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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天如玉 -【種仙】《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8-30 04:57 PM     標題: 天如玉 -【種仙】《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6 01:07 AM 編輯

【書名】:種仙

【作者】:天如玉

【內容簡介】:

  「種仙種仙,你喜歡什麼樣的男神?」

  「…我喜歡不重樣的。」

  PS:種(ㄓㄨㄥˇ),種子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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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8-30 05:01 PM

第1章 傀儡

      穹窿陰沉,風掠如刀。龜裂的大地上飛沙走石,拍打過枯樹敗草,光禿的山石,發出哢噠噠的聲響,偌大的人間如今一片荒涼。

      軒卿正在人間拔足狂奔,身上白衣血跡斑斑,雙腳踏過溝壑縱橫的地面,在身後揚起了一陣塵煙。

     「站住!你他媽殺了老子的兒子還敢跑?」一個紫衣中年霍然從天而降,仗劍擋在他身前。

      軒卿撐劍在地,氣喘吁吁:「紫洇上神,我敬你為長輩,你卻不分青紅皂白對我追殺不止。令郎之死我已解釋過多次了,是令郎下殺手在先,最後失手死在了自己劍下!你就不能講點道理?」

     「道理?如今三界之中連個會下蛋的雞都沒有,老子就這麼一個獨子,他一死就絕了後,還有什麼道理可講!」紫洇手中幻化出一柄三尺來長的寬劍,驀地急刺而來。

      軒卿一劍格擋開他,連退幾步:「我還道你是為子報仇,原來你在乎的不是兒子,只是所謂的血脈傳承。」

     「廢話!誰他媽不在乎!」紫洇的劍鋒在周圍一揮:「你看看這人間都荒蕪成何等模樣了!整個三界已千年無法繁育後嗣,老子本還慶幸早早留下了血脈,這身神力以後還能傳續,沒想到卻毀在了你的手裡,叫老子如何甘心!反正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軒卿見他已有入魔之兆,不敢硬拼,強提口氣,調頭就跑。

      紫洇根本視這為徒勞之舉,冷笑一聲,閉目念訣,再睜眼已閃現在他面前:「你已遍體鱗傷,甕中之鱉,還能跑去何處?」

      軒卿臉色一白,來不及調頭再跑,只見紫洇雙臂一抬,袖口中四道白芒迎面射來,正穿他手腕腳腕,陰寒刺骨的一陣鈍痛,巨大的力道迫使他往後衝去,直至撞上山石才停下,整個人竟被這四道白芒牢牢釘在了山壁上。

      他吐出口血,暗暗心驚,這是束魂釘,乃是消耗元神的兩傷術法,早就被天界列為禁術,紫洇為了對付他竟連自己也不顧了。

     「活該你跑來人間,如今這裡除了妖獸猛禽別無活物,是不可能有人來救你了。老子就將你困在此處折磨夠了再殺,免得便宜了你。」紫洇飛掠至他身前,劍鋒挑著他的腰帶,桀桀冷笑:「老子要讓你也嘗嘗絕後的滋味,先斷了你的命根子再說。」

      軒卿猛然抬頭:「且慢!只要你肯放過我,我可以幫你找到上古種神,她司萬物生長、種族繁育,有她在你一定會再有後代!」

      紫洇嗤之以鼻:「種神不過只是個傳說罷了!你當我是三歲小兒不成?」

     「不,這絕非虛言,我聽說三界之中諸方生靈早已在暗中尋找她了!」

     「呸!就算種神真能現世,以如今三界的德行,是個雄的都要出來爭奪她,老子又能有幾分勝算?你這是在給老子樹敵千萬啊,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

      紫洇舉劍豎在眉心開始念訣,倏然朝前一指,雲層如浪翻騰,天色陡然昏暗,四周黑霧煞煞而來,他血紅的雙眼在黑霧中若隱若現:「不管種神能否現世,你反正都沒機會了,老子馬上便閹了你。」

      軒卿被黑霧包裹,無法動彈,眼睜睜看著那把劍帶著繚繞不斷的煞氣挑開了他的腰帶,接著便是迅速而凌厲的一劍,鮮血淋漓。他慘嚎了一聲,四肢被縛,身體扭曲成一團,原本尚能看出本色的白衣漸漸被鮮血染紅。

     「哈哈哈……」紫洇長劍抵著地面,放聲大笑,身上的大袖紫袍隨風鼓舞,獵獵有聲。

      軒卿垂著頭粗喘不止,許久才忍耐下去,抬眼狠瞪著他:「你如此狠毒,枉為上神!」

     「三界失序,生機凋敝,老子天生為神卻也終將湮沒,這個神不做也罷!」紫洇一揚手,束魂釘扎得更深,他笑得越發暢快。

      軒卿渾身痙攣,不禁又嘶嚎一聲,渾身冷汗涔涔而下,睚眥欲裂:「我遭此奇恥大辱,就是死在這裡也決不再受你折磨!」他身體前傾,用力撕扯著四肢,那四根束魂釘的尾端全部沒入了皮肉,他的背漸漸遠離了山壁。

     「別怪老子沒提醒你,你這般強行掙脫束魂釘可是會神形俱滅的。」紫洇看他像是在看一隻垂死掙扎的螻蟻。

      軒卿並未停頓,仿佛已經忘了疼痛,終於完全掙脫開束縛,摔落在地,乾塵飛揚。

      鮮血滲透入乾裂的大地,風中彌漫著血腥氣,遠處隱隱傳來了凶獸的嚎叫,他伏在地上如同破敗的紙鳶,連呻吟都微弱得快聽不見了。

      紫洇大步走近,一腳踏在他的臉上,他的背弓了一下,想要爬起來又跌了回去,雙手手指狠狠摳入地面。

     「嘖嘖,看來是要便宜那些畜生了,今日竟能吃上個神了呢。」紫洇一腳踹開他,騰風而起,踏上雲頭時踉踉蹌蹌。「痛快!痛快至極!老子終於報仇雪恨了!哈哈哈哈……」他癲狂大笑,已經徹頭徹尾入魔,再無半點神的模樣。

      直到他完全消失於雲海,笑聲才聽不見了。

      時間緩緩流逝,風越刮越狂,暮色四合而來,天地間一片安靜,仿佛之前什麼都沒發生過。

      一片沉寂裡,躺在血泊裡的軒卿眼珠忽而動了動,而後闔目凝神,往外一寸一寸抽離自己的元神。

      這具軀殼即將身死,必須要趕在形神俱滅之前將元神抽離出來,回歸本體。

      渾身都痛,尤其是下體。紫洇這個老王八蛋,居然下手這麼重!好在這副軀殼只是他的一具分身,否則豈不是真的要斷子絕孫了?

      雖說現在三界的狀況跟斷子絕孫也沒什麼區別……

      老實說他挺喜歡軒卿這個身份的,有些事情用這個分.身來辦可比用他本尊來辦容易多了。

      只是沒想到會招惹到紫洇這一劫。這對父子倆一個模樣,神的皮獸的心,一個比一個難纏。他向來最怕麻煩,如今被追得煩不勝煩,也只好放棄這個身份了。

      輕無實體的元神漸漸脫離軀殼,化作一片混沌直衝霄漢,他的雙目也漸漸失去了神采。意識最後消彌之前,視野裡忽然出現了一件奇怪的物事。

      那是一雙腳,正迅速往他這邊跑來。他努力抬起眼皮子,跑來的居然是個少女,打扮古怪,長髮披散,只有胸腹和下身纏了獸皮,赤膊裸足,露著大片雪白粉嫩的肌膚,看起來像是個沒有開化的蠻人。

      少女迅速地跑到了跟前,繞著他轉著圈,「居然真的是個人!這麼久了,可算見到個活人了!」她忽而俯身嗅了嗅,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瞪得更大了:「哦喲,原來還是個神仙吶!」

      軒卿比她還驚奇,暫停下抽離元神,凝神細探,這少女雖然身上有些靈氣,但根骨無異,分明是個肉體凡胎。

      凡人?!!這具肉身已經到了極限,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動,能表達震驚的方式也就是手指扒拉一下塵土了。

      不可能啊,三界已千年無法繁育後代,神仙妖怪壽命長,尚算安穩,可人間早就人際滅絕了。這小姑娘看起來不過才十四五歲的模樣,怎麼可能是凡人?

     「好不容易遇到個能說話的,可不能讓你死。」少女嘀咕著蹲下身,忽然咬破手指,塞進了他的嘴裡。

      軒卿猝不及防沾到了她的血,古怪的是身體立即就明顯地感覺到了變化,呼吸順暢起來,身上有了些力氣,意識也清明了許多,似乎連傷口也不再流血了。

      被束魂釘所創的傷連神仙都束手無策,不想她一個凡人的血卻有如此功效。可惜他並不感激,分身越虛弱越有利於元神脫離,救他根本是好心辦壞事啊!

      少女似乎還挺遺憾,掃了一眼他身下:「你這可真是慘啊,奈何我今不如昔,也只能幫你勉強續命了。」她收回手擦了擦,順帶給他穿戴整齊,繫好腰帶,撥著他的臉左右看了看:「喂,小子,好點了沒?」

      活了幾千年,這還是他頭一回被叫做“小子”,對方還是這麼一個凡人小丫頭,他心裡好笑,礙於重傷又做不出任何反應。

      少女未得到回應,撇撇嘴,就地一坐,托腮看著他:「我得想想該怎麼安置你才好。」

      雖然軒卿對此女充滿了好奇,但束魂釘的傷害還在,當務之急還是得趕緊回歸本體,何況他還有天職在身呢。

      剛要凝神施法,遠處忽然傳來一聲獸吼,少女猛地跳了起來,警惕地四下張望了一圈,接著便彎腰一把將他架了起來:「妖獸要過來了,快走!」

      軒卿根本不想走,但沒想到這小姑娘身板兒瘦弱力氣卻是不小,居然就這麼被她半扶半拖地往後方的山脈跑了過去。途中他嘗試繼續抽離元神,奈何一路坎坷,實在難以集中精神,只好暫時作罷。

      穿過一條狹窄的山縫,繞到山壁側面,那裡垂著一截藤條。少女將軒卿捆在藤條上,自己先順著藤條手腳並用地爬上去,再把他拉了上去,原來這上方還有個山洞。

      軒卿被拉上來時數次撞刮到山石,剛好了一點的身體又開始痛了。他躺在洞口邊無法動彈,轉動眼珠去看少女,她正癱在地上直喘氣,原來也是知道累的啊。

      外面的獸吼越來越近,少女這才爬了起來,去洞口邊麻利地將藤條收了回來,順帶朝外看了一眼。

      軒卿也歪頭朝外看了一眼,先前他們待的地方還殘留著一大灘血跡,早已乾涸成褐色,幾隻碩大的妖獸圍攏在那裡舔舐著地面,個個千奇百怪。

     「唉,做人真煩,簡直朝不保夕。」少女小聲抱怨了一句,轉頭看到軒卿,雙眼陡然一亮:「對啊,我現在身邊不是有個神仙了嘛!」

      她忽然用力擠了一下指尖,先前被她咬破的傷口又慢慢滲出血來,她湊過來,抬手在軒卿額間迅速畫了幾筆。

      血跡複雜,形成了個奇怪的符號,很快就消隱下去不見了。

     「?」軒卿看著她,眉頭動了動。

      少女啜了一下指尖,雙眼微彎:「小子,我想到如何安置你了。我叫風衷,記好了,今後我幫你續命,作為交換,你就做我的傀儡吧。」

      哦?軒卿以為自己聽錯了,一個凡人小姑娘居然放話要他這個天神做傀儡,有點意思,她以為人能操控神?

     「不做聲就當你同意啦。」

      這不廢話麼,他現在還不能說話呢。

     「嗯,就這麼定了!」

     「……」

      凡人向來敬畏神仙,但這個風衷顯然不在此列。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8-30 05:08 PM

第2章 種神

      天很快就黑透了,外面狂風大作,妖獸齊嘶。如今的人間連四季也無法分辨,天氣說變就變。

      風衷挪來一團藤條擋住洞口,生了堆火,為了表示禮遇,還特地在這位未來左膀右臂的身下添了塊獸皮,順便又餵了他口血。

      軒卿心塞難言,身體愈發好轉,元神卻遲早要被束魂釘摧毀殆盡,如果無法盡快回到本體,這具分身會成為一具無魂無魄的空殼,而他本體的元神也將永遠無法完整。

      偏偏風衷不知情,語氣還很關切:「放心,跟著我你一定能活下去的。」

      軒卿開不了口,闔目專心抽離元神去了。

      奇怪得很,原本好好的,這會兒居然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元神像是被什麼牢牢鎖住了一般,怎麼也無法抽離,還總覺得額間一陣一陣的灼熱疼痛。

      他霍然睜眼盯著風衷,莫非是她剛才用血畫了什麼的緣故?

      風衷可不知他洶涌澎湃的內心,她已經在火堆旁躺下了。先前出去找的食物已經在躲避妖獸時全都丟掉了,此刻她腹中空空,只能用睡眠來轉移饑餓感,每到這時她便要感慨一下做神和做人的差別。

      不久之前,她莫名其妙地從沉睡中醒來,卻從一個三界敬仰的上古大神變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身體還縮水到了年少之時,只剩血脈裡還殘餘了些許靈力。

      更可悲的是,原本應該繁榮昌盛的人間竟然荒涼至此,連個活人都沒有,只有妖獸猛禽在蹦躂……

      今日撿到這小神也是緣份,風衷不是很清楚他因何傷成這樣,只知道他傷得太重,若無她靈血續命,形神俱滅也有可能。

      她如今只是凡人,其實不該過多耗費靈血,但這小神若成她助力,她就有望早日恢復神力,屆時也就有能力改善人間狀況了,想必這是女媧大神的安排吧。

      她隔著火堆瞄了瞄這位傀儡,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狂風呼嘯了一整夜,直至天亮時分方歇。

      風衷醒的很早,一睜眼卻見傀儡盤腿在熄滅的火堆旁打坐,專心致志卻緊皺著眉頭,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她揉了揉臉,捂著叫喚的肚子站起身來:「看你這樣,料想神力能使用了,我餓了,你去找點吃的來應當可以吧?」

      軒卿睜開眼睛看了看她,站起身來往洞口走,雖然行動仍有些遲緩,但比起昨日不知道好了多少。

      風衷為他挪開遮擋洞口的藤條,目送他飛掠而出時滿心欣慰:「有個神仙在就是好辦事啊!」

      軒卿卻不是好心給她找吃的去的。

      他先前一夜未眠,大半夜都在嘗試衝破桎梏,卻始終無法抽離元神。雖然可以召喚本體過來抽取元神,但這額間的禁錮不除恐怕也是徒勞。最後實在沒辦法,他決定乾脆出去作死折騰一番,等到再度奄奄一息,元神總能出竅了吧!

      風衷在山洞裡等了很久也不見他回來,餓得發慌,實在忍不住了,還是決定出去找他。

      外面天陰沉沉的,不見太陽露臉,她掐了掐手指,順著對傀儡的感應往前走,卻有種離他越來越遠的感覺。

      這小子不是神仙嗎?神仙也路痴?

      離開了藏身所在的那片山脈,視野越來越開闊,都是一望無際的荒原。為了防止突來的危險,風衷走得小心翼翼,除了她的肚子時不時咕嚕兩聲之外,幾乎悄無聲息。

      足足過了約莫一刻的功夫,眼前出現了一片低窪的坑地,她停了下來。

      看得出來這窪地原先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湖泊,現在乾涸見底,偌大的一個圓坑也就中間還餘了一點水。窪地四周零落地生長著幾棵樹木,已經是半黃半綠的瀕死之態,上面掛著的果實一雙手就能數的過來。

      那小子此刻就立在最大的那棵樹的頂端望著天發呆。

      風衷餓得不行,墊起腳在樹上摘了幾顆果子,跑去水邊隨便洗了洗就一股腦塞進了嘴裡。

      吃完後可算是好受點了,她走回樹下,仰頭看著軒卿:「喂,小子,說好來找吃的呢,你這一身血污站在樹頂做什麼?」

      軒卿沒理睬她,依然默不作聲地望著天。

      風衷餓了這麼久,當他有心耍弄自己,難免有氣:「還不下來!」話音剛落,臉上驀地一涼,她抬手一抹,發現那居然是血,往上看去,那小子的手上似乎受了傷,此時鮮血淋漓,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趕緊下來!妖獸最喜血腥,你再這麼下去把它們引來了怎麼辦!」

      分身具有自我性格,就算保持著本體的思維和心理,表露出來的言談舉止卻大不相同。軒卿作為一個性情溫和的少年,心裡焦躁也只是默默看了她一眼,臉已經白寥寥的瘆人了。

      站那麼高就是防止再被她救,傻子才下去呢!

      風衷被他那眼盯得莫名其妙,剛要開口,忽而察覺出異常來,周圍似乎安靜的有些過分了。

      她緩緩側過頭,三丈開外之處,一隻巨大的檮杌趴伏在樹幹後面,長毛虎爪,碧眼血口,獠牙外翻,看樣子早已暗搓搓地接近過來,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

      檮杌是上古凶獸,早已不在人間活動,如今人間沒了人,它便又出來逞凶了。若在以往,這小東西就是給她做寵物都瞧不上眼,可現在她只是個凡人,倒要在它們的利爪下討生了。

      她小心翼翼地往後退,左手背在身後掐指念訣,試圖召喚傀儡。

      軒卿輕盈地躍在了她身前,卻只是平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便盤腿坐了下來。

      他這是在告訴風衷,他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她還是趁早從那個傀儡的夢裡醒過來的好,趕緊跑路保命要緊。何況他也不想對付檮杌,分身的元神本就只是本體元神的一部分,加上之前他已經抽離了許多融回本體,如今這身體裡的元神所剩不多,對付這種級別的上古凶獸未必就有勝算。

      反正他只想安靜的死一死,千萬別妨礙他。

      奈何檮杌這種上古凶獸極具靈性,儘管風衷身無二兩肉,但她身上靈力散髮出的鮮美氣息實在太過誘人,它的注意力已經完全集中到了這個凡人身上,直接無視了軒卿。

      風衷渾身緊繃,手指都快掐出淤青來了,口訣也念了好幾遍,傀儡卻依然穩穩端坐,絲毫沒有回應,甚至還朝檮杌伸出了受傷的手招了招,一副恨不得讓它趕緊來咬自己的模樣。

      她咬了咬牙,連退幾步,檮杌一見她動彈便躍近過來,狂哮一聲,如狂風席捲,震耳欲聾。

      風衷強忍著才沒跑開,就算跑也根本跑不掉,眼中看著那畜生越來越接近,心如擂鼓。

      難道她今日就要葬身於此不成?

      當年女媧大神以精血注入種子造就了她的降生,賜她姓名,賦她神力,讓她保人間生機繁茂。她至今還記得女媧大神不止一次對她說過的話:“有你就有生機,世間就有希望。”

      而如今她卻成了這麼一副落魄樣,人間的生機在何處?希望又在何處?她已經連個傀儡都操控不了!

     「我就不信了,我堂堂上古種神會死在你這畜生口中!」她發恨般咬破手指,猛地往前一指:「起!」

      指尖的鮮血滴入大地,催生出一株嫩芽,顫巍巍地在風中搖擺。眼前白影一閃,軒卿霍然起身,手中幻化出長劍,朝檮杌劈了過去。

      震天的嘶吼傳了過來,檮杌根本沒把軒卿當做目標,所以這一劍未曾遇到任何阻礙,正中它胸腹,撕拉出三尺來長的一道豁口,鮮血炸裂,濺了二人一身。

      檮杌吃痛大吼,一掌揮來,軒卿被拍倒在地,轟得揚起一陣塵煙。

      他一劍逼退檮杌,迅速躍起,抬手摸了一下額間,方才那裡又開始灼熱疼痛,之後的行為便不受自己控制了,但比起吃痛,他更覺吃驚。

      她剛才說什麼,種神?

      風衷早已調頭朝遠處跑去,剛才來的路上她注意到那邊有坍塌了的樓台遺址,堆了許多的亂石,興許可以利用一下。

      檮杌記仇,立即朝她追了上來。

      她掐指念咒,軒卿緊隨檮杌其後奔來,飛掠至它背上,一劍刺中它脊椎。

      風衷心中一喜,繼續在前奔跑周旋,給他製造機會。

      檮杌狂怒,嘶吼已經變成粗喘,哼哧哼哧的卻更加駭人,猛一甩頭將背上的軒卿甩了出去,居然直摔落到了風衷的前方。

      軒卿悶哼一聲,撐著劍站起來,舊傷又起,生生吐出口血來,抬頭第一件事便是看向風衷。

      風衷已經意識到他方才是在自戕,心中有氣,直接越過他朝前繼續跑去。

      脊椎受創讓檮杌的行動滯緩不少,搖搖晃晃像是隨時要摔倒,卻依舊不棄不捨地追逐著風衷,雙目通紅,看起來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她。

      風衷跑到了亂石當中,那裡唯一豎著的拱門還在。她故意放慢了些速度,等到檮杌就快追上自己時趕緊念訣。軒卿立即被召喚過來,摟著她飛快地穿過了拱門。

      檮杌自然緊跟在後衝了過來,但不比她二人的身形,衝進拱門就卡住了,前後進退不得,脊椎上的傷口被勒得鮮血汩汩而出,憤怒地狂吼掙扎,險些要把拱門給震碎了。

      風衷道:「快!再吼下去把別的檮杌也吼來就糟了!」

      軒卿拖著她站起來,飛身過去,一劍刺中它天靈蓋。

      巨大的咆哮震得四周石塊飛落,風衷捂著口鼻連忙躲避。檮杌碩大的頭顱耷拉了下去,喘息漸停,終於不再動彈了。

      風衷鬆了口氣,看一眼軒卿:「割塊肉下來帶著,跟我走。」

      軒卿靠在檮杌的屍體上喘息,未曾動彈,直到額頭一痛,乖乖舉劍在檮杌後腿上割了塊肉下來。

      風衷的腳剛才奔跑時被劃傷了,在前面行走時,鮮血落到地面,催生出了一路的嫩芽鮮草,但鮮血一乾便又枯萎凋零了。

      軒卿跟在後面,心裡隱隱激動。

      前方的風衷冷不丁地轉過頭來:「小子,被一個凡人操控你很不服是麼?」

      軒卿感覺已能說話,剛一張嘴,又聽她怒道:「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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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上古神和仙是有區別的,神是天生為神,而仙一般是由人修煉所成,所以風衷以前是種神,後面再成神也就是種仙啦~~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8-30 05:13 PM

第3章 忍了

      回到山洞時已是午後,風衷渾身酸痛,倒頭就睡,眼角餘光掃到軒卿的傷手還滲著血珠,只當做沒看見。

      她本為主生之神,自然厭惡不惜命之人,虧她不惜以血救了這小子,他竟然有心自戕,簡直要氣死。

      這一覺睡得極沉,後來實在覺得身上難受才醒來,入鼻便是一股腥臭味。她坐起來看了看身上,唯一這身獸皮做的衣裳沾滿了檮杌的血,現在已經風乾,粘在了身上,難怪這麼不舒服。

      瞥一眼傀儡,那小子靠山壁坐著,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她。

      洞外天已經黑了,當空一彎新月,四下一片慘白的透亮。風衷站起身來,剛要掐指,聽見他問道:「你又要幹什麼?」聲音還微帶嘶啞。

     「做傀儡的不需要問那麼多,好好做事就行了。」風衷默念口訣,軒卿立即拔蔥一般站了起來,一手攬住她,飛身出了洞口。

      儘管內心是拒絕的,可是扛不住這傀儡術的霸道,軒卿心比月色涼……

      飛了不久便落了地,眼前是一片山頭的頂端,因為天生下陷,裡面積滿了雨水,看起來像是一汪小池。

     「妖獸都有靈性,喜歡聚集在水源處,只有這裡地勢高它們來不了,我平常都在這裡取水用,只是攀爬比較麻煩。」風衷這麼說的意思就是以後取水的任務交給他了。

      她走去水邊,彎腰撩水清洗了一下腳上的傷口,血跡溶到了水裡,水面竟生生漲高了寸許。

      軒卿先前自殘失血過多,此時有些氣力不支,一邊喘著氣一邊將這場景不動聲色地看在眼裡。

      風衷走入水中,至中央時水居然漫到了她的脖子,她將長髮攏在一側慢慢清洗,斂著眸子映著月色,少女嬌媚,又揉了幾分端莊。

      軒卿看了一會兒才驚覺自己居然大咧咧地看一個女子入浴,趕緊背過了身去。

      風衷冷笑一聲:「你有什麼好避諱的,不過一個傀儡而已。」

     「……」軒卿蹙眉,她態度驟變,只怕是在氣他自戕一事。

      風衷清洗完上岸,身上纏著的獸皮濕淋淋地滴著水,肯定不能再穿下去了。不過現在這都不算什麼事了,她瞥一眼軒卿的背影,掐了掐手指。

      軒卿額間一燙,自發自覺地轉身上前,以指沾水,搭在衣裳上催動術法,不消片刻整件衣裳便潔白如新,迎風獵獵。

      風衷扯住他的衣襟,用力撕扯下一塊布來,瞬間暴露了他大半胸膛,錯落的新傷舊傷隱約可見,有的還在流血。她將那塊布披在肩頭,看著軒卿。

      軒卿心裡哭笑不得,臉上卻是一片羞紅,倒是看明白了風衷的意思,手指點了點那布,頃刻便化作了她身上不大不小的一件衣裳,再朝自己身上一點,原本被撕壞的衣裳已經完好無損。

      做神仙有諸多便利,比如衣服,天衣無縫,滴水作法便可煥然一新,且用之不盡,顯然風衷對這些再了解不過。

     「看來你真的是種神。」

     「還提什麼種神,我如今不過一介凡人,若非如此,你又怎會如此不服被我操控呢?」風衷捧著衣裳去了山石後。

      軒卿訕訕摸了摸鼻子。

      據說種神是當初女媧大神以己身精血浸潤種子而生,女媧名為風裡棲,而她叫風衷,他怎麼早先沒想到這層呢?難怪他破不了額頭的傀儡封印,原來帶了女媧大神的血。

      只是傳聞種神女體妖嬈,風姿卓絕,她怎麼會成了這樣一個凡人小姑娘?

      三界之中一直有個傳言:誰能得到種神,誰就能留下後嗣。她恐怕還不知道自己被多少雄性覬覦著呢。

      風衷很快就穿戴好走了出來,又指使軒卿變了鞋襪髮帶出來,一件一件穿戴整齊,冷著臉還在生悶氣。

      穿上天衣,人也更有靈氣了。軒卿不禁多看了她兩眼,結果發現她又在掐指念訣,接著人就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攬住她飛身往洞口方向掠去。

      完了,他怎麼越來越像個傀儡了!

      事實比他想的還壞,原先風衷對他萬分禮待、和顏悅色,說是傀儡,更像是夥伴,可至此之後,他似乎已成了名副其實的傀儡了。

      托那塊檮杌肉的福,軒卿連著幾日未沒被指使出去覓食,但被指使做了夥夫。

     「切些肉下來烤了,不要太老,也不要太嫩。」風衷躺在原本給他墊的那塊獸皮上,一手撐著額頭,一手搭在膝頭指點江山:「人間的火帶著濁氣,我要三昧真火烤的。」

      你咋不上天呢!

      軒卿的脾氣實在太好了,這樣都沒生氣!奈何分身的性格本體也無法控制,他就快憋死了!

      算了,她是種神,忍了。他默默掐滅心頭火,燃起三昧真火。

      每日早上他要飛身去山頭上取來水供風衷洗漱,但凡她說餓了就要立即準備吃的。

      他迫切地想要回到本體,可這日子似乎還沒個頭了。

      風衷這幾日除了出山洞如廁之外,基本上就沒挪過窩,好吃好喝的,居然整個人都圓潤了幾分。

      午後一覺睡醒,洞中果然又彌漫著一股烤肉的焦香。

      她坐起身,火堆只餘殘煙裊裊,上方懸著的肉塊滋滋的流著油,那小子靠著山壁坐著,似已睡著,臉色蒼白如紙,搭在膝頭的手舊傷未愈又添了新傷,泛著紅,大概是這幾日烤肉時被火灼了。

      風衷取下肉塊,一口一口咀嚼,眼睛卻時不時往他的傷手上瞄。

      檮杌肉並不算多美味,但這妖獸乃是上古四凶之一,極具靈性,食其肉對靈氣也有所助長,吃多了會有氣息順暢,精力充沛之感。她擦了擦手,朝軒卿走了過去,忽然捉住他的傷手舔了一口。

      軒卿一下被驚醒,她立即甩開了他的手:「我只是試試靈力是否有所增長罷了。」

      軒卿低頭翻了翻手掌,果然傷口開始癒合了。

     「看來有用。」風衷朝外看了一眼:「今日天氣算好,你幫我出去找些東西來。」

      眼見她又要施出傀儡術,軒卿嘆了口氣道:「我、我自己來。」

      他當初做出這個分身的時候可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日,什麼神仙,簡直就是夥夫兼打手兼坐騎!
  
      算了,對方是種神,忍了。

      風衷要他找的是藤條,山洞中也有一些,但遠遠不夠。這種藤條生命力頑強,生長在人跡罕至之處,越是年代久遠韌性越強,但艱險之處她去不了,只有靠神仙之力了。

      軒卿施法移來了一大摞藤條,洞中堆不下,只能堆在下方山谷裡。於是風衷每日除了吃喝睡之外又多了件事情幹,每天下去山谷裡處理藤條。

      哦,準確的說是軒卿處理,她只是指揮的。

      軒卿這才發現他不只是夥夫兼打手兼坐騎,他還兼職做了工匠。

      這些藤條最後被用術法編織成了一個一個長圓高大的籠子,前口開闊,後口細窄,前後邊沿處都可以拉攏收住,好似魚籠子一般。

     「你要捕魚?」軒卿覺得這麼大都可以用來捕鯤了吧。

     「我倒是願意捕魚,那也得有魚給我捕啊。」風衷掐了掐指,軒卿立即帶著她飛身而起。

      這次居然又飛到了那日撞見檮杌的地方。

      穿過那片窪地,那裡的水還在,風衷往那幾棵快死的樹木後方走去,果然如她所料,越往深處走,腳下的土地越見濕潤,甚至有的地方還長了些許的草皮。

      上次那小子在這裡引來了妖獸,她就猜想這附近是它們的盤踞地,那就意味著前方必定有水源。只要殺光這裡的妖獸,就奪回水源和附近的果樹,還有助於她修煉神力,簡直一箭雙鵰。

      她指揮軒卿將籠子挨個放在附近,自己就在籠子附近徘徊。

      以前她在什麼地方待久了都會有妖獸尋來,她一直以為是巧合,直到上次發現那檮杌眼裡只有她,才明白可能是因為血脈裡的靈氣對妖獸們有吸引力。若當真如此,想必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妖獸被吸引過來了。

      軒卿總算看明白她的目的了,「你好好地來捕殺這些妖獸做什麼?」檮杌肉吃上癮啦?

      風衷道:「這是我恢復神力的第一步,你照做就行了。」

      大概上古神的修煉之法都比較奇葩,軒卿嘆息:「這附近的妖獸恐怕不少。」弦外之音是他會很吃力。

     「沒事,我們籠子多。」

     「……」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妖獸現身了,是隻犼,陰惻惻地從側面繞了過來,狀如馬而有鱗,渾身雪白。

      這也是吃人的玩意兒。風衷深吸口氣,小心挪動著腳步,忽然鑽進了籠中。

      犼一見她動腳便追了過來,緊跟著她也一頭扎入籠中。

      軒卿立即施法在其前後阻截,籠中的犼進退兩難,憤怒嘶吼,風衷趁機從細口處鑽出來,軒卿立即施法將籠子兩頭收緊。

      風衷剛鬆口氣,忽聽頭頂似有嬰兒啼哭之聲,抬眼一看,一隻蠱雕伸著利爪朝她撲了過來,看來是早就等著趁人之危了。

      蠱雕似鳥非鳥,似豹非豹,獨角長喙,在天上是猛禽,落到了地面又成了凶獸。

      風衷又溜又鑽進另一隻籠子,它追過去雙翅未來得及收住,無法進去,只能伸著利喙試圖去啄,但被趕來的軒卿一劍斬斷了半邊翅膀,一腳踹入籠中。風衷如法炮製,從細口鑽出,指揮軒卿收攏兩端封口。

      不管什麼樣的妖獸,只要困在籠中就太好對付了,要除之輕而易舉。

      首戰告捷,風衷喜不自勝,駕著軒卿回去的路上攀著他的脖子,難得露了個笑臉自誇起來:「看來我就是做凡人也還是很厲害。」

      軒卿好笑:沒我你試試!

      這方法實在是簡單易行,尤其是對付那些沒腦子的妖獸,簡直百發百中。風衷甚至為此研究出了各種各樣不同的工具,針對飛禽的一類,針對走獸的一類。

      然後軒卿的生活變成了每日伺候風衷吃喝睡,做籠子,打妖獸。

      而風衷要做的只有一件,指揮軒卿。

      到後來捕殺的妖獸太多了,風衷甚至找了一處乾燥陰涼的山洞,把它們當做儲備糧一樣藏了起來。

     「要不明天我們試試爆炒?清蒸也行吶!」這晚她舉著烤好的肉,居然開始點菜了。

     「不會。」

     「你們現在的小神仙竟連這些都不會?」

     「……」軒卿臉上竟被說出了赧然之色,心有些累。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8-30 05:16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8-31 12:20 AM 編輯

第4章 出竅

      過了十來日,那片地方已經捕殺不到妖獸了。風衷猜想大概已經將它們清除乾淨,便叫上軒卿去探尋水源。

      軒卿攬著她自高處飛掠,下方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從那片窪地往前,土地乾涸龜裂的紋路漸漸淡去,有了零星的綠意,之後能看到三三兩兩的樹木,後來耳中赫然聽到了水聲。

      二人循聲落在一處山谷裡,四周生長著幾棵叫不上名字的樹木,腳下蔓延著一簇一簇的綠草,對面的山壁上流淌著一掛白練般的瀑布,雖然不湍急,卻源源不斷,落到下方形成了一汪深潭。

      風衷小跑過去,蹲下身撩了抔水一飲而盡,萬分舒爽:「此地甚好,我們就在此建屋安居好了!」

      軒卿耷拉下肩膀,所以他還得伐木建房?

      風衷太久沒見到這麼多水了,蹲在邊上玩水,半天也捨不得挪窩,衣擺都被濺濕了也不在乎,一面對軒卿道:「你去山頂看看是否安全。」

      軒卿受她驅使,身體聽話地逆著瀑布朝上飛去,快至山頂時神力忽然耗盡,倉惶落地,險些摔著。

      下方的風衷並未察覺出異常,他卻驚出一身冷汗,凝神探了探,束魂釘對元神的侵害從未停止過,看來已經要支撐不下去了。

      風中彌漫著一股甜香,他抬頭望去,山頂上只有些低矮的綠草灌木,山泉水從中間穿過,延伸去山崖邊傾瀉而下。泉水旁生長了唯一的一株樹,十分奇特,竟是火紅的一片,枝頭結了幾串果實。

      待走近細看,發現靜靜流淌的泉水忽然冒出一連串的泡泡來,水面隱隱震動,似有什麼東西在下方怒吼震懾。

      軒卿退後兩步,又仔細看了看那樹,恍然大悟,那竟然是窮桑樹。

      他心中一動,忽然有了回歸本體的辦法。

      躍下山去時,風衷正在水邊摘野菜,這麼半天也只摘了一小撮,但比起其他荒蕪之處,這裡已經堪稱菜園了。

      見軒卿下來,她將那撮野菜遞給他:「回去再說吧,我餓了。」

      軒卿心情正好,攬著她騰風返回,完全不用她催動傀儡術。

      風衷訝異他忽然這麼聽話,故意攀著他胳膊往他背上蹭:「等等,我要換個姿勢。」

      軒卿竟也沒拒絕,甚至還托了她一把,腰肢柔軟,隔著一層天衣都仿佛能感受到肌膚的滑膩。

      風衷伏在他背上,心情大好,這段時間這小子沒再尋死覓活,如今又配合的很,料想以後定能和睦相處了。

      晚上吃罷飯後,她在洞中忙著收拾東西準備搬家,這才詢問起軒卿山頂的情形。

      軒卿盤腿坐著,告訴她道:「我今日在山頂看到了窮桑樹,而且結了果實。」

      風衷頓時睜大了雙眼:「當真?」

      軒卿點頭:「凡人只要吃了窮桑樹的果實便可與天同壽,你想要恢復神力並非一日之功,倘若耗時日久,凡人之壽難以等待,豈非徒勞?」

      風衷有些動心,再無心收拾了,將信將疑道:「那真的是窮桑樹?你沒看錯吧?」

      軒卿從懷間摸出一片樹葉,輕輕一甩,飄至她眼前:「你若不信,可以看一看這片樹葉,是不是窮桑樹的葉子。」

      風衷接過來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的確是窮桑樹的葉子。

      軒卿朝前傾了傾身:「我們明日去摘些窮桑果來?」

      風衷皺著眉搖頭:「不妥,窮桑樹生長之處必然有窮奇守護,窮奇乃上古四凶之一,威力遠在檮杌之上。最麻煩的是它喜食元神,被其攻擊容易元神出竅,它便趁機吞食,連救都來不及救。我如今是凡人,只有三魂七魄,可你有元神,它會著重攻擊你,你的小命剛撿回來,還是別冒險了。」

      軒卿溫和道:「你剛醒來不久,有所不知,窮奇早就被殺了,如今的窮奇只不過是陰魂一縷,只能寄身水中,威力大不如前,這正是千載難得的好機會。」

      風衷垂眉沉思,仍有些猶豫,忽然抬眼盯著他:「你為何這般為我著想?」

      軒卿就知道她沒這麼好忽悠,正襟危坐道:「我自然是有條件的,我助你取得窮桑果,他日你恢復神力後要助我恢復如初。」他掃了一眼自己腰下,尷尬非常,臉也紅了起來。

     「原來如此……」風衷沉吟片刻,猛地將那葉子揉作一團,恨恨道:「那就明天去試試!」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得來的好地方,結果卻住不了,能不氣麼。

      第二日一早二人就出發了。天陰沉沉的,自從妖獸少了之後,四周都安靜了許多,只餘風拂樹聲,沙沙作響。

      風衷落在山頂上,一眼就看到那株窮桑樹,火紅的一片,甜香四溢,簡直要把她的心都給灼熱了。

      萬年結一次的窮桑果居然叫她遇上了,這一定也是女媧大神的安排!感謝女媧大神!讚美女媧大神!她就快歡呼出聲了。

      軒卿在前方打頭陣,已經到了樹底下,並未見有任何異常。

      風衷便也放心走了過去,立在流淌而過的山泉水旁,寬不足一丈的水面上時不時冒著泡泡,好似有什麼在其中隱隱震動,一圈一圈漾開漣漪,片刻之後,竟有一朵紅蓮從水中緩緩浮了上來,美不勝收。

      她大感驚奇,不自覺彎腰湊近,忽然胳膊被用力一扯,如夢方醒,再去看水面,哪裡有什麼紅蓮,分明是一張血盆大口,還差幾寸便要咬向她的腦袋。

      軒卿拉著風衷急急後退,水裡的東西已經竄了出來,黑乎乎的似一團霧,直至半空,唰的化作了巨獸,張開雙翅膀盤旋了兩圈,身形似牛,毛若尖針,通體火紅,雙目陰沉泛著紅光,尖嘯一聲朝二人俯衝而來,正是窮奇的陰魂無疑。

      軒卿連忙推開風衷,幻化出劍去抵擋,哪知又忽然沒了神力,劍身陡然消彌,他揮了個空,胸口生生挨了一爪,血肉模糊,摔飛出去老遠,元神都險些被拍出竅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耳中聽見風衷在旁大聲呼喚他,聲音由低到高慢慢清晰,自己卻無法動彈。

      窮奇又要飛撲過來,他的身體忽然自己動了起來,躍去一旁,扶地喘息,險險避開了一爪。

      風衷鬆了口氣,好在及時催動了傀儡術,若是他的元神被拍出來,肯定會被窮奇一口吞下,那就完了。

     「你怎麼了?若是不行,今日便作罷吧。」她已經看見剛才的情形,一邊提議一邊往遠處跑。

     「無妨。」軒卿撐著站起來,慢慢往後退。

      眼見他有所退避,窮奇盤旋一圈又鑽回了水中,只餘頭露在外,放聲狂吼,威懾著生人勿近。

      旁邊的窮桑樹被它吼得猛烈得搖晃了幾下,果實卻牢牢不掉。風衷看得糾結,她只想要一顆果子而已,一顆就夠了啊!至於這麼小氣麼?

     「咻!」她喚起軒卿注意,向他遞了個眼色,自己遠遠避開,試圖從窮奇後方繞到樹那邊去。

      窮奇畢竟是陰魂,不同於檮杌,對於風衷身上那種充滿生氣的靈力極其排斥,所以視線一直緊盯著正前方的軒卿,利齒之間垂涎三尺。

      軒卿的神力恢復了一些,手中又幻化出劍來,緩慢地來回徘徊,與之僵持著,眼睛時不時望一望天。

      窮奇之所以躲在水裡就是因為畏懼日光,頂多還有一刻的功夫,太陽就會出來,他對此再清楚不過。只是沒想到這東西已經只剩魂魄了還如此頑強,莫非水裡有什麼驅使著它?

      那廂風衷兜了個大圈子,已經繞到了窮奇的背後。她慢慢沿著水流方向接近窮桑樹,眼看就要唾手可得,一直盯著前方的窮奇猛地轉過了頭來,當即怒不可遏地躍出水面撲了過來。

      風衷穩住心神,咬破手指在眼前一甩,血珠落在眼前,生氣四溢,窮奇稍稍被逼退了些,萬分焦躁,徘徊低吼不斷。

      只差幾步而已,她挪了挪腳,試圖趁這空隙衝去樹旁,窮奇勃然大怒,竟不管不顧衝了過來,形似癲狂,有種魚死網破的架勢。

      風衷並未使用傀儡術,卻見眼前白影一閃,傀儡已擋在了她身前,生生挨了一擊,悶哼一聲重重摔了出去。

      窮奇猶不解氣,張開利齒咬向風衷,天上忽而傳來隆隆之聲,似有車馬奔騰而過,接著層雲撥開,陽光陡然照射了下來。

      窮奇被日光一照,連聲痛嘶,身軀扭曲跳躍,倉皇奔向水邊,竟張開血盆大口將整棵窮桑樹吞了下去,而後便躍入水中消失不見了。

      風衷連忙爬起來跑去軒卿身邊,餵喂了他口血,眼見他身上的血漸漸止住,傷口也開始癒合,才算放心了些,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問:“沒事吧?”

      並未得到回答。

      風衷感覺不對勁,他雙目雖然睜著,卻茫然無神,趕緊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也是毫無反應。她心涼了半截,伸指在他天靈蓋上探去,果然已成空盪蕩一副軀殼了。

      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窮奇果然拍出了他的元神,偏偏元神不是凡人可見之物,她連窮奇何時吞食了都不清楚。

      元神的確不是凡人可見之物。此時在她的頭頂,就有一縷元神在徘徊,而後便扶搖直上,直達霄漢,扭曲擺舞,頗有些興奮的味道。

      他成功了,所有的一切都計算的剛剛好,終於可以回歸本體了!

      日光強盛,四周空寂,瀑布傾瀉而下嘩嘩作響,除了沒了窮桑樹之外,山頂上一切如舊。

      風衷坐在原地沒動,直至日頭西斜,仍然一動不動,卻到現在也沒在意過窮桑樹沒了。

      傀儡就坐在她身旁,看起來毫無異常,只是雙目無光,再也不會說話,亦不會思考。

      雖然還是神仙之體,但元神沒了也就沒了神力,今後甚至連陪她說說話都做不到,簡而言之,他已經沒用了。

      風衷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可不出五步便停了下來。

      傀儡安安靜靜地坐著,水中時不時傳出窮奇的困獸之吼,只要離了她,天黑時分便是他消亡之時,可她從誕生之日起記住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萬物帶來生,而非死。

      終究還是掐了掐指尖,傀儡立即起身朝她走來,衣帶當風,恍若昨日。

      風衷牽著他朝前走,垂著眼輕輕嘆了口氣:「我好像連你叫什麼都還不知道呢……。」
  
      暮色四合,人間偌大,如今又獨剩她一人。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8-30 05:20 PM

第5章 東君

      天界不同於人間,常年紫氣氤氳,四季如春,永遠都是一片祥和繁華。

      極東之處有仙山,傳說當年女媧大神補天之後耗盡心力,便選擇在此處沉睡。而在此之前,為保人間繁榮,她造就了種神的誕生。

      層巒疊嶂間雲蒸霞蔚,一隻青鳥穿過雲霧落在了最高的山頭上,倏然化作男身,青衣白裳,金冠熠熠,目光在四下掃視不斷。

     「喲,這不是青離上神嘛。」

      男子猛地轉頭,身後樹影裡鑽出個男神仙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他乾咳一聲:「原來是岐雲上仙,不知什麼風把你吹到了這極東群山來。」

     「還能因為什麼啊?」岐雲生得濃眉大眼,偏生笑起來一臉賊相,走過來撞了他一下:「你也是來找種神的吧?」

      青離白他一眼:「我才沒那般無聊,只不過是碰巧路過罷了。」

     「哦~~~」岐雲一臉你逗我的表情,「這我就放心了,否則真找到了種神還得跟你爭,那可就不好了。」

      青離冷哼一聲:「你隨意。」說著便要飛身離去,忽見岐雲手指前方一聲大吼:「種神!」他來不及多想,當下便調轉雲頭衝了過去。

     「哈哈哈……」岐雲捧腹大笑:「還說你不是來找種神的?裝,你再裝!」

      青離收回腳,臉上一陣青白交替:「要你管!」

      岐雲擺擺手道:「這有什麼嘛,如今有紫洇上神這前車之鑒,找種神的可是越來越多了。」

      青離一愣:「紫洇怎麼了?」

     「咦,你不知道?他被打入混沌界啦。」

     「為何?」

     「因為遁入魔道了,據說還殺了軒卿呢。」

      青離皺眉:「軒卿?哪個軒卿?」

      岐雲攤攤手:「說起來我也不熟,這小子來歷古怪得很,好似憑空冒出來的一般。不過平常見他對誰都是一副和和氣氣的模樣,被殺了也實在是可惜,怎麼就招惹到了紫洇這個壞脾氣呢?」

      青離若有所思:「不可能有人憑空成神,除非是某位神仙的分身。」

      岐雲嗤笑:「那怎麼可能嘛,分身只有擁有多重身的大神才可使用。自古以來我只聽說過伏羲大神是多重身,那都是好幾千年前的事了,如今的天界誰還有此異能?」

      青離抿了抿脣:「說的也是。」

      岐雲勾住他肩膀:「你想想,紫洇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場就是因為絕了後,你也不想變成他那樣吧?要不要跟我結伴去找種神啊?」

      青離冷漠地拂去他的手:「我自己找,用不著合作。」說完徑自踏上雲頭離去。

      岐雲不死心,駕雲追了上去,一直到了扶風山地界才追上他,正要繼續游說,忽見扶風山頂停著駕雙龍牽引的車駕,車上斜倚著個青年,黑衣黑髮,正睡得香甜。

      東君府邸便位於扶風山,而這正是東君車駕。

      青離嫌棄地翻了個白眼:「曦光那小子總是這般懶散,明明資質平平還能坐上東君之位,無非就是仗著那點上古神裔的血統罷了。」

      岐雲知道他素來看不慣曦光,好笑地安撫道:「東君只是負責照看照看太陽罷了,如今人間都沒人了,太陽升不升都無所謂,這就是個閑差而已,自然就交由平庸之徒去做嘛。」

      青離舒坦不少:「說的也是,我與他同為上古神裔,他還不如我呢。」

     「那是,東君就該由你來做。」

      青離瞪他一眼:「我才不稀罕!」

      岐雲憋著笑,故意朝扶風山頂飛去:「既然你不想去找種神,那我去叫曦光神君一起去吧。」

      青離臉色一沉:「叫他?就他那點本事,你也不怕壞你好事?」

      岐雲「哦!」了一聲:「我不是看他生的俊朗,興許能討種神歡心嘛,到時候種神一高興就跟我們回來了呢!」

      青離一臉不屑,「他也就臉拿得出手了。」說著扭過頭去:「罷了,看你這樣也是可憐,我就幫你一把好了,極東群山大概沒有希望了,我們去別處看看。」

      岐雲之所以拼命拉攏他就是因為知道青鳥擅長查探,見他肯入夥一陣暗喜,立即跟上去:「去哪兒看啊?」

      青離道:「最近人間濁氣似清除不少,我們不妨去人間看看。」說著頭也不回地往前飛去,還特地繞過了扶風山。

      待二人駕雲遠去,扶風山頂上,盤伏在車駕前的兩條青龍一左一右走到車駕旁,先是昂著頭看了看沉睡的主人,然後不約而同地用龍爪搭住車駕就是一陣猛搖。

      曦光緩緩睜開了眼睛:「搖什麼搖,我早就醒了,他們說話聲音那麼大,想睡都睡不著。」

      兩條龍鬆了爪,齊齊白他一眼,扭頭走回前方去了。

      曦光懶洋洋地舒展了一下四肢,元神回歸本體的感覺真是好的沒話說,再也不用受束魂釘的束縛了。

      他走下車來,朝青離他們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稍稍沉吟了一瞬,轉頭對著兩條龍吩咐了句:「好好看家。」

      兩條龍頓時發出一聲哀嚎,就見他縱身一躍而下,沒了蹤影。

      曦光本不是好事之徒,整個三界明面上暗地裡尋找種神已至如火如荼,他卻從未有過這念頭。不是不想留下血脈,完全是因為嫌麻煩。

      要不是嫌麻煩,他捨得把軒卿那麼好的分身讓紫洇那個老王八蛋糟踐麼?

     但是現在不同了,種神自己都撞上來了,哪有讓別人搶先一步的道理?根本對不住他這些天當牛做馬的艱辛啊!

      穿過層層雲霧,下方人間荒涼之態已隱約可見,但以前總能看到一層濃厚的濁氣覆蓋半空,如今已經減淡了一些,恐怕這還是他跟風衷斬殺妖獸的功勞。

      隨便擇了一處落地,他先四下看了看,並沒有看到青離和岐雲的蹤影,這才繼續前行。

      不過片刻功夫,他已停在當日那處水源所在的山谷。

      那日他特地讓日光多照了些時間,絕對足夠讓風衷安全離開了。儘管如此,他還是決定先來此處看看。

      飛身上了山頂,發現綠意繁盛不少,原本稀疏的茅草長高了許多,甚至還生長出了一叢一叢的灌木來,只是原先生長窮桑樹的地方只剩了連根拔起後的一個深坑。

      泉水流淌之聲不絕於耳,曦光走近,摸著下巴繞著那坑轉悠,搞不明白窮奇都只剩個魂魄了為何還如此執著於此樹,你就給人家小姑娘一顆果子怎麼啦?

      腳下似有什麼在一陣一陣的震顫,旁邊的泉水忽然吐了一連串的泡泡出來,水波盪漾,傳出了一聲聲憤怒的嘶吼。

      看來窮奇還是不甘心,即使這裡沒有窮桑樹了,還是不想讓生人靠近呢。

      他笑了一聲:「我也不算生人了吧。」

      話音未落,水面的波紋繞成了深不見底的漩渦,窮奇張著血盆大口從漩渦中往上鑽來。

      曦光斜睨一眼,一腳踏上水面,剛要出水的窮奇尖嘯一聲,像是被什麼嚇到了,倉皇調頭鑽回了水底,再無半點聲響。

      他收回腳,拂了拂衣擺,剛要離開,忽覺周圍有種熟悉的氣息,轉頭一看,頓生驚喜。

      山崖旁站著軒卿,似乎是剛剛爬上山來,衣擺上還沾了土屑枯草,手裡捏著根細長的白骨,背後背著個藤條編簍,面貌清秀如舊,神情空洞茫然。

      曦光知道他如今是空殼一具,但這畢竟是他親手所做的分身,如同自己的一部分,親切萬分,立即朝他招了招手:「過來。」

      到底是原主,軒卿果然聽話地朝他走了過來,然而剛到跟前,驀地將手中白骨一提,朝他刺了過來。

      曦光大驚,側身避開,躍去一旁。

      不該啊,再怎麼說這也是他造就之物,怎麼會對他揮戈相向?

      曦光心中一動,視線來回掃視,風衷一定就在附近。

     「何方宵小,敢覬覦我的傀儡。」風衷的聲音果然響了起來,卻不見人影。

      曦光有些想笑,又覺得驚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離開也就幾個時辰而已,人間頂多幾個月罷了,就這幾個月的功夫,她居然連個空殼都能操控了,真不愧是種神。

      他朗聲道:「我倒想知道是何方宵小敢用神仙做傀儡。」

      風衷低笑一聲:「你猜?」少女的聲音夾著笑聲竟有幾分俏皮的意味。

      曦光在心中迅速盤算了一番,開口道:「我猜應當是種神風衷吧。」

     「哦?」風衷的聲音頓了頓:「你知道我?」

      曦光道:「我前日於夢中受到女媧大神諭示,讓我今日此時來此地與種神相見,所以才有此猜想。」

     「呵,那你說說女媧大神生的何等模樣?」

      曦光斜眼:「比你美。」

     「哎呀,你還真見過啊!」風衷對女媧大神崇敬得很,萬分贊成他這說法:「沒錯沒錯,女媧大神最美了。」

     「……」曦光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天才!

      說得好好的,忽聞水面嘩的一聲響,原本已經潛於水底的窮奇忽然又衝出了水面。

      曦光剛才為了躲避軒卿的攻擊退離了水邊,但軒卿還站在那裡,窮奇呼嘯著直朝他撲去。

      原本一動不動的軒卿忽然揮著白骨擋了一下,往後連退了幾步,直至山崖邊方停,背後便是細窄的山道,即使迅速,衣擺仍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窮奇一擊不中,又礙於曦光在附近,低吼著在水邊徘徊,未曾追擊。

      軒卿的身後,風衷閃身走了出來,蹙眉盯著窮奇,順帶掃了一眼曦光。

      天衣纏體,輕盈飄逸,她已長髮及腰,原先飽滿的雙頰清減了許多,雙目黑白分明倒更顯奪目。若非早有了解,這外表在曦光眼中怎麼看都是個純真秀麗的少女。

      他揚手幻化出一支長鞭,游蛇一般抽向窮奇,唰的一聲直將它從泉水這邊掃去了對岸。

      窮奇痛嘶一聲,想鑽回水裡,又被他一鞭子抽離了水邊。

      風衷見狀立即驅使軒卿上前攻擊窮奇,其實並沒有什麼用,她純粹是為了拖住窮奇不讓它下水,好讓這黑衣男子解決了它。

      曦光轉過頭看著她:「這水下一定有什麼驅使著它的陰魂,要想滅了它就得把下面的東西揪出來。」

      風衷笑若春風:「女媧大神讓你來見我,一定就是為了讓你助我降服這妖獸的,那就有勞你了。」

      曦光挑眉,你還真會順著桿子往上爬啊。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8-30 05:25 PM

第6章 相融

      風衷這段時日其實過得相當艱辛,沒了自主意識的傀儡時刻都可能會遇險,她幾乎隨時隨地都要將他帶在身邊。

      開始她完全是把傀儡供著的,雖說他也有自己的目的,但畢竟是為救她才落得如此下場,她不想他再涉險,再沒操控過他,每次去什麼地方,她在忙活,他便呆呆地站在一旁像根木頭。

      可是這樣她反而又更加於心不忍,於是開始讓他也做一些事情,隨她挖野菜,收集果實,甚至帶著他去狩獵一些小型的妖獸。

      儘管有時候很危險,但至少讓她感覺傀儡還很鮮活,和以前一樣是個夥伴,不是一具行屍走肉。

      偶爾隔個三五日,她會帶著傀儡來這裡的山谷裡挖野菜,挖完後便照舊來山頂看一看情形。

      窮桑樹是沒了,但窮奇吞了樹後魂魄中便包含了窮桑果核,若能滅之奪回窮桑果核,食之照樣可以壽與天齊。她對窮奇害了傀儡心懷氣憤,又想奪到果核,自然不想窮奇被別人發現。

      偏偏今日山頂多了個不速之客。

      那人立在泉水旁,黑衣烏發,遙遙若玉山獨立,著實是個美男子。可惜生的好看也不是個好人,居然想坑走她的傀儡。

      風衷退回羊腸山道上,暗中觀察著他,怕他奪走窮桑果核,威懾著想趕走他,可這小子竟放話說是女媧大神指引他來此的。偏生窮奇還極其畏懼他,既然如此她便將計就計了。

      窮奇被抽了兩鞭子,低嘶著在對岸徘徊,時不時伸出舌頭舔舐傷處,顯然傷得不輕,風衷便猜想這黑衣男子來歷不一般。

      趁著雙方對峙,她悄悄往他身邊走去,湊近他背後輕嗅。

      曦光冷不丁轉過頭來,險些刮到她的臉,眯眼笑道:「怎麼,聞出我是仙還是妖?」

      風衷沒料到他竟知道自己的意圖,站直身子道:「非仙非妖,你天生為神,恐怕還是上古神的後代。」

      「不愧是種神。」曦光笑看著她,手中又一鞭子甩了出去,偷偷摸摸準備入水的窮奇頓時被抽了個底朝天。

      大概是怒從心起,大概是認出了風衷,窮奇爬起來後轉向直朝風衷撲了過來。

      風衷連忙退後,一邊將傀儡也召喚了回來。

      曦光「嘖!」了一聲,嘀咕一句「沒良心。」,獨自迎了上去。

      東君的天職是執掌日升日落,長久下來自己身上也浸染了日光,就連鞭子抽出去都似燃了火。窮奇一個陰魂怎能忍受,畏懼無比又憤怒難當,利爪刨著地面,胸腹積聚膨脹,猛地張口吐出一團濃霧來。

      風衷連忙扯著傀儡退遠,曦光也抬袖遮擋,就這一瞬間,窮奇便趁機鑽入了水中不見了。

      水面隱隱震顫,下方不斷傳出怒吼,一聲比一聲焦躁憤恨。凶獸只有在極其排斥外物接近時才會這樣,這模樣叫人覺得水底似乎也有什麼東西被它看護著。

      風衷擺手掃去眼前殘霧,看向曦光:「要如何才能將下面的那個東西引出來?」

      曦光握著鞭柄敲著手心,正沉思對策,忽然耳廓一動,一把扯住她道:「下水試試!」說完甩鞭纏住軒卿,帶著二人一起躍入了水裡。

      山頂上方很快飛來一團雲霧,青離站在雲端低著頭四下觀望,除了穿流而過的山泉水和一些草木之外什麼也沒有。

      正準備落去泉水旁細察,日出層雲,陽光陡然大盛,刺目難當。青離雙眼一痛,連忙抬手遮目,險些跌下雲頭,多虧岐雲及時趕到,扶了他一把。

     「曦光這小子又瀆職,連太陽都不能安分了!」

      岐雲揪著袖子要來給他擦眼睛:「哎喲喂,沒傷著眼睛吧?」

      青離拍開他的手,揉了一下雙眼,朝下方望去:「本來感覺這裡有些生氣的,原來什麼也沒有。罷了,去別處吧。」

      岐雲不死心地朝下方掃了一眼,發現的確是什麼都沒有,只好駕雲隨他離開,沒前行多久,忽然指著遠處一處荒涼的山脈道:「哎哎,我聽說軒卿就是在那裡被紫洇殺的。」

      青離懶得看:「死了不是更好,少了個爭奪種神的對手。」

      岐雲大叫:「哦喲喲,你說的這是人話嗎?」

      青離一臉冷漠:「我是鳥。」

     「……」

      畢竟是兩個神仙,也只有曦光感覺到了他們的蹤跡,風衷此刻浸在水中狐疑叢生。

      腳下水流湍急,似乎深不見底,窮奇時不時往上襲來,被曦光一腳踹回去,片刻後又不甘心地竄上來,再被踹下去,如此反覆了好幾次。

      軒卿是神仙之體,在水中無礙,可是風衷是凡人,哪裡經得起這般耗,已經要憋不住氣了,推了一下腰上扣著的手便想要往上游去。

      曦光又一腳踹下窮奇,轉頭看到她神色,覆過來渡了口氣給她。

      她這段時日一定又消耗了自己的血來救軒卿,雙脣很涼,但很柔軟。曦光退開,仔細聽了聽,外面再無動靜,這才把她往上推了一把。為了將窮奇吸引出水,他將日頭也隱去了。

      風衷爬上岸,抹了一下脣,不悅道:「我不知道你入水有何高招,最好是能把那東西給揪出來。」說完掐指念訣,軒卿也從水中躍了出來。

      曦光的笑聲從水下傳了出來,夾雜著窮奇的嘶吼,越來越遠,恐怕是往深處去了。

      風衷站起來擰了擰衣擺,再去看水面,已然一片平靜,連聲音也沒有了。她皺了皺眉,這位神仙不會也被窮奇拍出元神吃了吧?

      過了許久,水面慢慢漾開了波紋,一圈一圈,由小到大,接著轟隆震盪的聲音傳了出來,越來越劇烈,水面嘩的一聲,曦光躍了出來,黑衣颯颯,水珠淋漓,拖著長鞭立在水邊喘氣,看來也很吃力。

     「讓他來水邊做餌,那東西就快出來了。」他指了指軒卿,自己退開幾步。

      風衷眼珠輕轉,點了一下頭,掐了掐指,軒卿立即緊挨著水邊站定。

      水下猛地一震,曦光全神貫注地注視著水面。

      風衷卻在全神貫注地看著他,手背在身後掐了幾下,軒卿猛然調頭過來緊緊抱住了曦光。

      曦光一怔,抬頭就見風衷朝自己跑了過來。

      風衷才沒那麼傻會相信一個陌生人的空白話,這神仙目的不明、行事古怪,怎能叫她放心?順著他的話說不過是為了對付窮奇罷了。

      倒不如先用傀儡術禁錮住他,屆時就算他有歹意也難以得逞,若無歹意更好,大可以回他的天界去,此後井水不犯河水。

      她的指尖滲著血,正要觸到曦光眉心,水中一聲巨響,窮奇恰在此時躍了出來,夾帶一陣陰風直襲向她後背。

      風衷就地一滾險險避開,忙將指尖血甩出去,窮奇退後幾步,曦光已經掙開軒卿揮鞭而上,仿佛並未看出端倪。

      水底又傳出那種震顫之聲,好似暗號一般,窮奇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雙目紅光冷冽,通體的毛髮尖針一般豎起,口中尖牙暴長寸餘,朝曦光毫不畏懼地撲咬過來。

      曦光甩鞭出去,竟被它張牙咬住,自己也被扯倒在地,連忙抬手繃直鞭子,才堪堪擋住它揮下來的利爪。

      風衷立即爬起來往那邊跑,眼中卻只有曦光,到了跟前伸指在他裸露的手臂上迅速畫上了傀儡符。

      血跡滲透浸入了他體內,她這才將血珠甩向窮奇。

      窮奇驚惶退開,風衷趁機掐指操控新傀儡,卻見曦光從地上一躍而起:「咦,你這是什麼術法,竟叫我精力恢復不少。」

      風衷一愣,連忙又掐指念咒,他依然穩穩地站著,不見任何被驅使的跡象。

      曦光舒展了一下四肢,的確渾身舒暢。

      這上古傀儡術的確霸道,可以同時禁錮對方的軀體和元神,但並不能對同一對象重複使用。軒卿的元神本就來自於他,他們就是一人,已經被禁錮一次,豈會再被禁錮一次?

      雖然軒卿的元神回到本體後仍帶著禁錮,但這縷元神太過微弱,壓不過本體元神強盛。加上飼主的血和傀儡的元神會隨著傀儡術的使用漸趨融合,本體元神接納了軒卿元神對她血脈的投契感,又壓過了那份禁錮,所以他不僅沒被禁錮,反而與她的血相融了,而她血裡的生機又有治愈之效。

     「難怪女媧大神指引我來找你,原來你我是相輔相成的啊。」他似笑非笑,揮鞭迎向窮奇。

      風衷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這數月以來她靈力更盛,怎麼會這樣?

      水中忽然傳來了奇怪的聲響,她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看見水中緩緩浮出朵紅蓮來,乍一眼還以為是和上次一樣的幻覺,但眨了眨眼,那當真是朵紅蓮,蓮瓣之中似乎包裹著什麼,傳出一陣一陣奇怪的震動之聲,正是先前他們無數次聽到的那種聲響。

      這一定就是那個在水裡驅使窮奇陰魂的東西了。風衷站了起來,曦光的臉色也沉凝起來。

      原本怒火滔天的窮奇忽然安靜下來,低喘著退去水邊,警惕地擋在紅蓮之前,驀然嘶吼一聲,紅蓮裂開,它化作一團黑霧鑽進了蓮瓣之中,被一團白影重重包裹住,而後蓮瓣迅速合攏,沉入了水底。

      風衷不想再讓軒卿做餌,將他擋在身後問曦光:「接下來呢?」

      曦光鞭子一甩追到水邊,笑道:「有你滴血相助,我當然說什麼也要把它揪出來了。」

      風衷暗自氣結,就見他一鞭甩了出去,泉水像是被生生劈開了一般,當中傳出一聲古怪的嘶嚎,比窮奇的叫聲更懾人心魄。水中浮出一片片碎開的紅蓮花瓣,當中一團白影竄了出來。

      曦光的鞭子疾風般游過去將其緊緊箍住,一把收至眼前,頓時皺眉:「這是何物?」

      與想象的完全不同,那居然是隻幼獸,一團雪白圓胖,牙都沒長齊,大眼尖耳,短尾肉爪,根本看不出哪裡嚇人。

      風衷也驚愕地說不出話來:「這似乎是……窮奇幼崽?」

      曦光恍然:「怪不得窮奇的魂魄鑽進它體內去了,原來一直防著我們就是為了等待時機附體重生啊。」

      幼崽的叫聲噗嗤噗嗤的,揮舞著肉爪扭來扭去地想掙脫鞭子,始終無果,它陡然一停,氣鼓鼓地瞪著曦光,然後“嗞”的一聲,對著他的臉吐了口水。

      曦光閉了閉眼,哭笑不得,將它甩至風衷面前:「隨你處置了。」

      風衷一把接住它,擠出指尖血在它額頭上迅速地畫上了傀儡符,待血跡隱去,才將它放在地上。

     「嗤嗤!」幼崽立即想跑,風衷掐了掐指,它立即安分地坐下不動了。

     「呵,這是什麼術法,竟然這般厲害?」曦光裝作看不懂的樣子。

      風衷擰眉不語,明明她仍能操控生靈,可為何傀儡術獨獨對他沒用,難道他沒說謊,女媧大神真選中了他?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8-30 05:29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8-31 12:26 AM 編輯

第7章 郁途

      天黑了,今夜月明星稀,不見風沙,難得的好天氣。

      風衷沒有再回山洞,就在山谷裡簡單地用樹枝搭了個棚子暫歇。現在她終於可以在這個盼望已久的地方住下了,可惜傀儡看不見了。

      瀑布嘩嘩作響,她在潭水旁燃起火堆,借由曦光的神力點石化鍋,煮起了野菜湯。

      曦光和軒卿一左一右隔著火堆坐在她對面,中間是團成一團的窮奇幼崽,它從被抓住後就一直在鬧騰,這會兒終於累趴下了,抱著腦袋呼呼大睡。

      風衷手捏骨刀,細細削著一截剝了皮的樹枝,頭也不抬地道:「你剛才說你乃東君曦光?」

      曦光點頭:「正是。」

     「天界神仙眾多,女媧大神為何偏偏託夢給你?」

     「家父曾在伏羲大神座下修習,我與女媧大神也算是有些淵源。」這話倒是真的,他其實也生自上古,只不過晚於種神,之前並未親眼見過她。

      風衷停下想了想:「我記得伏羲大神座下弟子皆為上古靈獸,那你豈不就是靈獸之後?」

      曦光笑道:「上古神本就多出自天地萬物,這又不是什麼稀奇事,你不就是從種子裡生出來的?」

      風衷噎了一下,她這點還真是吃虧,是個人都知道她的來歷。以前她神力尚在時,只消一眼便能看穿對方原形,如今近距離嗅到氣味也只能勉強辨別一下來歷,實在不甘心,直接問道:「你的原形是什麼?」

      曦光抱臂護胸:「詢問神之原形等同要神剝光示人,我怎麼能被你剝光來看呢?無禮!」

      那你不是把我給看光啦!風衷眼皮一抽,將削好的樹枝一折為二,當做筷子撈了撈鍋裡的野菜湯:「女媧大神指引你來見我,可是要你助我恢復神力的?」

      曦光先在腹中盤算了一下這是否麻煩,然後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女媧大神只是叫我來見你,此後一切隨天意造化。」

     「天意造化?」風衷莫名其妙,他們上古做派不興彎彎繞繞,一向直來直往,女媧大神怎麼忽然玄妙起來了?

      旁邊忽然一陣「噗嗤噗嗤」的叫聲,曦光扭頭一看,肉球般的窮奇幼崽已經醒了,但顯然怒氣未消,正爬在軒卿身上撓他泄憤。

      風衷頓時怒了,丟了筷子起身走過來,一把將它提了起來:「混賬東西,就是你害他這般的,還敢動他!」

     「噗嗤嗤嗤!」窮奇又揮著爪子想來撓她,奈何爪太短搆不著。

     「等會兒再來收拾你!」風衷將它丟進曦光懷裡,手指在骨刀上戳了一下,用血癒合軒卿臉上被撓出來的傷口。

      曦光鉗著不安分的肉球,眼睛盯著她的舉動,忽然笑道:「這雖然是個神仙,但只剩個空殼了,你如今身為凡人自顧不暇,何必帶著這個累贅呢?」

      風衷捏著指尖冷冷看過來:「這話只說這一次便罷了,下次再叫我聽見,你便不用出現了。」

      曦光乖乖閉上了嘴,心中錯愕不已。其實他在元神回歸時已經做好了軒卿被遺棄的準備,畢竟只是具空殼,但她偏偏留下了這空殼,還好生相待。

      不過這終究就是個空殼,說到底她用心對待的是當初的軒卿,那不就是他麼?

      野菜湯煮好了,溢出淡淡的清香來。風衷走過去,剛捏起筷子去撈野菜,就見曦光懷裡的窮奇眼巴巴地望了過來,吧嗒吧嗒地咂著嘴。

      她幽幽笑了:「怎麼,餓啦?」

      窮奇這等級別的妖獸自然通人言語,聞言大怒:「嗤噗嗤噗噗!」

      曦光知道身為凡人的風衷聽不懂,笑眯眯地解釋:「它說老子要吃肉。」

     「是嘛?」風衷從腳邊的背簍裡翻了翻,那是先前軒卿背在身上的,她記得裡面放了塊乾肉來著。

      果然找到了,她故意捏著那塊乾肉在那小東西眼前繞了一圈,然後用骨刀一片一片切下來投入湯裡。

     「嗤嗤!」窮奇口水都要流下來了,恨不得撲到鍋那邊去,奈何被曦光揪住尾巴扯了回來,爪子在地上生生撓出了兩道槓。

     「想吃也行啊,把窮桑果核吐出來,我讓你吃個飽。」風衷用筷子在鍋裡攪啊攪,攪的肉香四溢。

      幼崽剛轉生成功,是最虛弱的時候,當然急需要進食。窮奇饞得受不了了,爪子亂撓,口中噗嗤噗嗤個不停。

      曦光繼續解釋:「它說自己本來只要守住了今年的窮桑果便能順利轉生,結果你屢次三番去壞它好事,險些害它無法轉生,還把它給抓了回來,現在還不給它吃的,它要生氣啦!」

      風衷夾了塊肉送進嘴裡:「此等妖獸死後根本無法轉生,恐怕是誰心懷不軌刻意為它塑了軀體,若非被我禁錮,待其長成又要為禍人間,還好意思說?」

      曦光覺得有理,按了按窮奇肉嘟嘟的腦門:「不要負隅頑抗了,好好聽話吧,跟著這個人有肉吃。」

      窮奇勃然大怒,舉爪大吼:「噗嗤嗤嗤!」

      風衷皺眉:「它又說什麼?」

      曦光道:「它說老子以前是窮奇。」

      風衷翻白眼:「切,老娘以前還是種神呢。」

      窮奇又叫:「噗嗤嗤嗤嗤嗤嗤!」

      曦光譯:「老子當初一口就叼住了舜帝的腦袋!」

      風衷又往嘴裡塞了塊肉:「然後你就被舜帝殺了。」

      窮奇:「嗤!嗤嗤噗噗嗤!」

      曦光:「媽噠!老子跟你拼啦!」

     「來啊。」風衷勾了勾手指,嘴裡含著肉,腮幫子撐得圓鼓鼓的,怎麼看都是個人畜無害的小姑娘。

      窮奇才不怕她,果然揮著爪子蹦起來,曦光側身一讓,它蹦偏了,正巧落在了軒卿身上,爬起來後不管不顧就是一通撓。

      風衷臉一沉:「我剛說了叫你別動他的呢?」

      她掐了掐指,窮奇忽然舉起肉爪啪啪扇了自己臉頰兩下,撲通一聲摔了個四仰八叉,然後迅速爬起來,正對著軒卿恭恭敬敬抬起了前肢,仿佛作揖一般僵著不動了。

     「就這麼給我好好跪著認罪!」風衷拍拍手:「最遲到明日,你要是還不肯吐出窮桑果核,我就剖開你的肚子自己取!」

      曦光還是第一次見到一代凶神惡煞的妖獸沒落至此,怎麼看怎麼好笑,想想軒卿的事也是叫它背了黑鍋,真是對不住啊。

      窮奇雙眼發直,以前這種小姑娘它一口吃十個,現在連一個都鬥不過了,它有種獸生無望的凄涼:「嗤嗤嗤……」

      曦光:「嚶嚶嚶……」

      風衷冷哼一聲:「裝可憐也沒用。」

      窮奇抬著前肢直直地往後倒了下去,不動彈了。

      曦光看向風衷:「餓暈了。你真要殺了它?它已成你的傀儡,殺了未免可惜。」

      風衷撇撇嘴,終究還是夾了塊肉過去塞進了肉球的嘴裡:「嚇唬嚇唬它罷了,窮桑果核嬌貴的很,我若強取只怕會損毀,非得守護獸自願吐出來才有效用。」

      曦光就地一躺:「那你可得快些,窮桑果本不該是凡間之物,若是被天界知曉,肯定會收回的,這是天條,就算你是種神也沒用。」

      風衷心道你不就是天界的?

      夜已很深,肉球不鬧騰了,四周頓時靜了下來,只有瀑布的聲音一如既往,聽多了竟有催眠之效。

      風衷草草收拾了一下躺了下來,忽然又坐起來,看了看坐著的傀儡,又看看躺著的曦光。

      以往在山洞裡通常都是她在火堆裡側睡,傀儡在火堆外側或躺或坐,怎麼曦光一來就直接把傀儡的位子占了?

      她糾結了一瞬,又覺得這實在不是什麼大事,這位東君說走就會走,讓他睡吧。想完一頭倒了下去。

      至後半夜時,風衷忽然凍醒了,坐起來看了看,火堆已經滅了,傀儡坐在旁邊一動不動,對面躺著的曦光卻不見了,再一扭頭,發現窮奇幼崽也不見了。

      風衷徹底醒了,爬起來就要去找窮奇,一面驅使傀儡跟上自己。邁出腳的時候忽然想起昨晚曦光的話,莫非是他把窮奇帶迴天界去了?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他畢竟是東君,豈會違背天條?何況除了他之外,這裡也沒別人有能力帶走窮奇了。

      她憑著對窮奇的感應往前行走,繞過水潭,穿過灌木,前方隱隱綽綽的一團迷霧。她沒在意,破霧前行,然而穿過霧後發現眼前仍然是那片水潭,往前仍然長著那叢灌木。

      風衷稍稍退後,背貼著傀儡站定,仔細觀望四周,她知道自己著了道了。

      一道聲音冷幽幽的傳了過來:「風衷?」

      風衷側過頭去,灌木之後忽然亮起了一簇一簇的鬼火,幽藍跳躍,一個男人慢慢從中走了出來,從頭到腳都罩在白袍之下。

     「郁途?你不好好在冥界待著,來人間做什麼?」

     「我想看看是誰把窮奇奪走了,卻沒想到是你,你竟然從沉睡中醒來了。」

      風衷冷哼:「原來讓窮奇重生的是你,想必檮杌和其他妖獸都是你放出來的吧?」

      郁途低低地笑:「人間已經沒有人了,而冥界卻多的是無法轉世投胎的亡魂,既然如此,何不將這廣袤之處讓與我呢?」

      風衷不悅:「你這樣也配做冥神?」

      郁途不答,緩步接近,抬手揭去帷帽,一頭白髮鋪下,直曳到地面,抬頭露出的臉蒼白如紙,眸光微藍,更勝鬼火。

     「風衷,你我多少年未見了?為何你成了這般模樣?以前我連靠近你都會不舒服,現在居然感受不到你半分神力了,看來三界頹勢已定,就連種神的元神都被摧毀了。」

      這次換風衷不答了。

     「不過這樣也好,你成了人,我就能碰你了。」郁途倏然抬手掐住她脖子:「終於等到這一日,你可以入冥府常伴我身邊了。」

      風衷頓感窒息,連忙掐了掐手指,旁邊的軒卿轉了轉手中白骨朝郁途刺了過去。

      郁途抬起空著的那隻手伸指一夾,斜睨一眼:「居然還有個神仙給你做傀儡,怎麼,你很想恢復神力?」

      他輕輕一推,軒卿退開,白骨不慎刮到了風衷的臉頰,滲出了血珠來,滴到郁途的手上,他陡然鬆手後退:「原來你還有靈力在。」

      風衷捂著喉嚨一陣乾咳,臉上的傷口迅速癒合了。掃到他手背被灼出了青煙,她邊咳邊冷笑:「我主生,你主死,本就殊途,這點永遠不會改變。」

      郁途將受傷的手納入袖中:「那我就更不能讓你得到窮奇了,待他日你壽終正寢,終究會下來陪我。」

      他的腳邊霍然鑽出了雪白圓潤的窮奇,張牙舞爪地對著風衷齜牙咧嘴。

      風衷一愣,窮奇在他這裡,那曦光去哪兒了?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8-30 05:33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3 03:41 PM 編輯

第8章 果核

      郁途沒受傷的那隻手伸了一下,窮奇敏捷地躍了上來,蹭蹭蹭爬到他肩頭,趾高氣昂地瞪著風衷,然後湊到郁途耳邊「噗嗤噗嗤」了一通。

     「哦?原來如此。”郁途掃了一眼軒卿,皮笑肉不笑:「風衷,你如今只是凡人,身邊這個傀儡也沒了元神,根本無法獨自戰勝窮奇的魂魄,莫非還有其他幫手?」

      風衷揉了半天脖子,總算是緩過來了,衝他笑了一下:「有啊,我馬上就讓你見識一下。」

      她迅速掐了幾下手指,口中輕念咒語,郁途肩頭的窮奇忽然轉頭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吧唧一口咬了上去。

      郁途輕哼一聲,皺著眉斜眼瞪向窮奇,可憐的肉球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無辜,含糊不清地「嗤噗嗤噗」,仿佛在解釋。

     「這就是我的幫手,厲不厲害?」風衷看到他頸邊滲出血來,驚奇道:「原來你也有血啊,一定是冷的吧?」

      郁途捏住窮奇,它卻死死咬定不鬆口,他有些無奈地笑了:「原來窮奇也成你的傀儡了,不過你現在只是凡人,操縱普通傀儡倒還無礙,同時擁有兩個如此級別的傀儡,只怕已是極限了,不如我幫你解決了一個吧。」

      風衷立即將軒卿擋在身後,卻見郁途捏著窮奇的手指間燃起了幽藍的鬼火,窮奇霎時痛得嘶嚎起來,風衷這才明白他是要毀了窮桑果核,連忙驅使窮奇鬆口跳開。

      郁途眼疾手快地攬住要跑的窮奇,輕輕一拂,滅了它身上的鬼火:「算了吧風衷,安心做個凡人吧,窮桑果核不是凡人該擁有之物。」

      風衷尚未開口,忽聽一道渾厚的聲音穿雲而來:「不是凡人該擁有之物,更不是冥界該擁有之物!」

      郁途一怔,抬頭就見天邊泛出了魚肚白,一隻獨角獸穿過層雲奔到了眼前,身似麒麟,毛髮黑亮,怒目圓睜:「大膽冥神,膽敢私吞窮桑果核!」

      郁途眉心一蹙,微微垂眼:「不敢。」

      風衷莫名其妙,這神獸誰啊?

      獨角獸又道:「既然不敢,為何你手中會有窮奇幼獸?此等妖獸數千年前已被舜帝斬殺,因何能再生?本座已然探出它體內包含窮桑果核,你又作何解釋?」

      郁途不慌不忙:「我也很是奇怪,正準備將窮奇帶回冥府,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不必了,」獨角獸踏步上前:「它腹中既有窮桑果核,按照天條,本座必須將之帶迴天界,交出來吧。」

      窮奇與混沌、檮杌、饕餮合稱上古四大凶獸,它喜歡咬下正直之人的頭顱,獻給惡人以貴禮,毀信惡忠,崇飾惡言,乃是至邪之物,偏偏這樣的至邪之物又看守著能使凡人萬壽無疆的窮桑果。

      為了得到窮桑果而接近窮奇的凡人只可能是惡人,於是原本凶惡之人更加為非作歹,原本心善之人也會因慾望而摒棄良知。天界認為窮桑果樹留在人間只會引導凡人趨惡避善,所以早就定下天條,但凡發現窮桑樹,便要立即收迴天界,就算是天帝本人也不可違背。

      郁途看了一眼風衷,猶豫了片刻,終究將懷裡的窮奇遞了過去。

      獨角獸張嘴吐出一團白霧包裹住窮奇,一口吞入腹中,對郁途道:「白晝將至,冥神還請速速回歸冥府吧。」說罷轉身便走,身形很快消失在灰濛濛的天色中,從頭到尾仿佛就沒注意到過旁邊還有個凡人在場。

      郁途看了一眼天邊的朝霞,衝風衷笑了一下:「也罷,看來你我誰也得不到窮桑果核了。今日就此別過吧,但願他日再見時你不是已經鶴髮雞皮,不過我倒也挺期待見到你那般模樣的。」

      風衷恨恨地看著他,他已緩緩退去,幽藍的鬼火隨著他的消失一簇一簇熄滅,濃霧頃刻散去,天光大亮,她這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走遠,始終就在瀑布附近站著。

      來不及思考,她掐指驅動傀儡,朝獨角獸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儘管知道可能一切只是徒勞。

      過了她昨晚搭的棚子,前方是山谷盡頭,草木漸漸稀疏起來,樹木錯落立著幾株,大概是水源的關係,離水潭越近的越鮮活,遠一些的半枯半綠,而山壁下的那些則仍然是枯死的狀態。

      最鮮活的那棵樹已是枝繁葉茂,本應已經返迴天界的獨角獸此刻就立在樹下,剛剛升起的日頭穿過枝葉投在它身上,斑駁亮光遍布,愈顯它皮毛油光水亮。

      風衷沒料到竟然真讓她追上了,將傀儡留在原地,獨自小心接近。

      獨角獸何其敏銳,瞬間就發現了她,卻只是扭頭看了一眼,鼻間還哼了一聲。

      風衷一愣,忽然回味過來,這莫非是曦光化形來欺騙郁途的?

      不對啊,郁途一個上古神,不可能被一個簡單的化形欺騙,除非它本來就長這樣。

      風衷懂了,跑過去圍著獨角獸直轉悠:「嘖嘖,原來你是個小麒麟啊!來來小麒麟,快把窮奇吐出來給我吧。」她一臉期待地張著手。

      獨角獸翻了個白眼,沒理睬她。

      風衷皺起眉來,心裡劃過不祥的預感:「你不會真想把窮奇帶回天界吧?」

      獨角獸聲音渾厚地嘯了一聲:「此乃天條所定,難道我不該帶它迴天界?」

      風衷頓時氣結:「好你個曦光!口口聲聲說女媧大神指引你來此,卻這般與我作對,我果真不該相信你!」

      頭頂忽然唰的一聲響,風衷下意識抬頭,就見黑衣烏發的曦光坐在枝杈上,一手掀著枝葉笑眯眯地看著她:「喲,小種子,叫我啊?」

      風衷一愣,看看他又看看獨角獸,臉驀地一垮:「你剛才叫我什麼?」

      曦光晃了晃腳:「你把人家當成我,一口一個小麒麟,我現在叫你小種子怎麼了?」

     「……」風衷沒想到自己弄錯了人,立即後退兩步,看向獨角獸的眼神警惕起來。

      好不容易才到這一步,決不能讓窮桑果核從眼前溜走,可對方顯然不會善罷甘休。

      曦光輕巧地躍下來,衝獨角獸笑了笑,拉著她往旁邊走了幾步,低聲道:「少在那邊跟人家神獸套近乎了,那可是獬豸,天界執法神的左膀右臂。」

      風衷恍然,執法神在天界地位雖不是最高,但在天條面前,諸神都受其約束。他身邊的上古神獸獬豸天生通曉人言,可明辨是非,判斷公允,地位等同其主,只是她以前從未見過。

      風衷瞄著獬豸,生怕它跑了,歪頭湊近曦光:「你跟它熟不熟,能不能去說說好話?」

      曦光撇撇嘴:「絕無可能,這神獸素來公正不阿,誰的情面都沒用,前些時候還親手把他舅舅紫洇上神打入了混沌界呢。」

      風衷急了:「那怎麼辦?」

      曦光眸光一冷:「只有殺了它了。」

      風衷一驚,他手中已然幻化出長鞭,飛掠過去,一鞭將獬豸抽裂成兩半。當中一團白霧破體而出,直滾到風衷眼前,露出裡麵團成球的窮奇來,她連忙彎腰抱了起來,抬頭就見獬豸嘶嚎一聲化作青煙消散無蹤了。

     「你還真殺了它啊!」

      曦光立在那裡沒動,因為獬豸肉身裡的元神正在回歸他體內。

      這當然不是什麼真的執法神獸,只是他做的分身罷了。

      昨夜他就察覺到了異常,原本好端端的山谷裡忽然彌漫出陰濕之氣,且源源不斷。接著窮奇醒了,炸著毛在火堆旁無聲徘徊,看起來分外焦躁,然後就忽然追著那陰濕之氣跑遠了。

      若是普通的逃跑他根本不會在意,有風衷的傀儡術在,窮奇肯定跑不掉,只怕捉回來還得再跪上一輪。但眼前狀況不同尋常,曦光爬起來悄悄跟了上去,很快就發現了迎接窮奇的一群魑魅,那是冥神郁途的使者。

      曦光嫌麻煩,不想與冥神直接交手,便想到用天條去奪回窮奇。只是模仿他人塑造分身實在不易,且容易破綻百出,要模仿人身更是難上加難,他只能塑造了執法神的神獸來救急。

      匆忙塑成的獸身並不能持久,別說抽它一鞭子,估計在郁途那兒再耗一會兒都要露陷。

      他的多重身到底還是比不上當年的伏羲大神,據說伏羲大神最多可同時駕馭十二重身,且隨時隨地可擷取萬物塑造分身,而他至今能駕馭的不過才五重身而已。

      元神完全歸體,他吐納了口氣,聽到風衷在身後道:「你這未免太過魯莽了,這下豈非自己也觸犯了天條?」

      他轉過身去,長嘆一聲:「我這還不都是為了助你得到窮桑果核?我為你連執法神獸都殺了,你剛才竟還懷疑我。」

      風衷自知理虧,暗自懊惱,原本郁途是沒理的那方,現在他們也沒理了。

      為今之計,唯有盡快恢復神力,興許還能復活獬豸。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執法神應該不會那麼快發現,她還有時間。

      風衷想到此處,再不能忍了,一把將手中的窮奇舉至眼前,恰好撞見它在偷偷瞅著自己,一觸到她視線居然又立即閉起眼睛裝睡。

     「還敢裝?」風衷正有火無處發呢,一手提著它後頸,一手摸出骨刀:「你後路已斷,吐出窮桑果核我便留你一命,自己選吧!」

     「嗤!」窮奇揮著爪子劃著短腿奮力抵抗。

      風衷將骨刀貼著它的肚皮比了比,它哆嗦了一下,終於耷拉下腦袋放棄了掙扎,瞄了瞄風衷,哼哧哼哧提了兩口氣,腹部高高鼓起,哇的吐出了一個火紅渾圓的珠子來,滴溜溜直滾到了地上。

      曦光眼疾手快地撿了起來,一把塞進了風衷的口中。

      風衷猝不及防,噎得夠嗆,丟開窮奇,雙手捂住喉嚨連退了好幾步,抬頭瞪著他說不出話來。

      曦光湊過來道:「趕緊吃了才是正經,免得再被外人奪了,怎麼樣小種子,我對你好吧?」

     「嘔……」風衷吐了。

     「還好沒有把剛吞下去的果核給吐出來。」曦光嘖嘖兩聲,一手提起旁邊無精打采的窮奇,一手在風衷背上拍了拍。她身上沾染了冥神的陰氣,被這幾下拍得一乾二淨。

      風衷揮開他的手,念在他為幫自己得罪了執法神,有氣也發不出來了。剛直起身來,吞入的果核在腹中如同一團火燒,她捂著小腹呻吟一聲,一頭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曦光正揉著窮奇耷拉著的腦袋,見狀嚇了一跳,呵,他剛才下手沒那麼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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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獬豸(注音:ㄒㄧㄝˋ ㄓˋ,拼音:xiè zhì),

      多重身可以理解為一種特殊體質,擁有這種體質的神可以同時駕馭多重分.身(注意是同時)。曦光現在具有五重身,也就是說只要他願意,完全可以跟另外四重分身同框行動,毫無障礙,看起來就像是五個不同的人,只不過這五個人共享的是同一個元神。

      本體把元神分散進每具分.身,分的多的神力高,分的少的神力弱(比如軒卿,看起來只有幾百年道行)。分身的思想和行動都受元神主導,但是表露出來的性格受制於分.身天生的性格,這點本體也沒法改變。換句話說,五重身做同一件事,可以表現出五個模樣來。

      所以有多重身的神本身元神其實是很強大的,只是因為分散在了分身當中才顯得能力平平,一旦不用分身,元神恢復完整,就會很厲害。

      沒錯,我就是在誇曦光喲~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8-30 05:39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3 03:41 PM 編輯

第9章 長生

      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風衷躺在潭水邊的棚子裡,就這麼足足睡了一整天。

      曦光托腮坐在旁邊,擰著眉思索對策,忽聞窮奇「噗嗤噗嗤」在叫,轉頭就看到它又在撓軒卿泄憤。

      軒卿還是被他扛回來的,這小東西也太不給面子了。曦光一把揪住它提到眼前,指指風衷:「你一定知道這是什麼緣由,快說。」

      窮奇嗤嗤兩聲,別過腦袋不理他。

     「不知?你守著窮桑樹這麼多年,豈會不知?」曦光一伸手,變出一塊鮮肉來在它眼前晃了晃:「真不知道?你再好好想想呢?」

      窮奇早就餓了,見著肉登時口水淋漓,劃著爪子去夠,腦袋猛點,「噗噗嗤嗤」全給說了。窮桑果核都吐了,秘密也無所謂啦,重要的是撈塊肉吃。

     「原來如此……」曦光明白了,原來窮桑果並不是只要吃下去就可以的,與肉體還有個融合的過程。

      凡人吃了窮桑果後並不舒服,通常需要靜坐七七四十九日方可與肉體合而為一,從而褪去體中穢物雜質,成就長生之體。而風衷吃的是窮桑果核,威力是窮桑果的千百倍,凡體根本難以承受。

      他將肉拋給窮奇,扶起風衷,以神力細探她體內,腹部的窮桑果核果然熾火蘊結,凝而不散,她渾身滾燙得如同煮沸的開水一般,再這麼下去恐怕真的要去冥府了。

      唯有用神力強行催使果核與肉體融合了,他凝力於指尖,自她頸後到腰間尾椎,一路推血過宮。好在他的元神與她血脈十分相融,很是順利,熾火已有散開跡象。

      風衷微微張口吐出口濁氣,眼睛卻仍舊緊閉著沒有睜開,熾火未退,身上也仍是滾燙的很。

      曦光放她躺平,起身看了看天,沉吟良久,從懷中摸出一支短笛,橫在脣邊吹響了引龍訣。

      不過一瞬,天上傳來了轟隆之聲,猶如滾雷,兩條青龍在雲霧裡穿梭而來,頃刻便近在眼前,一左一右落了下來。

      曦光指著那幾條樹枝搭成的棚頂道:「你們就在此凝結施雨,一刻便停,切莫驚動上天。」

      兩條龍麵面相覷,施雨是海中龍王的責任,不在它們的職責範圍內啊。

      曦光不耐煩地招招手:「快快快,趁著天快黑了,趕緊的。」

      兩條龍不甘不願地上前,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那裡抱肉狂啃的窮奇,頓時昂首怒目地嘯了一聲。

      窮奇驚得肉都掉了,抬頭看見面前橫踞著兩條龍,當場也炸了毛,繃著身子齜出牙來低聲噗噗。

      曦光趕緊上前,擋在中間勸龍:「行了行了,不用管它,它如今折騰不出麼蛾子了,趕緊救人,那可是種神!」

      兩條龍收回了凶面相,齊齊探頭進去看了看風衷的臉,那臉紅呼呼的,稚嫩青澀,分明是個少女的面容,哪裡是傳聞中風情萬種的種神?

      牠倆交換了一下眼神,不動聲色地盤去棚頂凝雲施雨,一邊頭挨著頭龍吟輕嘶地嘀咕:「咱們東君是不是想要後代想瘋了?見著個凡人都能當做種神啊。」

     「就是說!東君定是被那些心急的給帶壞了……嗯?等等,凡人!!!」

      龍吟戛然而止,被雨水嗆到的那條龍猛地打了聲噴嚏,下方的窮奇一哆嗦把肉又丟了,惱恨地蹦了一下,曦光也抬頭看了一眼:「別嘀咕了,趕緊幹活!」

      兩條龍難得見東君如此嚴肅,還以為嘶吟聲被聽見了,連忙收聲,默默施雨。

      曦光這麼做其實有些冒險,但這也是無奈之舉。他的這兩條青龍並不尋常,因為東君的職責之故,駕車之龍必須要不畏日光熱度,因此它們天生就比海中龍王更具水性,且體內冰寒,由它們施出的雨也溫度更低,又不會傷身,這是眼下降低風衷體內熾火最快的辦法了。

      眼看著天就要黑了,一刻的功夫就快過去,他忽然感覺到了仙氣,心中一緊,偏偏眼下又不能停下,頓時頭疼。

      青離與岐雲剛好駕著雲從附近經過,這幾天他們在人間各處奔走,依舊一無所獲,已經不抱希望,正準備返迴天界去。

      青離眼尖,老遠就看見暮色垂垂的天際黑雲翻滾,像是被什麼生生拽了下去,一直拉到地上,延伸入一處山谷中。

      岐雲攏著手在他旁邊左顧右盼:「哎呀不得了,不會又是哪個神仙被打入混沌界去了吧?」

      青離萬分嫌棄地白了他一眼,心道你怎麼還沒被打下去呢?

     「誒?」岐雲像是發現了什麼,用力撞了他一下:「你看那山谷旁的山頭,是不是那天我們找種神去的地方啊?」

      青離眯了眯眼,拂袖道:「去看看。」

      二位神仙落在谷中,穿過樹木,拂開沿途的茅草,一路向前,剛聽到前方瀑布嘩嘩作響,青離的腳步一停,臉色沉了下來:「我沒看錯吧,那是曦光?」

      岐雲探頭一看:「咦,還真是啊。」

      瀑布之下,潭水旁邊,曦光立在一處土坡旁,坡上長著棵桃樹,枝葉新綠。一旁盤踞著他的兩條龍,正吸納著天上的雲作法施雨,源源不斷地澆灌著桃樹。

     「原來是這小子搗的鬼。」青離冷笑一聲,負手上前:「曦光,你可真是大膽,居然敢私自在人間凝雲施雨。」

      曦光轉頭看到他,並不驚奇,懶洋洋地道:「喲,是青離啊,真是不巧,我偷偷種個樹竟叫你給撞上了。」

      岐雲顛顛地湊上來給曦光見禮,笑著問:「曦光神君好端端地在這兒種桃樹做什麼?」

      青離見他對曦光客氣便不悅,輕哼一聲,萬分鄙夷。

      曦光只當沒看見,對岐雲道:「我們家龍大龍二沒別的愛好,就愛吃人間的水蜜桃,我好不容易才尋了棵人間的桃樹苗,今日來這水源處栽種,他日也好給牠們打打牙祭,但願能種活了才好。」

      青離斜睨著兩條龍:「稀奇,好端端的龍不吃妖獸,竟愛吃桃。」

      大約這句話刺激到了某個小東西,桃樹根下隱約有噗嗤噗嗤的輕響,雙龍齊刷刷對著青離點了點頭,順帶一尾巴拍了下去,恢復平靜。

      雨聲和瀑布之聲混雜,青離也沒在意,嘲諷了一聲:「真不愧是東君,連對神獸都如此上心。」

     「那是,好歹也是天天替我當值的左膀右臂,總要犒賞犒賞它們嘛。」

      青離心道你還知道自己懶散瀆職啊。

      曦光忽然問:「你們來人間做什麼?」

      青離閉口不答,岐雲卻直言不諱:「當然是來找種神的啊,不知曦光神君可有什麼發現?」

      曦光驚道:「種神在人間?」

      青離當即怒目,伸手擰了岐雲一把,從齒縫間低低地擠出幾個字來:「你、傻、嗎!」

      岐雲「嗷」了一聲,揉著胳膊道:「告訴曦光神君也沒什麼,多一個幫手就多一份希望,我們已經苦無眉目了。」

     「種神真在人間?我這便去找!」曦光說著便招來雲頭:「龍大龍二,繼續澆著,我去去就回!」

      眼看曦光駕雲離去,青離狠狠瞪了一眼岐雲,拖上他就飛身去追:「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把他追回來!」

      岐雲被他扯得在雲頭東倒西歪,不以為意道:「有什麼好遮掩的,就讓他去找嘛,找不找得到還是一回事呢,真找到了更好,屆時你我出手,他也爭不過你我。」

      青離恨不得一鳥嘴啄死他:「我就是不想給他一點機會!還有,他是爭不過我,不是你我。」

      切,好男不跟鳥鬥。岐雲才不把他的話當回事,被他扯著一路飛掠時默默腹誹:反正遇到種神之前,結果誰也說不定……

      天黑了下來,終於再也感覺不到他們的氣息,曦光又繞了回來。兩條龍已經收雨散雲等在旁邊,除了一聽到噗嗤的叫聲就來一招神龍擺尾之外,相當地安分。

      曦光立即施法,眼前土坡破開,露出了棚子,那株桃樹苗延展復原成棚頂橫搭的一截枝葉,這原是他做的結界。

      軒卿渾身濕透地坐在旁邊,窮奇灰頭土臉地在跟雙龍互瞪。曦光矮身進棚,仔細看了看風衷的情形,她臉頰上的紅暈總算消退下去了,探她體內情形,熾火也已退去了。

      他朝身後擺擺手,兩條龍功成身退,終於不跟窮奇大眼瞪小眼了,昂首扭頭,一前一後飛回扶風山去了。

      風衷做了個夢,夢到了她剛剛甦醒時的情景,沒有敬神的香火,沒有虔誠的祈舞,她就這麼毫無預兆地醒了。

      沉睡時人間一片繁榮和樂,她的身上覆滿香草蘭芝,甦醒後卻遍體枯草敗葉。

      她找了很多地方,一個人也找不到,只看到四處遊蕩的妖獸。抬頭,天已遙不可及;俯身,隨處都是煉獄。

      天界好像已經把人間遺忘了,大地乾裂出尺寬的口子,卻始終不見落雨,就連她自己都感覺渾身火熱好像要裂開了一樣。

      如果能下場雨就好了,她坐在荒原上默默地想。

      然後天就真的下雨了,冰涼舒爽,沁人心脾,她覺得四肢百骸煥然一新,意識也清晰起來。

      風衷醒來時天光熹微,朦朦朧朧中看見曦光的臉,低垂的眉眼斂了晨色裡柔柔的清輝:,小種子,你醒了?恭喜你,再無終結,此後長生。”

      風衷眨巴眨巴眼睛,猛地坐起身來:「真的?」

      曦光點頭。

     「那我為什麼還能感覺到餓?」

     「因為你依然是人。」

      風衷眼皮一耷,又一頭躺了回去:「我真餓……」

      曦光好笑地看她一眼,提了窮奇丟到她跟前:「好好看著呵。」吩咐完就起身走遠了。

      窮奇「噗嗤」一聲,默默挪了挪肉爪退離兩步,一不小心踩著了身後軒卿的腳,看見風衷盯著自己,連忙讓開,還不忘伸出肉爪在軒卿鞋面上抹了兩下。

      風衷有氣無力地笑了一下:「算你乖巧,以後你就安分地跟著我,膽敢再跟郁途有所瓜葛,我就一口肉都不給你吃了!」

      窮奇哀傷地「噗嗤」一聲,躲去軒卿腿後不願出來了。

      曦光已經走到潭水後面的野果樹旁,輕輕巧巧地摘了一堆果子,捻了一個塞進嘴裡嘗了嘗,酸澀難當。他皺著眉想,不如去別處看看有沒有妖獸吧,吃肉總比吃這強。

      腳步剛一動,他陡然停了下來,咦,他這是做什麼,為何風衷說一句餓了他就要顛顛地跑出來找吃的啊?做傀儡做習慣了不成!

      這念頭頓時叫他深感不快,一揚手把果子丟了個精光。

      風衷躺到日上三竿,實在躺不住了,剛坐起身來,就見曦光從遠處慢吞吞地走了過來,一手拖著鞭子,一手負在背後,到了跟前,那手往前一拋,丟來只肥碩的猛禽。

      窮奇一下鑽了出來,「噗噗」舉爪高呼。

      風衷也是萬分驚喜:「真是能幹,快烤了,我餓死了,要三昧真火味兒的哈!」

      曦光背過身去,默默用鞭柄敲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怎麼就管不住我這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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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據說寫小劇場能吸引留言,是真的嘛?我讀書少,不要欺騙我→_→

      曦光:在窮奇的世界,沒有什麼是一塊肉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塊。

      岐云:在青離的世界,沒有什麼是一個種神解決不了的,如果有……哎喲喂,老紙一個都找不到,上哪兒給你找兩個!(╯-?-)╯╧╧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8-30 05:48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2 03:07 PM 編輯

第10章 思凡

      吃飽喝足,風衷精神大振,身體的變化也感受的愈發明顯。

      她走去水潭邊盤膝打坐,先嘗試將體內的靈力沿著任督兩脈循行一小周天,再試著循行了一大周天,只覺渾身精力充沛,周身輕盈暢快。

     「料想你離恢復神力又近一步了。」曦光一手支額,斜躺在棚中捻著根茅草逗窮奇。

      窮奇抱著肉吃得正香,被那草撓的煩躁,礙於他的投餵又敢怒不敢言,只能一個勁地躲來躲去。

      風衷睜開眼:「的確,這段時日以來增長的靈力已經徹底融入我全身經脈,料想元神根基也已重新奠定。”

      曦光笑了:「如此便能修煉奔仙了,只是凡人修煉本就艱難重重,何況如今人間又是這般情形,更不利於修行,就算你有長生之體,只怕最少也要花上數百年光景。」

      風衷道:「常人修煉之法對我並沒有用,我本就是藉助大神精血而生,要想登仙,也只有再借大神精血。」

      曦光一愣,不逗窮奇了:「女媧大神已永久沉睡,你要如何再借她精血?」

     「誰說我要借女媧大神的精血了?」風衷似乎早有打算,拂了拂衣擺站起身,「總之山人自有妙計。」

      曦光挑眉,上古大神的修煉之法果然很奇葩。

      風衷已經走到他跟前,手指在嘴角撐出一絲笑容,蹲下身看著他:「你平常的天職忙麼?」

      無事獻殷勤,曦光頓生防備:「尚可,我家兩條龍比我忙。」

      風衷的笑容更深了:「既然不忙,那能幫我個小忙麼?」

     「多小?」

      風衷道:「我有兩件法寶,一是龍桑杖,蘊有萬物生長之力;一是藍玉瓶,蘊有種嗣繁育之力,唯有取回它們,我才能順利藉助神血登仙。」

      曦光對她這兩件法寶並不陌生,實際上三界之所以會有種神可以繁衍後代的傳言,就是因為她有那個藍玉瓶,據說經由此玉瓶孕育出來的後代會繼承父母至優至純之力。

      雖然他平常嫌棄麻煩事,但這東西就是再麻煩也得去取啊。

      他坐起身來:「你將法寶藏在何處了?」

      風衷沉睡太久了,乍被一問居然還托著腮想了一會兒:「應當是在怒牙海。」

      曦光頓時蹙起眉來:「那豈不是在混沌界?」

      風衷點頭。

      混沌界在三界邊陲,非黑非白的灰色地帶,多的是妖魔鬼怪和流犯。曦光扶額:「老實說,你藏法寶時是不是飲醉酒了?」

      風衷一臉正氣:「我藏在那裡自然是有非藏不可的理由,你當我想啊!」

      曦光嘆息,法寶必須要取,此去勢在必行。風衷凡人之軀,獨自前往凶險萬分,離了他相助也根本無法順利進入混沌界。可要他去也是麻煩,混沌界魚龍混雜,流放之所,一個好端端的天神去那種地方實在容易引來懷疑。

      他看了看還在抱肉狂啃的窮奇,又看看一邊呆坐的軒卿:「也要帶上他們?」

     「那是自然,他們是我的傀儡,不跟著我能去哪裡?」

      果然這世上沒有輕而易舉的事,什麼都麻煩的很吶。曦光捏了捏眉心,起身走出棚子:「就這麼上路肯定不行,你暫且等等吧,我要回去取些東西來。」

      風衷起身相送:「快去快回,我等你啊。」

      曦光擺了一下手,身形一閃便消失不見了。

      風衷立即著手準備,轉頭就看到了窮奇的傑作——那隻烤熟的猛禽原本肥碩的一大隻,她先前餓成那樣也沒能吃掉多少,眼下竟然都快被它吃掉大半了,她趕緊過去奪了回來。

     「看到沒有,獵人走啦,省著點兒,否則吃完這頓就沒下頓了!」

      窮奇叼著塊肉巴巴地望瞭望曦光消失的方向,舔舔爪子忍住了。

      到了晚上,風衷準備的差不多了,那吃剩的猛禽已經被她分割成一塊一塊用乾淨樹葉包裹起來,仔細放入了背簍之中。

      窮奇居然又餓了,在旁邊蹦躂個不停,圍著背簍直打轉,被她拎過來訓了一通才算完。

      火堆裡木柴劈啪作響,窮奇不高興,蹲在旁邊「噗噗」地哼哼,忽然尖耳豎起,繃直身子望向遠處,口中發出嗚嗚低嘶。

      風衷見狀立即警惕心起,順著它視線看過去,很快就聽到了一陣「嗨喲嗨喲」的呼號聲。

      這聲音有些像人聲,她心裡有些激動,礙於情形不明未動聲色,一邊摸到了那根細長的白骨握在手中。

      那陣聲音漸漸接近,尖細齊整,火光映照,慢慢露出一顆碩大水潤的壽桃,正緩緩朝她一顛一顛地飄來。

      風衷詫異,卻見那壽桃原來是擱在兩根樹枝上的,下方一群矮小的人正吃力地抬著它前行,一路呼著號子。

      那群人個個身長不足兩尺,還穿著肚兜扎著雙髻,全是小孩子模樣。他們一起抬著那壽桃到了風衷跟前,一放下來就累得倒了一片。

      只有最前面的那個孩子還站著,跪下來向風衷見禮:「恭祝您壽與天齊,小的們特來送上賀禮,萬望笑納。」

      風衷輕輕嗅了一下氣息,都是鬼魂。

      她握著那根白骨重重往桃子上一戳,挑到眼前來看了看,又遞了過去:「諸位一番好意,我怎能獨享呢?這桃就賞了你們吧。」

      小孩們趕忙爬起來端端正正跪了一地:「不敢,不敢。」風衷手裡的骨頭是從妖獸身上取下來的,他們似有些畏懼,左閃右避。

      風衷冷笑:「一群游魂也敢來我面前造次,是想魂飛魄散不成?」

      當先那小孩臉色陡變,面目猙獰,口露獠牙,猛地朝她撲了過來。

      風衷順手甩了那桃子過去,剛好砸在他身上,穿胸而過,像砸在了一團煙霧上。其他小孩見狀也露了真面目,紛紛凶惡地撲上前來要撕咬她。

      風衷起身退開,瞄一眼窮奇,它只是警惕地看著熱鬧。

     「你個吃貨,果然養不家!」她罵了一句,掐了掐手指,窮奇這才擋了上前,噗噗叫了兩聲。

      妖獸的氣息震懾住了這群游魂,卻也不過一瞬而已,畢竟它還在幼年,毫無威懾力。那群游魂輕飄飄地穿過它又來襲擊風衷。

      窮奇見自己居然被無視了,頓時不爽,反身追上來,撓住一個就是一口吞進了肚子裡,還打了個飽嗝。

      風衷用白骨戳了指尖血,劃向已到跟前的游魂,正中當前一隻,它凄厲地嘶吼了一聲消散了。

      其他游魂見狀驚懼,又看風衷和窮奇前後已成夾擊之勢,連忙四下逃散。

      然而尚未跑遠,陡然一道疾風掃至,游魂們連叫都沒叫出來就灰飛煙滅了。

      曦光落在風衷身前,緩緩收起鞭子:「謔,這不是討債鬼麼?」

      風衷嘬了一下手指,莫名其妙:「我欠他們什麼債了?」

      曦光道:「他們都是由早夭的孩童所化,覺得誰都欠他們的債。想必是遊蕩時感受到了活人長生的氣息,心存嫉妒,這才想來害你。」

      風衷恍然大悟,以前為神時這些陰間之物根本不敢接近她,她還是頭一回聽說這東西。「你來的正好,若是叫它們逃回冥府,郁途馬上就知道我長生的消息了。」

     「嘖,果然還得有我在才行吧?」曦光就地一坐,從袖中取出個小巧的錦囊遞給她:「這是乾坤袋,可納萬物,如此上路不方便,你不妨將傀儡放在這裡帶著。」

      風衷剛接過來,他又補充了句:「借你的,他日可得還我。」

     「切,我還會私吞不成?」

      曦光攤了攤手:「沒辦法,這還是我問我家龍大借的,它這會兒還在跟我鬧彆扭呢。」

      風衷一愣:「龍大是誰?」

      曦光嘖嘖搖頭:「若不是我家龍大龍二給你施雨降溫,你以為你能在這兒活蹦亂跳啊?」

      風衷這才明白當時夢裡那雨是怎麼回事,鼓了鼓腮道:「謝了。」

     「哦豁,種神居然向我道謝了。」曦光捂著胸口受寵若驚。

     「我謝的是你的龍。」風衷翻了個白眼,打開錦囊,將軒卿連同背簍都吸了進去。窮奇就算了,這小東西狡猾的很,萬一陽奉陰違,在乾坤袋裡欺負傀儡她也瞧不見。

      準備妥當已是後半夜,風有變狂的跡象,恐怕山谷外已經刮起了風沙。

      風衷囫圇睡了一覺,根本也沒睡好,天才濛濛亮就醒了。探頭看了看,風沙已經停了,她立即去潭水邊洗漱,一邊叫曦光:「快,趁著天氣好,趕緊上路。」

      曦光在火堆旁打坐,眼也不睜地道:「你可真是太心急了。」

      風衷不搭理,風風火火地就要出發,窮奇還在呼呼大睡,被她一下拍醒,站起來還迷迷糊糊地東倒西歪。

      曦光慢吞吞地站起身跟上去,趁勢揮了一下衣袖,將原先搭著的棚子給抹去了,連同地面燃過火堆的痕跡,也全都抹的一乾二淨。

      朝陽初升,剛把太陽送上扶桑樹頂的龍大龍二正在返回扶風山的路上。

      忽然感覺到自家主人的氣息,二龍鑽出雲來一看,就見他們東君在下方行走,前方是那凡人少女,腰間別著小巧的乾坤袋,腳邊還跟著那個惹人厭的妖獸。

      龍大憂心忡忡:「東君最近好生古怪,為何對個凡人如此上心,咱們要不要勸勸他?」

      龍二搖頭:「勸也沒用,到時候了,擋也擋不住啊。」

     「什麼時候?」

     「思凡的時候啊。」

     「……」龍大恍然大悟,更憂心了,思凡是違背天條的啊,早知它就不借乾坤袋給東君了,誰知道他是拿去撩凡人的啊,這不是害了他麼!

      正想著,忽見下方曦光抬頭望了過來,龍大有些哀愁地回望了過去。

      曦光傳音入密:「龍大你那什麼眼神?不就借了你個寶物用用麼,至於這麼哀怨?」

      唉,沒救了!龍大扭頭飛走了。龍二望望地下,龍鬚一耷,也跟著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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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龍大:想不到你是這樣的東君!我借寶物給你,你居然去撩妹!我正經龍的名聲都被你敗壞了!

      曦光:說多少遍了,那是種神!種神!

      龍二:東君瘋了,看來我們以後的龍生會很艱難啊。

      龍大:TAT

      曦光:……等我有後了你倆就後悔今天說的話了。一_一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8-31 04:4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2 03:08 PM 編輯

第11章 媚術

      混沌界縱呈於三界邊沿,與三界各有入口相連,人間的入口位於極西之地。

      若是風衷自己走,怕是三年五載都未必能到,但這對神仙而言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前腳告別龍大龍二,後腳曦光便招來雲頭,領著一人一獸疾飛而行。

      極西之地有高山,山上有一處斷崖,名叫斷命崖,正是入口所在。曦光按下雲頭,落在在斷崖頂上,說了句:「到了。」

      以前從未自人間去過混沌界,就算去過也忘了,所以根本沒有頭緒:「這就到了?」

      將窮奇塞在她懷裡,說了句:「抱緊了。」伸手將她往懷裡一攬便縱身躍下了斷崖。

      只覺耳邊風聲呼呼作響,自己被曦光扣得死緊,閉眼凝神,恐怕他稍一鬆手自己都有可能被這急速甩得無處可尋,一面收緊手臂,防止懷裡的窮奇被甩出去。

      後耳邊的風裡夾雜了龐雜的氣息,神妖仙獸的全都有,下降的速度減慢下來,風衷睜開眼睛,曦光黑衣一振,摟著她輕飄飄地落了地。

      是一片灰濛濛的霧氣,曦光道:「從這裡進去就是混沌界了,裡面實際比人間還要大,去怒牙海可不近。」

      遠近到還無所謂,這一路多的是風險,那才是最耽誤時間的。

      走到霧氣前看了看:「恐怕這裡面與我當初記憶中的模樣已大不相同了,有什麼要留心的你可得事先知會我。」

     「什麼都需要留心。」曦光笑了一聲,率先撥開霧氣走了進去。

      窮奇喜歡裡面濃重的妖邪之氣,在風衷懷裡亂動,居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風衷摁著它的腦袋緊隨曦光身後走入霧氣,剛穿過去就被眼前的光亮晃了一下眼睛,抬手遮了遮才適應下來。

      重新去看,眼前赫然一片絢麗奪目的景象:七彩朝霞懸空,仙山霧氣蒸騰,草長鶯飛,春色遍野。往前走,眼前多了一條河流,河水清澈見底,滿溢瓊漿玉液的香氣。她丟開窮奇,俯身抄了一把,水面盪漾,恢復平靜時照出了她的身影,螓首蛾眉,身姿婀娜,竟是她成年的模樣……

      曦光走了幾步不見風衷跟上,轉頭去看,就見她蹲在地上發著呆,窮奇在旁邊對著她齜出牙來,似乎很煩躁。

      這裡面的妖氣對妖獸有影響,風衷身上充滿生氣,本就是妖獸最想吞入腹中的食物。曦光擔心窮奇造次,走過去在它額間輕輕一點,注入了一絲清氣,窮奇果然安分了許多。

      衣袖忽然被扯住,曦光轉頭去看,風衷已經站了起身,雙眼迷濛,笑意綿綿,一手扯著他衣袖緩緩靠了過來。

      曦光訝然:「你怎麼了?」

      風衷輕輕踮腳,半邊身子都靠在他身上,手指撫著他的臉,又一點一點抹過他的脣,笑中蘊了三分春情:「怎麼,難不成你就對我沒有半分念頭?」

     「……」曦光哭笑不得,凡人根本無法進入混沌界,八成會摔死在入口外,就算僥倖不死,進了入口也會沉入幻象無法醒來。已經告訴她要處處留心,怎麼還是中了招呢!

      風衷眉心隱隱聚起一團煞氣,臉上笑意越發妖艷,偏生面容稚嫩純真,如此反差反倒有種勾魂攝魄的意味。曦光難得見到她這般模樣,還真捨不得叫醒她,憋著笑往後退,她卻寸步不離,攀他攀得更緊了。

     「要去何處,嗯?」她柔柔地問著,手揪著曦光的衣襟。

      曦光嘆了口氣,還是決定喚醒她,剛要抬手祛除她眉心妖氣,忽被她一把捏住指尖。

      風衷終於掙脫了幻象,絢麗仙境倏然消退,她環顧四周,天色晦暗,眼前是一處山谷,寸草不生。再看看眼前,曦光近在咫尺,背抵著山壁,襟口微敞。她墊著腳靠在他身上,一手攀著他肩頭,一手捏著他的手指。

     「你想幹什麼?」她連忙鬆開手,退開兩步。

      哦豁,居然倒打一耙。曦光站直理了理衣襟,輕輕別過頭去:「罷了,就怨我好了,今日的事我不會怪你的。」說完眉目流轉瞥了她一眼,默默朝前走了。

     「……」風衷無言,她在幻境中就感覺到了狐氣,看他反應,莫非自己中的是狐媚術?

      好死不死窮奇走過來時還眼神怪異地瞅了她兩眼,「噗嗤噗嗤」兩聲好似嘲弄一般,屁顛顛追上曦光走了。

      風衷乾咳一聲跟了上去,時不時瞄瞄前面的曦光,他沒回頭,但是步子放慢了些。

     「這裡恐怕有個難纏的狐仙。」風衷趁機說道。

      曦光憋住笑,腳下不停:「行了,你不用解釋,我都說了不怪你了。」

      風衷悶聲,本來就不是她的錯,怎麼他越是這般體貼,她倒越負疚了?

      走了片刻,終於出了山谷,天色看起來稍稍亮堂了一些。混沌界沒有日光,也沒有黑夜,終日都這樣晦暗不明,雖然有雲,卻浸著些微的猩紅,看起來很不舒服。

      沿途都可見一片片山頭,覆蓋著扭曲醜陋的樹木,下方流淌過河流,河水黃濁不堪。氣候也是古怪的很,時而刮來一陣狂風,但一瞬就消散不見了。

     「我們就這麼走過去?」風衷問了一聲,怒牙海在混沌界盡頭,靠腳走要走到何年何月?

      曦光轉頭看她一眼,抱了抱胳膊:「容我緩緩,我現在還有點不敢接近你呢。」

     「……我對你做了什麼叫你這般怕我?」

     「別提了別提了,都過去了,我不怪你,真的。」曦光長吁短嘆。

      風衷嘔的不行,若是叫她逮到那隻狐狸,非得剝了牠不可!

      沒行幾步,又是倏然一陣狂風掃過,風衷忽然嗅到一絲濃重的妖氣,連忙叫住曦光,轉頭看去,右邊的山頭上竄出了一群花斑白豹般的妖獸,約有五六隻,長長的利爪刮過山石發出鏗然之聲,竟如同精鐵一般。

      窮奇很興奮,在地上直蹦躂,大概是覺得這群傻豹要來上門送肉了。

      曦光幻化出長鞭,卷住窮奇往風衷懷裡一丟,攜起她便飛身而起:「太麻煩了,還是直接甩開牠們好了。」

      啊,到口的肉沒了。窮奇失望地「噗噗」兩聲,耷拉了耳朵。

      風衷看了一眼曦光攬著自己的手:「你緩過來了?」

     「是啊,」曦光笑道:「好巧,剛好這些妖獸出現,我就緩過來了。」

      風衷在心裡切了一聲,這小子八成是在捉弄她。

      後面的妖獸還在追趕,曦光反手一鞭掃去一陣塵沙,趁它們受阻,加快了速度。

      前方天色陡然大亮,風衷抬頭,見天頂浮動著一圈厚厚的白雲,純白如雪,漩渦一般不斷攪動,亮光正是從這裡發出來的。

      曦光帶著風衷落在附近的山頭上,看向後方,那些妖獸已經全都退去了。

     「那是天界往來混沌界的入口,祥雲籠罩,妖物不敢接近。」曦光從袖中取出只小巧的錦盒來,掀開蓋子翻了翻,捏出根雪白的鬃毛,輕輕吹了口氣,鬃毛瞬間化作一匹雪白的飛馬落在眼前。

      窮奇尖耳一豎,歡呼著要撲上來,被曦光一指按住腦門:「這可不是讓你吃的,一直動用神力趕路多麻煩,接下來就讓它代步吧。」

     「呵,藏著寶怎麼不早拿出來?」風衷瞄瞄他手裡的錦盒。

     「你以為我回扶風山一趟就只拿個乾坤袋來?」曦光還沒嘚瑟完,忽然抬頭緊緊盯住上空。

      風衷順著他視線看了一眼:「怎麼,你還有什麼寶物想回天界去取不成?」

      曦光沒說話,天界入口處的白雲急速轉動起來,他心中一動,不會那麼巧正趕上哪個犯事的神仙被打進來吧?

      剛想完就見入口洞開,祥瑞忽現,一隻獨角麒麟衝了出來,咆哮著將口中叼著的一個垂死的身影丟了下去。

      真是烏鴉嘴啊,說什麼來什麼!曦光連忙將風衷拖去山石之後,卻已晚了一步。

      風衷愕然道:「那可是獬豸?它不是死了?」

     「是啊,原來竟沒死……」曦光迅速反應:「果然狡猾,我一定是被它騙了。」

      當日他也是為了對付冥神才有這無奈之舉,如今也只有繼續往下圓了。

      風衷鬆了口氣:「獬豸乃正直之獸,沒死倒是萬幸,只是你要如何是好?恐怕執法神已經知道你的所作所為了。」

      剛說完,山石外傳來了獬豸的聲音:「可是東君在此?」

      曦光就知道藏不住,獬豸可是追捕神仙的一把好手,對神仙氣味尤其敏感,何況還是在這妖氣彌漫的混沌界,天神氣息更容易被察覺。他悄悄在風衷身上布了一層結界,遮蓋住她的氣息。

      獬豸又道:「前日青離上神狀告你在私自在人間凝雲施雨,倘若東君真在,可否現身,隨我返迴天界面見執法神君?」

      曦光無奈,就知道青離那廝不會讓他好過,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折騰他一下,真是隻麻煩的鳥。

      風衷立即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低聲道:「果然是我害了你,又連累你多一樁罪名。」

      曦光豎手示意她噤聲,將那隻錦盒塞在她手中:「你以前是神,東西肯定會用,我就不一一教你了,這你拿著防身,從此地出發,往前不出三十里就會有人來接應你,你報我名諱即可。」

      風衷接過來:「那你呢?」

     「我迴天界向執法神言明事實,他向來公正嚴明,料想知道前因後果不會重罰,你放心好了」”

      違背天條豈會輕罰?風衷拽住他衣袖:「我隨你同去,罪因在我,豈能讓你為我受過?」

      曦光撥開她的手:「你還是盡快去取回法寶,難道你不想恢復神力了不成?」

     「……」風衷有些猶豫,她把法寶藏在這裡就是防著被人奪去,當然是越快得到手越好。

      曦光趁機將她抱上飛馬,揚手一拍,飛馬揚蹄朝後方奔出。

      窮奇以為要接著上路了,興奮地一躍,扒在飛馬尾巴上搖搖蕩蕩,飛馬衝過山崖,張開雙翅,無聲飛起。

      風衷連忙扭頭去看,曦光已經施施然繞出山石,迎著獬豸走了過去,黑衣颯颯,漸漸渺小至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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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曦光:據說我被讀者拿來跟人間某個永遠砍不到木頭的光頭伐木匠相提並論了,這都怪你倆名字取得不好。

      龍大:胡說!明明是你平時叫我們名字太隨便!我有大名,我大名可帥了!我叫敖……咦,我叫敖啥來著?敖敖?

      龍二:憋瞎扯!你叫嗷嗷,那我豈不是要叫待哺?

      龍大:……反正這個鍋我們不背!

      大玉:好吧好吧,這個鍋作者背了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8-31 04:50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2 03:08 PM 編輯

第12章 接應

      飛馬的速度極快,三十里的路程根本用不了多少時間。

      風衷按著飛馬降低一些,抱著馬脖子俯身仔細在下方搜尋曦光口中那位接應之人,可是一路過去只看到高低起伏的山頭。

     「噗嗤。」窮奇忽然叫了一聲,順著馬尾爬上馬背,蹭蹭地到了她背後,爪子撓了一下她的腰。

      風衷順手把它撈到跟前來訓了一句:「眼下可不是你喊餓的時候!」

     「嗤!噗嗤嗤嗤噗嗤!」媽噠!老子跟你說正事吶!

      窮奇抓耳撓腮,看她還是一頭霧水,氣得在馬背上蹦了兩下,一頭撲倒下去,生無可戀地哼哼:「噗……嗤噗噗嗤嗤……」

      唉……黑衣獵人哪去啦,沒他不行啊……

     「你到底怎麼了?」

      窮奇又不甘心地跳起來,爪子直把她的胳膊往後撥拉,風衷順著胳膊的方向扭頭,大吃一驚,連忙摁著牠伏下身去。

      一支利箭破空而來,尖嘯著從她背後擦過,她只覺背後一痛,料想天衣已被劃出了一道口子。

      低頭去看,下方樹林間穿梭著黑黢黢的幾道影子,速度居然比得上飛馬,有道聲音在高喊:「找到了!大王說的沒錯,果然闖進來個凡人!」

      風衷一夾馬腹,飛馬扇著雙翅陡然拔高。

      下方又一箭射了過來,她側身避讓,不想那支箭卻是朝著飛馬來的,一箭正中馬腹。

      飛馬狂嘶一聲,瞬間消散於無形,風衷身下一空,人就摔了下去,好在沒有墜地,堪堪落在一棵巨大的傘形樹頂上,即便如此仍然摔得不輕,渾身骨頭跟散了架一樣。

      窮奇落在旁邊,「噗噗」直叫。風衷忽然感到身下的樹木動了起來,忍著痛坐起身來,就見樹頂的枝葉從外往裡卷起,像要將她包裹在裡面一樣,趕忙撈起窮奇縱身跳到了地上。

      四周樹木扭曲擺舞,如同活物。身後追兵的呼喊正在接近,速度實在太快,這麼跑肯定逃不掉。

      風衷看準前方一塊擋路的大石,一口氣跑到後面蹲了下來,放下窮奇,從袖中取出曦光給她的錦盒翻了翻,找出顆黑乎乎的丹藥來,湊到鼻下聞了聞,心中一喜,掰開窮奇的嘴就塞了進去。

     「一定就在附近,好好找找!」

      追兵的聲音更近了,風衷甚至已經嗅到他們的氣息,都是山中精怪,不知道他們口中的大王是誰。混沌界自古以來就是一盤散沙的地方,誰能當這裡的霸王?

      話音未落,快如影子般的山怪就已竄到了附近。他們生的和凡人很像,個個手持弓箭,黥面散髮。風衷的身上有曦光之前布的結界,他們嗅不到氣息,只能一處一處搜尋,很快就看到了那塊大石。

      剛要接近,大石後霍然傳出一聲震天巨吼,一隻通體雪白的巨獸躥上了大石,背上坐著個嬌小的白衣少女,居高臨下地冷眼看著他們。

      山怪們受驚後退了幾步,連忙拉起弓威懾。

      巨獸威風凜凜地齜了齜利齒,忽然調頭馱著少女就跑遠了。

      山怪們造型都擺好了,結果冷不丁沒了對手,愣了愣才回神,趕緊哇哇大叫著追了上去。

      風衷給窮奇吃的是以小化大的丹藥,此藥食之便可使體型增大數十倍,但對能力並無多大提高,所以也只能嚇一下他們就跑了。

      窮奇一路往山下橫衝直撞,她伏在它背上連眼睛都睜不開,數次被樹枝刮到,臉頰手背都火辣辣的疼。也不知跑了多久,眼前似乎亮堂了一些,她睜眼一看,發現早已出了深山,面前橫著一條河,看不到盡頭。

      身下的窮奇低吼一聲,風衷身體陡然往前一傾,摔倒在地上,轉頭就見窮奇已經恢復原樣。跟個球的似的在地上滾了兩圈後,它跳起來就跑到她跟前「噗嗤噗嗤」吼了一通。

      風衷猜想它大概是在生氣,翻了翻它身上皮毛,沒見受傷,也就不管它那點小脾氣了。

      山怪隨時都會再追上來,她站起身沿著河岸遠眺一眼,招了一下手:「走吧,難道你想被山怪抓住烤了?」

      窮奇不滿她把自己這樣英明神武的大妖獸說得如此無能,跑去河邊含了口水,「噗」一下噴她身上。結果噴完它又慫了,弱弱退了兩步。

     「你這吃貨,膽子越來越肥了!」風衷撫了一下衣擺,提起牠就走。

      河岸一側是水一側是山,沒想到走到盡頭居然還是山。

      風衷四處找了個遍也沒找到出路,錦盒裡倒是還有飛馬鬃毛,但她擔心在高處反而引人注意,只好不用。

      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座山頭,樹木很少,山勢也不高,料想翻越過去會很快。窮奇對妖氣敏感,遇有邪祟之物定會警示。她讓窮奇在前帶路,跟在後面進了山。

      山中悄無聲息,窮奇一路走得大搖大擺,風衷漸漸也就放了心。

      快到山頂時,當中橫著一棵倒下的大樹,將去路擋得死死的。窮奇蹦躂了兩下沒能越過去,氣憤地撓了樹幹一爪子,沒想到卻撓出了一道微弱的呻吟來。牠歪著脖子看了看自己的肉爪,疑惑爪子怎麼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風衷快步上前,低頭掀開枝葉一看,樹下壓著個青衣束髮的年輕男人,滿身是血。她嗅了嗅氣息,竟是個神仙。

      難道這就是曦光說的接應之人?她趕緊咬破手指讓他吮了口血,又從乾坤袋中取出那根白骨來掘他身下的土。

      等她掘出小半個深坑出來,那人睜開了眼睛:「是你救了我?」

      風衷點頭,扒開樹枝,一邊把他往坑裡挪一邊問:「你可認識曦光?」

      那人有氣無力:「不認識。」

      風衷不死心:「東君你竟不認識?」

      那人一愣:「東君不是兩條龍嗎?」

     「……」風衷無言,曦光平常壓根就沒自己盡過天職吧!

      那人身子動了動,藉著土坑一點一點爬了出來,身上的青衣又是血跡又是泥土,狼狽不堪。他抹了抹手臉,勉強站起身向風衷作揖:「在下柳笙,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風衷看他模樣已經大好,不想耽擱時間,點了點頭就要上路。

      柳笙攔了她一下:「姑娘似乎是凡體,你有所不知,近來這附近忽然來了個紅衣惡徒,想要霸佔此地,我就是被他打傷困在這樹下的,姑娘不可再往前行了。」

     「無妨。」都走到這裡了,前後都是危險,哪有退路?風衷招呼窮奇就要上路。

      柳笙嘆了口氣,跟上來道:「姑娘對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不能看你以身犯險,還是送你一程吧,從這邊走安全些。」他抬手做請,走入了側面的樹林。

      風衷想了想,跟了進去。

      這山裡的樹看起來要正常些,只是越來越密,光線也越來越暗。柳笙腳步不停,窮奇跟在他後面,原本走得好好的,忽然轉頭退到風衷腳邊,噗嗤低哼,不肯前行了。

      風衷立即停步,握緊手中白骨:「這是何處?」

      柳笙轉身,看著窮奇笑了一聲:「這畜生什麼來歷,竟然如此警覺?」

      話音未落,四周樹木間忽然竄出幾道黑黢黢的影子來,赫然便是先前追她的那些山怪。

     「柳笙?你怎麼在這裡,不是為大王辦差去了嗎?」一個山怪見到他驚奇地大吼。

      柳笙哼了一聲,嫌棄地抹了一下身上血跡:「別提了,半路被個紅衣小子纏上了,險些命喪其手,還多虧了這個凡人小姑娘才得救。」

      那山怪看了一眼風衷,舔了舔脣:「這小姑娘雖然看著好吃,卻是大王要的人,你就別動了。」

      柳笙賊笑:「她的血裡有長生的味道,我原本也是打算捉了她送去給大王的。」

      山怪們聞言立即炸開了鍋,你一言我一語,舉著弓箭興奮地大呼小叫——

     「嗷嗷,長生體!吃了能長生不老!」

     「長生不老!長生不老!」

      窮奇氣得又蹦又跳:「噗嗤!嗤噗噗噗噗!」雜碎!這小丫頭是我噠!

      想它堂堂上古凶獸,被這小姑娘擺布壓榨了這麼久,連肉都吃不飽,窮桑果核也被奪了,如此忍辱負重,就等著以後威武了好吃了她以報仇雪恨。這些雜碎居然也敢來搶它的東西,簡直是活膩了!

     「嗤噗」滾球!

      山怪們根本不把這小東西放在眼裡,爭先恐後地朝風衷撲了過來。

      風衷白骨一送刺中一個,就地一滾避開包圍,剛直起身,忽覺身側人影一閃,有隻手在她腰側摸了一下,轉頭去看,就見柳笙手指上挑著她的乾坤袋在轉啊轉。

     「好東西啊,這東西拿去獻給大王,一定能得其歡心。」

      一個山怪嚷嚷:「柳笙你又搶功!大王的歡心都讓你一個人討完啦!」

     「誰叫你們無能啊?」柳笙得意地將乾坤袋一收,忽而神色一凜,抬頭看了一眼,對山怪們道:「也罷,這小姑娘就讓給你們了,我先去給大王送寶物了。」說完急急走遠,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密林深處。

      風衷立即就要去追,山怪們圍成一圈擋住了她的去路,她全身緊繃,本已準備拼殺到底,忽然嗅到一股仙氣,隱隱又夾纏著一絲邪氣。

      抬頭一看,一個男人輕飄飄地落在了樹頂上,長髮旖旎,逆光剪影,乍一看頗有幾分曦光的影子,只是一襲紅衣分外奪目張揚,又與曦光大不相同。

     「誰準你們來我的地盤生事的?」

      山怪們面面相覷,忽然有誰叫了一聲:「他一定就是打傷柳笙的那個紅衣小子!」

     「狂徒!這裡都是我們大王的地盤,你敢佔山為王?」山怪們大怒,紛紛拉滿弓對準樹頂。

      那人輕輕一躍,落到風衷身前,直起身來,露出背上背著的一卷畫卷。他反手握住畫軸頂端,從中抽出一柄劍來,仙氣四溢,一劍橫掃,山怪們的弓弦應聲而斷。

     「從今日起,這裡方圓百里都是我方君夜的地盤了。」

      山怪們大駭,爭先恐後轉頭竄逃:「快去告訴大王啊啊啊啊……」

      風衷心急乾坤袋裡的傀儡,趕忙要追上去,忽聽那人問道:「你可是曦光所說的那個小種子?」

      她心中一動,收住腳步:「難道你就是曦光說的那個接應我的人?」

      那人將劍收回畫軸,神色平淡:「在下方君夜,等候多時了。」

      風衷蹙眉:「我大名叫風衷。」

      方君夜點了一下頭:「知道了,走吧小種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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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窮奇:獵人離開的第一天,想他……獵人離開的第二天,想他想他……獵人離開的第三天,想他想他還是想他……

      曦光:你應該是想我給你獵的那些肉吧?

      窮奇:噗嗤嗤嗤噗嗤嗤!

      曦光:瞎說什麼大實話!(承認了﹁_﹁)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8-31 04:58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2 03:08 PM 編輯

第13章 大王

      方君夜帶著風衷走出密林,並沒有急著趕路,而是輕車熟路地找到一處山泉,暫時安置了下來。

      混沌界沒有白天黑夜,風衷一路奔逃忘了時間,只怕已經過去很久了。她雖然心急找回乾坤袋,但眼看窮奇餓了,自己也疲乏不堪,只好按住心思耐心休整。

      可惜背簍也在乾坤袋裡,那些帶著的肉也沒了。

      窮奇無精打采地在風衷腳邊哼哼唧唧,風衷轉頭四顧,附近看不到什麼果樹,密林裡又都是妖獸。此處凶險複雜,出於謹慎,她詢問了一下對面:「你可知附近哪裡有凡人能吃的東西?」

      方君夜坐在那裡擦拭著長劍,眼睛都沒抬一下:「我只答應曦光接應你,並不負責你的衣食住行,你若是餓了就自己去找吃的好了。」

      風衷不料他如此不通人情,當下抿脣起身,獨自帶著窮奇走入密林,一面從袖中取出曦光的錦盒來翻找寶物。

      這時候不得不佩服曦光的細心,錦盒裡的寶物他全都施了自己的神力,她直接使用便可,仿佛他一早就預料到了她會獨自涉險一般。雖然他平日裡看起來總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卻是自她甦醒以來對她最好的人了。

      風衷抬頭望瞭望天,也不知他眼下如何了。

      窮奇忽然在旁邊「嗤」了一聲,風衷收回視線,赫然對上一雙冷幽幽的蛇眼,驚地連退兩步,一把將白骨橫擋在身前。

      旁邊的大樹上盤踞著一條花斑巨蟒,嘶嘶吐著信子,左右游曳了一下,猛地張大嘴巴咬了過來。

      又來個搶儲備糧的!窮奇火冒三丈,蹦起來就是一肉爪拍了上去。

      巨蟒頭被扇得一歪,風衷躲了過去,反手一揚丟去一張紅繩結成的小網,正搭在巨蟒的三角頭上。

      那網一碰到巨蟒就仿佛活了一般,瞬間蔓延伸展,將它包裹的嚴嚴實實。巨蟒扭動掙扎,網卻越縮越小,將它龐大的身軀勒成了一團,直至陷入皮肉,它痛得嘶嘶吐出了白沫,忍著連動都不敢動了。

      風衷走近,閉眼舉起白骨重重戳了下去……

      等她拖著那條巨蟒出了樹林,方君夜還坐在那裡擦拭著長劍,終於掀了一下眼皮,不冷不熱地說了句:「還挺有本事。」

      風衷鬆了手,氣喘吁吁:「可否借你神力燃一堆三昧真火?」

     「沒有。」方君夜將劍小心翼翼插入畫軸中:「我乃罪仙,燃不出三昧真火。」

     「……」風衷只好自己動手取火。

      窮奇自從轉生成功就一直跟著風衷吃熟肉,大多還都是曦光用三昧真火烤出來的熟肉,嘴巴都給養刁了。今天吃這俗火烤出來的蛇肉居然有些挑揀,肉爪嫌棄地撥拉來撥拉去,最後被風衷敲了一下腦殼才忍氣吞聲地下了口。

      風衷已經察覺出方君夜為人冷淡不易親近,也不多話,吃完就自己去山泉邊清洗了手臉,回到火堆旁立即躺下,席地而睡。

      當務之急是要養精蓄銳。

      方君夜抬眼恰好看到她背後,天衣被割裂了道口子,隱隱可見她背上肌膚,他移開視線,又看一眼睡得四仰八叉的窮奇,懷抱畫軸閉目打坐。

      不出兩個時辰,他聽到響動睜眼,就見風衷抱著窮奇正往山下走去。

     「你要去何處?」

     「奪回乾坤袋。」風衷沒抱期望他會相助,頭都不曾回一下。

      快到山腳的時候,身後傳來方君夜的聲音,他竟跟了上來:「你該去的地方是怒牙海。」

     「乾坤袋必須奪回來。」風衷停步,從錦盒裡取出根鬃毛變出飛馬,拎著窮奇跨了上去。

      方君夜按住馬背:「你是故意的?打算逼我出手去對付那些山怪?」

     「沒人逼你,此事不在曦光囑託之內,你大可以不管。」風衷拂開他的手,一扯馬鬃,飛馬振翅而起,沿著原路往回飛去。

      因為隔著個乾坤袋,對傀儡的感應也比往常微弱。風衷一路乘著飛馬追著氣息在天上彎彎繞繞,許久才落在了一處山頭上。

      眼前一片平坦,正中一扇石門緊閉。她在門外踱了兩步,取出白骨戳了一下指尖,血珠吧嗒吧嗒滴到了地上。

      不出片刻,大門洞開,一群山怪吸溜著口水一路伸長鼻子嗅了出來,一眼看到她,頓時大叫:「是那個凡人!那個凡人居然送上門來了!」

      風衷嘬去指尖血,抱上窮奇徑自走入大門:「我要見你們大王。」

      大概沒見過這麼膽大的凡人,山怪們居然呆呆地退開任由她走了進去。

      走過一條十丈來長的過道,眼前豁然開朗,洞中竟然十分空曠開闊,頂懸夜明珠,亮若白晝,雕梁畫棟,紗帳垂柱,桌椅軟榻一應俱全,完全看不出是在山中。

      柳笙從紗帳後面繞了出來,口中沒好氣地訓斥:「何事如此吵鬧?」

      風衷與他撞了個正面,冷喝道:「把我的乾坤袋交出來!」就連窮奇都跳過去撓了他一爪子。

      柳笙捂著胸膛連連後退,眼珠一轉,忽然轉身跑去紗帳後面大喊:「大王,快來看快來看,我幫您把那個小姑娘抓來啦!」

      剛跟進洞來的山怪們聞聲氣得大呼小叫:「柳笙你太無恥了,又搶功!大王大王,是我們抓到噠!」

      吵吵嚷嚷中一道聲音傳了出來:「待本王來瞧瞧。」悠悠轉轉,好似空山擊玉。

      柳笙當先出來,一手挑著紗帳,一手做請,後面走出個白面朱脣的男人,生的眉目含情,白衣勝雪,玉簪束著一頭銀絲,還拖著長長的髮尾在身後,隨著走動搖曳,如同墜了條銀尾。

      風衷一時竟有些難辨他是男是女,多看了好幾眼。

     「哦,就是這個小姑娘呀?」這位大王走過來,摸著下巴連連點頭:「不錯,不錯。」

      風衷嗅到他身上仙氣深厚純淨,當中又含著一絲狐氣,應當是個道行高深的狐仙。奇怪的是這狐氣相較於他的仙氣而言太過淡薄,簡直不像是出身狐族,這感覺倒是與她剛進混沌界入幻象時嗅到的很像。

      她陡然回味過來:「好啊,原來你就是那個害我中狐媚術的狐仙!」

      狐仙大王笑道:「本王在人間入口布下幻術是為了防止不軌之徒偷闖進來,能中狐媚術的,定然成天都在胡思亂想那些風花雪月的男女之事,嘖嘖,原來你這小姑娘這麼不正經!」

      說著他繞到了風衷背後,一眼看到天衣上那道口子,搖頭道:「看吧看吧,還衣衫不整!」說著抬手一拂,天衣恢復原樣。

     「……」風衷竟然被他嘔得說不出話來。

      柳笙笑眯眯地湊過來問:「大王,這小姑娘是長生體,您抓她是打算賞給小弟們吃,還是留著自己享用啊?」

      旁邊的山怪們已經止不住流口水了。

      狐仙大王白他一眼:「你傻不傻,這可是個凡人,多稀有啊!吃了浪費,自然是要養起來了。」

     「啊?」柳笙愣住。

      狐仙大王笑得溫柔似水,貼在風衷耳邊道:「小姑娘,吾等狐仙自古依附人氣而生,奈何凡人絕跡,本王已經許久享受不到人氣滋養了。雖然你不太正經,但至少是個活生生的凡人啊,以後便待在本王身邊吧,本王養著你可好?」

     「王三思啊!!!」山怪們霎時哭倒了一片,這麼一個長生體在跟前,只能看不能吃,不是戳他們的心嘛!

      風衷冷哼:「我的氣只怕你受不起。」

     「不樂意?」狐仙大王認真想了想:「要不你養本王也成啊。」

     「大王不可!」柳笙也急了。

      風衷不答,趁眼下嘈雜紛亂,忽然將手中窮奇往柳笙身上一拋,剛被她悄悄餵下一顆丹藥的窮奇瞬間身形暴漲,將柳笙撞倒在地,一腳踏在他身上。她又一翻手心,一根纖細的繩索飛纏住狐仙大王,將他捆得嚴嚴實實。

      狐仙大王退開幾步,一臉羞憤:「果然不正經,你還好這口啊!」

     「啊啊大王,您沒事吧!」柳笙想要來幫忙,奈何被方君夜揍出的內傷犯了,根本掙脫不了巨獸,嘴角都沁出了血絲來,恨恨地瞪向風衷:「好你個小丫頭,原來早就算計好了!不想死就趕緊放開我家大王!」

      山怪們連忙要來幫忙,卻見風衷手中白骨一送,抵著自家大王的喉頭,頓時齊齊僵住,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風衷斜睨著狐仙大王:「這縛仙索只有我能解開,把我的乾坤袋還給我,我便放了你。」

      狐仙大王道:「本王沒你的乾坤袋,有也不還,你千萬別放。」

     「……」風衷手中用力,白骨在他雪白的脖子上戳出了血印來。

      柳笙忍著痛大喊:「我還!我還!切莫傷著我家大王!」說著從懷裡摸出乾坤袋來,一臉的不情願。

      風衷掐了掐指,窮奇叼住乾坤袋甩到了她手中。她這才將白骨拿開了些,拽著狐仙大王往洞口方向退去。

      柳笙怒道:「還不速速放開大王!」

      風衷一直退至走道口,猛地將狐仙大王往前一推,掐指喚回窮奇,調頭就跑。

      山怪們連忙扶住大王,窮奇的藥效恰好過了,翻了幾圈變小,靈敏地穿過他們跟著跑來。

      柳笙扶著胸口爬起來,招呼山怪們便要去追,卻聽自家大王說了句「算了」,收腳一看,他家大王輕輕鬆松地抖了抖身子,縛仙索便落到了地上。

     「大王,真不追啦?」山怪們面面相覷。

     「要追也是本王自己去追。」狐仙大王朝山怪們招招手,「來來,你們都跟本王說說,她背後衣裳開了道口子,是不是你們追她的時候放箭了啊?」

      山怪們異口同聲:「回稟大王,我們放了!」

     「誰的箭術如此精準啊?本王重重有賞。」

     「我我我!」搶功的此起彼伏,都說是自己。

      狐仙大王幽幽一笑:「那就全賞,賞你們三日不許吃飯。」

     「啊?」山怪們呆了。

      一片呆滯的死寂裡,忽聽山門鏗然開啟,腳步聲急如驟雨,風衷竟去而復返。

      狐仙大王立即笑容滿面地迎了上去:「你想通啦,是不是準備養本王啦?」

      風衷根本沒看他,沉著臉盯著柳笙,提起手中乾坤袋:「這裡面的傀儡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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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柳笙:大王,經過您與那小姑娘的一番談話,我覺得一個封號特別適合您。

        大王:哦?

        柳笙:污妖王。

        大王:滾﹁_﹁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8-31 05:0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2 03:09 PM 編輯

第14章 幫手

      她回來的正好,柳笙渾身傷痛,正要找她算賬呢,二話不說便欺身而上。他雖是仙體,所用術法卻邪氣四溢,十指做爪,攜帶煞氣,直抓向她面門。

      風衷手指在白骨上抹了一下,直刺過來,那雙手還未接近,血跡就已將指尖煞氣化得一乾二淨。

      柳笙連忙收手才躲過那一刺,大驚之後大怒,重提術法,復又來襲,眼前銀光一閃,狐仙大王已經扣住了他手腕,順手在他後腦勺上扇了一掌:「你怎麼這麼沒腦子呢,這麼不正經的小姑娘,帶著個傀儡定有不可告人的用途,你居然給人家弄丟了!」

      柳笙戾氣盡斂,揉著後腦勺閃爍其詞:「誰知道她是不是倒打一耙,說不定是自己把傀儡藏起來了又來找茬呢?屬下可沒見著什麼傀儡。」

      風衷剛要怒斥,忽然注意到狐仙大王身上的縛仙索沒了,警惕地往走道裡退了一步。

      柳笙眼尖看到,身形一閃便擋在了走道口:「想跑?你這凡人就連縛仙索都有,肯定還有其他寶物,今日乾脆就讓你統統吐出來!」

      山怪們在旁邊附和:「說得對,奪了她寶物,殺了吃肉!」

      窮奇一聽他們又要搶食,暴躁「噗嗤」了兩聲,可惜完全淹沒在一片吵嚷聲中了。

     「閉嘴。」狐仙大王眼波一掃,四下寂靜,「若沒人氣滋養,本王就要從仙身淪落為妖魔了,你們滿腦子就知道吃吃吃。」

      柳笙鼓了鼓腮幫子小聲咕噥:「那就跟屬下一樣遁入魔道也沒什麼,反正這裡是混沌界……」

      剛嘀咕完,狐仙大王冷幽幽地從他身後冒了出來,揚手又給了他後腦勺一掌:「你當本王跟你一樣沒追求?」

      柳笙抱著頭直貼到走道的山壁上去了。

      狐仙大王扭頭衝風衷笑:「小姑娘,這樣吧,你答應養本王,本王去幫你找回傀儡,如何?」

      風衷將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我憑什麼相信你?」

     「就憑你打不過本王,也沒得選吶。」

      還真有道理。風衷暗自氣結,指了一下柳笙:「他口口聲聲不承認見過我的傀儡,你憑什麼放話說能找到?」

      狐仙大王摸了摸鬢邊銀絲:「他那些話騙別人還行,豈能騙得了本王呢?無非就是賣了唄。」

      柳笙一愣:「大王你知道了?」

      狐仙大王反手又扇了他一掌:「你還真給賣了啊!本王窮到你啦?」

      柳笙不料他竟是詐自己話,簡直欲哭無淚:「大王您十天半月的不在,屬下總得有東西去換些靈藥神兵什麼的來提升修為、護衛山頭啊。」

      風衷大怒:「你居然將一個神仙給賣了?」

      柳笙哼了一聲:「什麼神仙,一具空殼罷了,有什麼用?」

      狐仙大王又是一掌扇了上去:「那你把本王也拿去賣了啊!」

     「大王言重了,屬下哪敢啊!」柳笙哭喪著臉縮得更遠了。

      狐仙大王乾咳一聲,看向風衷:「如何,養本王麼?養的話本王立即讓他帶你我去贖回你的傀儡。」

      風衷默默盤算著,還沒開口,忽聞山門轟的一聲巨響,轉頭一看,洞門碎開,一道紅影閃了進來。

      柳笙一見來人就怪叫了一聲,山怪們也呼啦啦擁了過來,個個如臨大敵。

     「你就是那個佔了附近群山的大王涂山八方?」方君夜從背後畫軸中抽出長劍,面無表情地看著狐仙大王。

      狐仙大王抬手示意左右退後,冷笑一聲:「何處來的毛賊,連本王名字都搞不清楚,也敢來鬧事?什麼八方,本王叫涂山十方!」

      風衷心中一動,涂山氏?

      柳笙顫巍巍地挪過來告狀:「大王,這就是我跟您說的那個紅衣小子。」

     「哦~~~」涂山十方眼神睥睨:「想搶人還是搶地啊?」

      方君夜輓了個劍花,瞥一眼風衷:「過來,小風子。」

     「……我說過了,我叫風衷。」風衷原先以為他是學著曦光叫她小種子,卻原來他是根本記不住別人名字!

      偏偏他還一無所覺:「我知道。」

     「……」你知道個鬼啊!

      涂山十方將風衷往懷裡一扣:「原來你叫風衷啊,別理這個小子,你還得養本王呢。」

      方君夜挑劍刺來,涂山十方一揮袖,狂風乍起,擋著他劍尖半寸難進,後面山怪都被吹的東倒西歪。

     「走道狹窄,何不去外面一較高下呢?」涂山十方一掌震開他,攜著風衷掠去洞外。

      方君夜立即追了出去。

      洞門外這塊山頭本就平坦得如同削過一般,正適合動手。涂山十方一見他出來便將風衷攘去身後迎了上去,二人纏鬥在一處難捨難分。

      窮奇劃著小短腿跑到了跟前,風衷一把抱起它退到崖邊,遠遠觀察戰況。
  
      方君夜會趕來實在叫她驚訝,她自然希望他能贏,只要贏了,逼問出傀儡下落再好不過。奈何實際情形沒她想得那般簡單,方君夜仙邪一體,攻勢詭譎,可那個涂山十方功力深厚,也未落下風。這麼鬥下去還不知道要耗多久,傀儡萬一找不回來就糟了。

      倏然一道白線劃來,紅白兩道身影下意識一頓,面前插著根白骨。

     「別打了。」風衷走過來,看著涂山十方:「涂山氏先祖九尾狐乃是女媧大神座下弟子,與我交誼匪淺。既然你出身涂山氏,我可以答應你,只要你帶我找到傀儡,我養你十日。」

     「才十日?」涂山十方有些不樂意。

      風衷拔出地上白骨:「十日的人氣足夠滋養你千年了,你當我是普通凡人?」

      涂山十方想了想:「也罷,那就十日。」說著朝洞中喚了一聲柳笙,讓他即刻帶路去找傀儡。

      方君夜負劍背後,蹙著眉走到風衷跟前,低聲問:「養他是什麼意思?」

      風衷道:「只是讓他跟著我罷了,你若是嫌累贅可以不管,肯來相助我已很感激了。」說著便匆匆朝涂山十方走了過去。

      方君夜收起劍,一言不發地跟了上去。

      柳笙看到方君夜就覺得胸口被大樹壓得喘不過氣來,看到風衷就覺得被巨獸踩得骨頭要斷了,看到自家大王又覺得後腦勺還火辣辣的疼,偏偏這三個人現在全跟他在一個雲頭上,他只能縮在邊上,恨不得施個隱形術才好。

      涂山十方居住的這座山頭沒有名字,柳笙他們都隨便稱之為無名山。從這無名山西行五十里是臨山,山中有個老妖,專收法寶神兵,無名無姓,被人稱作臨山老叟,柳笙就將傀儡賣給了他,換了一柄斬魂鉞戟,準備去對付方君夜。

      方君夜聽完後掃了他一眼:「手下敗將,我完全不記得與你交過手了。」

      柳笙氣得臉色發青。

      一件破兵器就賣了個神仙,風衷恨不得把他踹下雲頭,那邊涂山十方已經一腳踹下去了:「自己爬過去,本王瞧著你就氣!」

      柳笙的哀嚎從下方隱隱傳來,都帶著哭腔了:「大王息怒,屬下再也不敢了!」

      很快便到了臨山,涂山十方剛按下雲頭,風衷已經躍了下去,將手中窮奇放下,跟著牠前行,左右穿梭,不過片刻就停在了一處山洞前。

      風衷率先邁腳進去,洞裡黑黢黢的,隱約可見墻上掛了一些法器兵器,都很稀奇古怪。一個髮鬚皆白的老叟盤腿坐在中央,掀開一隻眼看了看她又閉上:「買還是賣啊?」

     「柳笙賣給你的那個神仙呢?」

      老叟睜眼,見到一紅一白兩道身影跟在她後面走了進來,一眼認出涂山十方,搖頭道:「老朽不記得從柳笙那裡買過什麼神仙,神仙哪是可以買賣的。」

      方君夜不想浪費時間,手已作勢拔劍:「何須跟他廢話,直接動手他就招了。」

     「老、老朽是真不記得!」老叟已然察覺到他身上仙氣,慌忙起身退避。

      涂山十方一把扯住他衣襟,雙目緊盯著他,不出一瞬,老叟的眼神便空洞起來,他幽幽地問:「說吧,你是不是賣給誰了?」

     「賣給……」老叟中了幻術,正要答話,洞外忽然傳來一聲女子的暴喝,他陡然驚醒,慌忙施了陣妖霧掙脫開涂山十方,縮去角落再不敢與之對視。

      風衷惱怒地扭頭,就見一個眉目凶狠的女妖扯著個白衣少年走了進來,一把將那少年推翻在地,正摔在她眼前,赫然便是她的傀儡。

      女妖叉腰怒罵:「好你個臨山老叟,居然敢騙老娘!你不是說吸了這神仙陽元能成仙?他連把兒都沒有,你讓老娘如何吸他陽元!」

      角落裡的老叟拼命對她使眼色也沒用,白著臉不敢看旁邊三人。

      風衷將傀儡扶起來,見他衣衫不整,胸前有好幾塊淤青,臉上脖子上還沾了那女妖的胭脂,頓時怒從心起。哪怕自己當初與他相處再不善,也不曾讓他受到過這樣的羞辱,此仇不報,怎麼也對不起他當初捨棄元神救她一遭!

      她一手取出錦盒,正打算將眼前這兩個妖物全收了,涂山十方已經大步上前,一掌劈在了那老叟肩頭。

      老叟慘叫一聲,半邊身子都癱了,連忙大嚷:「大王饒命!大王饒命!」

      涂山十方不為所動,一掌一掌將他揍出了原形,尚不解氣,拍著手直起身來,理理衣襟,呸了一句:「下流!」

      風衷愕然地看著他,就連方君夜都意外他如此動怒。

      那女妖已經看呆,此時才如夢方醒,趕緊拔腳要跑,忽然肩頭一沉,轉頭就對上涂山十方陰沉沉的笑臉。

     「本王最瞧不上你們這些好逸惡勞的妖物,成天想著一步登天,卻又不肯苦心修煉,活該灰飛煙滅。」他的指尖倏然燃起了三昧真火,女妖捂著肩頭凄厲慘嚎著奔出了洞去,很快就化作塵煙消散殆盡。

       風衷只覺心中萬分痛快,舒了口氣道:「做的好,我決心一直養你到我離開混沌界為止!」

     「真噠?」涂山十方怒氣頓斂,眉開眼笑地湊了過來。

      方君夜低哼一聲:「那豈不是還要帶他去怒牙海?」

     「那就帶著好了,剛好多個幫手。」風衷給傀儡擦乾淨手臉,理好衣襟,小心收入乾坤袋中,這次將乾坤袋仔細藏在了懷裡,領著窮奇走出了山洞。

      方君夜冷颼颼地瞥了涂山十方一眼,跟著走了出去。

      涂山十方撩了一下髮尾:「看什麼看,不高興你可以不去啊,我還嫌你礙事呢。」

      施施然走出山洞,恰好柳笙灰頭土臉地到了跟前,他冷哼一聲:「爬的還挺快啊。」

     「大王息怒!」柳笙撲過來抱著他腿哀求:「屬下以後真的不敢了。」

      涂山十方踹開他:「念你初犯,就饒你一次,回去好生守著山頭,本王要去一趟怒牙海。」

     「啊?大王您又要出門啊,您三天兩頭不著家,咱們的山頭要是再被對面那群妖魔攻來可如何是好啊!」

     「怕什麼啊!他們攻過來,你們不會跑啊?」涂山十方切了一聲,轉頭見方君夜已經帶著風衷踏上雲頭,趕緊追了上去。

      留下柳笙一個人在原地直發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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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九尾狐在宋朝以前都是祥瑞的象徵,宋朝以後卻被妖化了,所以這裡是狐仙,不是狐妖。

      小劇場

    風衷:你給我解釋一下,帶著傀儡有不可告人的用途是什麼用途?

      涂山十方:下流!居然逼本王開黃腔!

      風衷:……

      污妖王的鍋←_←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8-31 05:0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2 03:09 PM 編輯

第15章 意識

      混沌界遠比人間要大上許多,怒牙海又在混沌界的盡頭,就算騰雲駕霧也不是一時半刻能到的。

      方君夜原本住在那附近,對路線十分熟悉,此去一路都是由他帶路。他似乎不知疲倦,駕著雲頭片刻未曾停歇。

      窮奇靠在風衷膝頭打盹,舌頭舔了舔嘴巴,「噗嗤噗嗤」說著夢話,忽然驚醒了,跳起來就撓風衷衣擺:「噗噗嗤嗤噗!」

      涂山十方蹲在旁邊笑道:「它說它餓了,要吃肉。」

      風衷正盤腿而坐闔目養神,睜眼便訓了一句:「吃貨,除了睡就是吃!」

      窮奇大吼:「噗嗤嗤噗嗤!」

      涂山十方學著它的語氣道:「你指使我的時候怎麼不說啦!」

      風衷忽然緊盯住他。

     「怎麼了?」涂山十方摸摸臉,嬌羞地一笑:「知道本王生得好看,你倒是也矜持些啊。」

     「你想多了,只是你這模樣叫我想起了別人而已。」風衷移開視線,從袖中摸出一塊用樹葉包著的烤蛇肉放到窮奇面前,那還是特地為牠留的。

     「誰啊?」涂山十方挪近:「跟本王比如何?」

      風衷瞥他一眼:「比你男人。」

     「還有呢?」

     「比你仗義。」

     「還有呢還有呢?」

      風衷蹙眉,怎麼覺得他還挺高興的,沒好氣道:「比你話少。」

      涂山十方撇撇嘴挪開了。

      窮奇抱著蛇肉吃完了,舔舔爪子意猶未盡,「噗嗤噗嗤」地扒拉著風衷的衣擺撒嬌。

     「要不停下歇息片刻,獵些肉讓它吃個飽吧,你也該吃東西了啊?」涂山十方邊問風衷邊一手揉著窮奇的腦門,窮奇抬著肉爪拍了他兩下都被他躲開了,只好氣呼呼地任由他揉捏了。

      風衷又閉起眼打坐:「讓牠忍著,當務之急是要去怒牙海。」

     「沒錯。」原本一言不發的方君夜居然也附和了一句。

      涂山十方看了看風衷眼下青灰,揉著窮奇沒做聲。

      天邊猩紅的雲層翻卷不停,下方不再是先前隨處可見的群山,地勢越來越平坦,樹木也越來越濃密,連風吹過來都有了濕氣。

      風衷睜開眼睛,從雲頭上站了起來:「應當快到了。」

     「是嘛。」涂山十方跟著站了起來,忽然抬手在她頸後拍了一下,風衷頓時身子一軟,落在他張開的臂彎裡。

      窮奇「噗」了一聲,一下繃直了身子。

      方君夜立即便要拔劍:「你想做什麼?」

     「不做什麼,只是覺得沒必要這麼趕。混沌界沒有日夜之分,她一個凡人連續奔波至今,需要休息。」涂山十方揮袖一劃,雲頭一裂為二,他撈過窮奇,攬著風衷,駕著半片雲停去了下方地面。

      方君夜在另半片雲上停了停,還是跟了下來,雖未再拔劍,卻臉色不善:「你最好不要有什麼企圖。」

      涂山十方將風衷抱去大樹旁放平,衝他眯眼笑了笑:「這話應當本王對你小子說才是吧。」

      風衷醒來時,撲鼻而來一陣誘人的烤肉香,還是那種三昧真火烤出來的熟悉香氣。

      眼前燃著火堆,涂山十方坐在一旁捏著塊烤肉餵窮奇,見她睜了眼,立即從火上取了塊流油的烤肉遞了過來:「吃吧。」

      風衷接過來時沉著臉:「你打暈我做什麼?」

      坐在對面的方君夜冷哼了一聲。

      涂山十方托腮衝著她笑:「本王擔心你累死,那就沒人氣來滋養本王了。」

      被他這麼一說,風衷的確感到餓了,但捏著那塊肉只吃了幾口就站起身來:「趕緊走吧,這一路我已經耽擱不少時間了,不能再拖了。」

      方君夜立即起身,仿佛早就等著她這句話一樣。

      涂山十方無奈地搖了搖頭,慢條斯理地跟了上去。

      怒牙海的確不遠了,站在雲頭上都已經能聽到澎湃的海浪聲。

      風衷和方君夜都全神貫注地盯著前方,涂山十方卻百無聊賴地蹲在雲頭看著下方。經過一片沼澤,他眼神忽而一頓,眯起眼睛細細看去,只依稀看見沼澤地中一抹熟悉的紫色人影,雲頭已經飛遠出去,再也看不見了。

     「到了!」

      風衷的聲音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來,起身遠眺,天邊漸漸顯露了寬廣的海面,一望無際的海水濃黑如墨,岸邊全是嶙峋的礁石懸崖,被海水拍打地嘩嘩作響。

      方君夜按著雲頭落下去,風衷大步跑去崖邊,迎著獵獵海風長長地舒了口氣。

      法寶啊,我終於來了!

      方君夜走過來問:「怒牙海到了,然後呢?」

      風衷一愣,說了句「等等」,然後就坐下來閉上了眼睛。

      涂山十方和方君夜都不明其意,也不敢打擾她。大半晌過去她才站起身來,興衝衝地朝前走:「走吧,我想起地方了。」

      方君夜跟上來道:「你的記性未免太差了,要去什麼地方都能忘了。」

      風衷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他這樣一個連名字都記不住的人竟還有臉來教訓她?她都睡了幾千年了,能記得才怪啊。

      沿著海岸走了約莫百來步,風衷停了下來,面前豎著一塊陡峭的山崖,高聳入雲,崖壁上怪石嶙峋,被海水映得黑亮。

      她昂著頭看了又看:「奇怪,我記得這崖壁正中有個洞穴的啊。」

      涂山十方道:「若是時隔多年,想必洞穴已經沒入水中了吧。」

      方君夜難得贊同他:「的確,最近正值漲潮之際。」

      風衷鎖緊了眉頭:「那我要怎麼進去?」

     「本王替你進去好啦,你要進去幹什麼?儘管說!」涂山十方擄了擄袖子,很是熱心。

      方君夜不屑:「你與我們不過萍水相逢,也值得信任?我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倒是可以相助。」

     「本王見過自誇的,還真沒見過像你這麼不要臉的。」涂山十方直翻白眼。

      風衷左右看看,都不是很放心,從懷中摸出乾坤袋來:「不用麻煩二位了,我有傀儡。」

      乾坤袋一抖,軒卿變作真人大小出現在眼前,風衷掐了掐手指,他默默朝前走去,身影很快就潛入海中不見了。

      風衷盤腿坐下,全神貫注地操控著他在海中探尋,方君夜和涂山十方誰也沒派上用場,也不便打擾,各自退開,只有窮奇蹲在她旁邊無聊地拍石子玩。

      正如所料,軒卿果然在海水下方找到了山壁上的洞穴。風衷忘了什麼也不可能忘了放法寶的具體位置,入洞後即使一片黑暗,她還是憑記憶操控著傀儡精準地尋到了法寶。

      海面“嘩”的一聲,傀儡飛身出水,躍到崖壁一塊突起的大石上,左手握著根木杖,上面盤繞著的紋路好似飛龍,右手撰著一隻藍色的玉瓶,晶瑩剔透,美不勝收。

     「這就是你要拿的東西?」方君夜的雙眼牢牢盯著傀儡的雙手。

      風衷站起身來:「沒錯,大功告成,我可以離開混沌界了。」

      涂山十方立即嚷了起來:「這就走啦?還沒十日呢!本王太虧了吧!」

      風衷道:「混沌界沒有白天黑夜,誰知道十日是不是過了,可能你沒在意吧。」

      涂山十方痛心地捂住胸口:「本王居然被你一個小姑娘給坑了。」

      風衷心情大好,轉頭便要掐指念咒驅使傀儡過來,臉色陡然一變,不可思議地睜大了雙眼。

      傀儡居然在對著她笑。

     「你……」她又走近兩步,以為自己眼花了。

     「噫~~~你的傀儡活啦?」涂山十方驚聲道。

      軒卿背貼崖壁,衣袂翻飛,嘴邊的笑與他當初的笑容並不一樣,透著一股陰森,在風衷看來又有些熟悉。

      窮奇忽然衝了過來,不安地望著山崖,口中「噗嗤噗嗤」地如同低嘶。

     「你不是傀儡,你是誰!」風衷一把抽出腰間的白骨。

     「怎麼,連我都認不出了?」傀儡開了口,聲音幽沉,仿若地獄鳴鐘,雙眼透出微藍,隱約好似鬼火。

     「郁途?」

     「是我。」郁途迎著她的眼神笑了:「很驚訝?沒關係,我可以細細說與你聽。」

      他把玩了一下那根龍桑杖:「當日獬豸出現帶走窮奇,時機太過湊巧,事後我已生疑,將意識附在一群討債鬼身上去試探你,果然發現你有了長生體。可惜未能細察,討債鬼們就被忽然而來的神力滅除殆盡,我的意識也因此被掐斷,大概那神力就來自於你那位神秘的幫手吧?」

      風衷抿脣不語,那晚曦光及時趕到滅了討債鬼,何曾想到他們是作為郁途耳目來的。

      郁途天生意識強大,可以附著萬物,堪比她的傀儡術。她雖能靠氣味嗅出生靈來歷,卻需藉助實體,而意識虛無縹緲,無色無味,根本無法察覺。

      郁途見她不做聲,低低一笑:「我料想你有了長生體必然要取回法寶,所以又將意識附在陰魂身上追著你的氣息入了混沌界,之後就再也感受不到你的氣息了,定是你那位幫手在你身上施了結界。不過大概上天也要助我,我在混沌界裡遊蕩時發現你的傀儡被賣了,便趁機脫離陰魂附在了他身上,而你居然對這傀儡不錯,還找回了他。」他看了看手中法寶,「當初你沉睡之前特地將法寶藏起來,我遍尋不著,如今呢,還不是落在了我手上?」

    「那可不一定。」風衷冷笑:「你的意識我雖無可奈何,但我至少能操控這副軀殼。」她抬手,剛要掐指,卻見手背上布滿了斑駁的黑紋,像藤條一樣蔓延纏繞著她的手指,另一隻手也一樣,十指僵硬,動彈不得,連白骨都握不住滑落在地。

    「你以為只有你有幫手?」郁途的視線輕輕一移,落在她身側。

      風衷轉頭,方君夜施法的手剛剛收回,她心中一涼:「這便是你的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方君夜面無表情,霍然飛身去了郁途身邊。

      郁途斜睨他一眼:「怎麼,還是不願說你是受何人之託去接應她的?」

     「不記得了,」方君夜語氣平淡:「你知道我記性不好。」

      郁途不以為意,視線又落在風衷身上:「也罷,終有一日我會將這個幫手揪出來,能接近她的,只有我。」

      方君夜冷冷道:「你答應我的條件呢?」

     「放心,事成之後我會幫你轉生畫中人,」郁途手中的龍桑杖指了一下風衷:「就用她的身體,至於她的魂魄,就隨我下冥府,永伴我身側。」

      涂山十方忽然從風衷背後冒了出來,親昵地偎著她的肩頭:「那本王可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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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龍大:東君,有讀者說你一個人精分了N個角色自己玩,你怎麼看?

    曦光(捂臉):原來我在大家眼裡是如齒寂寞如雪的一個boy……

    龍二:還是我跟龍大好,可以一起玩╮(╯?╰)╭

    曦光:我只跟小種子玩,專業虐龍三百年←_←

    龍大龍二:/(ㄒoㄒ)/~~我們要罷工!!!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8-31 05:09 PM

第16章 現世

      郁途早已察覺還有別的仙氣在,卻並未在意,他比較在意的是對方與風衷親密的模樣,一甩袖,霎時兩團鬼火直撲過來。

      涂山十方一下縮回了搭在風衷肩頭的手:「嘖,好大的脾氣啊!」

      風衷低聲道:「我眼下無法助你,你以一敵二沒有勝算,此事與你無關,你走吧。”

     「怎麼與本王無關?本王布在入口處的幻術早就察覺到陰魂闖入了,正想逮到他呢!再說你死了,誰來養本王啊?」涂山十方捉住她一隻手,緊挨著她後背:「能忍痛麼?」

      風衷立即反應過來他是要給自己解除術法,將那隻手背去身後,握成拳抵著他的手心:「能。」

     「忍著點。」涂山十方五指包攏,手心裡燃起三昧真火,風衷的手不見任何被灼燒的跡象,上面的黑色紋路卻被燃出了一陣黑乎乎的煙霧。

      看似無恙,實際上卻是疼得鑽心,風衷死死咬著牙不吭聲,額上汗水淋漓。

      涂山十方看在眼裡,抿著脣難得神色凝重。

      驀的一陣劍氣掃至,郁途察覺到異常,已命方君夜襲來。

      涂山十方只能用右手抵擋,左側又閃出郁途來,直襲風衷肩頭,他只好將風衷推了出去,三昧真火也斷了。

      風衷摔倒在地,轉頭就見郁途與方君夜正一左一右夾攻涂山十方,旁邊海浪滔天,完全遮掩了打鬥聲。

      方君夜與涂山十方交過手,知道他深淺,絲毫沒有輕敵之心,每一劍都凌厲致命。

      涂山十方有意引著他們走遠,一直退至崖邊,一揚手招來海中波浪直撲方君夜。背後陰風一閃,數道鬼火襲來,他只好將波浪一轉,滅了鬼火,方君夜無所阻擋,又趁機從正面攻了過來。

      郁途只有意識附體傀儡,無法全力發揮神力,但神出鬼沒,從不正面攻擊。涂山十方要全力對付方君夜,又要防著他偷襲,根本難以兼顧。

      「切,以二對一,真不要臉!」他忽然收手,穿過二人朝遠處掠去,經過窮奇身邊伸指在它額頭上一點,身形似風,一閃便消失在遠處了。

      郁途攔下要去追趕的方君夜,盯著他消失的方向:「他什麼來頭?」

      方君夜道:「一個山大王罷了,你讓我佔據混沌界,我剛佔了幾個山頭,就到了這個狐仙的地盤,被他硬纏著跟到了此處,據說是涂山一族。」

     「涂山九尾?」郁途似有些不信:「他身上狐氣還不及一尾之狐,涂山氏怎麼可能會出這樣的廢物?算他有自知之明,跑的夠快。」

     「佔占據混沌界?」風衷已經聽出不對,站起身來:「怎麼,你不只想要人間,連混沌界也想要?」

      郁途一步一步朝她走來,臉上笑意沉沉:「不止,整個三界都已到了絕跡邊緣,他日天界諸神凋零,妖魔也如凡人一樣絕跡,最終諸界都會成為陰曹地府,而我就會成為至高神,也許還會成為新的創世神。」

      風衷大怒:「連女媧大神的地位你都敢覬覦!」

     「女媧又如何?只有你對她這般死心塌地,我不過是順應天命罷了。」

      風衷咬了咬牙:「凡人絕跡莫非是你搞的鬼?」

      郁途失笑:「你太看得起我了,凡人生性貪婪,為了慾望不斷揮霍人間萬物,觸碰到了不該觸碰之物,所過之處寸草不生,他們自己也失去了生育能力,終究引來滅絕,這是他們咎由自取。」

     「不該觸碰之物?」

      郁途刻意掂了掂手中法寶:「怎麼,你如此好奇緣由,莫非成神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人間?」

      風衷冷哼:「我是種神,職責就是讓人間煥發生機。」

     「職責?」郁途好笑:「人間已經沒有人了,還要種神做什麼?」

     「誰說人間沒有人了?我現在就是人,而且絕不是最後一個。」

     「可是你很快就會死了。」

      鬼火一簇簇燃起,將風衷圍在中間。郁途越靠越近,下巴幾乎要抵著她的額角,以前從未能這般接近過她,連副傀儡的空殼都讓他羨慕。

      再要接近,一陣妖風橫掃過來,郁途退避開去,抬頭看見一身火紅的窮奇張著雙翅在天上俯衝過來,落在風衷身前,張著利齒朝他怒吼了一聲,全身毛髮豎起若尖針,赫然已是成年之態。

      方君夜仗劍而上,窮奇張口吐出一團黑霧,他連退幾步才穩住身形。窮奇轉頭便將風衷周身鬼火悉數吞盡,抖抖毛髮,打了個飽嗝。

      郁途看出了端倪:「那狐仙都跑了居然還留了這一手,可惜這化形之術又能撐多久?」他隔著窮奇望著風衷,「風衷,是他日與我共享三界,還是今日萬劫不復,你自己選。」

      風衷嘗試動了動手指,有意拖延時間:「我選讓人間恢復原樣,你覺得如何?」

     「冥頑不化。」郁途輕輕嘆息:「既然如此,我只有毀了你的法寶,讓你徹底死心了。」

      他手托著那隻藍玉瓶在眼前轉了轉:「聽聞如今三界人人都希望能借你之力留下後嗣,便是靠這個法寶,那我就先毀了它好了,除非你願意為我留下後嗣。」

      方君夜聞言也不禁看了一眼那玉瓶。

      風衷搖頭:「這太難了,我覺得你是註定要絕後的,藍玉瓶只怕也救不了你。」

      郁途眼神微黯:「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

      風衷感覺那隻被三昧真火燒過的手已稍微能動了,慢慢靠近窮奇,悄悄在它毛髮上扎了一下,沒有知覺也不知輕重,這一下竟然扎的鮮血直流,連忙將手背在身後,全神戒備地盯著郁途。

      郁途已經催動神力,藍玉瓶在他掌中輕微作響,眼看就要被捏碎,風衷按捺不住就要衝過去,斜刺裡一陣狂風席捲而來,衝撞了郁途,玉瓶被卷了出去,直往怒牙海中墜去。

      方君夜立即追了上去,身上紅衣被狂風一卷,腳下不禁慢了一步,有道身影已先一步躍下山崖。

      銀光一閃,涂山十方躍上山崖,一手懷抱玉瓶,一手撩了一下發尾:「還好本王來得巧。」

      風衷懸著的心陡然一落,舒出口氣來:「你怎麼回來了?」

     「本王有說要跑麼?」涂山十方拂了一下衣擺,那上面不知從何處沾著的泥點一掃而淨。

      方君夜當即攜劍而上,他一面作勢迎戰,一面將藍玉瓶往風衷眼前拋去:「接著!」

      郁途搶先掠來,被窮奇撲起來擋住才未能近前。風衷染血的那隻手又恢復了一些,倉皇去接,尚欠靈活,險險用身體幫忙兜著才沒掉,背後都驚出了一身汗來。

      郁途身形一動,又朝她襲來,窮奇身上的術法沒了,瞬間退化成幼崽,再無力阻擋。

      風衷忙用染血的手指在眼前一劃,奮力跑到崖邊,後面便是大海,退無可退。郁途的速度卻也不過稍稍慢了些許罷了,畢竟只有意識,他對風衷血裡的生氣沒有太過忌憚,轉眼便到了面前。

      風衷渾身血液一滯,忽聞一道聲音氣勢洶洶地傳了過來:「妖狐,納命來!」

      一個紫衣中年人持著劍殺到了跟前,仿佛剛從沼澤中爬出來一般,下擺上全是泥土,驀然看到軒卿,眼神一凜:「好你個軒卿,原來還沒死!老子的束魂釘居然都沒能弄死你!」說著劍尖一轉便朝他攻了過來。

      郁途正劈手要奪玉瓶,冷不防受他襲擊,只好側身避開,怒道:「何方妖魔,敢來作祟?」

     「妖魔?若不是你,老子現在還是天界堂堂紫洇上神!今日既叫老子遇著,非讓你再死一次不可!」

      紫洇出招狠戾,每一劍都煞氣騰騰,郁途被他纏的無法分神,想叫方君夜出手,又見他跟那狐仙鬥得難捨難分。

      風衷倒是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這一定就是當初害傀儡奄奄一息的罪魁禍首,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

      染血的那隻手終於完全能動了,她連忙按在另一隻手上,黑色紋路緩緩褪去,僵硬的手指也漸漸恢復了知覺。

      郁途尚且被紫洇纏著,餘光掃到風衷,立時要來阻止,但紫洇不依不饒,臉上妖印浮現,邪氣彌漫,出招竟比先前更狠。

      郁途大怒,奈何只有意識,發揮不出最大神力,急急揚起一陣鬼火暫且隔開他的死纏爛打,朝風衷掠去。

      但已經晚了。風衷迎著海風站在崖邊,衣袂翻卷,一臉鎮定,仿佛正等著他過來一般,一手托著玉瓶,一手捏指,嘴脣翕張輕念口訣。

      郁途手臂不受控制地往前一甩,龍桑杖脫手而飛,直落入她伸出的手心裡。

      那隻手上的鮮血染上了龍桑杖,盤龍紋樣隱隱浮動。

      郁途身體受控,無法前行,眼中盡是不甘:「你如今只是凡人,就算得到法寶又能如何?」

      風衷冷冷抬眼:「看來你是忘了當初如何成為我手下敗將的了!」

      她霍然將龍桑杖往前一插,腳下岩石裂開,綠意乍現,蔓延出纖長的藤蔓,頃刻間瘋長鋪陳,直往前延伸,纏繞住他的雙腳,生氣涌入軀殼,逼迫著他的意識。

      方君夜不再戀戰,揮劍斬斷蔓延而來的藤蔓,飛身退去崖壁上,臉上有些震驚。

      涂山十方也躍了幾下才避開,抬頭一看就蹙起了眉頭:「糟了!」

      龍桑杖中彌漫而出生氣直衝上方,天邊猩紅的微雲霍然一清,天光大亮,海浪平息。這股生氣還在不斷往上涌動,只怕已經蔓延出了混沌界。

      一派祥和的天界忽然鐘聲大鳴,青離和岐雲剛走到南天門就聽到守將在喊:「有靈氣衝撞天鐘,快去看看!」

      一幫神仙齊齊涌至天鐘面前,一縷生氣雖微弱卻源源不斷往上涌來,一下一下撞擊著天鐘,悠悠回響。

    頃刻有神仙喊了起來:「是龍桑杖!種神現世了!種神現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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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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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狼多肉少啊……【doge臉】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8-31 05:13 PM

第17章 爭奪

      龍桑杖久未接觸主人,數千年來一現世就沾染了生氣之血,若非風衷是凡人,只怕威力會更大。

      怒牙海邊的所有人都察覺到了周圍氣息變化。

      郁途抬頭看了看天,藤蔓的氣息壓迫著他的意識,想將他逼出體外,他的聲音已經有些不穩了:「風衷,我真希望你永遠不要被他們找到,可惜你還是引來了他們。」

      風衷一言不發,額頭沁出細密的汗珠。

     「但願你不會藉助他們的精血而登仙……」郁途的聲音漸漸遠去,軒卿雙眼裡微藍褪去,恢復空洞茫然。

      風衷緊繃著的心弦陡然一鬆,跌坐在地。郁途的意識太過強大,她剛才不過是在強撐罷了,恐怕再耗久一點便會一敗塗地。

      窮奇直到此時才靠近過來,被施過術法之後它也有些虛弱,沒精打采地耷拉著腦袋。

      涂山十方攜著軒卿到了跟前,架起她道:「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風衷點了點頭,摸出乾坤袋,將軒卿和藍玉瓶都裝好納入懷中,一手抱起窮奇,一手拄著龍桑杖,只覺腳下虛浮。

      涂山十方招來雲頭,剛要扶她上去,忽覺一道劍風自背後襲來,及時拍了一記掌風過去才沒傷到她。

     「交出軒卿!」終於從郁途鬼火當中脫身的紫洇形似癲狂,雙眼都映出紅光來。

      涂山十方將風衷在身後一擋,一揚手便掀去一陣狂風。

      紫洇被吹得連連後退,堪堪站定便又揮劍攻來,口中怒道:「妖狐,敢擋老子報仇!」

     「你個老王八蛋,自己才是妖魔,還有臉罵本王?」涂山十方擄擄袖子,雙手一合,燃起騰騰狐火,朝他一揚而去。

      紫洇霎時被狐火包圍,惱怒地揮著劍抵擋,餘光瞥見那小姑娘要登雲而去,顧不上損傷就硬衝了出去,忍著火灼的劇痛大吼:「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你今日不交出軒卿,我定叫你碎屍萬段!」

      風衷還是直到今日才知道傀儡的名字,想起初遇時他的慘狀便停下了腳步:「我還道他那樣一個溫和的小神究竟惹到了什麼樣的仇家才落得那般下場,看到你如此面目就明白了。」

     「少廢話!總之老子就是要他死!死一萬次都不夠!」紫洇叫囂著又襲了過來。

      風衷龍桑杖一豎,他腳下岩石裂開,險些掉下去,倉皇躍開。他從不相信種神的傳說,也認不出種神法寶,只覺得是這凡人的雕蟲小技,臉上妖印浮動,周身煞氣暴漲,劍花一輓,殺意又至。

      風衷想再用靈力驅使法寶,喉頭一甜,單膝跪地,扶著龍桑杖才不至於摔倒。

      涂山十方忙擋在她身前,招來狂風襲向紫洇,還沒來得及轉頭扶風衷,眼前紅影一閃,方君夜已將她攜在懷中朝遠處掠去,只剩窮奇在眼前噗嗤直哼。

      方才沒見到他,還以為這小子跟郁途一起走了,沒想到躲在暗處來了這麼一手。

      正要飛身去追,紫洇劈開狂風又纏了上來。涂山十方腳步頓住,眼神漸冷:「也罷,這是你自找的,就當是為軒卿報仇了。」他抬手幻化出柄玄鐵摺扇,一揚展開,扇沿薄刃般鋒利。

      紫洇冷哼一聲,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劍光大開大合,想要速戰速決,哪知幾劍送出之後就不見了他人影。胸前驀地一涼,他倏然一怔,低頭髮現胸前已被開了道數寸長的口子。

      倏然卷來了一陣寒風,順著傷口鑽入他體內,寒氣被風送遍五臟六腑,幾乎要貫穿全身。涂山十方影子一般在他周圍游走,待紫洇回神時已經渾身布滿傷口,鮮血汩汩而出,只發出一聲悶哼就倒了下去。

      涂山十方摺扇一收,立即朝方君夜消失的方向追去。

      方君夜攜著風衷一路疾飛,片刻不曾松懈。風衷渾身軟如棉絮,只能緊緊握著龍桑杖。沿途景象十分陌生,她猜想方君夜走的是與來時截然不同的一條路線,定是為了防止涂山十方追來。

      這條路線不僅隱蔽,距離竟也比之前大為縮短,明明怒牙海在混沌界的盡頭,也就這片刻的功夫,眼前居然出現了那旋渦狀的白雲,天界入口赫然已在眼前。

      方君夜忽然停了下來,警惕地望著入口,甚至還按著雲頭後退了一些。

      風衷也察覺到了異樣,入口附近傳來了滔天的神仙氣息,且越來越接近。

     「勸你放棄吧,天界的神仙們已經被吸引來了。」涂山十方竟已到了身後,懷抱窮奇立在雲頭:「若非如此,郁途豈會這麼輕易就肯離去?」

      方君夜抽出劍架在風衷肩頭:「我與郁途不同,我的時間已不多了,容不得我放棄。」

      風衷瞥了一眼他背後畫卷:「你是說轉生畫中人?」

     「沒錯。」

     「是你心愛之人?”

      方君夜冷冷道:「不,是我的仇人。」

      風衷一愣:「什麼?」

     「你不會明白的,我等了千年才等到你這一個凡人,再不轉生仇人,我就會被詛咒導致飛灰湮滅,要怪就怪你自己,身為種神為何不早早現世輓救人間。」

      他手腕一轉,劍抹了下去,風衷頸邊鮮血飛濺,雙眼大睜,慢慢軟倒下去,沒了氣息。

      方君夜貼近感受了一下,她的魂魄應該已經入冥府了,郁途應當接引到了吧?終於能擺脫這困擾了他一千多年的詛咒了……

      然而這隻不過是他自己眼裡的情景罷了。

      風衷手裡的龍桑杖抵著他的劍尖,劍上卻忽然沒了力道,偏頭一看,就見他雙目茫然,仿佛沉入了夢境。

      一隻手在她肩頭拍了一下,涂山十方抱著窮奇從旁邊鑽了出來。

     「原來是你的幻術。」

      涂山十方食指掩脣,指了指方君夜:「他可能很快就會醒來,快走。」說著架起風衷便躍去了自己的雲頭上。

      還好傀儡與飼主之間有感應,多虧了窮奇,他才這麼迅速趕了過來。離去之前,他又看了一眼天界入口,疑惑外面的仙氣怎麼好像停住了?

      入口外的天界,青離一馬當先站在那裡。他最善探查,順著撞擊天鐘的靈氣最早發現種神身在混沌界,當即就悄悄找了過來。

      可是現在他的身後卻多了個岐雲。

     「你何時跟來的?」青離斜睨著他。

      岐雲笑嘻嘻地搓著手:「我知道你的本事,你忽然悄悄離開了,定是發現了種神的蹤跡,怎麼,想獨霸種神?」

      青離翻了個白眼:「你我之前雖有合作,但如今種神已經現世,各憑本事的時候到了。」

      岐雲朝身後努努嘴:「這話你跟他們說去。」

      青離往後一看,呼啦啦一大群神仙居然全都到了,他頓時變了臉,一把扯住岐雲衣襟,低斥道:「你陰我?把他們都帶來做什麼!」

      岐雲攤攤手:「種神現世,大家都很高興啊,齊齊來迎接有何不對?如你所言,各憑本事嘛。」

      青離恨恨地推開他,又看一眼後面個個滿眼希冀的神仙,仿佛就等著他帶路一般,眼珠一轉,拂袖朗聲道:「種神氣息在混沌界東南,大家快去找找吧,有消息彼此傳個信。」

      神仙們立即涌向入口,爭先恐後幾乎要擠作一團,岐雲卻是不慌不忙,就抱著胳膊在原地等候。

      等所有神仙都走乾淨了,青離才動腳,冷聲道:「帶著你也可以,但你要是再引來這麼多對手,休怪我不客氣。」

     「哎,早這樣就對了嘛。」岐雲樂呵呵地跟著他進了混沌界,去的方向卻是混沌界西北。

      風衷躺在雲上昏昏沉沉,此時已經離開天界入口很遠了。

      窮奇早已餓了,可是看她這模樣,居然都不好意思跟她要吃的,在旁默默地舔著自己的肉爪咽口水。

      遠處忽然傳來打鬥聲,妖氣仙氣夾雜在一起混亂得很。風衷稍稍抬了一下頭,似乎是從東南方傳來的。

      涂山十方蹲在旁邊:「我跟你說,在人間你這就是紅顏禍水,本王祖上的那個妲己都快比不上你了。」

      風衷笑哼了一聲:「有趣,原來神仙也這麼在乎後嗣,那與人還有什麼分別?」

     「你說的很對,人間沒有人了,天神也就淪落為人了。」

      天邊雲卷雲舒,猩紅一片,周遭忽而彌漫出一陣濃烈的妖邪之氣,涂山十方站起身,老遠就看到一群妖魔朝這邊追來,連忙調轉雲頭。

     「是龍桑杖的氣息,種神一定就在那邊!」

     「一定是那小子搶到了種神,殺了他奪回種神!」

      箭羽夾帶妖風呼嘯而至,到跟前時被狂風一卷,反彈了回去,頃刻掃倒了打頭的幾個。涂山十方收手低叱:「妖魔就是不懂得禮數,搶壓寨夫人也不帶這樣的。」

      越來越多的襲擊朝涂山十方而來,風衷明白他已成眾矢之的,抬了一下頭道:「去人間入口,我要回人間去。」

     「眼下也只能送你回去了。」涂山十方看了一眼後方追兵,嘆息道:「禍水啊,看來本王是無福消受你的人氣了。”

      風衷朝他招了一下手,涂山十方蹲下身去,就見她咬破手指,撩開他衣袖在他腕間點了一下:「若是將來你覺得無法支撐了,可以憑此血的氣息來找我,屆時我會再滋養你,權當是報答你此番相助。」

      涂山十方湊近手腕看了看:「這東西看著怎麼這麼像人間的守宮砂呢?」

     「什麼是守宮砂?」

     「噫~~~小姑娘家不要問那麼多。」

     「……」

      後方妖魔忽然一陣嘶嚎,風衷嗅到仙氣,坐起身看向後方,就見兩個年輕神仙合力將那群妖魔斬殺殆盡,一個著青衣,神色倨傲,另一個一身墨綠,濃眉大眼。

     「這兩個好像勢在必得啊。」涂山十方按下雲頭,朝人間入口而去。

  --------------------------------------------------------------------------------------------

      小劇場
   
      青離:我賭一根黃瓜這次我能爭到種神。

      岐云:呵呵,我賭兩根贏的是我。

      曦光:愚蠢的騷年郎們,你們已經輸在起跑線上了=__=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8-31 05:2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2 03:09 PM 編輯

第18章 重逢

      混沌界一直都很混亂,但從未像今日這般,東南方向那邊聚集了太多的天界神仙,妖魔們還以為他們是下來除魔衛道的,幾乎快演變成一場神魔大戰了。

      青離和岐雲及時解決了眼前這些妖魔,也是防著他們大呼小叫的把其他對手給引來。等到再無障礙,他們再追蹤去前方,就看到一片雲頭迅速往人間入口方向而去了。

      風衷剛剛從雲上下來,後方仙氣已緊跟而至,她擔心涂山十方又被當成靶子,將他往邊上推了推:「你迴避一下,我來應付他們。」

      涂山十方只好退去角落,隨手施了個隱形術。

      青離當先踏下雲頭,步步生風,青衣高冠,眉宇間凜凜桀驁,但到了風衷跟前,臉上就只剩下了疑惑。

      這樣一個小姑娘,看起來十分虛弱,根本不像傳聞中的種神那般成熟妖嬈、風情萬種,而且還是個凡人。可她身上穿著天衣,腳邊跟著窮奇幼崽,又絕不可能是普通凡人,更何況她的手裡還拄著龍桑杖,這點絕對做不得假。

      岐雲在湊到他頸後低語:「你確定沒找錯?」

      青離嫌棄他離得太近,刻意往前走了一步,向風衷見禮:「小神青離,不知種神因何出現在混沌界,還成了……這般模樣?」

      風衷一手撐著龍桑杖,強打著精神,並未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覺得他名字有些熟悉,仔細回想了半天,總算記起當日聽獬豸說過,正是他在執法神面前狀告曦光私自施雨之罪來著。

     「哦,原來你就是青離啊。」

      青離一愣,臉上隱隱泛出喜悅:「種神知道我?」

     「知道。」風衷臉色一冷:「你離我遠點。」

      青離頓時呆住。他生性高傲,天界多的是投懷送抱的仙娥神女,漸漸更是眼高於頂,頭一次對一個女子這般低聲下氣,換回來的竟然是這樣的回應,莫非自己有什麼地方得罪過她不成?

     「噗……」岐雲沒忍住,在旁邊不厚道的笑了。

      風衷眼光一掃:「你叫什麼?」

      岐雲理理衣襟,上前見禮:「小仙岐雲,見過種神。」

      風衷的眼神來回掃了一圈:「你們是一起的?」

      岐雲道:「路上恰好遇到就一起來了,得知種神剛剛現世,料想對如今的人間多有不適,小仙想請種神過府侍奉。」

     「岐雲!」青離臉色鐵青,怎麼也沒料到他轉頭就把自己踹一邊去了。

      岐雲偏了偏頭低聲安撫他:「種神顯然對你不滿,你忍忍,我先將她請去府上,你再下些苦功不就有機會了?」

      青離無法反駁,低哼一聲,心有不甘地看了看風衷,抿脣不語。

     「去你府上?」風衷笑了一聲:「聽著倒也不錯,只是我在人間還有事要做,還是算了。」

     「哼……」這下青離不無得意地笑了。

      岐雲卻機靈的很,從袖中取出一隻銅鈴雙手遞了過去:「既然如此小仙就不強求了。這是小仙的仙鈴,種神在人間若有任何困處,可搖動此鈴,小仙即刻便會現身相助。」

      風衷已經沒什麼力氣了,用龍桑杖挑了過來握在手裡,點了下頭:「行了,二位請回吧。」

      青離和岐雲對視一眼,各自見禮告退,腳下卻又舍不得挪窩,畢竟是千辛萬苦才找到的種神,而且誰知道這次錯過了,下次會不會還有機會再見。

      風衷多少了解一些他們的心思,俯身一手抱起窮奇,一手撐著龍桑杖,作勢朝入口走去,料想她先走人,對方總不至於還留著不動吧。

      剛走到那團霧氣前,眼前無聲落下了一襲紅衣的身影,貼過來將她一挾就朝霧氣衝了進去。

      青離腳步一頓,愕然道:「我沒看錯吧,那是方君夜?」

     「什麼?」岐雲追上前幾步,已是一臉肅然:「當初的天界第一上仙方君夜?不可能吧,我記得他不是被抽去仙骨,飛灰湮滅了麼?」

      青離哼了一聲:「原本是這樣,但曦光替他求情保了他一命,這才改成打入混沌界,一個罪仙也想染指種神,想得美!」

      他立即就朝入口衝了過去,不想到了霧氣前腳下卻像是被什麼給擋了一下,扭頭瞪著跑來的岐云:「你擋我做什麼?」

     「誰擋你了?我巴不得你趕緊出去攔下他呢!」岐雲說著就要出去,結果也給什麼彈了回來,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四周,忽然心神一凜:「不好,周圍一定有別人在!」

      青離立即亮出兵器,只見角落裡銀光一閃,一陣青煙飄向遠處,轉眼就不見了。自然不能浪費時間去追,可身前那障礙又未能除去,二人只能合力破解,俱是一臉焦急,只怕是追不上方君夜了。

      風衷被方君夜帶著穿過那團霧氣,人間荒涼乾燥的風頓時迎面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明亮的日光。

      這些時日以來習慣了混沌界晦暗不明的光亮,乍一回到人間竟然覺得晃眼,風衷覺得昏沉的腦袋愈發沉重了。連窮奇都抬著肉爪捂住了眼睛,一頭扎在她懷裡。

     「方君夜,你還是要殺我不成?」

      方君夜之前與涂山十方交手損耗太多,趕了太遠的路,又中過幻術,早已氣力不濟,卻還是強提著神力攜著她直往斷命崖頂飛去,許久才道:「除非你有別人能讓我轉生畫中人。」

      風衷閉著眼緩了緩,口中道:「待人間恢復原樣,冥府中的亡魂都可以轉生為人,你的詛咒自然也就解了。」

     「那要等到何年何月?」

     「總不至於再叫你等一千年。」

      方君夜冷哼:「別做夢了,人間不可能恢復原樣了,凡人都已經死絕了。」

     「哼,凡人與我一樣皆由女媧大神所造就,我還沒死,我不信凡人會死絕!」風衷體力恢復了些,用力將龍桑杖往他身前一掃,靈力帶著怒氣,猶如罡風利刃直擊他胸口。

      方君夜吃痛悶哼,手中一鬆她就落了下去。

      風衷連忙用龍桑杖插向山壁,靈力催生出藤蔓攀住岩壁,險險拽住她,搖搖蕩蕩,她還不忘一手緊緊摟住窮奇。

      窮奇「噗噗」了兩聲,劃著小腿扯著她領口跟著來回搖擺,背上的毛都汗濕了。

      不過一瞬,方君夜竟然又從側面衝了過來,風衷實在支撐不住了,靈力一斷,藤蔓頃刻消彌,人又仰頭摔了下去。

      鏗然一聲龍嘯,帶著狂風自她身下卷來,她的背重重一磕,卻不像是著了地,連忙翻身一看,竟發現自己伏在一條青龍的背上,還以為是在做夢,摸了摸龍鱗才發現是真的。

     「噗嗤嗤噗!」窮奇舉著爪子在龍背上跳了兩下,忽然看見青龍扭頭瞪了一眼自己,赫然就是之前見過的死對頭,又懊惱地在它龍鱗上抓了兩把。

      青龍騰空而起,帶著風衷盤桓了一圈,直往上飛去崖頂,另一條青龍引著車駕似已等候良久。

      黑衣烏發的曦光斜倚在車中,伸手拽了她一把:「喲,小種子,回來啦?」

      窮奇一見是黑衣獵人回來了,興奮地撲了過去,在他腳下繞了兩圈。

      曦光笑了笑,抬眼迎上剛剛追來的方君夜。

      方君夜在三丈之外停了腳步,紅衣在日光下艷得耀眼,臉上的妖印也隱隱被照了出來。他的手已經伸去背後握住畫軸中劍,最終又放開了:「對不住曦光,是我有負你信任。」他垂下眼,緩緩退後,一躍入了崖底。

      龍大似乎認出他來了,驚愕地低嘶了一聲:「東君,那不是方上仙嗎?」

      曦光抿了抿脣,微微頷首,擺擺手示意啟程。他可不想走了一個方君夜,又來個什麼青離岐雲的。

      雙龍牽引,車駕乘風而起,風衷方才被曦光扯上車來,幾乎跌坐在他懷裡,也沒力氣動彈:「你知不知道你託付的這個方君夜險些害我沒命?」

      不知道能本尊前來麼?曦光嘆了口氣:「這次的事怪我安排不周,方君夜本是家父座下大弟子,原本是天界第一上仙,當初犯下重罪,我一個從不過問麻煩事的還特地跑去替他求情,這才留了他一命。他熟悉怒牙海路線,我本以為有此情誼在,自己又與你同去,怎麼也出不了岔子,不想半路就被獬豸逮著了,你有什麼事也不能在旁幫襯。」

      風衷道:「好在有個涂山九尾的後人出手相助,倒也算是有驚無險。」

      曦光笑而不語,手指挑過她手裡的銅鈴,這才開口:「這是什麼?」

     「別人給的,沒什麼用。」

     「那就給我家龍大玩吧。」曦光隨手一拋,銅鈴搭在了龍大的龍鬚上。

      龍大卻甩了一下頭,嘶吟一聲:「我不要,給龍二。」

      龍二也擺了一下腦袋:「我也不要。」

      銅鈴拋來拋去直飛到窮奇面前,它大概是餓極了,居然吧唧一口就給吞肚子裡去了,還響亮地打了個飽嗝。

      曦光不禁笑了一聲。

      風衷忽然發現從見到他為止他都一直歪著半邊身子沒變過姿勢,撐著龍桑杖坐正:「你這些時日可有受罰?」

     「這些時日?」曦光苦笑:「你在混沌界好些天了,可我在天上也就幾個時辰罷了,我這兒挨了百鞭還是新鮮的呢。」

      風衷想起這傷是為自己受的,難免內疚,龍桑杖在他周身點了點,伸出隻手就朝他腰後探去。

      曦光一把按住她的手,結果不慎壓到了痛處,不禁嘶了一聲。

      風衷道:「別動,我給你治傷。」

      曦光看了看她臉,猛一扭頭背過身去,埋臉在臂彎裡:「那你治吧。」

      風衷莫名其妙,隔著衣物覆手其上,稍稍催動那點僅剩的靈力。

      曦光忽然悶聲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被人摸腚(臀部)呢。」

     「……」

  --------------------------------------------------------------------------------------------

      小劇場

      忽然有個腦洞,有天窮奇肚子餓了,咕嚕咕嚕響,震動了銅鈴,然後岐雲來了——

      岐云:霧草,這什麼地方,烏漆嘛黑的!種神呢?(⊙o⊙)

      窮奇:咕嚕咕嚕……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 04:5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2 03:10 PM 編輯

第19章 吃味

      風衷的靈力的確有效,曦光這傷是被附了上古神力的執法鞭所笞,足足一百下,為了維持儀態一直強忍著疼痛,她只不過隔著衣裳摸了幾下便有所緩解了。

      只不過她也因此徹底耗盡了靈力。

      曦光剛能坐正身子,轉頭卻見她靠在扶手上已經睡了過去,那張好不容易被他養圓潤了些的小臉如今又瘦了回去,眼下還一片青灰,簡直跟剛遇到他時那副蠻人模樣差不多了。

      他輕嘆一聲,一手托著風衷的頭枕在自己膝頭,一手伸指在她眉間探了探,頓時心下一沉。

      龍大龍二扭頭看見,不好發出龍吟來打擾,傳音入密問曦光:「東君,這凡人小姑娘當真是叫三界苦尋的種神?」

      曦光哼了一聲:「早說你們有眼無珠了。」

      二龍默默無言,這下看風衷的眼神再也不敢像之前那般隨意了。

      曦光忽然道:「往東方飛。」

      這青天白日的,東君車駕是不應該隨便在天上亂飛的。龍大龍二牽引著車既不敢飛太低,也不敢飛太高,一路都在雲裡穿來穿去,生怕被人瞧見他們以公謀私,速度自然也是迅疾無比。

      小半晌過去,窮奇已經餓得恨不得抱著曦光的腳啃了,他才吩咐停下。

      車駕落到了一處山谷裡,這山谷與風衷先前住過的那個有些相似,也有一處乾淨水潭,只是要小上許多。潭水旁邊生長著幾棵大樹,樹葉都快掉光了,樹後赫然盤踞著幾隻妖獸,正在呼呼大睡。

      風衷以前說有水源的地方就有妖獸盤踞,果然不假。曦光放風衷斜躺下來,走下車朝龍大龍二招招手:「去吧,今日讓你們開個葷,別吃壞肚子就好。」

      兩條龍鬍鬚一翹,歡快地衝了過去。妖獸們霎時被驚起,混亂嘶嚎,齊齊竄起來與雙龍纏鬥,眼前一片塵土飛揚。

      窮奇看得心癢難耐,跑到曦光腳邊撓了撓他的衣擺,「噗嗤噗嗤」哼哼不停。

      曦光笑著對兩條龍道:「你們留點兒,這兒還有餓著的呢。」說完轉頭看了一眼車上睡著的風衷,聲音壓低了下去,「記著留些好的。」

      回應他的是兩聲愉悅的龍嘯。

      沒多久,眼前就清靜了下來,妖獸們多半逃了,沒來得及逃走的全被龍給吞食了。龍大龍二許久沒有開過葷了,好半天才爬過來——真的是用爬的,因為吃多了。

      牠們倒還記得曦光的話,特地留了兩隻肥美的後腿,徑自銜去了風衷腳邊,虔誠地猶如供奉。

      窮奇饞的口水淋漓,上前扒拉著風衷的衣擺求開飯。

      曦光連忙捉住它,食指掩脣「噓」了一聲,拎了只後腿帶著它走去水潭邊,彈指燃了堆三昧真火,袖口一輓,將肉架起來烤了,而後在旁邊拍了拍。

      窮奇顛顛地跑過來,乖乖在那兒一蹲,眼睛一眨不眨地守著火堆上的肉。

      龍大爬到曦光身邊,打著飽嗝嘶吟:「東君您幹起這些活來怎麼這般熟練?」

     「話多。」曦光白了他一眼,飛身去車中將風衷抱了過來。

      風衷這覺睡得極沉,醒來時天就快黑了,穹隆昏黃一片,她一時竟還以為自己身在混沌界裡,坐起身來發現自己躺在一片柔軟的茅草上,面前燃著火堆,三昧真火在其上純淨跳躍。兩條龍盤踞在對面,虎視眈眈盯著火堆旁埋頭啃肉的窮奇。

      曦光盤腿坐在她身邊,手裡凝著尚未散去的真氣,似是鬆了口氣:「你可算醒了,再不醒我也沒法子了。」

      風衷揉揉額角:「我們這是在何處?」

     「在尋藥的路上。」

     「尋藥?」

      曦光嘆息:「誰叫你這麼拼命,好不容易鑄就的元神根基都險些毀了,若不能尋到靈藥穩固根基,那就前功盡棄了。」

      風衷摸起龍桑杖,哀怨地戳了一下地面:「原本拿到法寶我就能開始藉助神血鑄就仙身,偏偏被郁途給打亂了。凡人果然難敵天神,他一個意識都險些要了我的命。」

      曦光笑道:「你的命不是還在麼?堂堂種神哪那麼容易死呢?那也太浪費窮桑果核了。」

     「噗!」窮奇在旁邊嚼著肉附和了一聲。

      風衷摸摸肚子:「先別管那個,再不吃東西我馬上就要餓死了。」

      曦光早給她留好了,伸手在火上取了肉過來遞給她。

      風衷接過來吃了兩口,想到他的話又不禁憂愁:「穩固根基的靈藥有許多,只是如今人間這幅模樣,你要上哪裡去找?」

     「往東去雷澤看看。」曦光說著眉頭一挑:「其實也不用這麼麻煩,以你如今被三界哄搶的地位,只要張一張口,各路都會奉來靈藥。」

     「算了吧,那我還不得還他們一個崽。」風衷恨恨地咬了一口肉,仿佛咬的是郁途。

      曦光好笑:「那還是去雷澤吧。」

      風衷點點頭,擱下肉,從懷中摸出乾坤袋,取出軒卿和藍玉瓶,將空袋連同錦盒一起遞去他眼前:「物歸原主。」

      曦光接過了乾坤袋,錦盒卻沒收:「這本就是給你準備的,你留著吧。」

      話音未落龍大就撲到了跟前,恭恭敬敬地低下龍首開了人腔:「小神先前有眼不識泰山,今日方知種神現世,願將乾坤袋孝敬給您老人家。」

     「咳……」風衷剛拿起肉塞嘴裡就噎著了,忍不住摸了摸臉,她怎麼就成老人家了?

      曦光憋著笑將乾坤袋塞回她手中:「那您老就收著吧。」

      風衷瞪他一眼,忽而一怔,轉頭看了看剛被她放出來的軒卿。

      曦光立即正色,還以為郁途又附了意識過來:「怎麼了?」

      風衷凝神嗅了嗅氣息:「奇怪,總覺得他似乎有些不同了,只是我如今靈力大損,也無法細探。」

      曦光起身伸出兩指點在軒卿眉心間,將他周身都探了一遍,暗暗吃驚,轉頭問風衷:「你可知束魂釘?」

      風衷搖頭。

      曦光道:「你沉睡太久,不知道也不稀奇。上古神多生自自然萬物,神力也多借以自然萬物施展,中古神則多以修煉元神來增加修為,束魂釘便是一種元神術法。施術者消耗己身元神禁錮對方元神,只要自己元神強於對方,就能慢慢將之元神蠶食殆盡,使之最終成為一具空殼。不過這術法十分凶險,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他指了指軒卿,「他所中的就是束魂釘,但是現在已經感覺不到束魂釘的存在了。」

      風衷恍然大悟:「我在混沌界裡遇到了他的仇家,看著的確像是出身中古,軒卿體內沒有束魂釘了,莫非是因為仇家死了?」她當時被方君夜挾持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涂山十方解決了那個紫洇。

      曦光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

      軒卿體內的束魂釘是紫洇的元神所化,但是如今紫洇已經被殺了,施術者的元神一滅,束魂釘的傷害自然也就沒了。他也只接觸過束魂釘這麼一次,從不知道解開術法居然要靠滅了施術者的元神,這次也真是陰差陽錯歪打正著。

      風衷再無心思吃肉了,坐著思索了半天,忽然問道:「既然他體內沒有束魂釘的傷害了,那能否重新培築元神根基?」

      曦光一愣:「怎麼,你很希望他活過來?」

     「那是自然。」

     「你就這麼在意他?」曦光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

      風衷看了看軒卿:「他畢竟是為救我才沒了元神,我自然希望他能重獲新生,也能防著郁途再附他身。」

      曦光眼光微動,背在身後的手指搓了搓,沒有作聲。

      道理他都懂,可怎麼就是有些不大痛快呢?

      龍大龍二恰趴在他身後,瞧得真切,相對嘶吟嘀咕:「東君定是在吃味。」

     「沒錯,東君一不高興就這樣。」

     「切,那個小神有什麼好的,長得都不如我們東君好看!」

     「就是,道行頂多也就幾百年,我們東君可是上古神裔,種神居然對他比對我們東君還好。」

      曦光幼年就知道不可將自己多重身的真相告知旁人,這秘密除了他父母之外,哪怕是龍大龍二都不知道。它們此刻在後面一無所知地編排著,聽在他耳中不就是說他自己在跟自己較勁麼?

      他手攏在脣邊乾咳一聲,衝風衷笑笑:「也罷,我可以將他帶回扶風山中修煉,試試看能否培築元神根基。」

      風衷雙眼一亮,撐著龍桑杖站起身來:「好,那我就將他交給你了。」

      兩條龍又嘀咕開了:「看,東君還裝風度,其實心裡都氣壞了。」

     「唉,東君夠可憐的了,快別說了。」

      曦光冷著臉轉過頭來:「天就快黑了。」

      二龍齊齊一哆嗦,望瞭望天:「啊對,我們該去扶桑樹頂接太陽了。」說完趕緊起身向風衷告辭,臨走龍大還不忘甩尾揍一下那妖獸。

      窮奇抱著肉啃得專心致志,忽被掃得一個趔趄,肉掉到了地上,氣得追上去對著天噗了牠半天。

      曦光在風衷身前施了層結界,帶著軒卿踏上雲頭:「我去去就回,你在此稍等片刻。」

      風衷點頭。

      雲頭飛起時,曦光低頭一看,她還一直目送著自己,側頭一瞥,又覺得可能是在送軒卿。

      略煩躁。

  ------------------------------------------------------------------------------------------

      小劇場

      曦光:又多一個情敵!仔細一看,媽蛋,是我自己!

      風衷:所以世上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這句話原來是從你這兒來的啊。←_←

      曦光:我圖個啥……

      心疼小太陽,你家兩個龍保姆光顧著嘮嗑都不來接你下班了!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 04:53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39 PM 編輯

第20章 內鬥

      天界現在分外安靜,因為大家都跑去下界追尋種神了。曦光帶著軒卿進了扶風山,一路半個人影也沒遇到。

      他沒入東君府,而是直接進了山腹。

      由一條曲折的小道進入,漸漸越走越開闊,山腹裡靈力充沛,就連他父親都選擇在這地底沉睡。

      一直走到最深處,有一處幾丈見方的洞穴,曦光低頭進去,裡面光線晦暗,靠著山壁杵著三道身影,個個都封在冰魄裡,看不清相貌,那是他最初的三重分身。

      多重身是天生的,但到底能駕馭多少分身卻並非生來就固定好的,可以通過提升修煉來增加。曦光如今可駕馭五重身,除本體外那四重分身便是一重一重慢慢修煉所得,由此也養成了每多一重身就塑造一具分身的習慣,只不過大多都很少使用。

      軒卿是他擁有第五重身時造就的分身,就是最近最新的一具,那大概是四百多年前的事。曦光用他最多,一個毫不起眼的小神,去哪裡都方便。

      分身並非自然而生,沒有元神,長久在外行走會損耗靈氣,只有休養才可恢復。他將軒卿封入冰魄中,對著那張沉睡的面容看了又看,最後摸了摸下巴好笑:「我還真跟自己較上勁了不成?」

      出了山腹,龍大龍二還沒回來,他也沒停留,匆匆趕去人間。途徑南天門外,卻見那群去下界的神仙全都回來了,也不知出了什麼事,居然個個都亮出了兵器,就在大門口鬥了起來,你來我往刀光劍影,一片吵雜。

      守門將過去勸,完全沒用,反倒挨了揍,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

      曦光伸手托了一下門將,帶著他一直退避到了門柱旁:「這是怎麼了?」

      吵雜聲太大,門將幾乎用喊的告訴他:「也不知是從哪裡來的消息,說是種神如今是凡人,天界誰的神力最高,誰便可用自己的神血助其重鑄仙身,還能留下子嗣,他們為了一較高下就打起來了!」

      曦光不禁一愣,他們怎麼會知道風衷要借血登仙?

      人間的天氣依然很混亂,風衷蹲在水潭邊清洗手臉,忽然就變了天,狂風捲入山谷,兩側山壁上不斷有碎石刮落下來,她被吹得東倒西歪,連忙拄著龍桑杖朝結界裡走,那裡面完全不受影響,就連火苗都未曾擺舞一下。

      剛要一腳跨入結界,只聽對面山頭上猛地一聲巨響,霎時間地動山搖,她抬頭看去,一道龐然黑影蹲在那裡,風裡送來了惡鬼的氣息。

      這東西她認識,乃是山中惡靈所化的巨靈鬼,郁途手下的愛將,輕易不會放出來。

      這混賬果然片刻也不讓她鬆懈,她前腳回到人間,後腳他便追蹤而至了。

      她趕緊避入結界,踹了一下還在狂吃的窮奇。

      巨靈鬼躍了下來,一隻腳就踏滿了整個水潭,濺出數丈高的水花。窮奇驚得蹦了起來,警惕地繃緊了身子,齜出還不算尖利的牙。

      結界肉眼看不出來,大概惡鬼的眼睛也是看不出來的,所以巨靈鬼直接衝了過來,鏗然一聲撞在結界上,彈出水波一樣的紋路。

      這一下震得巨靈鬼往後退了好幾步,就連裡面的風衷和窮奇都跌坐在了地上。

      吃了虧後,巨靈鬼謹慎了許多,慢慢匍匐著湊近,巨大的臉龐映在火光下,黑黢黢的駭人,五官模糊不清,唯有雙眼最醒目,空洞地冒著兩縷青煙。

      風衷爬了起來,看起來這東西早就潛伏在附近了,也許是畏懼曦光身上的日光氣息才未接近,現在曦光不在,它便現身了。

      巨靈鬼又衝了上來,一下一下撞擊著結界,震得人耳朵發脹。風衷從錦盒裡取了一顆丹藥塞進窮奇口中,卻連掐指操縱它的靈力都使不出來,乾脆故意斜睨著牠道:「看來你肯定是奈何不得這惡鬼了。」

      窮奇最恨別人瞧不起牠了,牠一個上古凶獸,誰見了不怕,還奈何不得一個惡鬼?頓時氣得一蹦三丈高:「噗噗嗤嗤嗤噗噗!嗤嗤噗!」老子今日非要跟牠鬥上一鬥不可!你千萬別拉老子!

     「哢……」結界發出細微的輕響,彈出來的波紋裡居然有了裂痕,巨靈鬼衝擊地越發猛烈。

      窮奇身軀暴漲,衝出結界撲了出去。雖然它藉著丹藥增大了體型,可是跟巨靈鬼比起來還是太小了,這一撲也不過只將巨靈鬼衝地小退了一步而已。

      巨靈鬼甚至都沒有多看它一眼,揚手揮開它就繼續衝撞結界,越來越清晰的碎裂聲傳了出來。

      風衷盤腿坐下,巋然不動,窮奇只能拖延些時間,她可以趁機積蓄起一點氣力,也許還能擠出一絲靈力來,不到萬不得已時不能輕易動用。

     「哢……哢哢……」碎裂聲更響了,風衷沉靜地盯著巨靈鬼,緊緊握著龍桑杖,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卻見巨靈鬼停了下來,黑洞洞的雙目貼在結界上,冒出的青煙裡泛出了微藍的光芒。

     「郁途!你小子又想幹什麼?」她陡然就來了火。

     「風衷,」郁途的聲音果然響了起來:「我知道你拿到法寶後必然要借神血登仙,既然改變不了你的決定,只有趁你元氣大傷時及早阻止了。」

     「你不是說人間沒救了?那又何必如此忌憚我恢復神力?」

      巨靈鬼在結界外徘徊著,郁途的聲音斷斷續續,大約怒牙海一戰他也有所虧損:「人間的事且不提,我本也不願你去藉助他人精血。我知道借血是怎麼回事,你必須要用到藍玉瓶,那會留下子嗣,我可不希望逐漸凋零的天界再有新神仙誕生。」

      風衷冷笑一聲:「你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

      窮奇從巨靈鬼的背後撲了過來,一爪撓在牠後頸上。

      郁途控制著巨靈鬼轉過身去,朝牠高高揮起了手臂,還沒揮下去,後方山頭上忽然躍下來一道黑影,直撲向窮奇,竟然和巨靈鬼一樣高大。

      風衷怎麼也沒想到這般巨型惡靈所化的鬼將居然一下來了兩隻,連忙對窮奇道:「快躲開!」

      伴隨著她的話音,那道巨大的黑影卻越過窮奇撲向了巨靈鬼,一下將牠撞翻在地。

      風衷愕然地看著眼前場景,嗅了嗅氣息才發現那巨影雖也是鬼魂,卻並沒有冥府的陰氣,似乎是漂泊在外的游魂,不知為何會幫她。

      巨靈鬼和那巨影撲打在一起,巨影分外靈活,繞著巨靈鬼的雙臂重重壓了下去,幾乎要將它壓成一團。窮奇自後方而來,鼓動腹部,深吸口氣,張大了嘴,生生將巨靈鬼的魂魄朝口中吸去。

      兩團微藍的鬼火及時從窮奇口中鑽了出來,郁途的聲音散在風裡:「難道你的幫手就是這個游魂?也罷,今日殺不了你也無妨,反正天界已經一團亂了。」

      最後一個字幾乎輕飄飄的快聽不見,窮奇完全將巨靈鬼吸入了腹中。游魂竟也被它吸得前進了兩步,連忙調頭跑了,跑了幾步又停下來面朝風衷頓了頓,似乎在看她,然後一閃就沒了蹤跡。

      風衷下意識就追出了結界,滿心古怪,怎麼感覺牠像是認識自己?

     「噗!嗝……」風衷被窮奇的聲音拉回神來,就見它的肚子已經脹成了球,躺在地上走都走不動了。雖然吃的是鬼魂,但也太巨大了,它竟然硬是給吞了下去。

      狂風裡送來了神仙的氣息,風衷以為是曦光回來了,抬頭去看,天邊飛來的男子映著火堆的光露出了青衣白裳,竟是之前見過的青離,身後還跟著岐雲,看起來風塵僕僕。

     「你們怎麼又來了?」

      青離手裡執著劍,四下看了看,躍下了雲頭:「方才此處似有惡靈出沒,不知種神可有遇險?」

     「你們來晚了,」風衷指了一下窮奇:「已經在它肚子裡了」

      青離看了一眼地上漲大了數十倍的窮奇,微微尷尬:「是我們來遲了,種神無事便好。」

      風衷只等曦光回來好上路去尋藥,沒心思與他們閒扯,隨口道:「沒事,你們不用擔心,可以回去了。」

      一聽她下逐客令,岐雲連忙閃身出來道:「我們剛從混沌界裡出來便聽說了,種神如今是凡人,急需藉助神仙精血登仙對吧?小仙不才,願為種神效勞。」

      青離當然也是因此來的,沒想到話先讓他說出了口,昂了昂下巴道:「小神乃上古青鳥後裔,血統純正,種神若不嫌棄,可用小神的精血。」

      岐雲苦笑,這點他的確比不上青離,誰叫他是由人修煉成仙的呢,上古血統自然是要金貴些。

      風衷目光在他們身上掃來掃去:「你們從哪裡聽說這事的?」

      岐雲訕笑:「整個天界都傳遍了,都在說誰的神力最高誰便能得到種神垂青,可助您重獲神力,也能留下後嗣。」

      風衷蹙眉,就連曦光都知道的沒這麼詳細,他們怎麼會知道?她頓時反應過來,必然是郁途了,難怪他說天界已經一團亂了。

      郁途與她同出自女媧大神門下,彼此都十分了解,像她這樣由大神賜血而生的天神,唯有再通過神仙的精血才能洗去凡體,重歸神壇,他對此再清楚不過。

     「我可沒說要神力最高的。」她撐著龍桑杖走回結界:「女媧大神乃創世之神,當今天界諸神就算能力再高,又豈會有高的過創世神的?」

    青離和岐雲頓時沒了聲響,過了半天,岐雲才小聲問了句:「那種神想要什麼  樣的?」

     「我自有計較,你們各憑本事就是了。」

      風衷的話剛說完,眼前火堆忽然滅了,狂風愈發猛烈,飛沙走石,吹得人睜不開眼。

      青離摸黑叫了一聲「種神」,似乎是想來拉她,卻被風吹著跟岐雲撞到了一起,惹得岐雲一聲痛呼。

      風衷在結界裡倒是好好的,手忽然被人一扯,懷裡被塞入了窮奇,那滾圓的肚子簡直都鉻手,然後她就跟著飛了出去,老遠還能聽到青離和岐雲在喊她的聲音。

      狂風大作,風衷幾乎睜不開眼,半邊臉都埋在那人臂彎裡,自然嗅到了他身上日光的氣息:「你怎麼到現在才來?」

      曦光嘆了口氣:「別提了,天界知道了你要借血登仙一事,已經打起來了,也許是誰散播了消息,企圖引起天界內訌。」

     「除了郁途還能有誰!」風衷呸得吐出口沙子,涂山十方說的沒錯,這下她真成禍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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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曦光:怎麼辦,好想跟小種子說考慮一下我的血,要怎麼說呢?在線等,急……

      風衷:你什麼都別說,你好好表現就行了。

      曦光:……我表現挺好的,可是你都只記得我的分身,寶寶心裡苦,還不能說←_←

      龍大龍二:該!

      窮奇:噗!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 04:55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3 01:42 PM 編輯

第21章 變化

      這一千年來三界無法繁衍後代,用遍了方法也無效,大家漸漸地開始在暗地裡埋怨是天帝統治失德之故。天帝背了鍋很傷心,於是跑去崑崙山閉關修煉去了。

      天后原本可以主事,但心疼天帝,趕去崑崙相勸多次,皆無效果,最後氣得心一橫,也在崑崙山找了個山頭閉關了。

      所以眼下天界算是眾神各司其職,實際上又群龍無首,那群神仙才敢正大光明地在南天門外鬥成這樣。曦光臨走之前只能去通知了一下執法神,估摸著這會兒上面的亂子應當停了吧。

      天亮時他帶著風衷已經往東走了很遠。東方自古以來便是祥瑞之地,群山環抱,湖海浩淼,這里幾乎看不到妖獸出沒,大地也濕潤了許多,很多地方還覆蓋著一層薄綠。

      風衷身體還很虛弱,先前又遭了巨靈鬼的攻擊,被他拉著飛身在天上時就已經睡著了,直到此時才醒過來。低頭看看窮奇,它吃了巨靈鬼後撐了一宿,到這會兒還沒緩過來,肚子還鼓著,懶洋洋地窩在她懷裡,完全不想動彈。

      風衷的肚子驀地響了一聲,默默轉頭看著曦光,一切盡在不言中。

      曦光看似視若無睹,卻還是攬著她停去了下方的小坡上,一手扶著她坐下,一手將窮奇從她懷裡撈出來放在一邊。此處雖然安全,考慮到風衷眼下虛弱,他還是照舊布了層結界,這才朝旁邊樹林裡走去,背影挺直,展現自己任勞任怨的偉岸。

      風衷將龍桑杖擱在膝頭,盤腿打坐,剛閤上眼便聞到了極其濃烈的妖氣,睜眼環顧四周,一切如常,目光一偏,落在身旁的窮奇身上,不禁一驚,那妖氣竟然是從牠身上發出來的。

      不僅如此,窮奇身上正在迅速起著變化——鼓著的肚子癟了下去,身形暴漲,雪白的毛髮轉為紅色,一根一根豎起猶如尖針,嘴裡的牙也翻了出來,如刀刃般泛出寒光。

      牠站了起來,聲音也變成了低沉的嘶吼,雙眼透著陰森的紅光,牢牢盯著風衷,仿佛隨時都會撲過來。

      風衷沒有動彈,只是緊緊握住了手中的龍桑杖。

      自打去了一趟混沌界,窮奇身上就多了許多妖氣,風衷早就察覺到了,但牠本就是妖獸,這並沒什麼妨礙,她也就一直沒怎麼在意。今日牠忽然起了變化,恐怕是因為昨晚吞食了那個巨靈鬼。

      不過一瞬間,窮奇便從幼崽轉化為壯年凶獸,一直在眼前徘徊,口中發出難耐的低嘶,看著風衷的眼神仿佛在看仇敵,終於按捺不住撲了過來。

      風衷及時側身一讓,爬起來便跑出了結界,她要拖延會兒時間,待靈力再恢復一些便能用傀儡術控制住牠了。

      窮奇失去了理智,窮追不捨,一直將她逼到小坡後方的樹影裡。風衷拖延不下去了,只好掐住手指準備念動口訣,心裡尚且沒底,背後驀地一陣涼風吹過,眼前蓋下了一道巨大的黑影,頭頂狂風一掃而過。

      嘶吼著撲過來的窮奇頓時被掀翻了出去,重重摔在小坡上,但不過一瞬就甩了甩毛站了起來,已是勃然大怒,這次卻是對著風衷的背後,跳起來就朝這邊揮來利爪。

      風衷矮身避過,又是一陣狂風掃了過去,窮奇又被甩飛了出去,這次滾了好幾圈才停下,卻似乎沒力氣爬起來了,身形慢慢縮小下去,肚子又鼓了回來,利爪消退,豎起的毛髮也服帖變回白色。

      牠爬起來左右看了看,像是被摔清醒了,口中恢復了「噗嗤噗嗤」的叫聲,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模樣。

      風衷連忙轉頭,背後那道高大的影子卻已朝樹林深處閃去,快得仿佛是她的幻覺,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正是昨晚幫她對付巨靈鬼的那個游魂。

      旁邊有人托住了她的胳膊,風衷這才回神,發現曦光就站在身邊,手裡提著幾串不知從何處摘來的果子。

     「怎麼了?」

      風衷將昨晚受到巨靈鬼襲擊的事告訴了他,又將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朝樹林深處望了一眼:「那個游魂很是厲害,已經幫過我兩次了,像是認識我一樣。」

      曦光很詫異,有他在是不可能有什麼陰間之物接近的,這游魂竟然一路都沒跟丟也是稀奇:「你暴露於三界之後這東西便現身了,也許真有可能認識你。」

      風衷從他手裡扯了一個果子下來,還順手在他衣袖上擦了擦,塞進嘴裡三兩口就咽了下去:「我很想問清楚,但它每次都不肯逗留,古怪的很。」

     「下次再想辦法問吧。」

      風衷點點頭,覺得果子甘甜可口,忍不住舔了舔脣。

      曦光看見,鬼使神差就主動摘了一顆果子下來遞到了她脣邊。她竟也沒拒絕,張口就吃了,嘬到他手指,指尖微微酥麻。他這才如夢初醒,將果子全都塞到她手裡。

      風衷對他的半途而廢很失望:「剛想誇你做事細緻來著。」

      曦光走去窮奇身邊,抱起牠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笑道:「不行啊小種子,我怕這樣慣著你,將來你就跟窮奇一樣懶了,那可就糟了。」

     「……」

      窮奇此時很安分,都沒介意他說自己懶。因為吞了個巨靈鬼,牠到現在也不覺得餓,看到風衷吃東西還捂住了眼睛,仿佛以後都再也不想吃東西了一樣。

      曦光道:「牠還是幼崽,硬拼著吞下了這樣一具惡靈魂魄,難免會這樣,若是能壓住這煞氣收為己用,應該就能化解了,說不定還能因禍得福呢。」

      風衷往嘴裡送果子的手一頓,剛要問清楚些,忽然朝旁邊喝了一聲:「誰?出來!」

      休息到此時,她的靈力已經稍稍恢復了一些,雖然無法細查,但只要離得近還是能感覺出陌生氣息的。

      曦光立即站了起來。

      一個青衣女子從小坡下方慢慢走了上來,生得明眸皓齒,珠釵環佩步步作響。她看看風衷,又看看曦光,指著窮奇道:「我有法子幫牠。」

      風衷上下打量了她兩眼:「你是……」

      女子道:「叫我青玄便好。」

      風衷對曦光對視一眼,又問她:「你要如何幫牠?」

      青玄走到窮奇身邊,蹲下身來伸出兩指,指尖凝起淡淡的青光,在它身上細細按壓揉捏了一番,不出片刻窮奇那圓鼓鼓的肚子便小了下去,她又從懷裡摸出一株細嫩的草藥來,捏開窮奇的嘴餵了進去。

      曦光挑了挑眉:「謔,這可是九黎草,如此珍貴的草藥,你就這麼給了我們?」

      青玄站起身來:「實不相瞞,我也有事相求,求的是她。」她伸手指了指風衷。

      風衷道:「你以此貴重靈藥幫了窮奇便等於是幫了我,有什麼要求儘管說,只要我能做到,絕無二話。」

      青玄臉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那麼,敢問種神,能否賜教於我,究竟要如何才能孕育出後嗣來呢?」

      風衷眼珠一轉:「原來你本就是衝著我來的啊,這我可沒辦法教你。」

      青玄頓時變了臉色:「我看你不是沒法教,而是不願意教吧,莫不是怕沒了這本事,就再也無法得到天界那些男神仙們的愛慕了?」她瞥了一眼曦光,「他也是為了子嗣來的?長得倒是不錯,可惜沒青離好。」

      風衷不怒反笑:「你究竟是誰?」

      青玄冷哼:「我已說了我是青玄,青玄青離,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們是何關係?」

      風衷恍然大悟:「哦,兄妹啊。」

      青玄氣紅了臉:「什麼兄妹!是一對兒!我們天生就是一對雌雄青鳥,註定是要在一起的!」

      風衷好笑:「名字這麼像,哪裡像一對了?」

      青玄不想與她糾纏這些,紅著臉怒道:「三界眾女無一可生育後代,你卻獨占秘密不願相助。如今整個天界都因為你亂作一團了,依我看你不是什麼神,而是出來禍亂三界的妖孽!」說著臉一沉,手中亮出一柄三尺來長的細劍便刺了過來。

      青鳥最擅探察,她與青離乃同生之鳥,感應更是深刻。原本她一直在蓬萊島修煉,昨日得知天界內鬥,擔心青離才匆忙出島來找他。哪知循著他氣息直追到人間,卻見向來眼高於頂的他立在狂風裡低聲下氣地對種神獻殷勤,難以置信又痛心無比,更害怕他發現自己看見了這幕,匆忙調頭就跑了。

      不想今日返回蓬萊的路上竟就遇到了種神。

      既是種神,就該造福三界,為何要將秘密藏著掖著?難道不是故意要引男神仙們為她內鬥?身為神祇竟如此自私虛榮,叫她如何不憤怒!

      風衷往後連退幾步,那劍尖抵在她身前幾尺之外,彈出微微的波光,劍身都彎了起來,卻分寸不進。青玄這才發現有結界在,憤怒地看了一眼曦光:「一定是你勾引的這小子護著你!」

      風衷撐著龍桑杖走出結界來,在她側面站定:「沒有結界你也未必傷的了我。」

     「大言不慚!」青玄劍花一輓朝她襲來。

     風衷手中的龍桑杖在地上輕輕一點,藤蔓生長而出,緊緊纏住了她的腳。青玄頓時朝前栽去,連忙用劍撐著才不至於摔倒,單膝跪到了地上。

     「這才像晚輩見禮的模樣,起來吧。」風衷居然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頂。

      青玄連忙站起身來,要是面前的人跟傳聞中的種神一樣也便罷了,分明是個比她還小的凡人,叫她晚輩怎能讓她服氣!

      她重振精神,復又朝風衷襲去,劍上夾帶青光,已是動真格了。

      風衷不想硬拼,腳朝結界邁去,剛才想教訓一下她的無理取鬧才動用了靈力,現在已經虛了。

      青玄看穿她目的,右手劍送出時,左手拍出了一記掌風,將她逼離結界邊緣。

      風衷後退幾步,那劍堪堪貼著她胸前擦了過去,只差分毫便會留下一道口子,但倏然停住了,劍尖穩穩地夾在曦光兩指之間。

      他手指一送,青玄連退幾步才堪堪站穩。天界那些神仙她就只認識青離,這黑衣烏髮的天神她根本沒見過,自認不敵,卻還是強撐著沒走。

      曦光笑道:「我若是你,現在便離去了,否則你那個青離絕對會循著你的氣息一路找來。」

      青玄眼神微動。

      趁她分神,風衷扯了一下曦光的衣袖,他立即會意,撈起窮奇攜著她就走,身形如風,老遠只剩風衷飄忽的聲音傳了過來:「多謝你的九黎草,他日一定報答。」

      青玄想了想,到底還是沒跟上去。

      正準備啟程回蓬萊,忽覺身後有異,她轉過身去,卻迎上了一陣狂風,被吹得往後重重地摔了出去,仰起頭只看見樹影裡立著一道高大的黑影,仿佛正看著自己。

      她嚇了一跳,不明白自己到底惹到了什麼,忍著痛趕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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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修了個BUG,青玄一直在蓬萊島,幾乎是不認識天界的神仙的。因為跟主題無關,所以不太可能出現仙女們組團來跟小種子撕逼之類的情節╮(╯_╰)╭

  小劇場

      風衷:讓你好好表現,連餵我餵個果子都半途而廢,我要給你扣分了。

      曦光:慢著!我馬上就來餵,你要什麼樣的餵法?什麼樣的姿勢?昂?

      風衷:花式的?

      曦光:……你們上古的真會玩兒←_←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 04:57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40 PM 編輯

第22章 涂山

      曦光帶著風衷繼續往東而行,下方已至青丘地界,山勢奇特起來,盤踞錯落,足足九座,隱隱透著仙氣。他來過這裡,很是熟悉,這裡的山南有一種青玉,佩戴可以增長靈氣,他原本就計劃好經過的時候去尋一塊來給風衷。

      剛按下雲頭,準備神不知鬼不覺地停在附近,旁邊忽然傳出一聲嬌叱:「何方賊子敢擅闖我涂山青丘!」

      曦光扶額,想溜已經來不及了。

      樹林裡傳出了清脆的鈴鐺聲,一個嬌小的少女從層層樹影中走了出來,腳脖子上醒目的拴著個鈴鐺,身後跟著個身姿修長的青年,二人皆是銀發白衣。

     「是我。」他主動朝前走了一步。

     「咦,這不是東君嘛。」少女一眼認出曦光來,臉上頓時掛滿了笑,匆匆跑到跟前,視線落在他懷裡的風衷身上,頓時一驚:「凡人?」

      身後的青年大步走了過來,看了看風衷,對少女道:「秀秀,帶他們去見族長,你別動歪心思。」

      少女哪管他說什麼,推開曦光就纏住了風衷的胳膊,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妹妹,我叫涂山秀秀,你叫什麼呀?以後要不要住在涂山跟我一起啊,我對你會很好噠,我還會……」

      風衷努力撇著頭讓開她越靠越近的臉,忽然想起涂山十方來,狐仙還真是貪戀人氣啊。

      涂山秀秀見她似有不願,拍了一下額角:「唉,瞧我,定是弄錯了你的喜好,你喜歡男的是不是?」她說著搖身一變,化作了個翩翩美少年,「這樣呢,你肯留下來了嗎?」

      曦光哭笑不得地擋開她的死纏爛打,一面對青年道:「涂山奉,你倒是管管啊。」

      青年一把揪住了涂山秀秀的後領,在她天靈蓋上輕輕一拍,頃刻將她化成了一隻九尾小狐狸拎在手裡。他毫不在意,仿佛早已習慣,朝曦光和風衷抬了抬手:「二位請隨我去見族長,這是規矩。」

      話雖客氣,但其實他也一直緊盯著風衷,多少年沒見到活人了,這氣息太叫人懷念了。

      恢復活蹦亂跳的窮奇跟在後面,恰好挨著被涂山奉提著的九尾白狐。那九條白絨絨的尾巴時不時掃在牠身上,很是舒服,牠便一路伸出肉爪去撩那尾巴,結果涂山秀秀怒了,衝它齜牙嚎了一句:「你個妖獸別碰我!」

      窮奇也齜牙回了一句:「噗!嗤嗤嗤噗!」誒嘿!老子就碰,來打我呀!

      涂山奉瞥了一眼窮奇,對那凡人愈發好奇了。自從人間生機凋敝,涂山九尾就定下了極其嚴格的規定,很少與外界接觸,他們並不知道外界種神現世的消息,只覺得她是個奇特的凡人,竟然能收服這樣一個妖獸。

      風衷因為身體虛弱,一路都很少說話,儘管被曦光攙扶著前行,其實還是累,結果反倒羨慕那被拎著的涂山秀秀,她也能被拎著走就好了。

      涂山秀秀見她看自己,連忙撓涂山奉的腰:「哎呀快看快看,這小姑娘喜歡我,這小姑娘是我的了!你們誰跟我搶我跟誰急哈!」

      涂山奉抬手就在她毛絨絨的腦門上賞了一記彈指,疼得她再也不敢亂叫了。

     「噗!嗤嗤!」窮奇在一邊幸災樂禍。

      曦光終於察覺到了風衷的疲憊,看看左右,湊近低聲道:「你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背著你走。」

      風衷道:「我介意什麼,我巴不得呢,我快累死了,為了教訓那個小鳥我一點力氣也沒了。」她說的是青玄。

      曦光遂大大方方蹲下來把她背了起來。

      涂山秀秀又忍不住叫了起來:「東君,你不要跟我搶這個小姑娘啊,你一個天神跟我搶個凡人作甚!你害不害臊啊!」

      涂山奉這次沒揍她,但是捂住了她的嘴:「到了。」

      風衷抬眼去看,剛才還覺得兩旁都是樹木,面前一團模糊的白霧,現在白霧後面居然顯露出了錯落的房屋,都很低矮樸素,的確是她記憶中涂山氏的作風。

      曦光似乎對這裡輕車熟路,不用涂山奉帶路,徑自背著她就進了當中最大的一間屋子。

      一進門就嗅到了濃厚的狐仙氣息,面前簡單的擺著木榻矮幾,裡側是一張垂帳大床,上面臥著個人影。

      曦光道:「族長,是我來拜訪了。」

     「哦?東君麼?你許久沒來看過我老人家啦。」一把蒼老的女聲傳了出來。

      涂山奉跟在後面道:「族長,與東君同來的還有個凡人。」

     「凡人?」族長一手挑開垂帳,那隻手已滿是皺紋,隔著縫隙她只露出一隻眼睛瞥了一眼風衷,忽然怪叫一聲縮了回去,驚得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愣。

      涂山奉甚至一不小心把涂山秀秀都丟到了地上,她趁機化作了人形,從曦光背上拖下風衷就往床邊走:「奶奶,您快看看,這真的是個凡人,我就知道您也要驚訝的叫!」

     「別、別過來!」族長慌亂地拉著垂帳:「等一下,就等一下,馬上就好!」

      涂山秀秀莫名其妙地停了下來,風衷被她拖得夠嗆,趁機抽出胳膊站穩。

      垂帳動了動,又被重新挑開,這次伸出的手卻是肌膚光滑白嫩,裡面探身而出一個雲鬢高挽的白衣女子來,眉眼間盡是風情。

      涂山秀秀驚訝道:「奶奶您忽然變這麼年輕做什麼?」

      族長沒搭理她,走到風衷跟前,仔細看了看她,又驚得退後兩步:「種子,真的是你啊!」

      風衷一愣,上下打量了她半天:「你是……涂山九齡?」

     「是我啊!」涂山九齡摸摸臉:「還好我能維持這副樣貌,你都變得這般年少了,我若是以年老之態見你,未免也太丟人了。」

      風衷有些好笑,又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和我那些故人一樣都選擇沉睡了呢。」

     「睡什麼啊,有這群小崽子誰能睡得著!」涂山九齡朝涂山秀秀和涂山奉招招手:「來來,這是女媧大神座下種神風衷,你們都來見禮,她雖與我年歲相當,卻與家母同屬女媧大神弟子,輩分比我還高,你們便叫一聲太奶奶吧。」

      這下輪到涂山秀秀怪叫了:「我方才見著她還叫她妹妹呢!怎麼……怎麼就成太奶奶啦!」

      涂山奉倒是默默無聲地見了個禮,不過沒叫人,大概是對著個小姑娘實在叫不出口。

      涂山九齡也沒在意,她實在太驚訝了,把曦光都給晾在一邊了,拖著風衷的手問:「你怎麼變成這般模樣了?」

      風衷嘆口氣,將自己剛醒來那會兒的事簡單說了些給她聽。

     「你就一個人在那荒蕪的人間奔波?」涂山九齡跟聽故事似的,還上癮了。

     「原本是我一個人,後來我撿著個重傷的小神仙,為他續了命,讓他做了我的傀儡。」

      涂山九齡嘖嘖兩聲:「這小神仙命太好了吧,能給你做傀儡,當初你的傀儡可都是女媧大神親自挑選的呢。」

      風衷笑笑:「我現在連元神根基都還沒穩固,談什麼當初,那都是過去的光輝了。」

      涂山九齡這才想起曦光來:「東君與你同來,莫非就是因為你元神之事?」

      曦光見縫插針:「族長肯定有法子了。」

     「這倒不難,我族中近年來有些不慎亡故的族人,死後內丹還存著,這內丹比你們找什麼良藥都有用,既然是種子你需要,我大可以給你一顆。」

      風衷鬆了口氣:「遇到你實在再好不過,否則我們還不知道要找多久呢。」

      涂山九齡道:「你既然變成這樣了,大概也是上天的安排,不如就在這裡住下,我們涂山九尾自古便多子多福,你如今身為凡人,應當與九尾聯姻,定能多多繁衍後嗣,這也是造福人間的好事啊。」

      曦光頓時皺了眉,看了看風衷的臉色,她居然還在認真的思索。

     「這話說得也不是沒有道理。」

      她剛開了個頭,涂山秀秀就急了:「奶奶,我現在修煉男身還來得及嘛!」

      涂山九齡朝她白了一眼:「你別亂攙和了!」說著看了一眼涂山奉,她比較中意的是他。

      風衷接著把話說完:「只是我與郁途在怒牙海對陣時,他透露說人間落得這般地步是因為凡人觸碰了不該觸碰之物,我想去找找緣由,待我元神穩固借血封神之後,才可著手改變人間現狀。」

      涂山九齡抹了一下鬢角:「凡間都這樣了,恐怕……」她瞄瞄風衷的臉色,沒說下去,這是人家種神的天職,她總不能攔著。

      氣氛有些沉凝,涂山奉過來圓了個場:「族長何不請客人先暫歇呢,他們也累了。」

      涂山九齡自己也累了,點了點頭,再三囑咐要好生照顧風衷,順便把粘著風衷的涂山秀秀給揪住了。

      曦光忍著思緒過來扶風衷,跟在涂山奉身後出了門。

      走在路上,風衷忽然問了句:「你認識涂山十方麼?」

      涂山奉轉頭想了想:「從沒聽說過。」

     「他身在混沌界。」

      涂山奉道:「就難怪了,混沌界裡的涂山氏八成是有些劣跡的,肯定改了名字,我自然不認得。」

      風衷點了點頭。

      曦光在一邊不動聲色。

      涂山奉忽然想到什麼,問曦光道:「東君,以前族長不是贈給你一枚內丹?你用了感覺如何?」

      九尾內丹有多種用途,可用來穩固元神根基,也可用於融入己身,從此便有了九尾一族的幻術和狐火能力。

      曦光瞥了一眼風衷:「那個太過珍貴,我已珍藏起來了。」

      涂山奉點點頭,也沒多問。

      風衷衝他挑了挑眉:「真沒想到你還與涂山氏相熟。」

      曦光道:「以往人間凡人快絕跡時,我在當職路上救了個狐仙,送他回了青丘,族長作為回報贈了我一枚內丹,這才結了緣。」

      當然那枚內丹用去做分身了,這可就不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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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曦光:命苦,剛出虎口,又入狐窩。

      涂山九齡:有本事你跟我們一樣能生啊~╮(╯?╰)╭

      曦光:……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 05:00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40 PM 編輯

第23章 贈玉

      涂山九齡給內丹給的十分乾脆,風衷休息了一晚,第二日涂山奉就將內丹送到了她面前。

      風衷以前從沒想過主動去找那些故人,她生來便受盡敬仰,自然不願意故交看到自己落魄的模樣,一直希望自己重歸神壇後再出現在他們面前,可這次還真是多虧了故人相助。

      內丹服下去之後需要靜坐融合,涂山奉給她安排的屋子偏僻安靜,正適合休養。

      她盤著腿在床榻上靜心打坐,就連窮奇都趴在旁邊沒敢打擾,忽然就聽到了一聲吱呀的開門聲。

      風衷睜開眼,看見一隻小狐狸從門外鑽了進來,輕輕走到床榻下趴著,甩著九條狐尾看著她,神情頗為陶醉。

      門又響了一聲,又鑽進來一隻小狐狸,和前一隻一樣,一聲不吭地圍在她身邊。

      接著是第三隻,第四隻……

      不過片刻,一隻一隻雪白白毛絨絨的小狐狸,從床榻邊的地上一直到屋門的門檻邊都快擠滿了,或臥或坐或各自戲耍,就這麼圍繞著她待在屋子裡,連屋門都關不上。

      風衷哭笑不得,窮奇倒是很高興,牠自己的尾巴太短,就喜歡九尾狐這種毛絨絨的長尾巴,居然跳過去跟小狐狸們玩起來了。

      日頭西斜時,涂山奉端著食物送了進來,眼前場景壯觀,他居然很淡定,一腳深一腳淺地耐心尋著地上的空隙走了過來,將一隻烤好的野味和一盤鮮果放在床榻邊沿,朝風衷抬手做了個請。

      風衷指了一下地上的狐狸們,以為他會稍作安排,哪知他像是沒看到一樣,就這麼告辭走了。

      他前腳剛走,後腳涂山九齡就來了,涂山秀秀也跟在後面,走路時腳脖子上的鈴鐺清脆作響。祖孫倆照樣跟涂山奉一樣無視了滿屋子的小狐狸們,撿著腳步到了風衷跟前,一左一右挨著她坐了下來,笑得能甜死個人。

     「種子,我們好久沒見了,今晚睡一塊兒說說話吧。」涂山九齡原先還將自己的頭髮變作了黑髮,此時又還原成了銀髮,五官艷麗中添了幾分仙氣。

      風衷看看被她緊緊抱著的左臂,又看看被涂山秀秀緊緊抱著的右臂:「我以前怎麼沒發現涂山氏這般熱情呢?」

     「你以前也不是凡人啊。」涂山九齡笑著打趣,忽而湊近她嗅了嗅,蹙起眉來:「奇怪,你明明與東君待在一處,身上怎麼會有魂魄的氣息?」

      風衷一愣,這兩日虛弱,靈力也是斷斷續續,她根本毫無所覺:「有麼?」

      涂山九齡一臉認真:「我還會騙你不成,你不是說郁途又與你作對了?會不會是他派了手下來追蹤你啊?」

      風衷瞬間就想起了那個高大的游魂,搖頭道:「應該不是,有曦光在,陰間之物接近不了我,恐怕是近來那莫名其妙總跟著我的游魂,我也一直在疑惑緣由。」

     「如此看來此魂魄肯定氣息純淨,毫無惡意,這可就怪了。」

      風衷點頭。

      涂山秀秀著急道:「沒惡意也不行啊!奶奶您快想想法子,好好一個大活人被魂魄纏著可怎麼行吶!」

      涂山九齡嫌她聒噪,揚手拍了她一下,對風衷道:「我給你施個陣法在身上吧,可以暫時遮掩東君和你身上的生氣,倘若那魂魄再現身,你便能看清他生前面貌,也許會找出緣由。」

      風衷點了點頭,涂山九齡在她身上迅速地施了法,手一收回,臉上的嚴肅便瞬間褪去了,恨不得整個人都扒在她身上才好。

     「哎喲種子你不知道,我太喜歡你這渾身的生氣了,恨不得天天跟你拴在一塊兒才好。」

     「也拴我!也拴我!」涂山秀秀扒著風衷的另半邊身子,祖孫二人仿佛是懸在她身上的掛飾。

      風衷揉了揉腹中緩慢融合的內丹:「說實話,這是自我醒來以後,頭一回覺得做人比作神強。」

      窮奇「嗤」了一聲,一頭扎在一堆毛絨絨裡,這也是牠頭一回覺得做傀儡比做妖獸強。

    晚上曦光披著朦朧的月色走到屋門口時,就見涂山奉抱臂倚在墻邊,屋內燈火通明,滿地的小狐狸,整整齊齊排排坐著,仰著頭望著床榻。

      涂山九齡正倚著風衷在榻上侃侃而談:「我跟你們說啊,當初種神那可真是人人敬仰啊,天界眾神也要禮讓三分,她可是繼承了女媧大神精血的遺脈呀……」

      涂山秀秀聽得兩眼放光,小狐狸們吱吱亂叫,但那位遺脈現在卻眼皮耷拉著無精打采,眼看著隨時都會一頭栽倒睡過去。

      曦光施施然走進門去,立在窗邊,從懷裡取出一支精緻的短笛來,橫在脣邊對著月亮吹響了音調。

      滿屋的目光都被他吹的曲調給吸引了過來,涂山九齡連忙道:「東君快別吹了,都這麼晚了,你吹引龍訣做什麼?」

      曦光移開短笛轉過頭來:「我看諸位興致勃勃,仿佛此時不是深夜,打算提早叫我家龍大龍二送太陽上扶桑樹頂啊。」

      涂山九齡臉上一紅,她也看出風衷睏了,可這麼久沒人氣滋養,太過興奮了嘛。眼下見他軟綿綿地來了這麼一齣,也不好接著打擾了,她乾咳一聲站起來,朝小狐狸們擺擺手:「好了小崽子們,快回去吧,該睡了。」

      小狐狸們都很聽話,雖意猶未盡,還是爬起來挨個出了門,門外的涂山奉這才動了腳,領著這群雪白的小毛球們回去安置了。

      窮奇居然還依依不捨地一直送到了門口,「噗嗤」哼了一聲,轉頭看到黑衣獵人瞪著自己才收斂了一些,跑回風衷身邊去了。

      涂山秀秀卻怎麼也不肯走,絲毫沒察覺到曦光方才是在下逐客令,還纏著風衷的胳膊不肯撒手,最後被涂山九齡一招拍回原形,直接提回去了。

      風衷對屋裡的動靜一無所覺,雖然還維持著盤腿打坐的姿勢,卻早已閉起了雙眼。迷迷糊糊間,臉頰上忽然一冰,她猛地驚醒,就見曦光的黑衣近在咫尺,一手捏著什麼貼在她的臉上。

      她伸手一摸,拿到眼前,原來是塊青玉,這才反應過來:「這就是你說的那個能提升靈力的青玉?」

      曦光點頭:「青丘山陽多玉果不其然,我跟秀秀說是要找給你的,她特地叫族人帶我去找到了這個。」

      青玉顯然是剛打磨好的,風衷將它貼身放在懷裡,果然感覺舒適,笑著問他:「我要怎麼謝你才好?」

      曦光左右看看,確定外面沒人,湊近道:「你提早離開這兒就算謝我了。」

     「嗯?」風衷剛說了個字,人就被他扣在了懷裡,他另一手攜起窮奇,迅速朝窗外躍了出去,落在輕飄飄的雲頭上。

      月色如水,飛出很遠,風衷低頭去看,發現涂山奉就在附近走動。

      曦光語氣涼颼颼的:「看什麼,再不走的話,過幾日涂山九齡定會再提聯姻之事,八成就是跟這小子。」

      風衷道:「她也是一片好心,希望我不要涉險,但我肯定是要走的。」

      這話叫曦光心裡熨帖不少,他沒再做聲了。

      在雲上迎著風一吹,風衷的睏意也完全沒了,忽然朝下方的青丘山脈看了一眼道:「明日那群小狐狸會不會哭鼻子呢?」

     「嗤……」懷裡的窮奇長嘆了一聲,想到那群毛絨絨的尾巴,再想想它們哭鼻子的場景,心都要碎了。

      原本此番尋藥,曦光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可能一直往東直到雷澤都未必能尋到,沒想到會在青丘就解決了。他問風衷:「眼下你打算去何處?」

      風衷其實最想去尋找人間頹敗的源頭,可又不知從何找起;最想借血封神,可還沒到時候,一時無話。

      遠處忽然泛出一道紅光,風衷覺得古怪,扯了一下曦光的衣袖:「去那邊看看。」

      曦光駕雲而去,下方是一片稀疏的樹林,在月色裡拉出三三兩兩慘淡的斜影。那紅光原是四面八方而來的劍氣,圍成一圈直指中心,中心立著一個青衣女子,揮著劍抵擋無處不在的攻擊,衣擺上已經血跡斑斑,動作也越來越慢。

      窮奇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嗤」了一聲躍下了雲頭,風衷也跟著落到了地面,手中龍桑杖一轉,在地上一豎,周遭濁氣一清,劍氣也淡了許多。

      曦光走過來在她背後渡了些真氣,無奈道:「你剛服下內丹,還未穩固,怎麼又隨便動用靈力?」

      風衷朝裡面努努嘴:「這是那小鳥啊。」

      劍氣淡去,裡面的人揮劍抵擋也容易了許多,青衣女子很快就擊退了那些劍氣,轉過頭來,果然就是青玄。

      此時她才發現出手相助的是風衷,滿臉驚訝:「你救我做什麼?」

      風衷見她似是牴觸,蹙眉道:「你就當做報答好了。」

      青玄喘了口氣,冷哼道:「我要的報答是你將種神繁育後嗣的秘密告訴我,最好是公諸於眾,讓三界受益,而非用作你贏得眾寵的手段!」

      風衷有些疲倦,撐著龍桑杖好笑道:「我說的你怎麼不信呢,這本就是種神的能力,你讓我如何公諸於眾?那豈不是人人都能做種神了?」

      青玄一怔,無言以對。青離的事和三界內鬥的事都叫她氣昏了頭,竟沒細想過這個道理。

      風衷走過去,抬手覆在她肩頭。

      青玄頓覺傷口舒緩了一些,似乎還止了血,愣了愣,忽然伸手推了她一下:「快走!」

      風衷被推得後退一步:「你傷得這麼重,倒還有力氣鬧脾氣。」

     「我說真的!」青玄握緊劍環顧四周:「你快走,有個快魔化了的罪仙正在找你!」

      話音未落,後方樹木嘩的一聲響,紅光乍現,曦光立即揚手隔出道屏障,擋在兩個姑娘前方注視過去。

      紅光裡慢慢走出道人影來,月色下長髮散亂,紅衣妖艷,背後背著畫卷,手中拖著長劍。

      曦光身形一鬆:「君夜?你怎麼從混沌界裡出來了?」

    「曦光,大限已至,我快撐不住了…… 」方君夜的目光落在風衷身上:「我就是來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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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風衷:SOS!我被狐狸們包圍了!Σ( ° △ °|||)︴

      涂山十方:我來救你!

      風衷:你走,你來了又多一隻!

      涂山十方:放心,我是COS噠!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 05:08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41 PM 編輯

第24章 封印

      青鳥飛行速度極快,又擅長查探,所以方君夜碰見青玄之後便想借她力量尋找風衷。

      青玄先前雖然對風衷動了手,卻也不過是想讓她吃些苦頭,並沒想過要她的命。在她看來,種神禍害三界,但也至關重要。一個罪仙滿身殺意地要找她,萬一種神沒了,且不管那些男神仙們如何,人間就再也沒希望復原了,稍微知道點輕重的都不會答應此事。

      方君夜已然魔化,自然不會善罷甘休,當場便動了手,若是風衷不出現,青玄便要忍不住召喚青離來幫忙了。

      風衷蹙著眉,瞥了一眼曦光,他的臉色也不大好。

     「沒有其他辦法了?」曦光已經全神戒備,卻沒有出手的打算。

     「如果有辦法,我又豈會受這般折磨?」方君夜的雙眼都快露出紅光來:「我雖天生慧根,修煉登仙後卻從未有過一日鬆懈,拜在你父親座下又修習千年才成為天界第一上仙,只因為誤殺一人就落得這樣的詛咒,他不得生,我便要化魔而死,早知如此你還不如當初不救我。」

      曦光道:「我救你是希望你有時間化解這詛咒,沒想讓你再殺人。」

      方君夜沒再說話,即使用眼睛看也能發現他身上戾氣越來越重,就連手中的劍都纏滿了煞氣。

      曦光忽然對青玄道:「你好生守著種神,我去對付他。」

      青玄下意識道:「你憑什麼命令我?」

     「憑我是東君行不行?」

      青玄愣住,這才想起以往在蓬萊聽其他仙子議論起過東君的名號,的確說的是一身黑衣,姿容俊逸。

      趁著方君夜還沒動手,她站去風衷身後低聲道:「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風衷撇撇嘴:「我也想跑,靈力又沒了。」

     「……」青玄早已看出她虛弱之態,料想靈力沒了是因為剛才給自己治傷的緣故,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曦光聽見,悄悄伸手過來握住風衷的手,渡了些真氣給她,眼睛卻一直緊盯著對面的方君夜。

      天將大亮之前也是夜至最深之時,月已隱去,伸手不見五指,逢魔之時到了,方君夜藉著黑暗倏然襲了過來,一劍揮在曦光所結的屏障上,亮光大盛,映出他臉上清晰的妖印。

      曦光手中幻化出長鞭,纏著他甩了出去,緊跟而至擋住他招式,盡可能讓他遠離風衷。

      魔化後的方君夜已是將死之態,迴光返照,無論招數還是神力都比平常更勝數倍,邪氣又融在了仙氣裡,詭譎變化,琢磨不透。與曦光對招幾百回合後,竟能閃到風衷跟前,舉劍劈開了那道屏障。

      青玄往後拉了一把風衷,急急道:「快用你的窮奇啊,你當我餵它的九黎草是假藥不成!」

      風衷本覺得用窮奇對付方君夜太過危險,聽她這麼說倒像是有把握一樣,便掐了掐手指。

      窮奇躍了起來,陡然間身形變化成了成年之態,一團火般撲向了方君夜,吼聲震天。

      風衷這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先前它吞下了巨靈鬼,又用九黎草融合了其巨大化的能力,如今竟有此等造化了。

      大約是窮奇的吼聲太響了,竟將涂山族人也吸引了過來,遠處已傳來涂山奉的聲音:「在那邊,去看看!」

      曦光暗覺不妙,倘若叫涂山氏族發現方君夜要對付風衷,那他絕對是一點活路也沒有了。

      方君夜受窮奇和曦光兩面夾攻,且戰且退,尋到適宜位置,卷袖御劍,周遭紅光凝成劍氣,直朝風衷而去。

      曦光一鞭甩去卷走了幾道劍氣,剩下的都被窮奇和青玄解決了。

      可這不過是幌子,方君夜只是用這些劍氣拖住他們罷了,只這一瞬間,他便閃去了風衷跟前,攜起她朝遠處掠去。

      直到完全出了青丘地界他才停了下來,沒了青丘的仙氣,他的魔性更添一層,放開風衷時已經毫不清醒,沒了自我意識,手一抬,劍尖緊挨著她的頸邊。

      四周黑暗,看不出身在何處,只能看清離得最近的方君夜。風衷巋然不動,一臉沉靜地用龍桑杖抵住他胸口。

      龍桑杖的生氣似乎讓他清醒了一些,他聲音嘶啞地開了口:「我也不想殺你,奈何沒有辦法,倘若你能早些醒來,也許一切都會不同,你已失職,救不了人間,但至少還可以救我。」

      風衷只覺頸邊劍鋒壓近了一分,卻沒了下文,抬眼一掃,方君夜手臂僵著沒動,那胳膊上纏著黑亮的長鞭,順著鞭子望過去,曦光不知何時已經悄然站在他後方。

      方君夜頭也不回地道:「曦光,我記得你以往總是嫌棄麻煩,並不喜歡過問別人的事,為何你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護著她?就因為她是種神?」
  
      曦光笑了一聲:「沒辦法,養成習慣了,麻煩我也認了。」

      方君夜面無表情:「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麼回事,神力忽高忽低,既然眼下能殺我便動手吧,趁我未完全墮入魔道,還能死的體面些,否則我絕對克制不了自己。」

      曦光的手緊了緊,沉下臉不答話。儘管方君夜渾身氣勢都與以往大不相同,卻算是他唯一的一個朋友了,親手手刃朋友這種事,誰都做不到乾淨利落。

      他的視線又移去看風衷,她居然神色如常,甚至還閉上了眼睛,仿佛怡然養神一般,也不知是不是有了什麼計劃。

      後方一聲狂嘶,窮奇忽然撲了過來,一下撞開了方君夜,他手中的劍在風衷頸邊拖出了一道數寸長的血跡來。曦光渾身一僵,忘了收回鞭子,也被這一撞牽連著趔趄了兩步。

      等他回神再看,卻見風衷頸邊的血迅速自癒合,那道傷口頃刻便消失無痕,這才鬆了口氣。

      成年後的窮奇力氣巨大,一掌便將方君夜揮開數丈遠。方君夜又被心魔占據了意識,揮去數十道劍氣,夾帶邪火,直撲窮奇。

      風衷忽然睜開了雙眼,大步跑了過去,將龍桑杖在面前一豎,風卷過去,瞬間化解了那些劍氣。地面隨之裂開,藤蔓滋長,夜色裡看來仿佛是游動的蛇影,直撲往前,纏住了方君夜的雙腳,猶不停歇,繼續往上,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纏了起來。

      曦光追過來,有些意外:「你準備做什麼?」

     「封印他!」風衷喘著氣道:「你給我的真氣我留著沒用,便是為了使出這術法。既然他時間不多了,不如將他封印起來拖延時間,也許還可以保他一命。」

      曦光看她氣力不濟,連忙覆手在她背後,神力源源不斷地送入她體內。他的元神與她血脈既然相融,自然可以互輔互助。

      風衷借他之力催動龍桑杖,但她畢竟太過虛弱,方君夜心魔旺盛,如同瀕死之際最後掙扎,拼盡全力居然掙斷了藤蔓,直朝她襲來。

      風衷忍耐著沒有動彈,快速念動口訣,奈何方君夜還是毫無阻擋地到了跟前。

      曦光正要上前阻擋,忽然閃過來一道黑影,高大若小山一般擋在了風衷身前,一揚手狂風大作,將方君夜卷了出去,重重撞到大樹上。

      這對於入魔的方君夜而言只是皮肉傷罷了,他瞬間便又站了起來。

      黑影緊跟而上,一掌拍向他天靈蓋。方君夜抬劍格擋,那隻巨大而又虛無的手掌把他連劍一起壓了下去,直到他單膝跪地。

      風衷認出是那游魂又來了,連忙趁機催動術法,曦光在背後重新為她續力,藤蔓再度生長,速度比之前更快,緊緊纏住了方君夜,但也纏住了壓製他的游魂。

     「讓開,不然你也會被封印的!」

      游魂沒有動腳,朝著她轉過了頭來。

     倏然幾道微芒亮起,錯落布在游魂腳下,形成個古怪的圖騰,涂山九齡施在她身上的陣法起了效。風衷藉著這微薄的光亮終於看清楚了游魂的本來面貌,頓時一愣。

     「小黑?」她喚了一聲,透過魂魄看到了他回應的笑臉,跟當初一樣憨憨的,耿直的,毫無城府。

      封印術還在沒停下,藤蔓已經將他和方君夜勒在一起。

     「快走小黑,再不走來不及了!」

      游魂裡那張熟悉的臉張了張嘴,順著口型,風衷讀懂了他的話:「不能走,他會殺了你的。」

      封印術已經到了末尾,施術者自己也無法停下,風衷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藤蔓包裹起來,直到他的臉快被掩蓋之際,一絲魂魄被擠了出來,直飛到她眼前,徘徊不去。

      曦光伸手將之一攬,凝為實體,薄薄的一小塊,晶瑩剔透如同琥珀,可見魂魄氣息純淨。不過看起來已經十分淡薄了,恐怕是長久在人間漂泊的緣故,這樣淡薄的游魂對風衷身上的生氣肯定十分忌憚,他竟然為了救她還屢次三番的接近。

      曦光托起風衷的手,將這琥珀納入她手心,她還在發著愣,直直地看著前方已經被藤蔓包裹擠壓成一拳大小的圓球。

      天邊泛出了青白,青玄從旁邊的大樹後快步走了出來,她方才找過來時剛好那游魂出現,心生畏懼便沒有現身,此時看到那個封印的圓球只覺萬分詫異,再看風衷的眼神也變了:「那游魂好生厲害,我與之交過手,你居然認識他?」

      風衷的眼珠動了一下:「他是當初女媧大神為我親手挑選的傀儡,也是我第一個傀儡。」

     「……」青玄吃驚地說不出話來,連曦光也怔住了。

     「怎麼會死呢?」風衷皺緊眉頭,手指捻著那塊琥珀,回不過神來:「他 可是半神一族啊,應當會沉睡的,怎麼會死呢?怎麼會……」

      曦光伸手按住她肩頭,以神力穩住了她剛剛靠內丹凝聚而起的元神,風衷終於平靜下來:「若能知道當初發生過什麼就好了。」

      曦光想了想:「聽說有種東西可以讓人憑藉魂魄探知生前往事。」

      青玄道:「你說的是引夢蠱嗎?」

     「嗯?你知道?」

      青玄從袖中取出一隻錦袋來:「我在蓬萊修習的便是此道,身上最不缺的便是稀奇古怪的靈藥奇蠱。」

      她看著風衷,風衷也看著她。

     「好吧,看在東君的面子上,就給你用一個吧。」她總算找到了個台階下。

  ------------------------------------------------------------------------------------------
        
        小劇場
    
        方君夜:我不想領便當。

        風衷:別鬧了,我明明已經把你的便當改成豪華套餐了,還不限保質期,你還有什麼不滿?

        方君夜:……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 05:38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3 01:51 PM 編輯

第25章 小黑

      當初風衷出生時正是補天功成,洪水退去,人間百廢待興之時。

      那場災難太過巨大,三界上下難得萬眾一心,誰都希望此後世間永遠繁榮安寧。人間部族、天界諸神、八方仙人,甚至連混沌妖魔都聚集至皇母山下,看著女媧大神從那枚親手浸養的種子裡剝出了她來。

      出生便開了慧眼,通曉人言,她聽見女媧大神說的第一句話是:「此後有你就有生機,世間就有希望。」

      由女媧大神親自撫養,她一日一模樣,七日便成少女態,獲賜神力,聆聽教誨,習得術法,一日千里。

      與她一同修習的,還有剛剛成年的郁途。

      彼時的他髮黑如墨,臉色紅潤,安靜沉穩,接近風衷時也不會感覺到難受,最常做的事就是看她,看著她走過的地方生長出嫩芽,拂過的枝葉由枯轉綠,觸碰過的傷口迅速癒合,每次都覺得新奇,有時也會和她一起研習術法。

      但是沒多久他就去了冥府。

      女媧大神因為補天幾乎耗盡了心力,早已準備沉睡,在那之前她從東方雷澤之地帶回了一個少年,讓他成為了風衷的傀儡。

     「從此以後,你守護人間,他護衛你。」她摸了摸風衷的頭。

      少年出自雷澤的半神巨人族,是烈山氏族長之子,大名烈山黑渠,人如其名,皮膚也是黑黑的,又穿著黑豹皮的衫子,就顯得更黑了,風衷便喚他小黑。

      後來她忍不住問他:「小黑,你不想統領部族麼,為何要來做傀儡啊?」

     「我是自願的,」小黑睜大雙眼認真道:「因為保護種神就是保護人間啊。」

      小黑還沒成年,但身形已經頗為高大,風衷嬌小,步子邁的也小,小黑經常讓她坐在自己肩頭,帶著她在人間各處走動。


      「東邊過去千里是我的家鄉雷澤,鬼方氏的巨人都是妖魔,經常來襲擊我們,但是我們不怕他們,以後有你就更不怕啦。」

      「再往東千里是東海,東海住著位甘淵神女,可美啦,據說嫁給伏羲大神的弟子了!」

      「西邊是有巢氏的地盤,他們喜歡住在樹上,但是有你幫他們驅逐野獸,以後他們就不用再住樹上了。」

      「南邊的洪水還未褪盡,到現在還有好多凶獸出來害人呢,女媧大神說你遲早會讓那裡安寧的!」

      「北邊……」

      風衷在他肩頭晃著雙腳,一一用心記下他的話,那些地方的位置,還有那裡生活的部族。女媧大神說這些都是她要守護的地方,她要十分熟悉才行。

      沒多久女媧大神就與她告別了。

      風衷揪緊了她的衣角不願她走,她是母親也是恩師,自己的一切都來源於她,穿著的衣裳是她親手做的,就連頭上的髮髻都是她親手梳的,可是她現在就要離開自己了。

      女媧大神依然慈眉善目:「記著你是種神,記著我跟你說過的每一句話,記著你的職責。」

      說完她就走了,是伏羲大神陪她走的,據說去了天界極東之地的群山,再也不會回來了。

      種神還需留在人間。風衷坐在母皇山頂望著天,小黑不會說漂亮話安慰她,就坐在旁邊陪她看,一言不發。

      但風衷很快就振奮起來,女媧大神是創世神,世間萬物皆由她所創,世間萬物都代表她,自己還在世間,就還在她身邊,守好世間萬物,就是她的職責。

      小黑跟著她游走在人世,一點一點消除災難留下的痕跡,一點一點催生萬物的生長。

      還是少女的她身材嬌小,小黑卻越來越高大了,聲音也漸漸粗獷起來,有時候需要登高遠眺時,她幾乎可以直接站上他的肩頭,如同站在了一座小山上。

      再後來就不行了,因為她也長大了,雖然過程緩慢,但她的確步入了成年。而小黑已經到了壯年,小山也不足以形容他的身高了。

      那時人間若有荒蕪之處,便會有人看見一個身姿婀娜的神女經過,左手托著藍玉瓶,右手持著龍桑杖,身後跟著一個巨人,所過之處留下巨大的腳印。但神女的龍桑杖豎起時,腳印恢復平整,焦土化為良田,萬物茁壯成長,鳥獸成群繁衍,當地會煥然一新。

      幾千年的歲月彈指一揮間,人間漸漸繁榮起來,子嗣興旺,禮樂完備,朝代更替,與神仙妖魔逐漸隔開,越來越能獨當一面了。這功勞使風衷的大名印上了封神榜,種神名號實至名歸,她可以去天界了。

      沒想到偏偏在此時遇到了郁途。

      郁途已經變了模樣,黑髮完全白了,臉色蒼白如紙,眼中也閃著鬼火般的幽藍,稍稍接近她便蹙著眉退遠,碰一下她便會被生氣灼傷。

      神的能力是與生俱來的,職責也早就註定。風衷早就知道他們會彼此對立,並不奇怪,但郁途卻不再友善,說話陰沉又難以捉摸。

      風衷覺得他變了,他也覺得風衷變了。

      後來也不記得怎麼動的手,他們在莽荒原野上鬥了足足十來日,郁途大敗,退回了冥界,風衷也元氣大傷。

      她沒有去天界,讓小黑背她去中部深山,決心在人間沉睡休養。

      路上小黑對她說:「小衷,冥神一定是愛慕你的。」

      風衷問:「愛慕是什麼?」

     「就是像凡人男女那樣在一起吧。」

     「生不可能愛慕死,我也不可能愛慕一人,女媧大神說我該愛的是世間萬物。」

     「嗯!」小黑重重點頭,她說什麼都和女媧大神一樣讓他信服。

     終於入了深山,風衷在沉睡前交代他:「他日你也沉睡吧,待我醒來,你還可以隨我繼續護衛世間。」

     「嗯嗯!」小黑親眼目送她閉上雙眼,沉入了山底。

      那是風衷對他最後的回憶,所以她一直都認為小黑會沉睡,從沒想過他會死……

      日頭已經很高,涂山氏的族人們沒有找來,這裡只有他們三人,正適合用引夢蠱。

      青玄已經準備好了,按著風衷坐下,對曦光道:「她元神根基剛剛穩固,還請東君在旁護法。」

      曦光掀了衣擺坐在一旁:「好。」

      青玄從錦袋裡取出一枚似蟲非蟲的東西放在風衷手裡,那東西爬去小黑魂魄凝成的琥珀上,擠動身體鑽了進去,很快就一閃消失了,她自己坐去另一側護法。

      四周升起了白霧,朦朧模糊,眼前景象轉換,風衷發現自己回到了當初沉睡的那座深山。

      春日的深山繁花似錦,小黑穿著和當初一樣的獸皮衫子,坐在她沉睡的地方喃喃:「小衷,沒事,我就是來看看你,你剛沉睡沒幾天,我還不習慣吶。」

      只有這點魂魄,也只能承載最深的記憶片段,風衷發現眼前場景就沒換過,始終就在她沉睡的那片深山裡。

      小黑又來了,身形竟又高大了許多,遠遠走近時整座山都在震顫,驚起無數飛鳥。他蹲了下來,凝視著風衷沉睡的地方:「小衷,最近人間不太對勁啊,我得回雷澤看看,你好好睡吧,我會回來的啊,你好好睡。」

      他的確又回來了,山裡滿是積雪,他的下巴上已經蓄起了鬍鬚,對於半神而言,幾千歲已經是中年了。

      雖然他的身形還是那麼高大,但消瘦了很多,裹著厚厚的獸皮襖子扒了扒雪,張了張嘴又合上,最後終於開了口:「小衷,人間的確不好了,從東北方來的煞氣都蔓延開了,凡人們漸漸病的病,死的死,都許多年沒有孩子出生了……怎麼辦,我要不要叫醒你呢?」

      他嘆了口氣,扒著雪的手停了下來,還是走了。

      深山也有了變化,樹木枯敗下去,鳥獸沒了蹤影,山頭也平緩下陷了許多,只有風衷沉睡的地方還生長著一層茅草。

     「小衷,你還是醒來吧。」小黑又瘦了,蹲在那裡扒著土:「人間已經快沒人了,就連雷澤都……我還不能沉睡,萬一雷澤沒了怎麼辦呢?小衷,種神是能讓世間繁榮的啊,你快醒吧……」

      深山徹底變作了平地,小黑再出現時已經很頹敗了,這次他不是象徵性的扒了扒土,終於用神力催開了地底,沉睡的風衷慢慢升了上來,渾身罩在淡淡的光暈裡,閉著雙眼睡得祥和安寧。

     「小衷,鬼方氏已經不跟我們打仗了,但是我們死的族人反而比以前更多了,你怎麼還不醒呢?」

      風衷一點甦醒的跡象也沒有。

      他嘆了口氣,一次次出現,又一次次離開,越來越消瘦頹唐。

     「小衷,人間沒有人了,巨人族只有我一個了,你怎麼還不醒呢?」

   
     「小衷,聽說涂山氏隱居起來了,靈獸們離開凡間了,我怎麼還是叫不醒你呢?」

     「小衷,天界的神仙們也沒辦法了,他們要放棄人間了,你也要放棄了嗎?」

     「小衷,你快醒醒啊……」

      終於有一天他來時一頭跌倒在了地上:「小衷,我也要死了,巨人族滅族了,凡人也滅絕了,你是不是再也不會醒了……」

      他沒再說話,也沒再動彈,伏在風衷的身邊沒有了氣息。身體融入了大地,大地乾裂成塵土,裹著周圍的枯枝敗葉將風衷掩蓋。

      滄海桑田,斗轉星移。

      那片枯枝敗葉裡終於伸出了隻手,風衷看見自己緩緩坐了起來,已經是年少模樣,身上的天衣已經沒了靈氣,鬆鬆垮垮地像是破布。

      這是她自己的記憶,融進了琥珀裡。

      她看著當時的自己茫然地站了起來,茫然地環顧四周,卻不知道那個最忠誠的夥伴已經化為塵土在她腳下。

      她走出的第一步踏過了那片塵埃,就和當初踩在他肩頭遠望人間時一樣。

      她醒了,可是太遲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小黑不是汪,而是巨人族,雷澤是巨人族生活的地方,據說伏羲就是華胥氏在雷澤玩時踩了巨人的腳印有感受孕而生。

      忽然想起西方有句名言:我之所以看得更遠,是因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我覺得我的取名藝術被深深鄙視了……T T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 05:48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43 PM 編輯

第26章 賣瓜

      鑽入琥珀中的引夢蠱完全消失了,眼前的場景像霧一般被風吹散,了無蹤跡,明晃晃的日光照了下來。

      風衷起身走去對面,撿起了那個用藤蔓封印住的圓球,定定地看著。

      作為引夢術法的護法之一,青玄自然也看到了那些回憶,除去驚訝之外,其實也有些悲戚。

      她記得以前人間剛剛開始頹敗時,三界也如當初補天時一樣齊心地想要挽救。整個青鳥一族夜以繼日地穿梭各地傳遞消息、查探根源,青離的父親就死在了忙碌的路上。

      其實她和那個烈山氏的巨人一樣,族人也一個個凋零了,當年赫赫有名的青鳥一族,如今只剩下了她和青離,只能遠離人間,退守蓬萊。

      風衷已經站了許久,沒有動彈過一下。

      曦光走去她身後,瞥見她眼前的地面被一滴一滴水珠浸濕,生出一顆一顆鮮嫩的綠芽。

     「你看我的靈力是不是又強了許多?」她笑著問。

     「嗯。」剛剛穩固好元神根基,能強到哪裡去?曦光裝作沒有注意到她語氣裡的哽咽。那回憶他看得一清二楚,想想方君夜,她的心情他再能體諒不過了。

      風衷將圓球納入乾坤袋裡收了起來,持著龍桑杖往前走去。

      曦光立即跟了上去:「你要去哪裡?」

     「去東北方,小黑的回憶裡提到了東北方來的煞氣,我要去看看。」

      青玄追了上來:「你不用去了,那煞氣根本不是根源,不信你可以問東君。」

      風衷轉頭看著曦光,神色已然一片平靜。

     「確實。」曦光道:「當初凡人尚未絕跡時,青鳥族探尋到東北方的煞氣,天界試圖挽救,請出十位上古大神合力封印此煞氣。這十位上古神皆為伏羲女媧二位大神的座下弟子,家父也在其中。」

      風衷問:「結果呢?」

     「那煞氣對上古神力也毫不畏懼,甚至可以侵染諸位上古神的靈體。最終雖然封印住了,但十位大神坐化了四位,涂山九尾與白曬、螣蛇三位大神甚至以身封印,形神俱滅。所有參與封印的大神皆因身纏煞氣而元氣大傷,至今未曾露面,也生死不明。家父也險些喪命,是家母為其引出了煞氣才保住了元神,至今還沉在扶風山底沉睡。即使如此,人間情形還是沒有改善,凡人還是滅絕了。」

      風衷道:「那我也要去看看,不找出緣由,小黑就白死了。」

      曦光握住她手臂:「就算你想去也不能這樣去,那煞氣雖然被封印住了,但凡人還是不可太過接近,你當務之急是該恢復神力。」

      風衷心中焦急憤懣積壓了滿腹,險些要對他發作,卻聽一道聲音傳了過來:「東君說的沒錯,你最好別去。」

      轉頭看去,樹林後面走出了銀髮雲鬢,白衣翩翩的涂山九齡,身後跟著涂山奉和一群族人。

     「種子,我就知道攔不住你,但你眼下真的不能去。」她有些歉疚地笑了笑:「我給你施的那個陣法裡其實動了些手腳,你跑去哪兒我都能找到的。」

      曦光登時就嘆了口氣,不愧是隻老狐狸,老奸巨猾啊!

      風衷沒想到她會親自追來,涂山族自從隱居之後便與世隔絕了,便是擔心外界濁氣影響了他們,沒想到如今為了她居然踏出了青丘地界。

     「那你的意思是?」

      涂山九齡道:「我的意思是你就在青丘好生休養,待身體好了再做打算,也更有把握不是?你要是出了什麼事,人間再無希望恢復,那我母親和其他因此殞命的上古神們豈不都白費了?」

      風衷摸了摸懷間的乾坤袋,那點因愧疚而牽扯出來的焦急終於慢慢撫平了下去。

      只要能恢復神力,就有希望改變世間現狀,說不定還能讓小黑和方君夜都重獲新生。她已經晚了那麼久才甦醒,如今千萬希望繫於一身,輕易冒險的確不是明智之舉。

     「也好,那我就隨你回青丘,待我身體復原到足以借血之時再離去。」

      涂山九齡連連點頭:「這就對了。」

      風衷舉步朝她身邊走去,眼前忽然閃出青玄。

     「你……恢復身體後就要借血成仙了?」這件事已經傳遍三界了,誰都在猜到底誰能贏得機會為種神奉獻精血,那可是一定會留下後嗣的機會。

      風衷點頭:「對,若非身體尚未復原,我早已開始了。」

      青玄眼神遊離不定:「那……你會選青離麼?」

      風衷實話實說:「這不好說,我之所以成為凡人,一定是因為人間情形頹敗,摧毀了我的元神,所以越是血統純正的上古神仙,精血對我越有益。」

     「……」青玄一時無話,若是風衷為了自己還能跟她理論,可她是為了人間,根本沒理由阻止她。

     「咳~~~」一旁的曦光忽然攏手掩脣不高不低地輕咳了一聲。

      青玄靈光乍現,扯著曦光往風衷跟前推了推:「你看東君不是更好,他可是真正的上古神裔,血統純的不能再純了!」

     「啊,我也就還行吧。」曦光捋了捋衣袖,裝作很謙虛的樣子。

      風衷尚未答話,涂山九齡已經輕飄飄地從兩人中間鑽了出來:「借血成仙是好事啊,我們涂山氏也該出點力不是?」

     「……」曦光很想把她按回去,這時候能別來攙和麼!

      涂山九齡一手搭著青玄,眉眼一挑,笑得風情萬種:「原來青鳥一族還沒滅族啊,小青鳥,你知道你面前有多少隻狐狸嗎?你若再不走,我們可能會獸性大發的喲。」

      青玄警惕地後退一步,忽然轉頭朝天邊看了看,對風衷道:「我先走了。」話音未落,腳下已匆匆朝遠處跑去,跑了幾步又不放心,停下來對風衷添了一句:「你好好想想,東君真的是個不錯的人選啊!」

      眾人都當她是畏懼九尾狐才急著要跑,也沒在意。

      涂山九齡笑著看向曦光:「東君此番帶著種子出來,竟然多了個幫手呀?」他這麼一路地跟著風衷,鬼才看不出點貓膩來!

      曦光無辜地摸了摸臉:「族長這話是什麼意思?女媧大神曾託夢於我,讓我去見小種子,照理說女媧大神才是我的幫手啊,我哪裡還需要其他幫手?」

     「……」涂山九齡心道你個終日沉浸日光的竟然一肚子黑水,居然拿女媧大神來壓老娘,倒比咱們狐狸還狡猾了!

      乾脆也不與他計較,她拖住風衷的手便往青丘走。

      風衷尚且還沉浸在小黑的往事裡,滿腹都是如何早日恢復身體借血飛升的計劃,根本也未曾注意他們談論什麼。

      那廂青玄匆匆跑出去沒多遠,就見天邊雲頭翻滾,青離仗劍而至,身後還跟著個不認識的男仙。

     「青玄,你好好地跑出蓬萊做什麼?」青離躍下雲頭,四下張望,臉色很是不好。

      青玄敷衍:「沒什麼,出來逛逛罷了。」

     「逛什麼!現在不是當初了,青鳥一族只剩你我,倘若你出了什麼事,我們離滅族就又近了一步了!」

      青玄與他一起長大,知道他是什麼脾氣,被他叱責了不僅不生氣,還挺高興:「怎麼,你是感應到我遇險來救我的麼?」

      青離眉心一皺,扭頭就走:「誰要救你,自己回蓬萊去!」

      跟過來的岐雲在他身後東張西望,青離走過去扯了他一下,低聲道:「去幫我看看她是不是真沒事。」

      岐雲「嘖」了一聲,笑得很是曖昧:「原來青離上神有主了啊,那你還與我們爭什麼種神啊,這位神女標緻的很,你艷福不淺啊。」

      青離眉目一冷:「要你去看就去看,那麼多廢話,以後不用跟著我找種神了。」

      岐雲收起賊笑,風度翩翩地著走到青玄跟前見禮,又自報家門,再認認真真圍著她繞了兩圈,這才跑回青離跟前回覆:「好得很,長得也是相當不錯。」

      青離白他一眼,頭也不回地對青玄道:「你快回去吧,如今種神現世,三界都亂的很,不要隨便出蓬萊了。」說完便登雲走了。

      岐雲倒是端著風度,臨走還與青玄打了聲招呼,忙不迭又去追青離:「誒誒,等等,沒你我可找不著種神啊。」

      青玄朝青丘方向看了一眼,心道還好自己反應快。

      風衷被涂山九齡拖著手走了一段路便累了,她到現在未曾閤眼,因為方君夜和小黑的事身心都已疲倦至極,走著走著竟直直地往後仰倒下去。

      已經恢復成幼崽的窮奇本顛顛地跟在她身後,冷不丁被她後退的一腳踩到了尾巴,疼得一下竄了起來。涂山九齡連忙要伸手拽風衷,曦光已經眼疾手快地從身後一把接住了她。

      他身上的氣息本就與風衷相投,風衷無意識之中還往他懷間埋了埋臉,曦光順手將她抱了起來,徑自往前走。

      一群涂山族人就這麼看著他不羞不躁地抱著人家大搖大擺地經過,面面相覷,都很無語。

      涂山九齡衝涂山奉瞥了一眼,低叱一句:「你是不是咱涂山族人,怎麼反倒比東君還正經?剛才多好的機會!」

      其他涂山族人紛紛向涂山奉投去鄙視的目光:咱涂山一族可都是撩人的一把好手啊,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自己!

      唉唉,朽木不可雕也!

      涂山奉臉色古井無波,連聲回應也沒有,一言不發地跟上去走了。

      涂山九齡氣得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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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涂山九齡:你叫誰奶奶!老娘還年輕呢!

     眾人:好的年輕奶奶。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 05:49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44 PM 編輯

第27章 狐媚

      等曦光抱著風衷又回到先前的住處,老遠就看到涂山秀秀在朝他揮手。

      她一溜煙跑過來,擼起袖子就要接風衷:「東君辛苦,來來,我來幫你抱吧。」

      曦光閃身避開,笑道:「就你這小身板兒,抱得動?」

      涂山秀秀沒得到親近人氣的機會,氣急敗壞地直撲了過來,曦光已經抱著風衷靈巧地閃進屋裡去了。

      凡人自然是不能跟神仙比的,風衷明明就是個凡人,卻把自己當神仙用,這樣消耗,原本剛好一些的身體又累垮了。曦光難免自責,可當時不帶她走,估計也遇不到方君夜,這大概就是機緣。

      涂山一族多年沒有人氣滋養,要靠食仙露靈果來維持仙氣。自打風衷來了,族中便特地為她準備了凡人的食物。可現在食物都送過來了,她還在睡著。

      這次她真的是身心俱疲,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還沒醒。

      屋門沒有關,昏黃的夕陽投了進來,在地上映出一排緊挨在一起的小獸影子,因為屋門口此時擠滿了一隻一隻的小狐狸,正眼巴巴地望著床榻上臥著的人影。

      之所以沒能進門來,是因為正對著屋門的矮桌後坐著曦光,一身黑衣,瑟瑟肅然。

      而蹲在他腳邊的窮奇方才對著小狐狸揮爪噗噗時被他扇了一記後腦勺,深深震懾到了小狐狸們幼小的心靈,牠們便這樣待著沒敢進去了。

      涂山奉端著只琉璃盞走到門口,抬腳撥了撥擋路的小狐狸們,進了屋內,看著打坐的曦光:「族長讓我送了調理身體的湯藥來,種神尚且未醒,我去餵她喝下吧。」

      曦光睜眼:「放著吧,我來就行了。」

      涂山奉竟很配合,將琉璃盞放在他眼前的桌案上,轉身便出了門。

      剛出門就被旁邊閃過來的白影一把揪住了衣襟,涂山秀秀拖著涂山奉往角落裡的大樹後拖:「你怎麼辦事的?奶奶不是說讓你餵風衷的嗎?你就這麼出來了?」

      涂山奉抬手一捏她手腕便叫她吃痛鬆了手,他撫了撫被扯皺的衣襟:「東君說他來做就好了。」

      涂山秀秀急得眼睛都瞪圓了:「太丟人了!我們涂山氏怎麼會有你這樣不成器的狐狸!」

      屋內一聲低低的說話聲傳了出來,涂山秀秀悄悄靠近窗邊看了看,原來是風衷醒了。她喜滋滋地跑回來對涂山奉道:「你瞧我的吧,學著點兒!」說完搖身一變,竟然跟涂山奉一模一樣,只是眉眼生動活潑多了。

      朝正主翻了個白眼,她施施然走進屋裡去了,走了幾步聽到鈴鐺聲,低頭見腳脖子上打小就繫著的鈴鐺還在,趕緊把它給變沒了。

      風衷睡了這麼久,醒來後渾身發軟,睜眼的第一感覺便是餓,偏偏曦光端到眼前的是一碗用琉璃盞盛著的湯藥,黑乎乎的用鼻子就能感覺出有多苦。

      她揪緊了眉頭端過來,面前忽然飄來一陣幽香,掀眼一看,涂山奉到了跟前。

     「怎麼,嫌藥苦?」涂山奉有意無意地擠開了曦光,緊挨著風衷坐在床沿,一手托著那隻琉璃盞,一手從袖中捻出粒圓溜溜的小丸子丟入了藥中:「這是我用靈果甜汁做成的,可甜了,這下你便不會覺得苦了,來,我餵你……」他托著琉璃盞底,就著風衷的脣邊微微往上掀。

      曦光抱著胳膊在旁邊笑:「看不出來你平日裡這般沉悶,竟然還會做這種甜食來吃啊。」

      涂山奉不理睬他,只顧餵風衷喝藥,待她喝完還細緻地抬袖幫她拭了拭脣角:「這藥如何?」

      風衷覺得他今日分外古怪,但本就與他接觸不多,也摸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多想了,點了一下頭道:「還行。」

     「既然還行,那我以後每日都給你送一碗來,保證你身體盡快復原。」

     「……」這語氣未免也太熱情了,風衷覺得該喝藥的可能是他自己。

      曦光笑道:「你這般殷勤,想做什麼啊?」

      涂山奉理所當然道:「當然是想娶風衷啊,族長就是這麼安排的,種神與涂山九尾聯姻,那子嗣絕對能布滿整個山頭了!」

      風衷看了一眼門外的小狐狸們,再想像了一下滿山頭的小狐狸們……

      恐怕會眼花。

     「我再睡會兒。」她乾脆又躺了下去,背身而臥,略有逐客之意。

      涂山奉理了理她束髮的髮帶:「你想想吧,我等著你的答覆啊?」說完才依依不捨地起身走了。

      曦光目送他出了門,抿脣憋笑不語。

      一出門便閃身去旁邊搖身變回涂山秀秀,隨即她就被閃出來的涂山奉給揪住了,直往大樹那邊拖去。

      涂山秀秀掰開他的手指,笑嘻嘻地道:「看到了沒?學到了沒?」

      涂山奉道:「你覺得我用你教?」

     「哼,不用我教,你八輩子也娶不到人家!」

     「你就這麼希望我娶種神?」

     「那當然,你娶了她,她就能留在青丘,我們整個涂山一族就都有人氣滋養了,而且還能留下最優秀的子嗣,多好啊!我就恨我不是男兒身,否則我早就上了,哪裡輪得到你!」

      涂山奉盯著她眉飛色舞的表情,忽而抬手在她天靈蓋上一拍,頃刻就將她打回了原形。他伸手將她一提,把這隻氣憤亂叫的九尾狐提起來就走。

      曦光抱臂在窗口將這情形看得一清二楚,此時才收回視線,一臉好笑。

      晚上涂山奉又過來了,送來了熱水和食物,還有涂山九齡給風衷準備的一套新衣裳。不過曦光拿眼一瞄就知道這次的涂山奉是真的,因為他又回到那副事不關己的神情了。

      涂山九齡給風衷的湯藥主要還是讓她多休息的,所以風衷醒了沒多久就又睡了。

      屋門口圍滿了小狐狸,都還沒成人形,也不會說話。涂山九齡那個老狐狸因為風衷的事有意不理睬他,風衷又在睡著,眼下除了窮奇之外,曦光連個說話的也沒有,乾脆坐在窗邊無聊地望天。

      哪知望著望著居然望出了他家龍大的模樣,正映著月色朝這裡飛來。他還以為是記掛二龍出了幻覺,可真有一條青龍飛了過來,盤在屋頂探下頭到窗口,還真是他家龍大。

     「東君,天界喚你回去呢。」

      曦光挑眉:「又是執法神找我?」

      龍大搖了搖頭:「是天帝天后從崑崙山出關了,眼下整個天界都要去迎接,據說是因為種神現世,幾位神仙特地去請了他們回來主事。」

     「主什麼事?」

     「您回去就知道了,趕緊的吧,眼看著天帝天后就要到南天門了,您不現身要被指責的。」

      曦光嘖了一聲,回頭望望床榻上的風衷,又看看這附近圍繞著不肯的小狐狸們。牠們倒無所謂,頂多打攪打攪風衷罷了,麻煩的是那幾隻老狐狸和大狐狸們,一旦他不在,鐵定又要纏著風衷提聯姻的事了。

      儘管回去時間不長,也不能叫他們鑽了空子啊。

      他默默沉吟片刻,忽然有了主意,起身撫了撫衣擺:「好吧,先回一趟扶風山。」

      龍大剛好急著回去睡覺,明天還得起早送太陽呢,二話不說馱了他便急急騰空而去。青丘地帶都布有涂山九尾的防護術法,再不走待會兒驚擾到涂山九齡,還得費時解釋一番,想來也是麻煩的很。

      第二天一早涂山秀秀來找風衷時,赫然發現曦光不見了。

      她真是高興壞了,趕緊跑去告訴她奶奶,屋外已經有小狐狸按捺不住鑽進門去了。

      窮奇大喜,立即竄過來迎接,一頭扎進毛絨絨的狐尾裡面捨不得出來了。

      風衷被這陣響動驚醒,睜眼發現自己又被狐狸們包圍了,默默無言。

      左右看看沒見著曦光,大約是回自己的住處了。她起床梳洗,矮桌上的木盆裡盛著清水,應該是早就送來了,伸手進去發現已經涼透了。

      正埋頭洗臉,餘光掃到屋外有人進門,銀發白衣,她當是涂山奉來送吃的,也沒在意。

      那人到了跟前,忽然捉住了她的手腕,笑著給她往上一道一道卷衣袖:「小心衣裳弄濕了。」其聲潤潤悅耳。

      風衷頂著一臉的水抬頭一瞧,此子面如傅粉、姿容絕妙,除了涂山十方還能有誰。

     「咦,你怎麼來了?」

     「需要你滋養了唄。」涂山十方繞去她背後,雙手自她腰後繞過來,給她將另一隻袖子也卷高起來,下巴擱在她肩頭嬌笑:「禍水,你莫不是想賴賬吧?」

      風衷肩頭一抬,抵開他下巴:「我說話算話,只是這才多久,你竟然就跑來找我了。」

     「本王來都來了,難不成你想趕本王走?」涂山十方撩開衣袖,橫著手臂,恨不得貼她眼上去:「哼,當初用得著本王的時候就給本王點守宮砂,用不著了就想踹人,你這跟始亂終棄有何分別?」

      何止有分別,分明就是兩碼事。風衷一邊擦臉一邊道:「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你跑回來不怕族長問罪?」

     「本王怕什麼啊,本王可是混沌界裡趟過亂子的,還怕這些?」涂山十方笑得滿堂生輝。

      此時窗外,兩雙默默偷窺的眼睛悄悄移開了去,那是剛剛聽說曦光離開而匆匆趕來這裡的祖孫倆。

      涂山秀秀一臉驚奇:「奶奶,這小子銀髮白衣,好像也是咱們涂山族人啊,  您認識不?」

     「完全不認識!」涂山九齡捂著胸口,激動得滿臉潮紅:「但我覺著他身上真有咱們九尾狐該有的風範啊,瞧瞧那個狐媚勁兒,哎喲可撩人!快快,叫涂山奉把這隻野狐狸帶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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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涂山十方:愚蠢的騷年,你們對於撩妹根本一無所知~

      涂山九齡:快快,叫涂山奉來聽課!

      涂山奉:冷漠.JPG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 05:52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45 PM 編輯

第28章 歸族

      涂山奉很快就到了風衷住處,身後跟著兩個族人,每個人手裡都端著吃的。

      風衷坐在桌後喝水,涂山十方立在她背後,手指做梳,不緊不慢地梳理著她的髮絲,一手捻著髮帶給她綁上,嘴裡還輕輕哼著不知名的曲調。

      發覺有人進門,他眼眸一抬,脣邊似笑非笑,天生的媚骨風情,這原本看著並不親昵出格的舉動登時就有了曖昧旖旎的味道。

      涂山奉將手裡食物放去桌上,瞥見一旁的兩個族人居然看呆了。

      他輕咳一聲以示提醒,轉頭對風衷道:「請種神先吃東西吧,這位貴客似我族中人,我要請他去見族長。」

      涂山十方不急不忙地給風衷綁好了髮帶,拍了拍手道:「本王也不是無禮之徒,去就去吧。」

      風衷看他滿不在乎,出於好意,跟涂山奉提點了一句:「這是我與你提過的那個涂山十方,曾在混沌界裡相助過我,與我是好友。」

      涂山十方飛了她記白眼:「本王才不要做你好友,本王只想被你養著,切!」說完一撩髮尾,施施然出門去了。

      這渾然天成的嬌嗔,簡直叫人忍不住抖上一抖。風衷見怪不怪,捏了塊肉遞給窮奇,自己埋頭吃飯。那兩個涂山族人跟出門前卻又忍不住向涂山奉投去了鄙視的目光。

      涂山奉是涂山九齡看中的下任族長人選,大家對他的能力倒是心服口服,可是他是不是太不像只狐狸了?

      你瞧瞧人家!

      涂山九齡這會兒正在屋子裡點香。

      香爐積了一層的灰,不知道多少年沒用過了,點燃的那柱香氣息幽沉,如夢似幻,這是對狐仙極其有益的氣味。這香平常是捨不得點的,只有遠歸的族人回來時族長才會點上一支,意在為其祛除外界濁氣。

    涂山秀秀坐在一旁晃著腳丫,腳脖子上的鈴鐺叮鈴作響,忽見涂山奉領著那野狐狸進了門,立即跳下來跑了過去。

      涂山族人打扮都大同小異,銀髮白衣是標誌,男子無一例外都是散髮。涂山十方卻束著發,偏偏又拖著長長的髮尾。涂山秀秀撈了撈他的髮尾,又扯了扯旁邊涂山奉的散髮,悄悄對涂山奉道:「可能你沒他風情是因為髮式不如他好看。」

      涂山奉作勢要拍出她原型,她連忙抱著頭躲開了。

     「族長,人帶到了。」涂山奉收回手,朗聲提醒。

      涂山九齡笑著走了過來,繞著涂山十方走了兩圈,看了又看:「小子,你叫什麼呀?」

     「涂山十方。」涂山十方笑眯眯地把玩著自己的發尾。

     「既姓涂山,那就肯定是我族中人了。」

     「算是吧,反正本王早就從人間去了混沌界,從未來過青丘。」

      涂山九齡點點頭,以往人間還有凡人時,大多數涂山族人都喜歡混在凡人當中生活。直到一千多年前凡人快絕跡時他們才陸陸續續回來,但回來的也不多,因為狐仙與凡人最親近,所受侵染也最重,其中有不少在路上便亡故了。

      當初東君在當職路上便碰到了個奄奄一息的狐仙求救,並親自送他回到了青丘。對於日漸凋零的涂山族而言,此舉無疑是天大的恩情,至今他們都要將東君視作座上賓對待。

      當然除了風衷這件事,哼。

      所以涂山十方這麼一說,涂山九齡已經自行腦補出了他這些年在外漂泊的一段血淚史來,加上他的自稱,又揣摩出了他從堂堂狐仙淪落成山大王的辛酸,心都不禁軟了幾分。

      當下拖著他的衣袖到那桌案前浸潤燃香,她又奇怪道:「你身上的狐氣怎麼如此淡薄,仙氣卻是深厚綿長,這可不多見呢?」

     「天生如此,我也不清楚為何,料想是我在外太久的緣故吧。」涂山十方嘆了口氣,長睫微動,垂眉斂眸,仿若輕輕掩住了一汪春水。

      我見猶憐啊!涂山九齡那心軟的就快化了,盯著他的臉看了又看,忽然走去一旁朝涂山奉勾勾手指。

      涂山奉走過來時就聽她小聲道:「你覺不覺著他神韻很像當初的微瀾?」

     「有點。」涂山奉抬頭朝涂山十方又看了一眼,眉眼風情的確是很像。

      涂山微瀾只是母狐狸,千年前艷冠全族,名聲之響僅次於當年的妲己,狐媚術出神入化,尤其擅長幻術。據說當初在人間行走時,險些惹得帝王將相干戈四起,簡直是個傾國禍水。但實際上她本性一點也不壞,除了有事沒事愛說些葷段子之外,當真是只好狐狸來著。

      涂山九齡忽然想到個可能,與涂山奉嘀咕:「你說這小子有沒有可能是微瀾留在外的私生子啊?」

      涂山奉道:「微瀾亡故已有千年,生前並未聽說有過後代,有的話她定會告訴您的。」

     「說的也是。」涂山九齡嘆了口氣:「我還記得她的內丹都被我贈予東君做謝禮了。」

      對涂山族而言,內丹是狐仙的精髓,亡故之後,將內丹贈送給值得之人是另一種生命的延續方式。不過實際上贈送內丹是少之又少的舉動,涂山九齡手上至今也就送出過兩枚,一枚給了曦光,一枚便是給了風衷。

      這邊倆人嘀嘀咕咕,那邊涂山十方已經不耐煩了,拂袖轉身要走:「若你們沒話要問了,本王這便接著去享受人氣了。”

      涂山九齡剛聽涂山奉說了他與風衷早已相識的事,笑容滿面地攔下了他:「說到風衷的人氣,你此番回來的正好,我們涂山族正當用人之際啊,你恰好又與風衷熟識,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涂山十方眉頭微挑:「什麼意思?」

      涂山九齡換上一副深沉肅然的神情:「眼下三界情形你肯定也清楚,我們涂山一族出了名的多子多孫,但其實那些小狐狸也都是千年前出生的了,實在是擔心它們受到侵染才刻意沒讓它們修煉人形。如今種神現世,與之聯姻繁衍後代自然只有我們涂山九尾最合適了,可惜我身邊可與之相配的兒郎僅有一個,就這一個吧還……」

      她瞥一眼涂山奉,乾咳一聲。

      涂山十方道:「人家現在一心只想借血飛升,哪有心思聯姻啊。」

      這倒是實話。涂山九齡心思一轉:「也罷,就算不談婚論嫁,你也可以代表我們涂山氏借血與她,藍玉瓶能給涂山族留下最優秀的子嗣,如此一來,三界重新有了新生命,你自己也有後了,這是大好事,好開端吶!」

      涂山十方抹了一下額角:「本王狐氣淡薄,恐怕身上的血也算不得是純正的涂山血脈,你們就如此放心?」

      涂山九齡笑道:「她要借的乃是精血,本就不是尋常之血,這你們年輕人可能不懂,我老人家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神仙的精血乃血之精粹,依附於元神,所以借血實際上借的是元神之力。你仙氣醇厚,元神定然很強,精血自然也合適!」

     「哦~~~原來如此。」涂山十方摸著下巴想了想,嫣然一笑:「好吧,我答應了。若論狐媚術,還有誰能贏得了本王啊?」

      涂山九齡大喜過望,親昵地輓住他胳膊:「那你可得快些,她身體一好便要走,估計留不了幾日。」

     「那有什麼,她走我便跟她走唄。」

     「你還有個對手呢,是天界的東君,人瀟灑血統正還不正經,相當棘手,你可千萬要防著點!」

     「是嘛?」涂山十方笑聲悅耳,起身走至門邊,轉頭加了一句:「族長說的本王都記好了,不過本王做事自有步調,你們可不能擅加干涉。」說完也不等他們應答,扭頭出門去了。

      涂山九齡蹙了一下眉,這小子恐怕心不在青丘,不能完全倚仗,不過眼下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涂山秀秀盯著他遠去的背影,手中無意識地扯著頭髮,一臉艷羨:「真是帥氣,我都快被他給迷住了,嗚……」

      涂山奉冷著臉拍開她的手:「勞煩你迷的時候不要扯我的頭髮。」

      風衷吃飽喝足,坐在床榻上調息了半晌,感覺身體已好了許多,至少靈力已經源源不斷涌了上來,沒在像之前那樣斷而不濟了。

      涂山十方優哉游哉地走進屋來,也不打攪她,就挨著她坐在床沿。那些小狐狸們都扎堆堵在床榻下方不願走,跟窮奇蹦來跳去的有些吵鬧,他便耐心地用腳一隻一隻輕輕撥開它們。

      風衷睜眼道:「涂山一族這麼輕易地就接納了你?沒過問你在混沌界裡的劣跡?…」

      涂山十方當即怒目:「本王有何劣跡?你倒是說說,你見本王在混沌界裡做了什麼惡事了不成?」

      風衷望著屋頂想了想,好像還真沒有。「那他們到底與你說了什麼?」

      涂山十方又撥開一隻小狐狸,嗔了一句:「這要本王如何說得出口啊。」

     「直說就行。」

      他倚了過來,眼波漣漣:「那本王就直說了啊,他們說了,今後你就是本王的人了,要本王借精血與你,借藍玉瓶生一堆至優質純的小狐狸崽子。」

     「什麼?」

     「死相,你反正不是個正經人,心裡高興壞了吧?」涂山十方揪緊衣領,分明是欲拒還迎:「你少打本王主意,本王可冰清玉潔著呢。」

     「……」風衷懶得理他,閉眼靜心打坐,根本不是他想的那麼回事好麼!

      涂山十方掰著她肩頭搖了搖:「呵,你還真不打主意啊!慫!」

      風衷睜眼,忽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實話說,涂山氏的上古血統也不錯,我或許真該考慮一下你。」

      哪知涂山十方又冷不丁變了臉:「下流!丟下這兩個字他便氣衝衝地出了門。

      風衷簡直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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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眾人:恭喜大王,賀喜大王,成功入選涂山族最佳種子選手,簡直是本年度殺出的一匹黑馬!

      涂山十方:喜不起來,萬一真選本王怎麼辦,本王是要接受呢,還是接受呢?

      曦光:呵呵,你等著,我馬上回來就收拾你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2 04:17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45 PM 編輯

第29章 慣著

      天界這邊,天帝天后已經順利回歸了神位,但迎接的神仙們卻還未散去,此刻全都聚集在凌霄寶殿內。

      天帝跟前的執筆仙娥立在帝座下方,面朝諸位神仙,左手持一卷金冊,右手捏一管毫筆,一臉冷漠地奮筆疾書,時不時抬頭詢問一句:「還有沒有了?有的話趕緊來此錄名。」

      「有有有!」回應此起彼伏,神仙們踴躍地擠過去又散開,一波又一波。

      曦光倚著廊柱默默觀望。

      今日天帝回來時臉色不善,竟然對近來發生的事了如指掌,回到凌霄寶殿後都顧不上坐下歇息一下,張口就將滿堂的神仙給怒噴了一頓。

      上古種神現了世,居然成了個凡人,這就已經夠讓天帝心碎的了,沒想到他離開這麼多年,天界竟然連神仙的莊嚴都沒了,一言不合就鬥毆,這像話嘛!

      痛心疾首的天帝噴完了就下了個決定——天界要辦一場比試,選出神力最高的神仙來為種神奉獻精血,助其早日飛升,造福人間。

    曦光這才知道他回來主事就是主這個事的。

      天界不是第一次辦這種比試,但這次準備要比以往麻煩的多。天帝先讓執筆仙娥錄名,僅允許未婚的男神仙參與。待確定完了名錄還要執法神君去一一核實,以免有神仙為了留後而遮掩事實。

      之所以要選未婚的,是因為天帝清楚借血會用到藍玉瓶,那會留下後嗣。成了婚的神仙肯定是不合適的,否則豈不成了天帝帶頭破壞人家家庭麼?

      於是就有了眼前這麼一番光景。

      這決定不僅下得迅速,而且還極有計劃,曦光覺得多半是有誰一早就給天帝提了建議。

      他反正沒多大興趣,照天界這個辦事速度,等比試完小種子早就自己借到血了。

      殿中一片嘈雜,少不得引來圍觀,幾個仙子聚在殿門外小聲嘀咕——

     「天帝特地遴選未婚的男神仙,難不成種神還要嫁給那位選出來的?」

     「才不可能,這些個男神仙,滿腦子就想著留後,給我我都不要,何況是種神。」

     「話可別說死,你看東君就沒去。」

     「東君也就是有些疏懶,論樣貌論人品,哪樣不是百里挑一?」

     「是說,比那些爭搶種神的好多了,指不定他們當中還有人一早就悄悄去接近種神了呢。」

      曦光訕訕地摸了摸鼻子,那個早就悄悄去接近種神的恰恰就是她們口中百里挑一的東君,真是慚愧慚愧。

      冷不丁有個仙子來了句:「不就是借血麼?為何只選男神仙,我們女神仙的血不行?」

      眾人竟然無言以對。

      錄過名的神仙們三三兩兩散去,青離和岐雲也在其列,恰巧經過曦光身前,岐雲笑嘻嘻地走上前來打招呼:「曦光神君怎麼不去錄名?」

      曦光笑道:「反正這天界之內神力再高也高不過女媧大神,料想種神挑選並不看重神力高低。」

      岐雲拍了一下腿:「曦光神君說的不錯,先前種神就是這麼說的,不過此番比試的結果不在於神力強弱,而在於能夠代表天界,有天帝天后向種神舉薦,她總不至於拒絕吧?」

      曦光想了一下小種子的做派,糟,她還真可能不拒絕!

      青離見岐雲慫恿曦光加入,不耐煩地低哼了一聲:「我倒覺得曦光不參與也好,反正是註定要輸的。」

      他這話說的相當有底氣,因為上一次天界舉辦比試時拔得頭籌的就是他,曦光與他對陣了一場便敗了,以至於到如今都被他瞧不起。

      曦光聞言也只是笑笑,當初比試時他駕馭著三重身呢,大部分元神都分散在幾具分身裡,本體元神反而是最少的,神力自然大為削弱。

      離開的神仙越來越多了,殿內一時空曠起來,執筆仙娥又冷著臉抬頭問了一遍:「還有沒有?沒有便到這裡了。」

      曦光舉步朝殿門走去,忽感四下一陣陰寒,殿外走來一道身影,慢慢穿過翻滾的仙霧層雲入了大殿,一襲白袍,腳步輕淺,身後白髮曳地,眼眸微藍仿若鬼火。

     「算我一個。」他不緊不慢地走近,聲音平靜地仿若一汪死水:「種神自幼與我相識,如今她要借血登仙,我豈能不來共襄盛舉呢?」

     「倒是難得見冥神現身上界。」執筆仙娥不冷不熱地寒暄一句,迅速在金冊上寫下了他的大名。

      曦光收住了腳步。

     「這下沒有了吧?」執筆仙娥合上金冊,作勢要走。

     「慢著,」曦光笑盈盈地走了過去:「也算我一個吧。」

      執筆仙娥只好又打開金冊:「東君竟也有此興致,稀奇。」

     「連深居簡出的冥神都露面了,我自然也想湊個熱鬧。」

      郁途側頭看了他一眼:「東君何嘗不是深居簡出,你我似乎已有一千多年未見了吧?」

      曦光笑道:「我那只是懶散,不願四處走動罷了。」

      郁途扯了扯嘴角,稍稍退開一步,忽然道:「東君身上的日光之氣愈發生機蓬勃了。」

      這感覺叫他不快,並非是因為日光氣息的緣故,而是這氣息裡像是添了風衷身上才有的那種生氣。他看著曦光的神情已經有些變味了。

     「大概是我這段時日神力略有提升之故吧,若非如此,又豈敢在冥神跟前錄名入冊呢?」曦光笑得和顏悅色。

     「東君謙虛了。」郁途似是接受了這個說法,告辭離去,走了幾步忽而停了腳步,眼睛緊緊盯著一旁的青離和岐云:「此番比試據說是二位的提議,可是真的?」

      青離點了一下頭道:「的確是我與岐雲上仙一同向天帝進言的,冥神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郁途衝他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慢條斯理地出了門。

      曦光跟在後面,這才知道誰是始作俑者。

      不用想也知道主意是岐雲出的,青離自信能贏,自然配合。此舉看著是為青離鋪路,但岐雲精明的很,曦光才不信他會真讓著青離。

      等郁途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殿外,岐雲才小聲與青離嘀咕:「奇怪,冥神以前從不參與比試的啊。我怎麼覺得他剛才這話問得不大對味,好似我們做了什麼錯事一樣。」

      青離道:「他都說了想助種神一臂之力,不過一句問話,你想太多了吧?」

      岐雲摸著下巴:「可他一個主死的陰間神不是不能碰種神的麼?要如何借血給種神啊?」

      青離蹙眉:「只不過是借精血,什麼碰不碰的,你滿腦子都在想些什麼?」

      岐雲賊笑:「難道不需要與種神睡……咳……」他挺直腰桿,左右看看,免得這露骨之言被別人聽見。

      別人倒沒有,只有個曦光,經過他身邊時冷幽幽地掃了他一眼。

      岐雲渾身一個激靈,摸了摸脖子嘀咕:「我怎麼覺得曦光神君的眼神都快趕上冥神了。」

     「哼,他還真參與了,真是嫌當初輸的不夠丟臉。」青離翻了個白眼。

      曦光仿佛半個字也沒聽見,一路走至門外,瞥見那些仙子們紛紛失望地捂住了臉,再不願看他一眼了。

      風衷眼下正在吃晚飯,卻沒什麼胃口。

      涂山一族為了照顧她這個凡人已經盡可能的將食物準備得豐盛,頓頓有肉,但她更想吃三昧真火烤出來的肉,感覺已經很久沒吃到了,真是想想就饞。

      她將手裡的肉給了窮奇,起身去門口看了看,涂山十方已經一整天沒露面了。

      他也是奇怪,自打那日氣衝衝地跑出門就再也沒進過這間屋子,卻每日都要跑來她門前轉悠一番,仿佛就是要刻意讓她知道自己在慪氣。

      風衷根本不知道他在慪哪門子氣,問他緣由,他說的話也是莫名其妙:「別人對你那麼好,你居然要選本王,忘恩負義!」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此時他不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慪著氣回混沌界去了。

      風衷摸摸臉,有些遺憾地走回屋裡去了。

      夜涼如水,涂山秀秀躲在樹後朝風衷的屋子探頭探腦地觀望著,始終沒見到那隻野狐狸,卻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自天上乘雲而來,黑衣映著月色,神清骨秀,瀟灑不可方物。

      她心中頓時哀嚎一聲,忙不迭要去告知祖母:野狐狸不見了,東君那廝又回來了!

      曦光腳下不停地朝風衷的住處走,離得越近卻越不高興,到了屋外來回徘徊,竟不大樂意進去了。

      他這一路走來,與風衷肝膽相照,甚至可以說是同生共死了吧?怎麼就絲毫引起不了她的關注呢?離開這些時候,她連問都不曾問起過自己,簡直叫人氣悶。

      剛想到這裡,屋裡傳來了風衷的喃喃自語:「曦光這幾日到底哪兒去了?」
  
      曦光精神一振,眉心舒展,負手踱步,慢悠悠地進了門。

      風衷正盤著腿在床榻上打坐,見到他一臉愉悅:「你可算出現了,我身體已然大好,你再亂跑我可就自己走了。」

     「……」曦光的臉又沉了,原來找他只是因為這個啊。

      他一言不發地走到矮桌邊坐下,原本湊在那裡的小狐狸們登時四散開去,就連窮奇都退遠了些。

      風衷瞥了瞥他的側臉,臉上的笑沒了:「怎麼回事,你們怎麼一個個都擺臉色給我看。」

      一個個?喲謔,你居然還惦記著人家呢!

      曦光更不高興了,為了應付涂山九齡好像走了步錯棋,怎麼反倒像是給本尊樹了一敵?煩躁!

     「你這是不打算理我了是吧?」風衷跳下床榻:「算了,我還餓著呢,不與你計較。」

     「你怎麼還餓著呢?」曦光總算開口了,「涂山奉沒送吃的來?」他目光一瞟,盯著窮奇,「是不是叫這吃貨獨吞了?」

     「噗!嗤嗤嗤噗噗!」窮奇氣得要撓他,牠什麼時候獨吞了,牠明明只吃了一大半而已!

      風衷撥開窮奇:「不關牠的事,我想吃三昧真火烤的肉,可你又不在。」

     「慣得你!」曦光冷哼一聲,起身就出了門。

      然而不出片刻又退了回來,他倚著門冷著臉:「你想吃什麼肉?」

      風衷早知他會回來,眉開眼笑地蹦躂了過去:「什麼肉都行,你看著辦唄。」

     「哼。」曦光扭頭就走,走到半路想想又不甘心,對著樹幹就踹了一腳。

      是不是傻,人家在借血這件事上就從來沒想起過你,你還這麼慣著她!

  -----------------------------------------------------------------------------------------

      小劇場

      眾:東君,請問你接近種神的秘訣是什麼?

      曦光:三昧真火……

      眾:請問種神最喜歡你哪一點?

      曦光:三昧真火……

      眾:請問除了三昧真火你還有哪點能引起種神注意?

      曦光:憋說了,哥想靜靜

      眾:……

      曦光:郁途又要來搶小種子了,趕緊拿小本本記下來!(從袖中掏出一片亮閃閃青色物事,奮筆疾書)

      龍大:媽呀,我身上鱗片怎麼少了一塊,龍二你快看啊!

      龍二:淡定,東君又偷去做記事本了吧←_←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2 04:22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45 PM 編輯

第30章 元虛

      野狐狸涂山十方走了,涂山九齡很失望,躺在床榻上長吁短嘆。

      涂山秀秀端了仙露,奉了靈果,皆於事無補。

     「野狐狸果然養不家啊!」涂山九齡心煩地都不願維持年輕貌美了,鶴發雞皮地躺在那裡捶床板。

      涂山秀秀正急得沒辦法,涂山奉匆匆地進了屋來:「族長,青丘有些異常,您快來看看。」

     「什麼?」涂山九齡驚坐起身,再顧不得惦記其他了。

      拜曦光所賜,風衷一頓飽餐,心滿意足。好好睡了一覺,第二日醒來渾身舒暢,動了動四肢,靈力充沛,乾脆又跑下床蹦了幾下,身體果然好了,實在叫她高興至極。

      梳洗時她忽然覺得有些奇怪,往常屋子裡這時候早已擠滿了一群小狐狸,今日竟然一隻也沒有,窮奇都無聊地趴在一旁撓地了。

      她走去門口看了看,四下安靜得很不尋常。

     「走,出去看看。」她朝窮奇招招手。

      日頭正好,青丘的九座山頭間都被涂山族施了防護的術法,這裡氣候與外界往西而去的大片人間截然不同,可以說是四季如春。

      兩側樹影之間仙霧彌漫,涂山族人的房屋都低矮地錯落在九座山頭之中,從不喜歡比鄰而居。風衷一路走來也沒見到什麼人影,前方恰好快到族長住處,她便想去見一見涂山九齡,既然身體好了,也正好提一下離開的事。

      剛到門口,忽然閃出道人影橫擋在前:「種神怎麼來了,今日族長不方便見客,萬望見諒。」涂山奉微微欠身,銀髮傾瀉。

      風衷注意到門口守著兩個族人,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事,種神還是回去休息吧。」

      風衷忽然豎手打斷他,閉眼輕輕嗅了嗅周圍氣息,睜開眼道:「你老實說,是不是青丘出什麼事了?我已經嗅到陰間氣息了。」

      涂山奉見瞞不過去,抿了抿脣,讓開幾步。

      風衷立即大步進門,身後緊跟著的窮奇一跳過門檻就哀嚎了一聲,因為屋中躺滿了小狐狸,一隻一隻足足好幾排,個個都是有氣無力的模樣。

      涂山九齡又變回了年輕樣貌,眉間卻皺出了細紋來,來回地踱著步,轉頭見風衷進了門,連忙過來攔她:「種子你可別用靈力啊,你身體剛好。」

      就是擔心這個,她才叫涂山奉刻意瞞著風衷的。

      風衷已經從乾坤袋裡取出龍桑杖來:「難道叫我坐視不理?」

      涂山秀秀也過來勸她:「這邪物厲害的緊,小狐狸們只是在周圍轉了兩圈就倒下了,你最好還是別沾染了。」

      那廂窮奇急得救玩伴,就差扯她衣擺了。風衷用腳撥開牠,對涂山秀秀道:「無妨,這東西我也不是第一次對付了。」

      她手腕一轉,龍桑杖豎立於地,生氣立即源源不斷地往小狐狸們身上流去。

      牠們身上纏繞著的陰氣邪戾霸道,越是弱小越容易遭殃,風衷早有準備,沒想到竟然難以根除,她這邊還在祛除,那邊似乎又有新的鑽了過來。

      正準備拼盡全力放手一搏,背後一陣溫熱,有隻手掌貼在她背上,一股熟悉的神力送了進來,頓時叫她周身一陣舒適。

      她稍稍偏頭,看到曦光的側臉,他大約還在因為昨晚的事跟她鬧彆扭,與她視線一觸就移開了。

      眼前二人配合默契,卻叫屋裡的人看得很驚奇。涂山秀秀躡手躡腳地退去門邊,跟涂山奉嘀咕:「完了,東君與風衷能力如此契合,這要如何才能拆開?」
   
     「那就別拆。」涂山奉很冷淡。

      涂山秀秀撅了一下嘴,注意力又被小狐狸們的動靜給吸引了過去,趕緊跑了過去。

      小狐狸們接二連三地醒了,只是還沒先前那般活潑好動,估計還要休養。

      反正窮奇已經很開心了,「噗嗤噗嗤」地在旁拱著牠們的小身子。

      風衷收起龍桑杖,對涂山九齡道:「我要去青丘邊界看看,你們別跟來。」

      涂山九齡攔住她:「這是涂山族的事,我們哪能不出面?」

      風衷笑道:「不是什麼大事,用不著你們出面,我去看一眼就回來。」說著朝曦光努了努嘴,「這不還有個東君在麼?」

      曦光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不否認也不承認。

      涂山九齡覺得她這話太不見外了,可現在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只好讓涂山奉送她過去,一面不忘叮囑:「若有任何不對,你一定要及時回來告訴我。」

     「知道了。」風衷帶著笑出門,一背過身笑就沒了。

      不用猜也知道這是郁途的手筆。

      涂山奉送風衷出山,特地走了捷徑,沿著曲折的山谷穿梭,方向都快分不清的時候,赫然就到了青丘邊界。他平時為人冷淡,甚少表露情緒,此時臉上卻掛著明顯的憂慮。

      涂山一族的防護術法越來越薄弱了,竟然連邪物都入侵了進來,怎能不憂心?

      風衷停了下來,對他道:「你先回去吧,若是信我,此事不要與九齡細說,我要在此為青丘祛除邪物。」

      涂山奉腳下沒動:「為何不能細說?」

      風衷道:「我不想讓涂山一族牽扯進來,你也不想吧?」

      涂山奉稍一思索,終於點頭:「那請種神一切小心,我會在附近接應。」

      曦光這才表態:「放心吧,還有我在呢。」

      涂山奉道謝告辭,到底還是沒走太遠。

      風衷一腳跨出了邊界,立身於一片草木稀疏的山坡之上,周遭仙氣頓減,卻是陰氣大盛,頭頂穹隆陰沉,不見日頭。

      她持著龍桑杖在坡上走動,以杖作筆,在走過之處指指畫畫,足足繞了一個大圈才回到原點,盤腿坐了下來。

      曦光看出門道來:「你要用伏羲八卦陣法拱衛青丘?」

     「不錯,你坐鎮杜門,我坐鎮生門。」風衷說著又指了一下窮奇:「你,坐鎮驚門。」

     「嗤!」窮奇顯然沒料到自己也有份,最近好吃好喝沒做事,身上都肥了一圈,牠懶得不想動。

     「你個吃貨!」風衷靈力已經恢復,手指掐了掐,牠便乖乖跑去驚門上坐好了。

     一神一人一獸呈三角而坐,風衷百思不得其解:「郁途怎麼會貿然動青丘呢?」

      曦光想了想,皺眉道:「也許是因為天界的事吧?」

     「天界有什麼事?」

      反正紙包不住火,曦光將天帝要在天界舉辦比試的事說給她聽了。

      風衷聽了竟也沒覺驚訝:「也好,這樣至少能讓那群神仙不再亂鬥,只是此舉就破壞了郁途的計劃了,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曦光道:「他也錄名準備參與比試了。」

      風衷失笑:「郁途是絕對不會正經參與的,以他的做派,多半是在比試之前就把對手給滅了,我這個種神也不例外,難怪他會按捺不住對青丘下手。」

      曦光撇了撇嘴,瞄瞄風衷的臉:「天界若真選出來個神力最高的,你是否會考慮?」

     「考慮啊,為何不?」

      就知道!曦光悶,險些亂了陣法,再不願多說半個字。

      這一坐直到日頭隱去,陣法已經完全穩固,陰氣越來越旺盛,直往青丘彌漫而去。

      風衷倏然睜眼,龍桑杖一指,陰氣猶如被膠著住了一般,隨著杖尖凝結成一股。

      曦光掐指點在陣法中心,窮奇也伸出了小肉爪拍了一下,陣法清晰地亮了起來,那股陰氣被牢牢拖在陣中,未能繼續前進。

      風衷咬破手指,以血催動靈力,猛一揮動龍桑杖,將那股陰氣引入了死門,而她所在的生門則忽然亮光大盛,清氣溢出,將周遭濁氣一掃而空。

      易死換生,這是種神獨有的術法,當初就靠此招她讓郁途成了手下敗將。

      可惜如今三界生機流失,郁途如日中天,她又成了凡人,這招威力大不如前,那股陰氣被完全吸納入死門前,她眼前的陣法忽然難以維持,霍然化為了旋渦,生生將她卷了進去。

      捲入之後像是落進了個深洞,直往下墜去,她的手被緊緊扯了一下,未曾落地,倒是落到了一副結實的胸膛裡。

      窮奇也摔了下來,在旁邊哼哼唧唧,風衷連忙坐起身,就見曦光被她壓在身下,齜牙咧嘴:「我這一身神骨都要摔斷了,你最近肯定是在青丘吃胖了吧!」
  
      風衷趕緊讓開,扶他坐起,一邊四下觀望,目光所及皆為白茫茫的一片,空無一物,不見邊際,腳下所站之地,頭頂所望之天,都像是虛無幻象。

      她心裡咯噔一聲:「糟了,這是伏羲大神陣法裡的元虛界,我們要出去可難了。」

     「出不去是吧?”曦光一頭倒了下去:「那行,我再歇會兒,疼死了。」

     「……」風衷無語,爬起來就朝遠處跑,跑了很遠見到被她吸納入陣的陰氣就被困在前方,那邊應該就是死門。

      郁途果然今非昔比,伏羲八卦陣雖然制住了這入侵青丘的陰氣,居然連施陣之人都被困了進來。

      她又走了回來,坐在地上托腮思索,照理說只有找到生門才能出去,但陣法之所以無法維持下去就是因為生門難以久開的緣故,只怕會十分艱難。

      曦光側過身對著她,一手撐頭,另一手捋了捋背後散髮:「元虛界裡時間是停著的,不會餓也不會睏,你就當憑空多出些時間讓你偷懶好了,別那麼垂頭喪氣的。」

      風衷見他似乎對此道很精通的模樣,將信將疑地凝神感受,剛才用了那麼多靈力,的確未曾感覺到疲憊。

      她心中一動:「既然如此,我怎能偷懶呢,不是正好可以做正事麼?」

      曦光仰面枕臂躺了回去,翹起二郎腿:「你有什麼正事啊?」

      風衷忽然跑過來蹲在他面前:「曦光,你願意借血給我麼?」

      曦光身子一歪險些趴她跟前,霍然坐起,冷著臉道:「呵,四下無人了便想起我了?」

      風衷皺眉:「這是什麼話?你我生生相息,天生契合,我頭一個想到的便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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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曦光:天哪,幸福來得太突然!扯片龍鱗冷靜一下。

      龍大:別扯了,再扯禿了!

      龍二:默默圍觀.jpg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2 04:25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3 01:52 PM 編輯

第31章 一血

      曦光胸中似原野,霎時間繁花盛開,但思緒一涌,又陡然凋零:「那你不是還尋思過青離?」

      還有涂山十方他就不提了!連天界要推出來的人選她都來者不拒!

      風衷點頭:「沒錯啊,女媧大神神力無人可比,僅靠一個神仙是遠遠不夠的,至少也要數位,我自然要多多挑擇人選了。」

     「…………啊?」曦光睜大了雙眼,這個音調簡直九轉十八彎。

      這下他終於明白為何她誰都要考慮一番了,原來一直以來是他誤解了她的意思,借血根本就不是隻借一個神仙的血?!

      風衷覺得他神情古怪,以為他不願意,盤腿坐下來,耐心道:「你要不願意我也不強求,畢竟借血會留下後嗣,倘若你有中意之人,此舉未免會妨礙到你以後,你要想清楚了。」

     「哈……」曦光終於發出點聲音來,卻是乾巴巴的,雙眼還有些發直。

      其實她說的也沒錯,女媧大神的神力沒有任何一個神仙比得上,除非積少成多。

      可如此一來,豈不是天界許多神仙都有了機會?

      風衷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你到底如何說啊?」

     「哼!」曦光背過身去,忽然覺得不值,這麼久以來陪著她寵著她護著她,都算什麼!不過就是幾個候選裡稍微出挑的一個,還是因為與她血脈投契的緣故。

      假如郁途不是與她天生死敵,只怕也能入她眼了!

     「好吧,你不願意就算了,待出去了我再問別人借吧,就當我沒說過,你別放在心上。」

      風衷站起身來,手被一把捉住。

     「誰說我不願了?」曦光咬咬牙:「別忘了是女媧大神指引我到你身邊的,你有需要我自然要鼎力相助。」

     「真的?」

     「千真萬確!」

     「那我就放心了。」風衷又坐了回來:「那便開始吧。」

     「現在?」曦光像是受了驚嚇,轉頭四顧:「就在這兒?」

     「對啊,只是借個血而已,你還挑地方?」

      曦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到底是上古大神,竟然將這種事說的如此輕巧隨便?

     「過來啊!」風衷朝他招手,一面從懷裡摸出乾坤袋來。

      終究還是慢吞吞地挪了過去,曦光忽然想起什麼,一揮袖,旁邊瞪大眼睛好奇觀望的窮奇頓時兩眼一翻,四腳朝天地昏了過去。

      方才風衷這番話弄得他心頭一團糟,此時挨著她坐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默默抬手攀住她肩頭,臉貼了過去,輕輕觸了觸她的脣,手指捏住她的腰帶。

      那雙脣涼涼的,軟軟的,一想到還會有別人碰到這雙脣,他就心生不快。

      風衷瞪大了雙眼,一手推開他:「你這是幹什麼?」

      曦光一愣:「借血給你啊。」

      風衷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忽然回味過來:「原來你以為借血要和凡人一樣交合?」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

     「啊?」

      風衷大怒,一把拍開他的手:「女媧大神一手創立婚姻秩序,我身為她座下弟子豈會違背?你居然以為我要與數位男子無婚交合,如此淫亂,與禽獸有何分別!」”

     「啊,原來不是啊……」曦光身形一鬆,居然鬆了口氣。

      風衷氣得不行,爬起來就跑開了,但這元虛界裡到處一樣,根本也跑不出去,她又折返了回來,對著曦光鼓了股腮幫子:「齷齪!」

     「……」

      腮幫子又鼓了一下:「下流!」

     「……」

     「無恥!」

      曦光乖乖坐好,無言以對,都怪那臭不要臉的岐雲誤導他,說什麼睡不睡的!

      風衷氣憤難平,背對著他蹲在一邊生悶氣。

      她天生藉助大神精血而生,根本無法像凡人那般修仙,就算可以,以如今人間的現狀,只怕要耗費數百年。本就甦醒晚了,哪能再耽誤那麼長時間?

      奈何凡人身軀不足以直接承受神之精血,必須要先融合,而融合需要互補,唯有陰陽方能互補,所以只能選擇男神仙的精血。偏偏她身為種神,自己的血一旦與男神仙的陽血混入藍玉瓶就必定會留下後嗣,此乃法寶之力,她也無可奈何。

      無婚而有後本讓她覺得不妥,但想起當初女媧大神因為四方部族無後,也曾用自己精血為他們培育了後嗣,乃功德一件,這才稍稍釋懷。

      成仙也需要功德,三界至今無所出,她身為種神為天界留下新生神仙也算是件功德吧。

      如此方才說服了自己,她仔細挑選著人選,還要詢問其意願,慎之又慎。不想今日居然被當成那等不知羞恥之徒,曦光算是她最信任的人了,竟也這般想她,她簡直肺都要氣炸了!

      曦光小心翼翼地挪了過來,伸指戳了戳她的背:「別氣了小種子,我也是聽別人亂說的,那你告訴我,這借血到底是怎麼借的唄?」

      風衷哼了一聲,不予理睬。

     「那……要不我讓你親回來?」

     「滾!」

     「唉,這種地方,你讓我滾哪兒去啊?」

      風衷吃軟不吃硬,曦光算是摸透了,果然這般死纏爛打溫言軟語道了歉,她可算是轉過頭來了。

     「你聽好了,我借的是精血,不是普通的血,神之精血依附於元神,所以借的其實是元神之力,你仔細想想是不是當真願意。」

      神仙的精血不同於凡人,依附在元神之上,是助長元神的關鍵,至精至純。由精血而生的後嗣自然也繼承了至純之力,因此才有藍玉瓶能孕育至優後嗣一說。

      風衷自己便是依靠女媧大神精血而生,即使生為凡人也擁有靈力,便是最好的證明。

      不過正因精血可以助長元神,實在太過寶貴,並不是所有神仙都願意奉獻的,所以她才會再三詢問曦光意願。

      曦光好言安撫她:「你也是為人間才要恢復神力,我自然是願意的。」

      這話說得還算叫人舒坦些。風衷接著道:「我現在雖然是長生體,卻不足以直接承受神血,只有先靠藍玉瓶將你的精血與我的血融合,成熟之後才能注入我元神根基,之後便能以此助長元神,脫胎換骨。」

      曦光聽明白了,原來留後只是融合精血之後順帶的啊。

      定然是郁途為了引起天界內鬥刻意誇大了留後一事,倒弄得所有人眼裡只看得見留後,不在意借血了。他也真是一葉障目了。

      風衷從乾坤袋裡取出藍玉瓶:「你什麼都不用做,受我主導即可。」

     「好好,都聽你的。」

      風衷看他始終陪著笑臉,總算不再冷著臉了,盤腿坐在他對面,將藍玉瓶放在二人身側,咬破左手手指,並著他右手手指搭在藍玉瓶口沿,另一手執著龍桑杖指著他眉心,忽然道:「你忍著點,會很疼。」

      曦光毫不在意地點了點頭,心道就算疼能有多疼?

      誰知剛想完便覺一陣錐心之痛傳遍了四肢百骸,那指著他眉心的龍桑杖似不斷有生氣鑽入他體內,順著後頸到天靈蓋游走,仿佛生生在他元神上刮下了什麼,又抽離了出去,一路順著右臂直往手腕而去,他悶哼一聲,背後冷汗涔涔而下。

      風衷瞥他臉都白了,不禁加快了些速度,龍桑杖引著那股精血過了手腕,最後順著指尖傾瀉出來,正是殷紅至純的精血,與她指尖而出的血混在一起,凝固成團,落入了藍玉瓶內。

      藍玉瓶霎時變幻了顏色,從藍色褪為了純白。

      風衷收回手嘬了一下手指,看見曦光疼得滿頭大汗,指尖血還未止,牽過他手指也在嘴裡嘬了一下,果不其然就止了血。

      曦光往前一傾,一頭靠在她肩上,有氣無力地問:「然後呢?我們的孩兒出生後是不是就意味著融合的血成熟了?你要取他的血注入元神根基?”

      風衷感覺這話似乎哪兒不對勁,可眼下只顧著端詳藍玉瓶,也沒細究:「只需取他一滴血罷了,沒什麼妨礙。」

     「哦,那就好。」

      風衷執著龍桑杖在藍玉瓶口沿輕輕一抹,便用靈力為之封了口。

      曦光坐直身子,抬起一隻手捂住胸口:「天吶,我這是要做父親了?」

      風衷瞥他一眼:「早呢,你我精血剛凝成團,尚在混沌之中,還需再用靈力注入生氣才會在瓶中慢慢孕育成型。」

     「哦,早說啊,虧我還演得起勁。」曦光又軟了下去,真疼啊!他嘶了一聲,又問:「那你打算何時注入生氣啊?」

      風衷將玉瓶收入乾坤袋:「等我借夠了精血,給數團血一起注入生氣便可。」

      曦光眉心一蹙,沒再做聲了。

      風衷掖了掖懷間,稍稍舒出口氣來,起身在四周走來走去,左顧右盼。

      曦光瞥了瞥她,悶聲道:「你就這麼急著出去借血?」

     「難道一直困在這裡不成?」

      曦光托腮,生生壓下了心頭無名的憤懣。

      他該高興啊,本就是為了後嗣才接近她的,這不達成所願了?她要去借別人的血就去啊,有什麼關係?種神職責所在,多為天界培育新神仙有何不對?他這是在糾結個什麼勁兒!

      想到這裡,他大大方方站起身來:「我帶你出去。」

     「啊?你能出去?」風衷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家父是伏羲大神弟子,我是家父一手教出來的,怎麼也算他半個弟子吧,總要試一試。」曦光手中幻化出長鞭來,對她道:「你最好閉上眼。」

      風衷不明所以,抱起還暈著的窮奇,當真閉上了眼。

      曦光凝神緩步在四下走動,似乎在等待著什麼,過去許久,忽然腳下一頓,一鞭朝上方甩去。

      疾風掃過,虛無的天際像是被撕拉開了一道裂口,刺目的亮光射了進來,他飛身過來攬著風衷朝上衝了出去。

      風聲陣陣,風衷好半天才適應了外面的亮光,睜開雙眼,倏然一愣,這是什麼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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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曦光:一直以為是承包制,結果現在告訴我是股份制?!!

        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T T

        娃有了,孩兒他媽還不屬於我!——來自一顆悲憤的西瓜

        我就瞅瞅有多少人跟西瓜一樣想歪了……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2 04:29 PM

第32章 預示

      眼前並不是他們之前布陣的青丘邊界,而是從未到過的荒涼之地。這地方十分古怪,仿若陰陽交界,他們所站之地的頭頂天光強烈到刺目難當,而正對他們的前方卻是一片黑暗,往前甚至可以說伸手不見五指。

      自那片黑暗之中延伸出一座灰敗的吊橋,直至他們腳邊,除了橋頭位置,其餘橋身都被一團黑霧包裹著,看不清楚情形,只能感覺出它在微微搖晃,仿佛有誰正在上面行走一般。

      風衷抱緊懷裡的窮奇走近一步,忽見三三兩兩幽藍的鬼火在橋的兩側亮了起來,照亮了一道背對著她緩緩前行的身影。

      那是個少女,穿著雪白的天衣,半指來寬的髮帶束著長及腰間的黑髮,一手持著藍玉瓶,一手持著龍桑杖,沿著吊橋直往盡頭而去。

      待她走到半道,盡頭的黑霧中走出了渾身罩在白袍下的郁途,他揭去帷帽,伸出手來迎接少女,臉上露出微微的笑,眼中幽藍的鬼火明亮的駭人。

      風衷不禁睜大了雙眼,這座橋竟然是通往冥府的必經之路。

      鬼火一簇一簇接連暗了下去,郁途轉身時白袍遮擋了少女的背影,那兩道身影慢慢消失在了黑霧裡,仿佛從沒出現過,吊橋依然灰敗地延伸在眼前。

      風衷下意識地朝前追了幾步,被曦光一把捉住手臂。

     「你看到沒有?」她不可思議地扭過頭來:「那是不是我?」

      曦光目光凜凜:「是,也不是。」他指了指上方,「你看那邊。」

      風衷抬頭,天上白茫茫的一片,一絲雲也沒有,看向四周,荒涼而不見邊際,與之前元虛界大同小異。

      她陡然回味過來,此時再去看那吊橋,頓覺虛無縹緲,如同對鏡攬月。

     「原來我們根本就沒出去?」

     「沒錯,我們還在元虛界裡。」曦光握著她手臂的手緊了緊:「伏羲八卦陣可以推演將來,眼前所見還未發生,大概是你借血時靈氣衝開了這層結界,我們才看到了這番預示。」

    「預示?」風衷心下一沉:「也就是說,我最後根本沒能鬥得過郁途,終究還是隨他入了冥府?」

     「只是預示罷了,未必就會成真,你不會這麼容易死的。」曦光笑著道,那笑卻有些發悶。

      伏羲八卦陣推算出的預示從未失算過,何況這還是在元虛界,這場景必定會成為現實,但他不能實話告訴風衷。

      風衷心裡多少有數,乾笑一聲:「沒錯,我剛借到第一滴血,成仙在即,絕不可能敗給他!」

      曦光搓了搓手指,但願成仙可以打破此預示吧。

      風衷望瞭望四周:「當務之急是要找到生門出去。」

      曦光按了一下她的肩頭:「別急,我施法重新尋找生門所在,你稍候片刻。」說著掀了衣擺坐下。

      風衷雖然會用伏羲八卦陣法,卻對元虛界所知不多,不便打擾他,又實在不願乾等,乾脆放下窮奇,取出龍桑杖,在周圍緩步走動,嘗試憑藉生氣探尋生門。

      元虛界裡一切看似實物,又一切皆為虛無,萬事都需倍加小心。她腳下走的仔細謹慎,幾乎用腳在丈量,忽而心有所感,腳步停了下來,伸手摸了摸懷間。

      窮奇已經醒了,眨巴眨巴著眼睛跟了過來,又轉頭看看曦光,大概在疑惑剛才他倆之間發生了什麼,怎麼一眨眼就到一個陌生地方了?

     「曦光,你快來!」風衷忽然轉頭朝曦光猛招手。

      曦光起身走了過來:「怎麼了?」

      風衷有些興奮:「我覺得這裡可能就是生門所在,方才藍玉瓶裡似乎有些感應,呵,這小傢伙混沌未開竟已有此造詣,是我低估了你的元神不成?」

      曦光一點也不覺詫異。具有多重身的天神生來元神就比尋常神仙更為強大,否則如何能驅使多重身?也就只有將元神分在分身之中時才會顯得能力平平罷了,他的後嗣又豈會是泛泛之輩。

      如此一想,竟有些驕傲。他一手捂在風衷懷間:「哦?原來你我的孩兒竟這麼能幹啊?」

     「……」風衷拍開他的手,總算知道先前是哪兒不對勁了,什麼叫你我孩兒?

      可也不能說這話不對,竟無力反駁。

      她擰著眉,指了指天:「就在這兒試試,別廢話!”

      曦光只好嚴肅正經地幻化出了鞭子,一鞭甩了出去,白茫茫的天際像是一團漿糊被生生劃開了來,裂開的細口扭曲旋轉,越來越快,不斷移動,到了前方轉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圓口來。

      風衷將龍桑杖在腰間一別,一手抱起窮奇,一手搭住曦光臂彎:「生門難以久開,快走!”

      曦光攬過她的腰,飛身而去,直直鑽出了那個口子。

      一鑽出去便感受到了一股強勁的拉扯,窮奇「嗤」了一聲被扯出了懷裡,風衷連忙伸手去撈它,竟也被那陣力道拽了過去。

      眼前閃過初升的朝陽,絲絲縷縷的微雲,足以證明的確是出來了,只是不知道已經過去多久了。

      吹過來的風很猛烈,卻很濕潤,衣擺獵獵作響。風衷被那力道卷著不由自主地飄來蕩去,方才發現自己竟然身在半空,顛倒旋轉之間也看不分明周遭情形,但可以肯定此處依然不是青丘邊界。

     「小種子,這兒!」

      上方忽然傳來曦光的呼聲,風衷抬眼才發現他正從上方追來,窮奇已經扯住了他的衣角,隨著風飄飄蕩蕩。

      風衷終於沒再被卷的飄來蕩去,卻被牽引著仰面往下墜去,連忙朝他伸出手。

      下方「嘩」的一聲,似有水花濺了上來,她側頭往下一看,下面居然是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正對著她的那片海水急速旋轉著,形成一個深不見底的旋渦,拉扯她的力道正來源於此。

      曦光的鞭子甩了過來,緊緊纏住她的手臂,風衷身形一頓,距離海面已不足幾尺,那旋渦裡卷出的風和海水甚至拍濕了她的頭髮和後背。

      趁此間隙,她立即從腰間抽出了龍桑杖,朝著旋渦中心狠狠指去,一股沖天煞氣彌漫而出又悄然散開,漩渦旋轉速度更快,似有什麼正要從中現身而出。

     「何方宵小,敢妄動伏羲大神的元虛界?」忽來的一把女聲飄了出來,輕輕柔柔,卻不怒自威。

      旋渦中心緩緩升起一座山頭,一直往上,直至觸到風衷的後背,托起她往上升起。等到山頭停住,她翻過身,發現自己躺在一片萋萋芳草之間。

      曦光的鞭子收了回去,黑衣鼓舞,落在她身後。

      山頭不大,一眼便能望到底,正中有一汪泉水,清澈晶瑩,四周玉台碧樹,繁花簇錦,恍若仙境,卻隱隱籠罩著一層煞氣,不見那說話的女子身在何處。

     「這是什麼地方?」

     「東海。」曦光忽然接話,語氣似有些怔忪。

     「啊?」風衷詫異難言,東海離青丘那麼遠,怎麼從元虛界裡闖出來就到了這裡了?

      一思未定,那靜靜流淌的泉水陡然掀起,直朝她衝了過來,至半道時化為利刃,直襲她面門。

      風衷忍著頭暈腦脹坐起身來,心中已經料定此女必為海中魔物,不願糾纏,咬破手指抹在龍桑杖上,狠狠插入地面,準備一擊斃之。

      眼前黑影一閃,曦光忽然閃身過來擋在了前方,龍桑杖中滋生而出的藤蔓重重地縛在了他的背上,他悶哼一聲,前方飛來的利刃又悉數沒入了他的胸口。

      風衷大駭,連忙扶住他:「你這是做什麼?」

      曦光卻沒應聲,蒼白著臉,雙眼直直地望著前方,仿佛已經入定。

      風衷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泉水之中緩緩走出個女子,身姿窈窕,螓首蛾眉,身上蔚藍的衣裙仿若融入了遠處的海水。美則美矣,可惜周身纏繞著一層若有若無的煞氣,一看就是那個襲擊她的魔物。

      風衷大怒,正要動手,卻被曦光緊緊握住了手腕。

      他的視線依然盯著前方,聲音低沉又小心:「母親……」

     「曦光?」那女子忽然身形一轉退回了泉水裡,聲音從水中遠遠傳出,又快又急:「誰讓你來的?不是與你說過不能來見我的嗎!」

      風衷不禁愣住。

      曦光胸口的利刃撤了回去,他悶哼一聲倒在了地上。

      周遭忽然狂風席捲,風衷連忙扶起曦光,卻根本站不穩,眼看著就要被生生吹入海中,她趕緊掐了掐手指。

      窮奇霍然變為成年,怒吼一聲,牢牢扣著地面站穩。風衷將曦光扶上牠的背,跟著翻身而上,拍它飛起。

      下方海面旋渦又起,山頭下沉,很快就隱沒入了海中。

      伏在窮奇背上的曦光低哼了一聲,風衷收回目光,雙手扶住他,卻摸到了滿手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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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瓜:母親,我把你孫兒和未來兒媳帶來見你啦!

      西瓜媽:……兒啊,你是不是說反了啊?

      西瓜:並沒有……【捂臉淚奔>_<】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2 04:32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47 PM 編輯

第33章 母子

      照理說以曦光的神力是不該傷得這麼重的,風衷猜想肯定是因為他剛借了精血給自己的緣故,趕緊咬破手指餵了他口血。

      生機送遍了曦光全身,猛烈的海風刮了過來,他從昏沉中清醒了一些。

      風衷皺著眉對他道:「早知那是你母親,我一定不會與她動手的。」

      曦光低低地喘息,傷口疼痛,但好在已經止了血。

      窮奇還在振翅飛著,這茫茫大海之上要找到落腳之處難上加難。

      風衷正在發愁,窮奇忽然高吼了一聲,她一抬頭就看見前方海面上緩緩升起了一座山頭,大喜過望,立即拍著窮奇飛落下去。

      一落地她就「咦」了一聲,這座山頭與之前曦光母親所在的那一座極其相似,甚至還要更大一些,當中不是山泉,而是一汪清潭,後方是一片樹林,樹木高大,其上碩果累累。

      風衷忽然想起什麼,轉頭問窮奇背上的曦光:「你母親不會就是甘淵神女吧?」

      曦光眨了一下眼:「是。」

     「……」風衷愕然,上古時她便知道東海之中有甘山,甘山共有十九座,每座都有山有水,大同小異,又名甘淵。這十九座甘淵與方圓百里的東海海域皆歸一神女獨有,此神女被世人稱作甘淵神女,也有人稱她為甘淵聖母或是甘淵女王。

      記憶裡她經常聽小黑說起甘淵神女,說她是三界之內數一數二的美人,誇讚她心地純善,受四方敬仰愛戴,卻沒想到有朝一日得見,她竟然滿身都是煞氣。

      他們正苦於無處落腳,這麼巧就升出座山頭來,還吃喝俱全,就是傻子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清潭邊生長著茂盛的青草,風衷架著曦光過去,讓他躺了下來,疑惑道:「甘淵神女這是發生了什麼,似神似魔,一邊不願見你,一邊又升出座山頭來給你落腳。」

      曦光有氣無力地扯了一下嘴角:「她並非真心不願見我,只是不能見我。」

      風衷莫名其妙:「這是為何?」

      曦光喘了口氣:「我曾與你說過家父與其他上古大神合力封印煞氣的事吧?」

      風衷點頭。

     「當初家父身纏煞氣,難以根除,家母為了救他便將那煞氣引到了自己身上。她為了不妨害我,從此獨居甘淵,不許我見她,還將十九座甘淵都沉入了東海海底。」

      風衷心中震動,隨之又不解:「你畢竟是天神,那煞氣未在你身上,不至於有多大妨害吧,為何你母親連見你一面都不肯?」

      曦光眸光半斂,別過臉去:「我先睡會兒啊小種子,就一會兒……」

      風衷以為他累了,只好不再多問,將龍桑杖豎在他身旁,生氣四溢,連他身下的青草都長高了幾寸,他很快就睡著了。

     「曦光,你又在這裡偷懶了!」陡然的呵斥驚醒了曦光。

      他睜眼坐起,發現身上沒有傷口,倒是落滿了樹葉,抬手撣了撣,忽覺自己的衣裳小了許多,再環顧四周,祥雲拱瑞,仙氣彌漫,卻並不是在東海,居然是在扶風山的後山上。

      他的母親正從遠處走來,天衣蔚藍如海,髮髻高輓如雲,一臉無奈:「總是這般疏懶,被你父親知道,你準要挨一頓揍。」

      曦光張了張口,吶吶地問:「父親呢?」

     「不是說了去人間封印煞氣了,你怎麼又問了。」甘淵神女上前替他摘去頭上的樹葉,拍了他一下:「快去修習,君夜就從不偷懶,你倒是向他學著點。」

      曦光起身朝前走,尚且還有些懵神,前方就是一汪小湖,他經過時對著水面照了照,滿心詫異,怎麼回到了少年時?

      前方有腳步聲接近,方君夜停在幾步之外,一臉冷肅:「師母,曦光,師父回來了,情形不大好。」

      他自登仙就是成年樣貌,倒是未變,身上也依然穿著那件紅衣,但仙氣純淨,無半絲妖氣,背後也沒有那卷讓他生不如死的畫卷。

      曦光記起來了,這分明就是一千多年前的事,這麼久了,他都快忘了。

      他拔腳就朝前山府邸跑去,卻還是快不過他母親,被她搶先擋在了門前:「你們誰都不要進來。」

      她獨自進了門,整座府邸都被布上了結界。

      曦光自然知道會發生什麼,坐在門外沒動彈,一坐就是數十日。

      方君夜未能久留,人間愈發頹敗,他需下界降妖除魔,臨走前對曦光道:「師父有任何消息記得知會我。」

      曦光想叮囑他一句,但想了想這不過是回憶,叮囑了又能改變什麼?他此番下界除魔一定會失手殺了一個無辜的凡人,然後中下那讓他生不如死的詛咒。

      方君夜走後沒多久府邸的大門就開了,他還是沒有動一下身子。

     「曦光,你父親沉睡了,就在扶風山底,放心吧,他一定會醒的。」是他母親的聲音。

      頓了頓她又道:「我要回甘淵住段時日,你別來看我。」

      曦光不用回頭也知道她此刻就遠遠避在廊柱後,渾身煞氣纏繞。

     「好好看著扶風山。」

     「嗯。」

     「好好做個東君。」

     「嗯。」

      結界沒了,扶風山裡人去山空,曦光獨自坐著,依然沒動。

      身上的傷痛清晰起來,曦光從回憶裡甦醒,也不知道自己這是睡了多久,天都已經黑了,大海風平浪靜,頭頂孤月高懸,窮奇在腳邊睡著了,風衷不知去向。

      風裡送來了輕輕的歌聲,竟與他幼年時聽到的一模一樣。他捂著傷口爬起身,循著歌聲找了過去。

      清潭之後有一棵蒼天大樹,樹後半隱半現著一道身影,只露出一抹蔚藍的衣角,隱隱纏繞著煞氣。

      歌聲停了,那人低低嘆息:「曦光,我不是告誡過你不要來見我的麼?為何不聽話?」

      曦光上前一步:「母親大可不必如此,我特地做了重分身,時常混跡於混沌界中,如今連山大王都做上了,卻從未有過任何異常,可見我並不畏懼魔物,也許那煞氣根本不會妨害到我。」

      樹後的甘淵神女卻退了一步:「混沌界中的妖魔都算不得什麼,這煞氣卻是極魔邪物,你忘了當初伏羲大神的告誡了麼?」

      曦光垂下眼:「無一日敢忘。」

      當初他剛出生不久,尚未成人形,還是黑乎乎的一團毛球,卻已被他父親看出奇特。彼時伏羲大神行將沉睡,他父親趕在之前捧著他去見了伏羲大神一面。

      伏羲大神一眼就看出他有多重身,特地為他推演算卦,看完卦象後道:「此子多重身非同尋常,能力亦非常人可比,只是將來分身極難修煉,五重身已是極致,六重身難上加難,若能突破七重身,可叫三界望塵莫及,九重身則可為混沌始祖了。」

      他父親謹記在心,正要告辭,卻聽伏羲大神低低嘆息了一聲,不禁停下了腳步:「師尊何故嘆息?」

      伏羲大神道:「卦象有異,不可將他有多重身的秘密傳揚出去,否則他必有一大劫,關乎生死。他的多重身特殊,易受妨害,也不可讓他觸碰極魔邪物,切記。」

      他父親記下了每一個字,而他自記事時起就將這每個字都背在了心裡。

      只是當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多重身會讓他母親也退避三舍。

      甘淵神女道:「你既然記得就不能違背,也不要再探尋煞氣的緣由了,倘若你有萬一,沒了東君,豈非叫人間失序?」

      曦光忙道:「母親放心,我已經留下後嗣,東君神力後繼有人,天職絕不會荒廢。」

      甘淵神女訝異道:「我竟不知你已成婚了,難道如今三界又可以生育後嗣了?」

      曦光嘆息:「不,白日裡與你交手的那個是種神風衷,我借她之力才留下了後嗣。」

     「原來那是種神啊,怪不得我看她手中法寶有些眼熟,此時想來正是龍桑杖……」甘淵神女語氣一轉:「即便如此也不行,你萬萬不可冒險。」

      曦光道:「我身為天神,對三界已有交代,卻對父母沒有交代,又有何顏面立於天界?」

      甘淵神女沒有應聲,隔了許久才小心問了句:「你父親可甦醒了?」

      曦光臉色一僵:「應當快了。」

     「那君夜呢?他入混沌界前還特地來東海拜別了我,如今詛咒可解了?」

     「……也快了。」

      甘淵神女低低笑了一聲:「那就好,你不用記掛我,我一切都好,有個叫軒卿的小神仙還時常來探望我,我並不覺得寂寞。只是上次有個毛頭小子在此挑釁我,他與之動了手,之後就沒再來過了,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曦光苦笑:「應當沒事的,放心吧。」

     「嗯。」甘淵神女的聲音漸漸遠去:「回去吧,以後別再來了。」

      曦光陡然追了上去,朝著她的背影跪了下去:「母親放心,總有一日我會迎你回去的,父親會醒,君夜也會回到天界,你會兒孫繞膝,不會永遠獨居在這茫茫深海……」

      他的頭點到了地上,後面的話再也說不下去了。

     「切勿勉強曦光,這麼些年你一個人,又何嘗不是與我一樣呢?」

     「我怎麼會是一個人呢,我這些年又添了分身,如今一人便等於五人了。」

      甘淵神女笑了起來,笑聲散在了風裡,不見了蹤跡。

      曦光肩頭微微顫了顫,似乎也跟著笑了。

      周遭寂靜下來,身上的傷口卻又疼了起來,他歪了歪身子,被一雙手扶住。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我就去摘了些果子吃就不見你了,險些被你嚇死。”風衷的臉探了過來,一手摸了摸他臉頰:「你這是怎麼了?」

      曦光一臉的笑:「唉,這麼久沒見家母,一見就被揍成這樣,我自然有些難受嘛。」

      風衷拍了拍他的背:「我知道你母親下手是重了些,但那是衝著我來的,又不是衝著你,行了別難過了啊。」

      曦光靠過來,伸手攬著她的背,埋頭在她頸邊,不言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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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曦光:我受傷了,老媽不肯疼,求老婆疼。

      風衷:你身上的傷就是這麼疼出來的。

      曦光:……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2 04:34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47 PM 編輯

第34章 軒卿

      風衷沒有追問曦光什麼,卻也明白他的心情。

      第二日她有意起了個大早,曦光還在睡著,她將龍桑杖在他周身繞了繞,讓他睡得沉一些,輕手輕腳地起身,拍醒窮奇。

      窮奇變為成年之後,馱著風衷飛出了這座山頭,大約從睡夢當中被扯來幹活很不高興,它一邊拍翅膀一邊顛啊顛的。

      風衷險些被它顛進海里去,揚手在它腦門上揍了一下:「好好飛,往有煞氣的地方飛!」

      窮奇疼得嘶吼了一聲,總算是安分了。

      沒多久牠就開始在一片海面上方來回盤桓,對著風衷嘶了一聲,肯定是感受到了煞氣。

      風衷用龍桑杖指向那片海水,朗聲道:「請甘淵神女現身相見!」

      海水急速旋轉起來,形成旋渦,卻未見山頭升起,中心煞氣四溢,似乎有些異樣。

      風衷先以血塗抹龍桑杖,點了點自己的眉心,這才拍了一下窮奇,降低至那旋渦附近。

      一接近便感覺到了沖天的陰煞邪氣,叫人難受至極,虧了她剛才以靈氣護住了自己,不然以凡人之軀真的是無法承受。

      昨日並未感覺甘淵神女身上的煞氣有這麼重,風衷覺得海水之下肯定是發生了什麼。

      剛想完便聽到旋渦裡傳出了甘淵神女的一聲呻吟,不高不低卻極其清晰,聽來萬分痛苦。

      朝陽還未升起,海面上一片霧茫茫的陰灰,頭頂卻亮光大盛,風衷抬頭一看,上方亮起了伏羲八卦陣法,穩穩地罩在旋渦上方,那升騰的煞氣似乎受到了壓制。

      風衷總算明白為何她和曦光從陣法裡掙脫出來就到了這裡,料想是甘淵神女為了克制煞氣也布了個伏羲八卦陣,兩個陣法之間的生門昨日恰好互通了。

      她手腕一轉將龍桑杖朝漩渦中心擲了過去,煞氣似風般一揚,四下陡然間陰氣大盛,竟將龍桑杖彈了回來,她伸手接住,心中大驚,煞氣裡怎麼會摻雜著郁途的陰氣?

     「種神快走,有人襲擊甘淵!」旋渦裡傳出了甘淵神女的聲音,夾雜著些許的忙亂。

      這人是誰不用想也知道了。

      風衷將龍桑杖揮了出去,拖住那股陰氣,冷聲道:「郁途,先是青丘,後是甘淵,你的野心越來越大了!」

     「風衷,你居然到了東海。」

      風裡傳來了郁途的聲音,遠在天邊又似近在咫尺,一股陰氣自她背後彌漫而來,風衷不用看也知道上面附了郁途的意識,轉頭便將龍桑杖送了過去。

      陰氣一觸生氣便四散開去,郁途的聲音也散開在了風裡:「我的野心可不止這些,人間都沒了,還要什麼人間仙境呢?」

      風衷明白了,人間尚存幾處仙境,青丘、蓬萊和甘淵俱在此列,有這幾處仙境在,人間的生氣就還沒徹底斷絕,他怎麼會不暗中下手呢!

      原來這頭頂的伏羲八卦陣法不是對付煞氣的,而是對付他的。

      散在風裡的陰氣越聚越多,遮天蔽日一般盤踞在她眼前,四下黑暗,陰氣裡慢慢聚攏出了郁途的身形,他凌空踏步,直朝風衷走來,居然只隔了幾步的距離,嘴邊微微露著絲冷笑:「生氣終將被我吞沒殆盡,你看我如今離你是不是又近了一步?」

      窮奇忌憚,低嘶著往後飛了飛,風衷面上不動聲色,卻不得不承認他比上次見面時氣勢更強了。

      風衷不禁想起了元虛界裡的那個預示,心中不甘頓起,龍桑杖狠狠送了過去:「離我近又如何?勝負尚未可知!」

      生氣衝撞而去,郁途連退數丈,捂著胸口半跪在地,忽然閉眼嗅了嗅氣息,抬眼時眸中幽藍大盛:「你身上的生氣變了,莫非已經借到血了?」

     「怎麼,你怕了?」風衷冷笑。

      海水呼嘯而起,東海方圓百里之內都陷入了黑暗,眼前陰氣聚成的身影消散而去,黑暗裡走出了郁途本人,白髮在風裡狂舞,眼神陰寒如刀:「誰的?」

      風衷橫著龍桑杖在身前,暗暗護住懷間的藍玉瓶:「與你何干?」

      郁途的視線緩緩游移:「你既然在這裡,那人必定也在附近。」他霍然轉身朝遠處掠去,漫天的陰煞之氣跟著卷了過去,沿著東海海面一路呼嘯蔓延。

      風衷低頭看了一眼旋渦,山頭終於緩緩升起,甘淵神女端坐在山中心的清泉裡,周身煞氣纏繞,蒼白著臉對她道:「無妨,我已經將那座山頭沉入海底,他不會發現曦光……」說著竟吐出了口血來。

      昨日交手她就已察覺風衷成了凡人,曦光告訴她自己借種神之力留下了後嗣,她便猜到是借血之故了,冥神要發難,自然要找曦光。

      風衷心下稍安,拍著窮奇飛落下去,一跳下地就匆匆跑去泉邊,從懷裡摸出那塊青玉遞了過去:「這玉是在青丘時曦光送我的,當時我身體虛弱,他用來給我增長靈力用的,我在其中注入了生血,你隨身佩戴,應該對煞氣能壓製一些。」

      甘淵神女擔心己身煞氣侵害到她,本要迴避,卻見她身上有靈氣護體,這才沒動,詫異道:「你特地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

      風衷將玉塞在她手裡,「你既然不肯見曦光,就當我代他送你的吧,也算是替他見過你了。」說完便疾步往窮奇身邊跑,跑了幾步又折返回來:「我要怎麼入海底找曦光?」

      甘淵神女抹去嘴邊血跡,衝她笑了一下:「多謝種神如此掛念小兒,我便將他交給你了。」說著抬手一拂,風衷眼前場景忽換。

      四下漆黑,頭頂忽然亮起了一圈的柔光,原來有一圈碩大的夜明珠懸浮於頂。風衷看了看周圍,正是之前落腳的山頭,不過已在海底,周遭似有結界,沒有水進來,結界外半天才游過一兩隻魚,很難想像這是以往水族昌盛活躍的東海。

      窮奇轉頭就忘了眼前的危機,這兩天只能吃果子,它嘴巴都淡出了鳥來,歡嘶一聲就衝出結界去海裡追魚吃了。

      風衷無心管牠,走去清潭邊一看,拜她龍桑杖中生氣所賜,曦光還沒甦醒。她嗅了嗅氣息,陰氣似乎越來越接近了,連忙蹲下來,伸手在他懷裡一通亂摸。

      手被一把按住,曦光睜開隻眼,皺著眉道:「我受著傷呢,你這時候對我上下其手也太無恥了。」

     「誰有心思與你說這些!」風衷從他懷裡摸出了那支短笛,她依稀記得曾在青丘見他吹過,二話不說便橫到脣邊吹了起來。

      窮奇剛叼著只大魚撲進來,帶來了一身的水花,一聽到這笛聲嘴裡的魚就“吧嗒”一聲掉了,撲過來猛撓她衣擺。

      曦光坐起身來,捂住耳朵:「你是要吹引龍訣還是招魂曲啊?」

      風衷急急道:「反正你們家龍聽得懂就行了。」

      果然,不過瞬間,頭頂海水翻滾,兩條青龍衝進了結界,一下撲至跟前。

     「東君你吃壞東西了?引龍訣吹成這樣,我以後不來了!」龍大很憤怒,掃了窮奇一尾巴撒氣。

      龍二卻掃了牠一尾巴,乖巧地伏低了身子:「原來是種神召喚,小神們失禮了。」

      龍大此時才看見短笛被風衷握在手裡,趕緊狗腿地撲過來跟著道:「小神仔細一聽,方才的曲調簡直繞梁三日,叫我龍心振奮!」為了掩飾這話裡的心虛,它又掃了窮奇一尾巴。

      窮奇還沒變回幼崽呢,哪能受這熊氣,一爪子就拍了上去,魚都顧不上吃了,眼看著就要惡鬥一場。

      風衷將笛子塞回曦光懷裡,沉著臉道:「休要胡鬧,來不及解釋了,趕緊帶著你們家東君返回扶風山去,他現在重傷在身,需要休養。」

     「是是是。」龍大不跟窮奇互鬥了,與龍二作法引出車駕,一左一右撲去曦光身邊,托起他往車上一甩就要走。

      曦光莫名其妙,扶著車看向風衷:「可是出了什麼事?」他抬頭朝上方看了看,臉色已經不好了,「郁途來了?」

    風衷擺擺手:「放心吧,我和你母親二人足夠應付他了,你快回去吧。」說完朝兩條龍看了一眼,「往西走,記得隱蔽一些。」

      二龍立即騰空而起,瞬間便消失在眼前。

      風衷咬了咬牙,翻身坐上窮奇的背上,拍了牠一下:「上去吧。」

      郁途覺得自己已經險些找到那人蹤跡了,但瞬間就從眼底溜走了,他浮在東海上方冷冷地望著這片海水,以往這裡生氣四溢,他接近不得,可現在還不是要臣服他腳下。

      除了風衷,她永遠也不會向他低頭。

      風裡送來了生氣,他轉頭看過去:「與我共享三界對你而言就一點都沒誘惑力?你就非要走成仙這條路?」

     「首先你要能得到三界,在我看來,這不過是痴心妄想。」

      風衷手裡的龍桑杖上帶著生血的氣息,是她剛剛塗抹上去的,郁途不禁退開了幾步。

     「以前或許是痴心妄想,但自那煞氣現世,我的機會便來了。」

      幾乎話音剛落,他忽然越過風衷朝下方衝了過去,鋪天蓋地的陰煞之氣直襲海面,伏羲八卦陣法當空亮起,雖然拖住了那陣陰氣,卻還是沒擋住那些從陰氣裡竄出來的邪物,直撲向海面上矗立的甘淵。

      甘淵山頭被重重地衝撞搖晃,泉水中的神女端坐著巋然不動,泉水四溢飛濺而出,猶如利刃,頃刻便掃倒了一片。

      郁途在上方稱讚了一聲:「不愧是甘淵女王,看來只有我本尊動手了。」

      甘淵神女抬眼看了他一眼:「天界雖然不管人間了,但冥神野心太大,遲早會遮瞞不住,勸你及早收手。」

      「遮瞞不住也無妨,我已沒想遮瞞了。」郁途手中凝出鬼火,卻被後方疾掃而至的生氣撲滅。

      窮奇直撲而至,風衷用龍桑杖刺入他肩胛。

      郁途悶哼一聲,抬頭看她:「你想與我同歸於盡不成?」

      儘管生氣可以壓制他,但現在生氣流失,死氣沖天,正是他勢力強盛之時。他的血順著龍桑杖直往風衷手心而去,陰寒刺骨,風衷渾身劇痛,手一鬆便從窮奇背上摔了下去。

      甘淵神女正要飛身來助,遠處掠來一道白影及時接住了風衷。

      她吃驚地看著來人:「許久不見了,我還道你是出了事呢。」

      風衷攀著那人在雲頭上站穩,看清他的臉,一時又驚又喜。

      雲頭上立著的白衣少年依然有她熟悉的那張臉,但那張臉上的神情已經不再茫然空洞。

     「軒卿!你還記得我麼?」

     「我元神重築過了,只是些微有點印象罷了。」軒卿衝她溫和地笑著,然而背後負著的手都已經捏成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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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風衷:來不及解釋了,快上車!

      龍大龍二老司機火速開車帶著西瓜閃人。

      曦光:一言不合就開車,把我當什麼了!

      軒卿:你借完血不是說達成所願不care人家了嘛,幹嘛開小號來?

      曦光:我開你來見一下老媽不行啊?

      軒卿:好吧,還好這個小號沒刪,密碼找回來了,我又上線了哈哈哈哈【好興奮然而還得保持著溫和的笑臉XD】

      曦光:你小心再被郁途盜號……= =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2 04:38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47 PM 編輯

第35章 在乎

      元神能重築出來已經是奇跡了,別說他只些微記得自己,就是絲毫不記得自己風衷也不會奇怪,料想就這點記憶還是當初元神裡的殘留吧。

      眼下並不是可以閒談的時候,她多餘的話也沒問,朝前一伸手,郁途肩頭的龍桑杖自行飛了回來,落在她手上,那上面沾染了他的鮮血,陰寒刺骨,她立即咬破手指滴血上去對其淨化。

     「這個傀儡居然活了。」郁途冷笑,手拂了一下肩胛,傷口被他以術法凝結,這間隙當中已有四五隻巨靈鬼自他背後竄出,直撲甘淵山頭。

      軒卿緊捏著的拳鬆開了來,立即按下雲頭前去相助。

      原本他很不高興,風衷就這麼不由分說將他強行送走,他卻腳沒落地就顛顛地取了分身追過來相助,怎麼想都覺得顏面掃地,可現在又慶幸自己趕了過來,否則竟不知被襲擊的正是甘淵。

      郁途豈會放過他,揚手揮去一陣陰氣,層層疊疊將軒卿包裹住,攜著他直直墜往大海。

      風衷知道軒卿道行不高,正要掐動手指控制他掙脫那陰氣,他竟已自行掙脫開來,雙腳沾著海水站定,劍尖挑著海面,陡然一揚,水花捲起,直撲郁途。

      郁途抬手拂開那陣水花,卻見他已到了眼前,刺過來的劍氣勢大盛,他竟被震退了數丈。

      軒卿這具身軀五行屬木,水能生木,在海上對他萬分有利,何況曦光急著救人,在這具身體裡注入了近乎一半的元神,眼下的他根本就不是當初那個道行尚淺的小神了。

      這還多虧了先前風衷救治他及時,他母親出手雖重,卻未能傷及他元神,並不會妨礙他神力發揮。

      風衷也有些意外,還以為他重築元神之後能力大漲,心裡已經默默感激起曦光來了。

      郁途不再小瞧他,揮袖招來一群妖魔,今日勢必要除了他。

      天界那些後世神仙根本不明白借血是怎麼回事,但郁途很清楚。任何一個神仙的精血也不足以比擬創世神的精血,風衷要想洗去凡體必然要靠多位神仙相助,他不知道這個傀儡是否有份,反正她身邊出現的神仙能殺一個便少一個,只要阻斷了她借血,便能阻斷她登仙之路。

      風衷一看到那些妖魔臉色便不好了,他們顯然來自混沌界,恐怕郁途在混沌界已經收割了不少勢力了。

      她身上先前點了靈血護體,妖魔們畏懼這氣息不敢近身,全都集中起來去對付軒卿。

      軒卿也有心引開危險,掠去了海面,遠離了甘淵山頭。

      郁途逮住時機,作法隱身於黑霧之中,趁著軒卿以一當十,悄無聲息地自他身後偷襲而至,伸出兩指戳入他肩頭。

      軒卿悶哼一聲退遠,只覺半邊身子都被灌入了陰氣,沉重陰寒。

      郁途的身影又不見了,聲音卻傳了過來,指揮著那群妖魔:「殺了他。」

      風衷已將龍桑杖淨化,乘著窮奇趕來相助,郁途揚起陰風隔開她:「你身上雖有女媧精血,但三界生氣逐漸減少,終有一日你血裡的生氣也會保不住,到時候你還能像今日這樣在我眼前自保麼?」

     「真有那日你也可以試試。」風衷左右一看,忽然調頭朝甘淵衝了過去。

      郁途意外她竟會丟下這傀儡,忽聽一聲沉悶的悲吼,追上前去,就見甘淵上的巨靈鬼們跪在地上嗚呼哀嚎著被一陣煞氣吞沒殆盡了。

      甘淵神女端坐在泉水裡豎著二指默念著什麼,周身煞氣暴漲,蔚藍的天衣都像是沾染了濃墨,她霍然起身,眼光泛紅,臉上妖印隱隱浮現。

      郁途的陰氣可以鼓舞這煞氣,今日前來正是打算引著甘淵神女墮入魔道,好趁機滅了甘淵,眼下正合他心意。

      剛要動手,卻見甘淵神女不僅沒有繼續魔化,反而飛身直朝他襲了過來。

      郁途大驚,連忙以陰氣吸收抵擋,還是被震得險些跌落入海,勉強浮立在海面上,口中溢出了鮮血。

      趁這間隙,甘淵神女揚起一陣狂風將軒卿卷著拋去了甘淵山頭,山頭立即沉入了大海。

     「冥神自己清楚這煞氣是何等的極魔邪物,連當初十位上古神都無可奈何,你今日僅憑一己之力就想較量嗎?」

      郁途見她神志清醒,忽然明白過來,轉頭去看風衷,果不其然她立在甘淵山頭,手中的龍桑杖遙遙指著甘淵神女,頭頂上方還亮起了伏羲八卦陣,死門卷走了周遭的邪魔氣息,生門源源不斷送出純淨清氣。

     「你我也不是第一次交手了,我知道你有何打算,可惜有我在,要叫你失望了。」風衷的聲音隨風送了過來。

      郁途千算萬算偏偏沒料到她今日會現身東海,咬牙站起身來,不動聲色地遮掩了傷勢,揮了一下手,陰氣四溢,他潛入黑暗中消失不見了。

      妖魔鬼怪也都頃刻消散無蹤,海上黑霧散去,日頭露了出來。

      甘淵神女點著海面站定,煞氣已經被克制下去,但此戰消耗太多,她臉色有些蒼白,捂著胸口喘了口氣才衝風衷笑了笑道:「種神那塊玉也起了不小的作用,女媧大神的血果真神力非凡。」

      風衷拍著窮奇過來,也已是一臉疲憊:「看樣子郁途似乎早已襲擊過甘淵了。」

      甘淵神女點頭:「當時你與曦光從陣法中闖出來,我還以為是他派來的爪牙。說起來你出生時我還特地去母皇山觀了禮,何曾想過再見的第一面便動了手。」

      風衷沒想到她竟然早就見過自己,這下看她又多了幾分親切。

      甘淵神女道:「你在此等候片刻,我去海底將軒卿送上來。」說完便隱入了海中。

      軒卿正在海底打坐逼出陰氣,郁途狡詐偷襲得逞,但他及時護住了元神,並未傷及根本。

      動了動手臂覺得好受多了,他正要上去助戰,卻見甘淵神女已經輕飄飄地落回了泉水裡,竟未能坐穩,歪倒在水中。

      軒卿連忙要上前扶她,被她豎手阻止:「冥神退走了,你們也趕緊離開吧,我要將甘淵移去別處。」

      軒卿立即道:「我留下照料你,你要轉移甘淵可以連同我一起帶著。」

      甘淵神女抬眼望著他,這般不識輕愁的少年模樣,此刻卻輕蹙著眉頭憂心忡忡,語氣如以往一樣溫和乖巧,任誰看了都於心不忍。

      她坐正身子嘆了口氣:「你以後都別再來了,我知道是你,曦光。」

      軒卿渾身一僵:「神女何出此言?」

      甘淵神女道:「多重身是不可能被識破的,但你此番前來元神比之前強了許多,時機又如此之巧,我便有了懷疑。雖然只是分身,但畢竟是同樣的元神,元神越多越容易受到侵害,我自然是不能讓你接近了。」

      軒卿無言以對。

      甘淵神女忽然衝他笑了起來:「我以為你借血給種神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今日看你特地以分身趕來相助,原來不是這麼回事。」

      軒卿道:「不,就是這麼回事。」

     「既然如此,你已留下後嗣,為何還要跟著她呢?」

     「我沒跟著她啊,我今日是為母親來的。」這話要換本尊說一定是驕傲篤定的,從軒卿口中說出來卻叫他紅了臉。

     「你當真不在乎?」

     「不在乎。」

      雖然換了樣貌神情,但這口是心非還真是死性不改。甘淵神女搖了搖頭:「那就隨你的便吧。」她坐正身子,豎指念訣。

      周遭海潮卷來,軒卿想留下來卻根本站不住,被卷著往上送去,到了海面上,發現海上也是狂風大作,便知他母親已經用了全力,這次是一定會趕他走了。

      他招來一片雲頭,已有人先一步落在上面,伸出手緊緊拽著他往上拉去。

      等他在雲頭上坐穩時,只聽海面下方隱隱震動之聲,應當是他母親在移動十九座甘淵離去。

      海風越刮越狂,雲頭被吹得飄飄蕩蕩,窮奇變回了幼崽,很沒骨氣地縮在風衷懷裡團成了團。風衷一手扒住雲頭,瞥見軒卿一直盯著下方,感慨道:「原來你與甘淵神女早就相識啊。」

      她不禁琢磨著,曦光若是知道了該是什麼樣的表情。

      軒卿怕她跌入海中,伸出隻手扯住她的衣袖,口中道:「她獨居東海孤苦伶仃,我以往經常來探望她。上次來時遇到天界上神紫洇之子,他想占據甘淵,還言辭冒犯神女,我便與之動了手,本想教訓教訓他就罷了,哪知他招招都下殺手,到後來竟然失手死在了自己劍下。我被紫洇上天入地追了近四五月,最終被他的束魂釘殘害,之後才遇到了你。」

      風衷這才知道來龍去脈,訝異道:「這件事你記得倒是很清楚。」

      軒卿眼神一動:「神女與我談話時牽扯出了一些記憶罷了。」

      風衷點點頭,嘆息道:「我若是早知道你當時中了束魂釘,就能明白你為何寧死也不做我傀儡了,想想也是慚愧,好在你現在活過來了,我還有機會彌補。」

      軒卿溫溫淡淡:「事情都過去了。」

      雲頭已經被風卷出去很遠,漸漸平穩下來。

      風衷此戰也消耗頗多,休整片刻,靈力稍有恢復,握著龍桑杖點在他肩頭傷口處,替他將殘餘的陰氣逼了出來。

     「這次一定是曦光叫你來的吧?」她收回手道:「雖說你現在元神強了許多,但畢竟好不容易才活過來,還是不要跟著我冒險了。」

      軒卿一愣:「你要我走?」

     「我也是不想再虧欠你了,今日的事你也看到了,郁途為了阻止我成仙會對你下殺手的。」風衷看見下方露出了陸地,對他道:「就將我放在這裡吧,你回去找曦光繼續修煉,我會盡快借血飛升,屆時一切就會好起來了。」

      軒卿想起母親的話,心中沉悶,當即按下雲頭落了地。

      風衷跳下雲頭,領著窮奇往前走,軒卿瞥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看什麼看,他並不在乎,愛借誰借誰去!

     「對了。」風衷忽然扭過頭來,他心中一喜,從雲頭上悠悠地望過去。

     「你回去小心些,郁途狡詐,可能會半道派手下過來追殺你也不一定。」

     「……」就這樣?

     「保重。」風衷轉頭繼續朝前走。

     「等等!」軒卿心裡咬牙切齒,面上雙頰飛紅,抱膝坐在雲頭上,輕輕吐出句:「你難道就沒發現,我也是個神仙嘛……」

      恨不得自嚼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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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眾:啊,多麼羞澀的暗示……

      曦光:我才沒暗示,我不在乎。

      風衷:呵,小妖精,心裡說著不要,身體卻是很老實嘛~﹁_﹁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2 04:41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48 PM 編輯

第36章 二血

      並非只是想想而已,軒卿是真的很想嚼了自己的舌根,這話一時不甘就脫口而出了,可後果如何他還不清楚。

      借血的過程他的確是從風衷那裡才得知的,精血是什麼他卻一直都很清楚。精血雖然也是一種血,但依附於元神,既能助長元神,又蘊含了元神之力,消耗之後是無法再生的,因此才寶貴非常。

      他的多重身因為天生特殊,修煉也無經驗可循,都靠自己摸索,有許多地方至今還未摸透。多重身的本體與分身的確是同享著一具元神,那麼精血也許也是同享的,若真是如此,他的本體已經消耗過了,分身再消耗,必然會對自己有所損傷。

      一旦精血不足,元神失去助力,很難保持強盛,衰敗是遲早的事,這對天神而言是極其危險的。

      風衷並未回味過來他話裡的意思,只當他是在說郁途的事,笑了笑道:「我自然知道你是神仙,但對付郁途還是小心為好嘛。」

     「……」軒卿無言以對,張了張嘴又閤上,乾脆就當做沒說過了。

      很快就會天黑,風衷不能多逗留,與他道了個別,轉頭朝前走去,軒卿坐在雲頭上,沒有跟上來。

      風衷走了一路,已經深入陸地,四周生長著蒼天大樹,土地濕潤,遍地茅草,也不見妖獸出沒,可能還在東方。

      這不奇怪,畢竟她是從東海被吹來的。

      窮奇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最容易餓,沒一會兒就開始繞著她的腳「噗噗嗤嗤」的,不肯再走了。

     「曦……」風衷下意識開口,又覺好笑,抬手用龍桑杖敲了一下腦殼,真是糊塗了,曦光明明回扶風山了,她居然一到這時候就想到了他,豈不是把他當成夥夫了?

     「忍著吧,去前面看看。」

     「嗤……」窮奇四腳朝天仰躺在地上撒潑。

      風衷徑自越過他朝前走:「你不走就算了,待會兒有了吃的我也不留給你了。」

     「噗嗤!」窮奇翻身爬起來,連忙追上了她的腳步。

      也不知走了多久,腳下的茅草越發茂盛,有的地方竟然汪著一灘一灘的水跡,前方一路蔓延而去竟然都是沼澤,風衷不禁停步,摸了一下懷裡的乾坤袋。

      她想起了小黑,因為這地方不是別處,正是小黑的家鄉雷澤,若不是看到這片沼澤還真認不出來。

     「嗤嗤!」窮奇似乎看到了什麼,忽然撒開腳丫子朝前面跑去,風衷擔心牠陷入泥潭,趕緊追上去,一路小心翼翼地撿著地方走,速度也快不起來。

      窮奇跑了沒多久就停下來了,風衷追到跟前,墊著腳朝前望去,前方若隱若現的似有座荒城,她頗為意外,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走近了才發現那也算不上城,只不過是幾座高大的樓台罷了。她沿著被茅草覆蓋的街道走進去,兩邊都是殘垣斷壁,大半都埋在了塵土裡。看樣式這建築不像是出自上古,想必完好時十分巍峨壯觀。

      角落有一塊木牌,她撿起來看見上面斑駁殘留著祭祀的帝王稱號,才知道這裡原來是出自凡人之手。

      這裡是半神巨人族的地盤,他們居然也侵佔,倘若後方不是沼澤,只怕也建滿了建築了。

      風衷想起了郁途當初說過的話來,他說凡人生性貪婪,為了慾望對人間萬物索求無度,最終觸碰到了不該觸碰之物,因此才落得如今的下場。

      此時她根本無法反駁這句話,大概凡間落得如此地步,的確與凡人自己也脫不了關係吧。

      天黑了下來,今晚只能暫時在此停留,反正窮奇也懶得走了。

      風衷找了一處背風的墻根落腳,撿來一堆木柴鑽火點燃,囑咐窮奇道:「你在這裡守著,我去找些吃的來。」

      窮奇這種時候最乖巧,「噗噗」兩聲,頭點如蒜搗。

      附近有幾棵野果樹,風衷摘了一顆嘗了嘗,酸的能掉牙,實在比不上甘淵神女山頭上的那些神樹,不過總得果腹。她隨便摘了些兜在衣擺裡便往回走,剛到火堆邊,卻見窮奇蹲在哪裡舔著爪子打了個飽嗝。

      她莫名其妙:「你吃什麼了?」

      窮奇蹦躂過來,「噗噗嗤嗤」的解釋了一番,忽然想起她聽不懂,嘴巴一閉坐回去了。

      風衷便將那果子擦了擦自己吃了:「反正你不愛吃素,既然飽了我也不管你了。」

      吃完了也累了,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太多,她就沒好好休息過,將龍桑杖豎在身前,倚著墻頭閉上了眼。

      夜漸漸深了,火光映出了一道蹲在墻頭上的影子,窮奇看到來人便興奮地蹦了一下,那是剛剛給它獵來了食物的軒卿。

      軒卿朝它食指掩脣「噓」了一下,抱膝蹲在墻頭盯著風衷的睡臉低嘆:真是恨啊,還是跟來了。

      他轉頭四顧,雷澤雖為祥瑞之地,但風衷連睡覺都還豎著龍桑杖,可見也不是全然放心,他也擔心郁途會再追來。

      剛想到這裡,忽然瞥見風衷緊緊蹙著眉頭,他躍下去,伸指探了探她眉心,一股濃重的魔氣直衝而出,險些牽出他肩頭的傷,他不禁一驚。

      風衷陷在了夢境裡,她站起身來,發現落腳之處不再是殘垣斷壁,而是祭祀的高台,天地黑暗無光,鬼火亮了一圈,周圍都是妖魔鬼怪,全都恭恭敬敬地匍匐在地,向最高處跪拜供奉。她抬頭望向最高處,那裡立著白袍翻飛的郁途。

      她立即退離那群妖魔,到了最外圍的台階下,竟然看到了天界的神仙們,也都恭恭敬敬地垂著頭,身上的天衣不再仙氣纏繞,都是陰沉刺骨的陰氣。

      她吃驚地一個個看過去,忽然迎上一道視線,那人和她衣著一樣,相貌一樣,但半張臉都布著妖印,邪戾地注視著她。

     「你以為你醒了就能改變人間了?看吧,只是徒勞而已。」

     「你成不了仙,也改變不了人間。」

     「人間本就沒有救了,最終我就是你的下場。」

      風衷心神大震,仿若五內俱焚,連忙就地打坐穩固心神。

     「沒有用的,」那張和她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她身側:「放棄吧,你成不了仙的。」那隻和她一模一樣的手也伸向了她懷間,「你借到的血藏在哪兒了?」

     「哼,區區一個夢魔,也敢在我跟前造次!」風衷龍桑杖一豎,忽然震出一陣生氣,將她直直彈飛出去,摔在一片黑暗之中。

      然而不過片刻,夢魔幽幽的笑聲又閃現在了耳側:「若非你有心魔,以你的生氣,我又豈能接近?你細細想想,可是感覺到了冥神的強盛而心生畏懼了?」

      風衷的眼前夢境一幕一幕閃過,她看到了雷澤從水草豐美到人煙滅絕,看到涂山青丘被陰氣籠罩不見狐影,看到甘淵在海中再也無跡可尋,最終整個天地都陷入了黑暗……

      腦中一直有個聲音告訴她放棄吧,沒有可能改變人世了,你如今也不過就是個凡人而已,永遠成不了仙,不可能鬥得過如日中天的冥神……

      這些夢混著那個預示,一再地刺激著她,她心中一痛,嘴角沁出血絲,霍然睜眼,將龍桑杖重重一豎,藤蔓延伸而出,緊緊纏繞住自己。

      藤蔓撕扯拉拽著她的身體,生生從中拽出了與她有同樣面貌的夢魔。夢魔似乎有些慌亂了:「你寧願自傷也要堅持?」

     「你一個邪魔是永遠不會懂的!」風衷掐指施出封印術,藤蔓延伸,將她緊勒成團。

      等到夢魔的氣息完全退去,她也氣力耗盡,倒在了地上,周圍依然是那個夢境,她覺得自己很難再出去了。

      有腳步緩緩接近,她掀了掀眼皮,看見郁途居高臨下看著她:「還以為你今日與我交手時沾染了我的血,應該可以趁虛而入,沒想到你的意志還真是不弱。」

      風衷冷笑:「你的傷一定不輕吧,殺不了我,居然只能靠夢境來傷我了。」

      郁途捂住胸口,煞氣帶來的傷勢的確還在,他緩緩往後退回了陰氣裡:「你就在心魔裡墮落吧,越是這樣離成仙就越遠。」

      直到他完全消失,風衷依然沒有力氣爬起來,心魔就是另一個自己,與自己抗衡才是最艱難的事。

      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起了心魔,難道她真的註定無法成仙?

     「小種子,」風衷恍惚覺得聽見了曦光的笑聲:「我這個東君還在呢,太陽還能升起,你躺在黑暗裡做什麼?」

      啊,對,還有日光,還會有光明,她只要堅持到日出就可以了。

     「風衷!」有人撥開黑暗,緊緊扯住了她的胳膊晃了晃:「醒醒!」

      風衷睜開眼睛,看到軒卿的臉。

      天已經亮了,果然有日光照了下來,火堆也早就滅了,窮奇在輕輕舔著她的手背,軒卿蹲在她身邊一臉擔憂:「你沒事了吧?」

     「沒事,心魔罷了。」

      軒卿早已看出她中了心魔,尋常凡人修仙也經常會有被心魔左右之時,這是堪比神仙歷劫一般的難事,渡不過去恐怕就一切盡毀了。

      看到他臉色凝重,風衷扯了一下嘴角:「哪怕就是最後真的下冥府,我也要拼到最後一刻,叫我放棄便放棄,郁途也太小瞧我了。」

      她說得輕巧,軒卿卻皺著眉:「你不會下冥府的。」

     「不用忌諱,借血可能會耗時很久,郁途難免有機可趁,真成不了仙,下冥府也是遲早的。」

     「那就快些借,你會成仙的。」

      風衷好笑道:「你當這跟隨手獵個野味一樣容易不成?至少也要先遇到合適的神仙才行。」

      軒卿一把握住她的手:「我借血給你。」

      風衷一愣,隨之搖頭:「雖然你做了我的傀儡,元神與我的血也投契,但你元神剛重築過,需要精血來助長它,最好不要耗費。」

      她對軒卿一向考慮的周全,也是習慣了。軒卿心裡酸酸的,臉上悶悶的,掀了衣擺坐在她對面:「你不是說過要彌補我?我身有殘缺,無法留後,如今借血給你,你就當是彌補我吧。」

      風衷還是有些猶豫。

      軒卿垂眼嘆息,輕輕別過臉:「好吧,你若是嫌棄我神力弱,那便算了。」

      風衷如何經得住他這樣的語氣,頓時心就軟了,坐正身子,終於點了一下頭:「那好吧。」

      藍玉瓶自她懷中取了出來,軒卿伸出胳膊時緊緊抿住脣看了她一眼。

      哪怕是耗費自損,衰弱也罷,只要她還在這世間安然無恙,他也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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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一血那章說過了,精血有元神之力,但是精血≠元神,不然就是一個概念了。元神相當於神仙的靈魂,肯定是要保持完整的,這就是為啥西瓜開頭死活要回歸本體的緣故,把自己的靈魂抽一抹抽一抹的給人家,那最後不是要成行屍走肉啦哈哈哈,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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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曦光:在小種子腦海里蹦躂的我,真是出奇的帥氣逼人。

      軒卿:可是小種子對我好像更好呢。=V=

      郁途:好想把樓上那個精分狂魔虐死……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2 05:23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46 PM 編輯

第37章 奧秘

      畢竟有過一次經驗了,軒卿對過程算是輕車熟路,只不過還是疼的死去活來。

      很快二人的血便順利凝結成團落入了藍玉瓶中,瓶身自上次曦光借出第一滴血時便從藍色褪為了純白,此時依然沒變回來。

      風衷往藍玉瓶裡看了看,有些意外:「誰說你的元神弱了,這精血明明就很強盛,看起來還與曦光的這滴血還十分投契呢。」

      軒卿自然也裝作頗為意外的樣子,嘬了一下手指問她:「那你覺得兩滴血足夠洗去你的肉體凡胎了嗎?」

      風衷用靈力封了瓶口:「雖然你二人借給我的都是頭血,但恐怕還是不夠。」

      軒卿一愣:「頭血?」

     「就是指以前從未消耗過的精血,也叫初血,乃是精血之最,我便是以女媧大神頭血所生。」風衷怕他不明白,又補充了個例子:「當初天柱倒塌,山洪暴發,四方部族年輕人傷亡慘重,近乎滅族,女媧大神也曾以精血為他們培育了後人,但因為不是頭血,又混了太多凡人之血,便能力大減了。」

      軒卿錯愕難言:「你會不會看錯了?」

      風衷笑了笑,托起藍玉瓶:「不可能看錯,藍玉瓶遇到頭血便會褪為純白,曦光借血給我時這玉瓶褪了色,今日你的精血滴入,瓶身依然為純白,便證明你二人的精血都是第一次損耗,頭血最是純淨,對我也最有利。」

     「……」軒卿心思翻滾不息,他的本體明明已經消耗過了精血,為何分身的精血會是第一次消耗?

      元神若是損耗,神力便會削弱,很容易感知,但精血卻需要凝神細探才能察覺。他連忙盤腿坐穩,閉眼探察元神,其上依附的精血雖有損耗,卻並不是很多,依然很充沛,與上次本體借完血後的感覺一樣,完全沒他之前想的那般嚴重。

      難道精血與元神不一樣,根本不是同享的,而是各具分身獨有的?

      他霍然起身,對風衷道:「你就在這裡等會兒,千萬別急著走,我回去一趟,很快便回來。「說完便急匆匆地登雲走了。

     「……」風衷莫名其妙。

      日頭已經升得很高了,風衷將藍玉瓶仔細收好,去附近的水邊梳洗了一下,對著水面揉了揉臉,仿佛把沒睡好的疲憊也給揉去了。

      她是不可能原地等軒卿的,本就不希望他跟著涉險,何況她這次打算去的還是那封印煞氣的東北方。

      原本她以為那煞氣與郁途沒有關係,但在甘淵見他有意用陰氣助長煞氣來引甘淵神女入魔,恐怕不僅有關係,他對煞氣還頗為了解。何況他如此費盡心機地阻止她成仙,也不知道是否也與這煞氣有關,更是加重了她的懷疑。

      撐著龍桑杖站起身來,窮奇一聲不吭地跟了過來。牠真是難得識趣,到現在沒叫過一聲餓,風衷覺得大概是自己渡心魔的時候嚇著牠了。

     「走吧。」她笑著啟程。

      窮奇跟上來,甩著短尾巴盯著她看。

      風衷瞥它一眼:「我知道你擔心我,放心吧,沒什麼事。」

     「噗!」窮奇仿佛呸了她一聲。

      風衷「嘖嘖」兩聲:「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時日久了總會有些感情嘛,我現在也挺喜歡你的啊。」

     「嗤噗……」窮奇鼻子翹了翹,故意搶先朝前走了。

      風衷為了應付心魔而自傷,現在難免虛弱,拄著龍桑杖跟在它後面走得很慢,剛要走出這片荒城,忽然“轟”地一聲響,一道人影摔在了眼前,揚起一陣碎礫塵土,剛走到那邊的窮奇驚得蹦了一下。

      她目瞪口呆,快步上前,看清那趴在地上的是個男子,已經暈了過去,青衣高冠,一身血污,血腥氣混著他身上的仙氣直鑽入鼻來。

      看身形有些眼熟,風衷蹲下身撥過他的臉,不禁一愣:「青離?」

      扶風山裡,曦光在山腹深處的洞穴裡盤膝打坐,軒卿坐在左側,右側是剛從冰魄中解封出來的另三重分身。

      四具分身全都被他注入了元神,此刻個個都是鮮活的。

      他站起身來踱了幾步,又坐了回去,臉上隱隱激動。

      原來如此!拜風衷所賜,他居然勘破了自己多重身的特殊之處。

      精血雖然依附於元神,卻並非靠元神而生,靠的是身體的五行屬性,他本體屬火,本體裡的精血也屬火,第一具分身屬水,那具分身裡的精血也屬水。不同屬性的身軀會有不同的精血,雖然依附的是同樣的元神,施展出來的神力術法卻各不相同,這才是多重身的奧秘所在,也是三界無人可以察覺多重身的關鍵。

      換言之,多重身的精血猶如一個載體,本質裡蘊含著相同的元神之力,外在承載著不同分身屬性帶來的效果。

      若是對只有一具身軀的神仙而言,精血的確是無法再生的,但多重身的神仙因為具有多副身軀,各具身軀都有依據五行屬性而生的完整精血,並且損耗之後也完全可以依據五行相生之道來源源不斷地恢復。

     「呵,小種子啊小種子,我可真要相信是女媧大神指點我找到你的了。」曦光身心振奮,多年來他一直以為多重身修煉關鍵在於元神,今日方知在於精血。

      看來他可以試著修煉第六重身了,這次倒可以試試不預先製作分身,也許以精血為方向來修煉,可以做到隨時塑造分身也未可知。

      他興衝衝地出了山腹,剛到東君府外,就見到龍大龍二在朝他齊齊招爪。

      還以為它們是在擔心自己的傷勢,他隨口道:「我已大好了,不用擔心。」

      龍大道:「不是這事,東君有所不知,出大事了!」

     「嗯?什麼大事?」

     「哎呀,說不清楚,您自己去瞅瞅吧!」

      二龍引出車駕來,曦光原本打算去下界找風衷,只好暫時耽擱一下了,舉步登上了車。

      東君車駕瞬間萬里,也不過眨眼功夫便到了目的地,居然就是南天門,一大群神仙圍在那裡,吵吵嚷嚷。

     「殺了青離!他如此狠毒,不殺他豈非要叫其他神仙也落得毒手?」

      曦光下了車駕,一眼看到南天門外張貼著一張榜文,乃是執法神君所發,號令三界神仙齊心追捕青離歸案。

     「曦光神君都被驚動了?」岐雲從旁邊冒了出來,唉聲嘆氣。

      曦光指了一下榜文:「你終日與青離混在一起,這是怎麼回事?」

      岐雲抬手做請,示意他跟自己走。曦光隨他入了南天門,就見執法神君的神獸獬豸守在前方,它腳邊的地上躺著兩個神仙,肉眼一觀便知他們的仙骨都被拔除了,早已滅了元神,也就是死透了。

     「這是誰做的?」

      岐雲道:「天界比試在即,神仙們卻忽然重傷昏迷了數位,還死了這兩位,致命傷皆來自青鳥一族的術法,青離上神自然最有嫌疑。」
  
      曦光搓了一下手指:「青離對此戰勢在必得,不需要冒這個險吧,何況術法是可以偽裝的。」

     「是啊!可是他不肯回來見執法神,就這麼跑了,誰都懷疑啊!」岐雲湊到曦光耳邊低語:「我還聽說已經有神仙私自集結了去追殺他了,真不知他眼下如何了。」

      曦光默然不語,點了一下頭,轉身走了。

      風有些大了,卷著殘垣斷壁裡的砂礫和碎石在周圍喧囂。青離悠悠醒轉過來,發現自己已經倚著墻根坐著,身旁蹲著個少女,手中的龍桑杖點在他的頸邊,生氣進入身體,傷口似乎已經止了血。

     「種神?」他微微睜大了雙眼,氣若游絲。

      風衷蹙著眉湊近一些:「你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

      青離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天界本要比試選出合適人選來為種神奉獻精血,眼看這幾日就要比試,參加的神仙死的死傷的傷,他們懷疑是我在暗中鏟除對手,竟私自集結了來追殺我……」他氣息不穩,說得斷斷續續。

      風衷問:「你這傷好像不全是追殺所致。」

      青離頷首,「我為了洗脫冤屈,避開天界追蹤,暗中去調查凶手,前兩日竟叫我追查到了一絲陰氣,之後便接連受到偷襲……」他閉著眼直喘氣,半天才又接著道:「我懷疑凶手出自冥界。」

      風衷皺著眉,她剛才為他治療時已經發現他傷得最重的是一處新傷,之所以如此嚴重,是因為傷中滿是陰氣,還混入了那股煞氣,也許不久前郁途剛暗中與他交過手。

      她之前聽曦光提起過,此次天界要比試的主意正是青離和岐雲二人所出,而青離最有可能拔得頭籌,郁途若是有心陷害他倒也不奇怪,除去絆腳石本就符合他一貫的做派。

      青鳥一族擅長探察,既然查到了源頭,郁途怎會留他?她只是驚訝郁途自己受了煞氣的傷,竟還能將這煞氣轉為利器來對付別人,這下更加懷疑他與那煞氣有關了。

     「你的傷……不大好治。」哪怕是她神力尚在,也不可能僅憑一己之力就應付了這煞氣,何況現在只是凡人,還剛應付完心魔。

      青離垂下眼瞼:「我其實自己有數,之所以出現在這裡,就是想往東趕回蓬萊,只可惜我身上落得冤屈再也洗不清了。」

      風衷抿脣不語。

      青離忽然伸出血跡斑斑的手指扯住了她的衣擺,眼睛卻沒看她:「我有個不情之請。」

      風衷道:「要我送你回蓬萊?」

      青離搖頭:「我此番重傷,不知能否活命,就算能,蒙冤受屈,不可能再參加比試,也就永遠失去了借血的機會……若不能,那青鳥一族以後就只剩下青玄一人了。如今三界除種神之外,無女可留後嗣,但求種神能憐憫青鳥一族,今日能取了我精血,為青鳥族留後。」

      他言辭頹唐,的確有將死之態,就連窮奇都有些憐惜地用肉爪推了他一下。

      風衷蹲著沒動,細細看著他的臉,他以往就算在她面前低頭也難掩眼神裡的倨傲,只有這次,眼神悲憫蒼涼,是真心真意地在求她。

      她輕輕摩挲著龍桑杖:「讓我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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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曦光:自從借血以來呀, 就獨得小種子恩寵, 我就勸小種子啊,一定要雨、露、均、沾!

      可小種子非是不聽吶! 就借我,就借我,就借我!

      好在我現在勘破多重身奧秘了,成功打開了多重身的正確使用方式哎嘿嘿~【嘚瑟臉】

      風衷:別煩,沒看我在考慮借不借青離的血呢?

      曦光:……沃特!!!【懵逼臉】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3 08:20 A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48 PM 編輯

第38章 情義

      青離出身上古青鳥一族,精血純正稀有,其實是十分合適的借血人選。

      風衷之所以要考慮,是因為青玄。

      龍桑杖中的生氣可以安定心神,她以之使青離睡了過去,起身嗅了嗅那早已感覺到的氣息,繞過墻根往前走。

      踏過一堆碎石茅草,在一塊半塌的圍墻外站定,她看到那面墻後顯露出一角青色的衣擺來,朗聲道:「出來吧。」

      圍墻後面慢吞吞地走出個青衣女子,珠釵環佩卻臉色素淡,眼中隱隱含淚,正是青玄。

      風衷記得她說過自己與青離是同生之鳥,彼此感應強烈,對她能找來也不意外了。

     「你什麼時候到的?」

     「剛到不久……」青玄朝墻根那邊坐著的人影看了一眼:「我怕他趕我走,沒現身。」

     「你沒現身是因為聽到他求我留後吧?」

      青玄臉色一僵,默不作聲。

      風衷望瞭望天,對她道:「我可以暫時穩住他傷勢,你去天界走一趟,將他受冤一事告知執法神,請他約束諸位神仙行為,免得再有追兵前來。」

      青玄一愣:「你也相信他?」

      風衷道:「我也只是靠自己的判斷罷了,一切等到執法神查清真相再說。」

      青玄連連點頭,又朝青離那邊望了一眼,實在心急救人,當下化作青鳥飛天而去。

      眼下天界早已布了天羅地網來追捕青離,一旦有青鳥氣息接近,自然會惹來注意。青玄尚未到達天界就已遠遠看到一群神仙跟著獬豸神獸往這邊而來,剛要上前,被一隻手扯著遠遠退開,身前還被遮上了一塊厚厚的雲層。

     「青玄姑娘,你是來找青離的?」

      青玄見此人濃眉大眼的,十分眼熟,想了許久才想起來他是先前總跟青離黏在一處的那神仙,好像叫什麼岐雲。她搖了搖頭:「我知道他出事了,我是來見執法神的。」

      岐雲也是跟著那群神仙一起出來找青離的,好在眼尖發現了她,嘆息道:「你哪能這時候去見他,現在青鳥一族的都有嫌疑。」

     「可是青離是被冤枉的,我得為他伸冤!”青玄心急如焚,語氣又快又急。

      岐雲一愣:「他當真受了冤枉?」

     「自然,種神也可以作證!」

      岐雲想了想:「這樣吧,我替你去傳話,免得你受牽連,你還是趕緊回去吧,那獬豸極其敏銳,一旦發現你少不得要扣住你。」

      青玄撥開雲悄悄朝外看了一眼,那群神仙果不其然在四下搜索著她的蹤跡,她只好答應:「那就託付給你了。」

     「放心吧,我與青離交誼匪淺,既得知他蒙冤受屈,怎能不相助呢?」

      青玄再三道謝,告辭下界去了。

      岐雲這才撥開雲層走了出去,恰好迎上往這邊而來的獬豸,問道:「執法神君可在附近?」

      獬豸點頭:「怎麼,岐雲上仙要見神君,是有青離的消息要告訴他嗎?」

      岐雲負在身後的手幾番伸縮,訕笑著搖了搖頭:「沒有。」

      青離醒來時已經日頭西斜,睡了一覺他似乎略微提了些精神,但因為體內陰氣盤桓不去,臉色依然青灰一片,若非風衷以生氣護住了他的元神,他此時只怕早已沒命了。

      風衷坐在對面閉目養神,窮奇趴在她腳邊抱著個野果子啃,一邊啃一邊嫌棄地呸呸。

     「種神可想好了?」

      風衷睜眼便對上他的視線,抿了一下脣道:「這話該我問你才是,你想好了?」

      青離點頭:「我既然開口求種神,自然想好了。」

      風衷道:「我知道青玄愛慕你,那你呢,對她作何所想?」

      青離似又倦了,闔起眼道:「他愛慕我是她的事,我對她沒有任何想法。」

     「也就是說留後對你今後並無任何妨礙了。」

     「這是保住青鳥一族的好事,豈會有妨礙,小神感激還來不及。」

     「那好。」風衷伸手入懷,摸出乾坤袋,將依然純白的藍玉瓶取出來放在二人面前。

      青離以前在蓬萊的古書上看到過上古借血登仙的記載,略微知曉一二,不用她指點,自己便伸出了胳膊來,一撩起衣袖卻露出了手臂上一道道的傷口,雖然止了血卻還隱隱纏繞著煞氣,看起來分外可怖。

      他一向高傲,怎會容許自己這般狼狽模樣暴露人前,連忙施法抑制,不想剛豎指念訣就引得那煞氣反噬過來,口中猛地吐出口血,竟已紅中泛黑。

      風衷還沒來扶他,旁邊已經衝過來一人穩穩托住他手臂,不是青玄是誰。

     「你怎麼來了?」青離一手抬袖遮著脣邊血跡,一手推她:「回蓬萊去!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隨便出島!」

      玄聲音哽咽:「你都這樣了,難道要我丟下你不管嗎?」

      青離推不動她,乾脆自己往旁邊挪開了一些:「這煞氣你知道的,我父親就死在這上面,你能管得了什麼!」

      青玄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忽然從袖中取出錦袋,倒出顆丹丸塞進他口中,盤腿坐下,凝神作法。

      青離猝不及防地噎了一下,抬眼就見青玄指尖緩緩溢出一縷純淨的白煙,受丹丸藥力牽引,直往他心口而來。他臉色忽變,揚手一揮,竟將她生生震開了去。

     「你瘋了?居然想用自己的元神救我!」出了手他也費盡了力氣,大口喘息著。

      青玄這下摔得不輕,爬起來時嘴角都帶著血絲,垂著頭,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你我本就同生之鳥,你死了我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你元神幼年受過創傷自己忘了?還敢這般消耗,是想讓我們提早滅族嗎!」青離冷著臉:「滾回蓬萊去,我不想看到你!」

      青玄抹了抹眼淚,青離從小到大都是這個脾氣,嘴上凶狠,心裡卻還是會為別人著想。當初沒修煉出人形時,她怎麼也飛不高,他會在旁邊一邊呵斥她一邊等著她;她有危險了怕被他罵不敢吭聲求援,他會自己追過來罵得更狠,卻還是會給她收拾殘局;他多年不回蓬萊看她,卻還記掛著她幼年受過的創傷……

      她知道他的好,怎麼能看著他死……

      天上忽然傳來鳥鳴,青離抬頭看了一眼,那是來自蓬萊的鳥群,盤旋在他頭頂,發出一聲一聲凄涼的悲鳴,他垂下眼,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

      青玄忽然撲了過來,緊緊扯住他衣袖:「你別多想,這些鳥只是來探望你的,你還記得你我幼年種的那棵大榕樹嗎?它們都棲息在那棵榕樹上,待你好了回蓬萊可以親眼去看看,那樹已經很高了……」

      青離很平靜地看著她:「回去吧,我是看不到了,倘若今日成功留後,你以後帶著他去看吧,我們青鳥族以後就靠你了……」

      青玄的眼淚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只當沒看見,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朝風衷伸出手臂去。

      風衷卻將藍玉瓶收了起來。

     「今日就算了,借血一事改日再說吧。」

      青離一怔:「為何?」

      青玄也吶吶地擦了眼淚望了過來。

     「眼下你們情深義重,不是談借血留後的時候,何況借血之後你心願一了,只怕就真要沒命了。」

      青離蹙眉:「種神應當心中只有世間萬物,為何會在意這些世俗情義?」

      風衷扯了扯嘴角:「以前我身為種神,雖憐憫世間疾苦,卻從未經受過世間疾苦;雖對人世有情,卻從未體味過人世之情,這大概就是天意讓我如今成為凡人的用意吧。」

      青離無言。

      風衷又道:「我眼下正當虛弱,你的傷難以根治,但只要找到一位神仙便有轉機,我可以帶你去找他,興許能保你一命,那你便有機會洗脫冤屈了,倘若屆時你還願意借血給我,此事再說也不遲。」

      未等青離答話,她手中的龍桑杖生氣大震,他心神安定,很快便闔眼睡去。

      青玄連忙追過來問:「你說的是哪位神仙?」
  
     「萬山天尊聽過麼?」

      青玄搖搖頭。

      風衷摸摸肚子:「先吃飽了再說吧。」

      天也快黑了,窮奇到現在就啃了倆酸不溜秋的野果子,早已按捺不住,一聽這話就搶先朝遠處跑去,風衷追過去時,牠已經自行變作成年越過沼澤去找野味了。

      風衷就在附近墊著腳摘野果,還沒摘幾個,後面一陣聲響,她以為是窮奇回來了,頭也不回地道:「怎麼樣,捉到什麼了?」

      沒有窮奇噗嗤的回應,卻有妖氣彌漫過來,她心神一凜,拔腳便跑,一邊掐動手指。

      後方那東西追得極快,甚至就快貼上她的背,化為成年的窮奇及時從斜刺裡衝了過來,怒吼著朝她身後撲了過去,她轉頭時只聽到牠打了個嗝,連那妖物模樣都沒看見,竟就被牠吞入了腹中。

      遠處傳來青玄的驚呼,伴隨著刀劍之聲,風衷心道不好,這才想到這妖物可能正是來偷襲青離的,趕緊翻身騎上窮奇朝那邊奔了過去。

      尚未近前,果然看到一群面貌猙獰的妖魔圍著墻根處在襲擊青玄,青玄要護著青離,抵擋四周而來的偷襲,看起來已經有些力不從心。

      風衷跳下地,拍了一下窮奇:「快去,就當開飯了!」

      一說開飯窮奇就來勁,狂吼一聲就衝了過去,一下撞飛兩個,調過頭來張開血盆大口要大快朵頤,忽然從四周衝過來一大群山怪,口中嗚嗚啦啦的一陣亂叫,頗有聲勢。

      風衷以為他們也是來殺青離的,正要動手,卻見他們提著兵器直奔那些妖魔而去,以多敵少,居然片刻就撂倒了對方大半。

      為首的男子也穿著青衣,但比起青離青玄的天衣可就滿是妖邪之氣了,他立在斷墻上方指揮著那群山怪:「快快快,趕緊弄死他們,大王還等著回話呢!」

      風衷看了又看,那小子不是當初在混沌界裡賣了軒卿的柳笙嘛!

      有這群數量可觀的山怪在,妖魔們可能是覺得無機可趁,很快便退走了,沒能退走的都入了窮奇的肚子,眼前一下就清淨了。

     「嘖嘖,多虧了我們在吧?」柳笙叉著腰望著風衷,一臉得意。

      一道銀髮白衣的人影忽然幽幽從他身後的斷墻上冒了出來,揚手就扇了他後腦勺一掌:「叫你辦完事就撤的呢,留在這兒搶本王風頭啊?」

     「啊啊不敢,小的們馬上就走了,大王留步,不用送了!」柳笙揉著後腦勺,招呼山怪們火速跑了。

      涂山十方一撩髮尾,輕輕躍到風衷跟前來,搭住她肩頭,笑容滿面:「禍水,想本王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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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涂山十方:文下的小妖精們,想本王了沒?

      柳笙:大王我難得露臉,你讓我問一下唄。

      涂山十方:你問什麼,沒人想你。

      風衷:不,我想他,我想打他。

      柳笙:/(ㄒoㄒ)/~~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3 08:39 A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47 PM 編輯

第39章 作死

      眼前男子銀髮白衣,媚骨天成,絕對是出自涂山九尾一族,青玄挪了挪腳擋住青離,就怕他獸性大發地衝上來。

      風衷拂去他胳膊,很是驚訝:「你怎麼來了,又需要人氣滋養了?」

      涂山十方長嘆一聲:「自打人間沒了人,混沌界裡的妖魔罪犯往人間跑也沒人管了,但本王高風亮節啊,怎能坐視不理呢?所以就領著小的們出來抓他們了唄。」

      風衷笑了:「哦?那可真是功德一件。」

      她走去墻根邊看了看青離,並沒有添新傷,青玄身上倒是有些輕傷,好在也無大礙,便向青玄引見了涂山十方,又向涂山十方介紹了一下青玄。

     「果然是隻九尾狐……」青玄小聲嘀咕了一句。

      涂山十方伸著脖子看著她背後的青離:「他這是怎麼了?」

     風衷倚著墻坐了下來,從袖中摸出先前摘的野果擦了擦,邊吃邊道:「他體內有陰氣和煞氣衝撞他元神,我要帶他去治傷,很快便會走了,你若沒什麼事就回混沌界去吧,有你在,也能防著郁途在混沌界裡收割勢力。」

      涂山十方撇撇嘴,還真扭頭走了。

      青玄一直注視著他的背影到消失才放心,在風衷對面坐下,燃了堆火出來:「聽你話裡的意思,在背後搗鬼的莫非就是冥神?」

      風衷道:「你既然知道了也多長個心眼,他遲早也會對蓬萊下手。」

      青玄不禁看了一眼青離,暗暗憂心。

     風衷看她愁眉苦臉的,笑了笑道:「那些妖魔剛吃了一虧應該不會再來,休息一晚再上路吧,其他事暫且別想了。」

      青玄盤腿坐正:「你現在是凡人,才是最需要休息,我來守夜吧。」

     「行,那我就不與你這個神女客氣了。」風衷吃完了果子,將龍桑杖豎在身前,生氣安撫著她的心神,很快她就歪著頭睡著了。

      窮奇吃了幾個妖魔分外滿足,這會兒變作幼崽在她腳邊翻來翻去地玩耍,倒是留心沒打擾到她。

      青玄也闔眼養神,忽然聽到一陣輕淺的腳步聲,轉頭一看,涂山十方居然又回來了。

      他的手裡捏著一截空心竹管,管中盛著清水,自顧自地走到風衷身旁坐下,一手托著她腦袋枕在自己膝頭,一手將竹管貼在她脣邊,小心細緻的餵她喝了下去。

      風衷因為這些時日休息不好又吃的不好,即使在這濕潤的沼澤地帶也嘴脣乾裂起了皮,此時受了水的滋潤才好了一些,睡夢中的眉心都舒展了幾分。

      青玄在對面看得暗自生奇,她一直在奇怪為何這次沒見到東君,此時又見這九尾狐似是在打風衷的主意,不免替他著急。

      懷揣著這份心思,接下來她總時不時地往對面瞄,涂山十方卻根本沒看她一眼,毫不見外地半攬著風衷靠墻閉起眼來。

      真是隻不要臉的狐狸!青玄心道:改日一定要在東君面前好好說道說道此事。

      有這般好生伺候,風衷這覺自然睡得分外舒適,睜開眼已是第二天,頭頂日上三竿。

      她眨了眨眼,霍然坐起招呼青玄:「時候不早了,趕緊上路,你怎麼也不早點叫醒我?」

      青離還躺著沒醒,青玄就蹲在他身邊,聞言朝旁邊努了努嘴。

      風衷扭頭,涂山十方正捏著個果子蹲在窮奇面前餵牠,窮奇死活不吃,他就捏牠嘴巴非要牠吃,一個拼命餵,一個揮著肉爪拼死頑抗,這架勢簡直是一場無聲的搏鬥。

     「你怎麼還在?」

      涂山十方手一鬆果子掉了,窮奇也趁機溜了,他拍拍手挪到她面前來,眼波漣漣地看著她:「你上次不是說要借血麼,本王走了還如何借給你?」

      哪知風衷竟斷然拒絕:「不用。」

      涂山十方一愣:「為何?」

     「你自己口口聲聲叫我去借別人的血的,你忘了?既然不願意,我何必強求。」

     「……」涂山十方噎得說不出話來,很快又笑道:「可是你自己也說過本王的血很適合的嘛,不借本王的還能借誰的呀?」

      青玄立即起身嚷道:「東君比你合適萬倍!」

      涂山十方一扭頭她就滅了氣焰蹲回去了。

      風衷好笑:「你們都以為是只借一位神仙的血,其實誤會了,曦光的血我已借到了,還差些呢。」

      青玄愣了愣,隨即便指了指青離:「那就借青離的。」

     「咦,你不介意啦?」風衷挑眉。

      青玄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不看她:「我原本是介意的,可是青離這麼做都是為了我們青鳥一族,你借血也不是為了自己,我不該太計較這些。」

      風衷道:「我倒不是寬慰你,此番借血其實對方的精血才是主要的,留下的後嗣自然隨父親居多,原本也不會傳承我什麼的。」

     「那豈不是就等於是個小青離了?」青玄抬起頭來,大約是想起了青離小時候的模樣,雙眼都在發亮。

      風衷點頭:「算是吧。」

     「等等!」涂山十方簡直聽不下去了,什麼玩意兒這是,小青離都出來了!他拖著風衷往角落裡走,恨恨地低語:「本王的精血難道比不上那小鳥麼?」

      風衷抱臂倚墻:「借血畢竟不是件小事,我是不想勉強你。」

     涂山十方氣得一掌拍在她身側,險些把墻給拍碎:「你勉強一下會死啊?本王就喜歡勉強!」

     「……」風衷真不明白他這前後不一的是個什麼毛病,萬一答應了,真正借的時候又來反悔怎麼辦?

      她搖搖頭,頭一低從他的禁錮中鑽出來,提起豎在地上的龍桑杖,招呼窮奇:「走吧。」

      青玄早已等不及,招來雲頭,將青離扶了上去,又將抱著窮奇的風衷拉了上去,風風火火地就要上路,涂山十方忽然掠了上來,在雲頭上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

     「你、你跟著我們幹嘛?」青玄瞪大了眼睛:「沒見我們趕著去救人麼,人家都不借你的血了,你這是要死纏爛打不成!」

      涂山十方眯起眼看了過去,忽然伸舌舔了一下脣。

      青玄臉一白:「別以為你是狐狸我就怕你,我是青鳥,又不是家雞!」

      風衷按按額角:「算了算了,趕緊走吧,他愛跟著就跟著好了。」

      青玄只好不甘不願地乘雲上路,風衷給她指路,雲頭飄出去沒多遠,涂山十方便看出端倪來:「這是要去湯谷?」

      風衷「嗯」了一聲。

     「湯谷?」青玄忽然驚呼了一聲。

     「怎麼了?」風衷和涂山十方齊齊看了過來。

      青玄咬著下脣,雲頭速度慢了一分:「非去湯谷不可嗎?」

      風衷道:「我與你說過要去找萬山天尊的,他千萬年來在只待在湯谷,自然要去湯谷找他。」

     「那好吧……我也只是怕路遠而已,沒什麼。」青玄低著頭去照看青離了。

      涂山十方把玩著髮尾歪頭過來跟風衷嘀咕:「湯谷就在東邊,駕雲過去都不用半個時辰,她多半有問題。」

      風衷推開他的臉,他也好不到哪兒去,自己古古怪怪還好意思說別人。

      日頭越來越高,已經升上正中。越往東飛離日頭越近,人間已無四季,此刻卻叫人覺得暖融融的舒適,叫人想起秋末入冬的光景。

      風衷正坐在雲上曬得暈暈乎乎,忽聽涂山十方說了句:「到了。」

      她睜眼往下一看,一大片荒山野嶺,怪石嶙峋,樹木參差。遠處海天一線相接,波瀾壯闊,真是一番奇特的景象。

      幾人落在了一處山谷裡,青離已經醒了,被青玄小心攙扶著四下觀望,一時摸不清楚身在何處。

      風衷用龍桑杖隨手點了點地上的一塊小石頭,彎腰將之撿起,輕輕拋了出去。

      裹著生氣的小石頭往前一路滾動,窮奇還以為是好玩的,「噗嗤」一聲,撒開腳丫子就追了上去,風衷幫青玄扶了一把青離:「跟著石頭走。」

      涂山十方忽然橫插進來擠開她,搶著扶住青離:「本王心善,替你扶了,你去前面繼續投石問路吧。」

      風衷覺得他這次現身後就陰陽怪氣的,斜了他一眼往前走了。

      青玄恨不得把青離拖到自己身後來,奈何涂山十方穩穩地托著青離的胳膊,青離也未拒絕,只好忍了。

      萬山天尊不喜歡與三界生靈接觸,只喜歡避居在極其隱蔽的角落之處。風衷幾番投石問路,終於停了下來,面前是兩山夾縫的一線天,根本無路可進,還真符合他老人家一貫的作派。

      風衷將龍桑杖在山縫兩側各點了一點,右手掐指,以生氣探尋周遭,數次無果,頓時心中一沉。

      青離被涂山十方和青玄一左一右扶著到了跟前,見她一動不動,便知道有些不妙,聲音嘶啞地開口道:「有什麼事種神不妨直言。」

      風衷轉頭道:「萬山天尊已經沉睡了,還是永久沉睡。」

      青玄頓時急了:「那要如何是好?」

      風衷抿脣不語,郁途以前雖與她同在女媧大神座下修習過,但最初的師父正是萬山天尊,這位大神天賦異稟,有對付陰邪之氣的法寶。青離的傷裡煞氣不多,不像甘淵神女那般棘手,萬山天尊肯定可以為之祛除,可惜現在都無法實現了。

      青離冷笑自嘲:「大概是我命該如此吧,只可惜無法洗脫冤屈了。」

      話音未落,頭頂上方遠遠傳來一聲怒喝:「你罪大惡極,還有臉說冤屈!」

      風衷猛然抬頭:「好像來了很多神仙,肯定是追兵又來了。」

      青玄一愣:「怎麼會這樣,我明明叫岐雲傳話給執法神了!」

     「切,看來只有本王先去擋著他們了。」涂山十方鬆開青離,飛身而上。

      風衷一句“小心”都沒來得及說,他已經消失在半空了。

      恰在此時,一線天內刮來一陣狂風,攜帶濃重的腥味。風衷一手捂住口鼻,被吹得東倒西歪,好在窮奇死死咬住了她的衣擺才沒被卷走。趕緊伸手幫忙扶住青離,不想他腳下地面忽然裂開,她扯著他衣袖,被牽連著一道摔了下去。

      並沒有摔到坑底,落地後反而身在一處山頭上。

      風衷凝神戒備,一面提醒青玄:「這是挪移術,對方一定有些道行。」

      青玄沒答話,卻抽泣了一聲,風衷轉頭去看,就見青離被她攬在懷裡,臉色又灰敗了一分。

     「種神,有勞一路施救,但前有追兵,後有勁敵,不必強求了。」青離坐正,伸出手臂:「請種神取了我精血,了卻我心願吧。」

      青玄抬起淚眼婆娑的臉,也點了點頭,稍稍退開。

     「……也罷。」風衷從懷中取出藍玉瓶來,以龍桑杖點住他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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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本章標題獻給大王,讓你作死。

      涂山十方:怪本王嘛?誰知道上頭政策一天一個樣啊!

      風衷:上頭是我嗎?=__=

      涂山十方:噫~你好污。

      窮奇:噗噗噗噗噗!(呸呸呸呸呸!)

      唉,青離啊,你說你這是什麼命?虎摸鳥頭一百下~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3 08:56 A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6:00 PM 編輯

第40章 偷吻

      青離很快便面露痛苦之色,卻忍著沒有吭聲。

      受龍桑杖指引,他的指尖慢慢溢出一滴精血,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與風衷指尖的血混在一處,忽然一道巨大的黑影衝撞過來,將他撞翻在地。

      這荒山野嶺之地,風衷自然一早就多加注意,當即搶過藍玉瓶護在懷中,轉頭看清那黑影原來是一條漆黑巨大的蝮蛇,看不見身子,昂著的頭卻比這山頭還高,吐出來的蛇信上赫然沾著青離的那滴精血,它竟然就這麼給吞入了腹中。

     「呵,蓬萊島上的小青鳥,原來還沒死絕呢。」蝮蛇口中發出一道蒼老的女聲:「你們居然敢踏入湯谷,可憐被我的挪移術送來這裡,連精血都被我吞了,接下來便是你們的腦袋了。」

      青離撐著地面坐起,冷眼望著她:「原來是你這妖物,竟然還盤踞在湯谷!」

      蝮蛇高高揚起蛇尾,重重拍打過來,沿途掃到周圍山壁,刮來一陣碎石。

      風衷迅速掐指,窮奇化作成年,雙翅一張擋了回去,她趁機扯著青離往後退,直到一棵大樹後方才停。

      青離倚著樹幹道:「借血未成,是我大意了,待解決了這妖物,小神再為種神奉獻精血吧。」

     風衷道:「無妨,任何事都不可能次次順利,你已損失頭血,再損耗對你不利,暫且別提此事了。」

      青玄小跑過來,低聲道:「果然不能來湯谷,我就猜這老妖物還沒死!」

      難怪她先前聽說要來湯谷反應古怪,風衷這才明白過來:「這老蛇與你們有仇?」

      青玄點頭,抬袖擦去眼下淚痕,雙手扶住青離:「這是湯谷裡的蝮蛇浮連,自古與我們青鳥族為敵,曾經吞食了我們百位族人,我幼年也險些被她吃了,九死一生被救回來,元神上才落了創傷。」

      大約是那段回憶太過可怕,她的肩頭微微抖了抖,臉色白得嚇人。

      風衷聽聞這妖物如此殘暴便已沉了臉,轉頭看窮奇獨自應付它有些吃力,料想不是泛泛之輩。沉吟片刻,她忽而想到什麼,問青玄道:「你之前要用元神救青離時,給他吃的那丹藥是什麼?」

      青玄道:「那是我制的藥引,可以將己身之物引去對方身上,但只有彼此有感應的雙方才可互用。」

      風衷又問青離:「這老蛇剛吞了你的精血,你應該對自己的精血有感應吧?」

      青離點頭:「短時之內應該是有的。」

     「那好,青玄,再準備一顆丹藥,伺機給這老蛇餵一顆。」風衷起身,迅速跑去窮奇身邊翻身而上,持著龍桑杖朝浮連飛去。

      在半空中看來才發現浮連簡直巨大的難以想象,蛇身盤踞在十丈之下的山谷之中還圍了好幾圈。風衷細觀之下發現它雙眼竟然早已瞎了,難怪剛才好像沒有注意到自己,一定是天性使然,只注意著青鳥的氣息了。

      大約是離得近了,浮連昂著頭轉來轉去,嘶嘶地吐著信道:「咦,似乎有我族女媧大神的氣息。」

      風衷大怒:「大膽妖孽,殘暴至極,竟還敢以女媧大神同族自居!」

      說話間龍桑杖便送了出去,浮連的腦袋被滋生而出的藤蔓緊緊纏繞住,扭動身軀,谷中塵煙頓起,它低嘶著直往後退去。

     此等妖物定有後招,風衷怎會放任它跑遠,提著靈力以藤蔓拉扯開它的上下顎,朝對面山頭大喊:「青玄!」

      青玄應了一聲,手中早已捏著那丹丸,但對浮連心存畏懼,起身時死死咬著脣。

      青離忽然奪過了她手裡的丹丸,搶先飛身而去。

      浮連一感受到青鳥氣息便掙扎地更厲害了。青離冒險接近,手指一彈,丹丸直飛浮連口中。但傷勢又起,他未能及時退走,被浮連口中伸出的蛇信一下刺中肩頭,悶哼一聲摔落下去。

      好在青玄及時趕來接住了他,餵他吃了粒丹藥趨避蛇毒。

      風衷已有些氣力不支,忙對青玄道:「快,用你那術法將青離身上的陰煞之氣引去這老蛇身上!」

      青玄這才明白她的用意,頓感柳暗花明,再也顧不得畏懼浮連,按著青離在雲頭坐下,凝神施法。

      青離身上的煞氣並不多,只是因為傷口裡還有陰氣助長煞氣,這才越來越嚴重。

      想到甘淵神女救夫之舉,風衷才明白郁途為何會對青離出手,也許正是為了將自己傷中的煞氣轉移到他身上,此時正好,可以用這法子救了青離,還整治了這妖物,一舉兩得。

      黑沉的一縷煞氣自青離天靈蓋被牽引出來,順著青玄的指尖送出,丹丸立即起了效用,牽扯著煞氣直入浮連體內,緊隨而後的陰氣也被牽引而去,浮連陡然受到兩股氣息衝撞,慘叫一聲,竟發力掙脫了藤蔓,憤怒地甩著蛇尾掃了過來。

      藤蔓寸寸斷裂,風衷受震,捂著心口拍了下窮奇避開這一掃,那邊青玄也按著雲頭遠遠退開,可惜還殘餘了些陰氣未能全部引出。

     「青鳥小兒!竟然用此極魔邪物來害我!」浮連周身已若隱若現那層煞氣,受陰氣助長,越來越重。它似是痛苦至極,蛇身周圍卷出風來,越來越狂,混著蛇的腥味,一時間飛沙走石,入眼的場景都扭曲起來。

      窮奇及時飛去旁邊的山頭,利爪緊緊攀入山石中才未被風卷走,風衷抱著窮奇脖子伏低身子,眯起眼睛去看,青玄和青離所在的雲頭已經被捲入了風裡,看來浮連是又打算用挪移術帶著獵物逃了。

      風衷咬牙,催生出龍桑杖裡的藤蔓緊緊箍住它的蛇身,青離和青玄瞬間便被風卷著消失不見,浮連卻被生生扯了回來。

     「混賬!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壞我好事,今日非要你的命不可!」

      浮連轉頭朝她撲來,卻有道白影從那陣風裡卷了過來,恰好一下撞開了蛇頭,風衷伸手一拽,不是涂山十方是誰。

      他借力翻坐上窮奇的背,攬著風衷的腰:「哎喲要死,這什麼邪風啊,本王怎麼一不留神就被卷到這鬼地方來啦?」

      風衷沒回話,全神貫注地盯著浮連,風已停息,它的挪移術過了,青離青玄不可能被追上了。

      涂山十方順著她視線看去,眼神一凜:「這不是浮連嘛。」

      看來這妖物名聲臭出三界了,連他都認識。

      浮連又掀起風來,周圍景象開始扭曲。涂山十方摟緊風衷:「提著神,可別叫它的挪移術把你我給挪散了。」

      說話間浮連已經用了全力,窮奇爪下的山石豁然裂開,沒了支撐,頓時連帶著背上的二人被風卷走。

      涂山十方一直緊摟著風衷,落了地才鬆開她,所在之處是一處洞穴,四周陰森,氣味腥臭。

      風衷爬起來往洞口跑,快踏出去時急急收住腳步,原來這洞鑿在絕壁之上,下方深不見底,險些就摔下去了。她抬頭望望對面,那裡似乎是座山谷入口,有些奇特,兩峰相對,欲合未合。

     「這裡是湯谷的不合關。」涂山十方走來洞口邊看了一眼。

      山谷裡塵土飛揚,浮連現了身,渾身扭曲不斷,憤怒地撞擊著四處的山石,仿佛這樣才能減輕痛苦一般,一面朝洞口大喊大叫:「待我熬過這陣,定要嚼碎了你們!」

      風衷環顧四周一圈:「看來我們是被當做獵物送來它老巢了。」

      涂山十方就地一坐,倚在山石上,優哉游哉地捋著肩頭搭著的銀髮:「那讓牠先吃你,你看著就好吃。」

      風衷翻了個白眼,正好也累了,挨著洞口坐下,暫且不去管外面那瘋了似的浮連,問他道:「那些神仙都走了?」

     「王怎麼會知道?」

     「你不是去擋他們了麼?」

     「擋了啊,可他們看也不看本王就走遠了,跟不認識本王似的,連打都沒打起來。」話音一頓,他挑挑眉:「哦,他們還真不認識本王。」

     「……」風衷無言,但願青離他們別被碰上才好。

      想到這裡,她連忙伸手入懷,方才情形緊急,藍玉瓶也沒來記得收入乾坤袋裡,就這麼藏在了懷裡,還好沒在對付浮連的時候弄丟了。

      她小心擦了擦瓶身,納入乾坤袋裡。

      涂山十方忽然閃到了跟前,一雙媚眼瞪地老大:「你動用過藍玉瓶了?難道你真借了那小鳥的血?」

     「你這般在意做什麼?」風衷將乾坤袋收好,還不忘仔細掖了掖領口。

     「好你個禍水!」涂山十方一咬牙,扭頭去了角落,背過身不理睬她。

      風衷知道他是在氣沒借他的血,可誰叫他脾氣古怪,她可不敢隨便借他的血。

      恰好窮奇變回了幼崽,縮來她腳邊休息,風衷注意到牠背上有幾處傷痕,趕緊為牠處理,這麼一打岔也把涂山十方那點彆扭給忘了。

      浮連還在外面咆哮,整個山谷都地動山搖。風衷疲憊至極又被吵得無法休息,只能捂著耳朵靠著山壁閉目養神,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手被拿開,她一驚睜眼,正對上一雙迷離妙目,恍惚失神。

      涂山十方抬手在她眼前擺了擺,幽幽地問:「你真借青離的血了?」

     風衷雙目無神:「沒有。」

      涂山十方頓時面露喜色,往她跟前湊了湊:「那你動藍玉瓶做什麼?」

     「原本打算借他的血,但被浮連打斷了。」

      哼,原來還是動過心思的!他沉著臉,剛要解除幻術,轉眼一想又停了下來,歪著腦袋繼續問她:「你當真不想借本王的精血嘛?」

     「不想。」

      呸,這問題不算!

      他摸著下巴想了想,又問:「神仙裡面,你覺得誰最好?」

      風衷不假思索便道:「女媧大神。」

     「……那第二好的呢?」

     「曦光。」

      涂山十方終於笑了,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頰,指尖滑過她脣角,忽的心中一動,鬼使神差地湊近,在她脣上啄了一口。

     又酥又麻,仿佛在心尖上撓了一下,他撫著脣扭過頭,不想正對上窮奇鄙視的嘴臉。

     「噗!」窮奇呸了他一下,想撲過去撓醒風衷告狀,被他及時撈在了手裡。

      他還是趁著風衷虛弱才施出了幻術,料想她很快便會醒來,得趕緊消除痕跡,被它打斷可就露餡了。

      窮奇被他施法束縛了四爪放去角落裡,又身上負傷暫且無法變作成年,氣得又「噗」他一下,拱了拱身子屁股對著他,恨恨地小聲噗嗤:改日一定要去告訴黑衣獵人!

      嘖,還真是沒白餵養你一場。涂山十方指尖繞著發尾,低低地笑。

      外面危機未除,可眼下這方寸天地卻盛滿了他隱秘的歡愉。

      洞外忽然轟隆一聲巨響,風衷蹙了蹙眉險些醒來,涂山十方起身朝外望去,看清浮連情形,先是一愣,接著卻又高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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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曦光:想不到我已經收穫了一個後援團。

    青玄:我只是為了青離而已。

    窮奇:噗嗤嗤嗤噗噗噗。(老子只是為了吃而已。)

    吃貨的力量是無窮的~

    青離啊,你這是什麼命啊,奏是借不出血的命啊!繼續虎摸鳥頭一百下~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5 04:44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5 01:22 AM 編輯

第41章 老祖

      湯谷很大,神仙們雖然來了不少,可要找到青離也絕非易事,但岐雲不同,他畢竟先前與青離合作許久,為了防止被他甩開用遍了方法,對於如何追蹤青離已經自有一套了。

      日頭西斜,遠在東方的湯谷提早沉入了暮色。

      岐雲點足在枝頭,遠遠觀望著對面山縫前的兩道青色人影:青玄正在為青離療傷,看青離的情形倒比他想象的要好些,至少沒像是要送命的樣子,他們像是剛冒出來的一樣,一眨眼就出現在那兒了。

      先前青玄說種神可以證明青離的清白,他便猜想青離已經遇到了種神,可悄悄追到這裡,怎麼沒見到種神呢?

      待久了肯定會被青離發現,他飛身踏雲而起,悄悄去周圍搜尋了一番,始終不見風衷身影,難道是他多想了,種神根本沒與他們在一起?

     「岐雲上仙!」遠處有聲音高聲喚他。

      岐雲扭頭望去,天邊飄來了一大群神仙。

      到了跟前,為首的執著劍問他:「可曾見到青離?」

      岐雲掃了他們一眼,這般氣勢洶洶的模樣,找到了青離只怕是要見血,他搖了搖頭。

      對方咬牙切齒:「真是可恨,分明聽著他聲音了,趕過去卻沒了蹤影,到現在也沒找到他!」

      岐雲道:「誰都知道青離的老家在蓬萊,他肯定料到我們會一路往東找來,也許是故意在這裡使了個障眼法呢?反正他已經失去比試資格,諸位何必這般趕盡殺絕嘛。」

      這些神仙大多也是一時激憤被說動來追殺青離的,如今屢次三番找不到目標已經不耐煩了,再聽他這麼一說,頃刻便有大半想要離去。有幾位卻擔心青會離卷土重來,猶豫不決地看著岐雲。

     「那岐雲上仙來這裡,難道不是為了取青離性命?」

      岐雲笑呵呵地道:「天界比試已經開始了,我來是催促諸位趕緊回去,可別誤了時辰。」

      他說著率先駕雲往天界而去,神仙們這才跟了上來。

      看來是沒機會好好尋找種神了。岐雲暗自嘆息,原本還指望借扶持青離比試來為自己鋪路,怎麼也沒想到會橫生枝節,既然如此,那就讓他背著黑鍋失去爭奪種神的機會吧,倒是犯不著為了個留後的機會而害他性命,這些個神仙也真是魔性了。

      不合關那邊,巨大的轟隆聲不止響了一聲,山洞裡的風衷終於被吵醒,睜開雙眼,只看到窮奇在眼前,一見她醒來就「噗噗嗤嗤」地說著什麼。

      風衷環視一圈,沒有見到涂山十方,擔心他出了什麼事,連忙起身朝外望去。

      斜陽只剩下一縷,浮連正在甩著自己的蛇尾,一下一下地砸著山谷的地面,巨響正是來源於此。它看起來已經疲憊至極,尾巴砸擊地一下比一下慢,但奇怪的是模樣好像沒先前痛苦了,身上纏繞著的煞氣也被壓製了下去。

      風衷覺得浮連身上似乎充滿了一種特殊的靈氣,這靈氣正牽引著它身上的煞氣順著這砸擊而甩出體外,連忙伸出龍桑杖遙遙探向那邊,不禁一怔,它身上的靈氣竟然出自萬山天尊。

      難怪這蝮蛇會有如此造化,想必是長久盤踞在萬山天尊沉睡之地,藉助他的靈氣修煉而成。

      風衷還指望著它消耗完體力去解決了它,怎能讓它擺脫煞氣,手中龍桑杖一轉,生氣直往那邊震去,逼得浮連一退,靈氣也斷了,煞氣立即又竄了回來。

      浮連大怒:「黃毛丫頭,那狐狸小子趁我不適丟下你跑了,你一個人還敢找死!」

      風衷反倒鬆了口氣,這說明涂山十方沒出事。

      浮連張口噴來一陣毒液,風衷及時避開,毒液只落在洞口,似乎被什麼擋住了,但毒液的氣味擋不住,混著洞中腥臭,叫人幾欲作嘔。她一手捂住口鼻,擋在窮奇身前,以生氣淨化四周,仍覺不適。

      忽聞鏗然一聲琴音傳來,震入心房,猶如清泉滌蕩,頓時叫她心神俱安。

      浮連發出一聲慘叫,口中怒吼:「不合老祖!你個老不死的,竟敢趁虛而入!」

      風衷抬眼望出去,浮連在猛烈地撞擊著對面那兩座欲合未合的山峰。山峰上端坐著個灰衣男子,面朝夕陽撫著膝頭長琴,遙遙一觀,鶴髮雞皮,聲音卻清冷悅耳:「老夫早就想要你性命了,你又不是頭一回知曉。」

      浮連暴怒,身形竄起,朝他咬去。

      不合老祖手一揚,琴音陡然間慷慨激昂,浮連未至跟前便被震飛,摔落在谷中,蛇身上傷口一道一道顯露出來,它不斷扭曲著,但早已筋疲力盡,根本無力抵擋這攻勢了。

      琴音越高,傷口越重,浮連漸漸不再動彈,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窮奇忽然有些激動地竄了過來,變作成年看著風衷,一副恨不得馬上衝出去的模樣。

     「這麼大的蛇你也想吃?」風衷搖頭:「去吧,少吃幾口。」

      窮奇歡嘶一聲,衝出了山洞,很快便傳來浮連一聲哀叫,之後再無聲響,應該是被窮奇咬斷了脖子。

      然而窮奇居然很快又飛了上來,萬分沮喪地耷拉著腦袋。

      風衷不禁奇怪,低頭朝山谷裡看去,浮連巨大的身軀已經化為一灘稀泥,那片谷地整個都被融成了一片泥潭。她愣了愣,心中一喜,連忙翻身翻身坐上窮奇的背,拍了牠一下,飛落去泥潭邊。

      這泥潭正是萬山天尊獨有法寶,以往他所居之處附近必有這樣一處泥潭,其中泥土可拔除體中陰邪之氣,正是因此她才想到帶青離來找湯谷找他,不想浮連死後竟然化為了這泥潭。

      看來她先前想的沒錯,浮連一定是靠萬山天尊的靈氣才修煉至這般造化,也許正生自於他的泥潭之中。

      青離身上還有陰氣未除盡,甘淵神女身上的煞氣雖然不能被徹底拔除,但從浮連所為來看也能受其壓製,這可是好東西。她自懷中取出乾坤袋,正準備取些泥土,忽然一聲琴音入耳,將她生生震開幾步。

     「這泥潭是老夫的,外人休想染指。」

      對面山峰上的不合老祖將琴一收,負在身後,也落了下來,看也不看她一眼,從袖中取出一隻小盒,打開對著泥潭,那裡的泥土立即源源不斷地往盒中而去,竟怎麼也裝不滿。

      風衷冷了臉:「這位老祖是不是太過霸道了?看這妖物先前與你對話,分明你與它已交手多次,這次之所以被你輕易斬殺也有我的功勞,難道這泥土不該分我一些?」

      不合老祖看了她一眼,手下卻未停:「浮連可是藉助萬山天尊靈氣修煉而成,數千年的道行,你一個凡人,憑何居功?」

     「我曾為女媧大神座下種神。」

     「哦?」不合老祖眼神在她手中龍桑杖上一掃,臉上笑出了皺紋:「老夫聽聞種神可以留後,倘若你肯為老夫留後,倒是可以考慮一二。」

     「放肆!」風衷也不是第一次來湯谷,還是頭一回知道不合關出了個不合老祖,還如此狂妄無禮,一掐手指,窮奇便朝他撲了上去。

      不合老祖揮袖揚來一陣塵土,擋開窮奇,卷著風衷拉至身前,幽幽一笑:「莫非種神是嫌棄老夫年邁?」

      風衷手裡的龍桑杖抵著他肩頭,見他雙眼毫不渾濁,反倒藏著些許邪氣,身上卻仙氣純淨,這感覺與當初方君夜給她的感覺截然相反,猜測道:「莫非你是由魔成仙?」

    「不愧是種神,連老夫來歷都看得出來,老夫更喜歡你了。」

      風衷怒氣又起,龍桑杖中藤蔓纏著他肩頭,試圖將他甩出去,不想這不合老祖元神極強,借力打力,居然連她自己也被彈開,正落入泥潭之中。

      泥土瞬間浸滿了她全身,窮奇飛過來拉她,卻被不合老祖的琴聲震退。

      他盤膝坐在泥潭邊,架著琴在膝頭緩緩撥弄:「老夫也不是不懂風情之輩,今日就為種神奏一曲人間的鳳求凰如何?」

      這泥土只會對人有益,風衷倒沒急著出來,只覺得這老頭多半是在耍弄自己,眼下滿身是泥,還要聽著他那陣琴聲,心情自然也不會好。

      不想順著那陣琴聲,她身上似有什麼被拔除了出來,頓覺舒適。

      不合老祖道:「老夫憐香惜玉,種神身上近來似乎也沾染了些陰煞之氣,如今是不是好多了?」

      風衷活動四肢,的確舒適許多,也不似先前那般虛弱乏力了。雖然她有靈血護體,但近來頻頻接觸這煞氣,大概的確是有些影響,自己還未察覺。

      可這樣就越發覺得這不合老祖古怪了,無禮狂肆,卻又沒有敵意。

      不合老祖起身,繼續托著小盒吸納泥土,風衷周身泥土也被吸納而去,天衣漸漸恢復原樣,纖塵不染。

      她正準備舉步走出泥潭,忽有一抹泥土直往她懷間漫來,她伸手一壓,手心摸到了懷裡的乾坤袋。

      不合老祖望了過來:「只有極魔邪物才會吸引這泥土主動去壓製,你懷裡有極魔邪物?」

      風衷一愣,乾坤袋裡裝著藍玉瓶,還有便是封印著的小黑和方君夜,若說邪物,也只有方君夜符合,可他只是罪仙,不至於是極魔邪物吧?

      看這不合老祖似乎對極魔邪物有些了解,她走出泥潭道:「如何可以斷定?」

      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清嘯,是青鳥的聲音,大概是青玄在尋找她。

      不合老祖將所有泥土吸納乾淨,收盒入袖,飛身上了不合關的山峰,順著風遠遠送來一句:「後日夜半,老夫會再來見種神的。」說完瞬間消失在山峰之後。

      風衷皺眉,低頭看著已經乾涸的泥潭,萬分可惜,他自己沒病沒災,全取了到底是要給誰用?就不能分她一些?

     「喲,禍水,你怎麼出洞來了?」

      風衷抬頭,看見涂山十方落到了跟前,臉色似有些疲倦,不禁疑惑道:「你去做什麼了?」

     「喏!」涂山十方將手裡的東西拋來她面前,居然是隻肥碩的妖獸:「本王就是太善良,你瞧不上本王的精血,本王還顧著你的肚子。」

      這裡畢竟是湯谷,原先又盤踞著浮連,根本不是妖獸出沒之地,他肯定跑了很遠的地方才獵到了這個。

      本該最高興的窮奇卻很不給面子地扭過了頭,還嫌棄地撥了一爪子。

      風衷疑惑道:「你這是怎麼了?」

      涂山十方搶話道:「牠一直記掛著什麼黑衣獵人,大約是不想吃本王這個白衣獵人的東西吧。」

      窮奇雙翅一張,用一聲山吼無情地唾棄了他。

      風衷嘆了口氣:「說起來我也很掛念曦光,不知他現在如何了,傷好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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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曦光:最近本尊沒登場,可是好像在小種子心裡跑了好幾圈了呢,嘚瑟。

      窮奇:老子餓的時候,你也會在老子心裡跑好幾圈的,想死你啦!

      曦光:……滾,不要你想!?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5 04:48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49 PM 編輯

第42章 再會

      被風衷惦記著的曦光此時正在扶風山的山腹中,用冰魄冰封了自己的軀體。

      天界的比試已經正式開始,他雖然錄了名,但參加已沒有意義,已經借過一次血給風衷,就算贏了她也不會再讓他消耗精血了,但這機會說什麼也不能讓給外人,所以只能以分身去。

      眼下他正駕馭著兩重分身,為此他特地計算好了比試大概需要的時間,約莫要耗費人間兩個日夜。為了保證足夠的神力,在這兩個日夜內他要將這兩重分身中的元神暫收回來,移去準備比試的那具軀體中,就連本體中的元神也一樣,儘管這麼做有些冒險。

      比試之地在天界的慈丘,慈丘半邊為山丘,其餘卻一片平坦開闊,適合演武,且有神力鎮守,任憑道行再高的神仙都不可能在此地耍陰招做手腳,自然也更公正。

      山丘頂上安置了天帝天后的寶座,執筆仙娥持著名冊立在左,依照次序唱名;執法神立在右,看守現場秩序。他的神獸獬豸不在,此時正忙著追查謀害神仙們的凶手。

      被叫上名的已經去丘下比試,未被點名的都侍立在天帝天后的寶座後等待,有的百無聊賴,有的摩拳擦掌。

      場外四周層雲遍布,圍滿了看熱鬧的仙娥神女們,對著下方指指點點評頭論足。原本青離是最有希望拔得頭籌的,但他如今不在,結局就很難預料了。

      天帝今日天衣整肅,很是莊嚴,但其實有些心不在焉,下方比試到一半他就開始打盹,被天后悄悄擰了一把大腿才驚醒,左右看看,鬆了口氣,還好沒被其他神仙發現。

     其實他老人家心裡很清楚,借血這種事情根本用不著什麼比試。奈何種神逢此三界頹敗之際現世,惹得天界男神仙們蠢蠢欲動,用比試這方法挑個人選出來,無非是為了平息無端的爭鬥罷了。

      難道他們如今就沒爭鬥了?這天帝可不信,人間沒了凡人,天界失去了敬仰,神仙便也有了慾望,如今的神仙又與凡人何異呢?

     「唉……」想到此處,他長嘆一聲,恰好下方比試勝負已分,大家還以為天帝這是在惋惜結果。

     「岐雲上仙勝!」執筆仙娥宣布結果時也依舊一臉冷漠。

      因為有不少神仙遭了毒手,真正參與的並不多,加上規則點到為止,一場一場進行地十分迅速。岐雲連勝幾場,已經贏得了不少關注,就連天后都小聲對天帝說他很有把握了。

      執筆仙娥很快就將名冊翻到了底,報出了冥神郁途的名號,然而環顧四周,並未見到他現身。

     「看來冥神是放棄了,」天帝擺擺手:「下一個吧。」

      下一個就是最後一個錄名的東君了,執筆仙娥報出名來,也沒見他現身。

      天帝又擺手:「東君那孩子指不定在哪兒睡著呢,揭過揭過。」

      岐雲心中暗喜,曦光能力平平,他倒沒放在心上,沒想到最擔心的冥神居然沒現身,看來此次真是天意在助他了。

      執筆仙娥清了清嗓子,剛要通報,忽見遠處兩條青龍引著東君車駕而來,正落在下方場地中央。

      所有人都以為是東君及時趕到了,卻聽引車的龍大向天帝伏低龍首道:「小神奉命來傳話,東君因病無法前來,請了另一位神仙來代他比試。」

      四下一片嘩然。

     「什麼?」天帝哭笑不得:「東君這臭小子,哪裡來的這麼多花樣!」

      龍二也近前一步見禮:「陛下先前未曾言明不可找人代替,我家東君又不願放棄機會,因此便出此下策了,還望陛下允許。」

     「……」天帝轉頭看向執法神。

      執法神一時也找不出理由反駁,天界爭奪種神都快有些魔怔了,還真沒見有誰會不顧自己去替別人比試的。

     「那行吧,東君就是這性子,隨他去吧。」天帝忍著打呵欠的衝動擺擺手,示意繼續。

      湯谷之中已經入夜,風衷因為先前聽到了那聲青鳥的鳴聲,便一直等在不合關未離開,免得青玄他們找不到自己。

      先前那個山洞氣味難聞,實在不願回去,他們就在泥潭邊落了腳。涂山十方將妖獸烤了,香氣四溢,窮奇到底還是沒抵擋得住,先前骨氣錚錚的,這會兒變回幼崽,居然一口氣吃了快一半。

      風衷受了那泥土作用,身體大好,胃口也好了不少。快吃飽時,旁邊的涂山十方遞了支盛滿清水的竹管來,她接過來仰頭喝了個底朝天,渾身舒暢,忽然朝他看了一眼。

      他不大對勁,自打回來就臉色疲倦,話也不多,此時正盤腿坐著在運功施法。

      風衷湊過去盯著他的臉看:「你怎麼了?」

      涂山十方眼簾一掀,語中帶嗔:「本王為了走開時你不被吃掉,在洞口布下了代身結界,否則你能獨自就解決了那妖物?還不是多虧了本王用這副胸膛護住了你?」說著拍了拍胸口,又疼得皺著眉揉了揉,繼續運功。

      代身結界是以己身做結界護著他人的術法,比一般的結界更難察覺也更有效,只是攻擊都會落到自己身上,傷害也大。風衷這才明白為何那老蛇連毒液都未能噴入洞去,恐怕都被他沾染了,現在他定是在運功逼出蛇毒。

     「這妖物可不是我獨自解決的,這裡有個不合老祖,可以御音為刃,似乎先前就與浮連鬥過不少回了,下手準得很,這才除了這老蛇。」風衷說著話給他提精神,一面用龍桑杖探著他頸邊,果真是中了蛇毒。

      涂山十方似乎根本沒聽清她說了什麼,忽然朝天上望了一眼:「管他誰,本王先睡會兒。」說完便一頭倒了下去。

      風衷順著他視線朝天望了一眼,什麼都沒有啊。低頭再去看他,似乎睡得太沉了,她伸指在他天靈蓋處一探,心中大驚,怎麼感覺元神正在離去?

      這蛇毒不會這麼厲害吧?風衷連忙以靈力為他逼出了體內殘餘的蛇毒,一切都很順利,可再探他頭頂,依然有元神遠離。

      她將龍桑杖豎在他身邊,想要護住他,生氣一彈而出,周遭忽然漾出一圈微微波光,才察覺出他早已在四周布下一層結界,不禁鬆了口氣。

      原來早有防護,看來是故意元神出竅的。只是這也太奇怪了,好端端地一頭睡過去就元神出竅了,他想做什麼!

      風衷起身,忿忿地踢了他小腿一腳,這廝若是回來後不解釋清楚就趕他走,帶著他遲早要被嚇死。

      最沉的夜色已經過去,太陽在緩緩靠近扶桑樹頂,極東的湯谷率先迎來魚肚白的天光。

      風衷在結界內打坐,等著涂山十方的元神回歸,忽然聽到一聲驚呼:「可算找到你們了!」

      抬頭望去,天邊飄來了雲頭,青玄一手扶著青離,朝她揮了一下手臂。

      青離掙開了她的攙扶,臉上灰敗已無,理衣正冠,又回到了那個目下無塵的青離上神。

     「那老妖物呢?」一從雲上下來青玄便小心觀望著四周。

      風衷道:「一個叫不合老祖的殺了。」

     「不合老祖?」青玄轉頭看了一眼那兩相不合的山峰:「原來真有這麼個不合老祖啊。」

      風衷不禁疑惑:「你知道他?」

      青玄點頭:「大概是千年前吧,人間沒了凡人,浮連越發猖狂地襲擊我們青鳥族,忽然有個來歷不明神仙跑來占了不合關,自稱不合老祖,一心要斬殺浮連,不過聽說始終未能成功。」

      風衷抿了抿脣:「他是為了得到萬山天尊的泥土才要殺浮連的。」

      青離冷著臉哼了一聲:「原來這老妖物與萬山天尊有關,怪不得有此造詣。」

      青玄忽然伸頭朝風衷背後看了一眼,涂山十方就側臥在草石之間睡著,銀髮搭在胸口,朱脣點綴白面,長睫垂斂著也有一番生動風貌。

      她不喜歡狐狸都不得不承認他面貌惑人,就連青離都斜睨了他好幾眼。

     「這是怎麼了?」

     「別提了,險些被這小子嚇死。」風衷還有些怒氣未消。

      青玄想走近觀察情形,不想被結界所阻,憤懣地嘀咕一句,坐去旁邊不管他了。

      青離不禁對涂山十方起了戒備之心,先前他身體虛弱,未能細察,此時看這狐狸布著結界竟只容納風衷,恐怕也在打著借血的主意。

      風衷忽然持著龍桑杖走出了結界,對他道:「你體內還有些陰氣,我替你逼出來。」

      青離收斂倨傲,乖乖坐了下來,看了看風衷的臉色,思忖著是不是可以再提一提借血之事。

      青玄如何感覺不出他心境變化,蹲在一旁悶悶不樂的扯著地上茅草,轉頭看進結界裡,窮奇幼崽正在暗搓搓地用牙咬涂山十方的衣擺,似乎也很不高興。

      為了等涂山十方元神回歸,暫時是無法離開了。

      這一等又過去一個日夜,獵來的那隻已妖獸徹底被吃光。時已入夜,青離身體剛有些恢復,卻還是主動請纓,為風衷取水找食去了。

      大半夜的還獻殷勤,青玄難免又氣悶,可她自己先前明明又說了不介意他借血的,只能忍著。

      風衷正靠著樹幹假寐,忽感結界一震,睜眼就見四周輕輕漾開了一層波光,轉頭去看涂山十方,他眉目微動,有甦醒的跡象了。

      她擼了擼袖子,已做好了狠抽他一頓的打算,忽聞一聲琴音傳來,仰頭望去,圓月映照著不合關口山峰上的身影:「老夫來見種神了。」

      風衷立即起身出了結界。

      青玄跟了過來:「那就是不合老祖?」

     「嗯。」

      不合老祖輕輕落在結界外,根本不看他人一眼,衝風衷笑道:「種神現在是否願意為老夫留後了?」

      風衷蹙了蹙眉:「我只想與你說那泥土與極魔邪物之事,不想你開口還是這個。」

      不合老祖道:「若得種神留後,老夫再與你詳說那事也不遲。」

      青玄看他這般灰衣落拓、鶴髮雞皮的模樣,身上雞皮疙瘩都要出來了,忍不住搶話道:「哪裡有你這樣不要臉的老人家,都這把年紀了還想著留後!」

      不合老祖嗤笑一聲:「凡夫俗子才會如此在意外貌。」

      青玄氣結:「你說我是凡夫俗子?」

     「哦,不該這麼說,只怕要叫凡夫俗子不高興呢。」

     「!!!」

    風衷攔住就快氣炸的青玄:「留後可是要借血給我的,你由魔修煉成仙,只怕不太合適。」

      不合老祖負手背後在她們跟前踱著步:「人心若惡,與魔何異?魔若向善,與神何異?老夫以魔成仙,與以人登仙難道不是殊途同歸?」

      風衷不禁一怔:「說的也是。」

      青玄瞪大了眼睛,一把扯住她衣袖:「難不成你還真要答應啊!你看看他都這把年紀了,真留了後只怕都無法照顧!」

     「照顧?」不合老祖嗤之以鼻:「留了後為何要照顧?」

      青玄怒道:「不照顧你要如何養大他?」

     「放養啊,三界萬物生於三界,自當於三界之中自由生長,有何不對?」

     「你……簡直不可理喻!」青玄跺了一下腳。

      風衷卻笑出了聲:「忽然覺得老祖所思所想甚對我胃口,若你精血合適,我倒也真願一借。」

     「……」青玄看了一眼不合老祖的面貌,又看看風衷,驚駭難言。

      不合老祖忽然揮袖卷來一陣泥土,纏住風衷腰身拉去自己身邊,朝青玄瞥了一眼:「這小姑娘太聒噪,妨礙老夫與種神敘話,不如去別處詳談。」

    言語未罷,塵土蔓延,青玄抬袖遮擋,拿開時已不見他們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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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窮奇:狐狸忽然不動了,趕緊咬他。

      涂山十方:吃軟怕硬,明明就不敢咬我的肉,只敢咬衣擺。

      窮奇:老子這叫文明抗議。

      曦光:集結最強戰力拼了一把,結果跑去現場發現唯一能打的郁途居然沒來,坑爹呢(╯-?-)╯

      郁途:哦,今天負責撒陰氣的布景師請假了,作為一個自帶背景的男人沒背景了還怎麼出場?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5 04:50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49 PM 編輯

第43章 真身

      風衷被攜著登上了不合關口右側的山峰,每次不合老祖都是在此處消失不見,她猜想這裡一定藏著他的老巢。

      背後忽然傳來窮奇山吼之聲,她轉頭看了一眼,窮奇已化為成年,迎著月色振翅追了過來。

      儘管不合老祖速度極快,又以塵土斷後,但窮奇畢竟是她的傀儡,憑感應便能準確找到她所在。風衷意外的是這次它居然不用操控就自行趕來相助了。

      不合老祖停了一下,放她站穩:「老夫只想單獨與種神敘話,帶著牠可不大方便。」

      風衷知道他對自己沒惡意,否則也不會任由他帶著自己離開,轉頭朝窮奇遙遙招了招手:「你就在對面峰頂等著,我去去就來。」

      窮奇眯著雙眼威懾般瞪著不合老祖,收了雙翅落在對面,當真沒再跟來。

      不合老祖攬過風衷,一躍而下,直入山峰背後,半道劈出一掌。風衷感覺山峰似乎動了起來,扭頭望去,關口這兩座欲合未合的山峰陡然合在了一處,峰頂的窮奇都驚了一驚。再收回目光,下方已不是黑黢黢的山谷,而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湖泊。

      湖水鏡面一般平靜,中央有一處方方正正的孤島,方寸大小罷了。不合老祖攬著她落在這孤島之上,圓月當空,倒映湖面,四下一片透亮。

      風衷將龍桑杖別在腰間,蹲下身撈了撈湖水,頓覺清冽舒適,安心定神,想必這裡是修煉的好地方,怪不得他神力強盛。

     「老祖所居之處還真是別緻。」

    不合老祖道:「老夫居處並無特別之處,只不過比起荒蕪人間自然是好多了。」

     「……」風衷頓時覺得被戳了痛處,這老頭乖張狂妄,說話也毒的很,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叫人添堵。

      她抿了抿脣:「眼下已無他人,老祖要說什麼可以開口了。」

      不合老祖笑了一聲:「別的事先不提,種神倒是先看一看老夫的精血是否合適?」

      他伸出一隻手搭在風衷肩頭,風衷只覺一陣仙氣直入體內,周身一陣舒暢,大為詫異。

     「還真是很合適。」

      何止,簡直太合適了!

      風衷知道由魔修煉成仙要比由人成仙難上百倍,他能飛升,元神必然是經歷了千錘百煉,能力絕不會弱。但通常此類神仙都會帶著為魔時的元神根基,精血也有些特殊,按理說是很難與她血脈投契的,偏偏他不同。

      不合老祖聞言,臉上又笑出了一堆褶子:「既然適合,那按種神所言,是會借老夫的精血了?」

      風衷的確急著借血登仙,難得遇到個合適的,雖說年邁古怪,倒也不是什麼大事,但若照辦,豈不是就被他牽著鼻子走了?她冷冷一笑,不予理睬。

      不合老祖自然懂她意思:「也罷,為表老夫誠意,這便奉上萬山泥。」

    風  衷還以為他直接會分些泥土給自己,卻見他自背後取下長琴,盤膝坐下,將琴擺放在膝頭撥弄起來。

      她腳下的土地忽然變得鬆軟,黑泥彌漫而出,淡淡幽香四溢,頃刻形成一汪泥潭,正是先前被他吸納而去的泥土。

      風衷身體下陷進去,泥土直漫過了腰際才停,她再細看這孤島,才發現這根本就是之前他用來吸納泥土的木盒放大所化。

      不合老祖周圍那塊地面卻無變化,他還在優哉游哉撥著琴弦,那些泥土圍繞著風衷周身盤旋而上,幾乎覆蓋至她頭臉。

      風衷任由泥土沾了一身,已經猜到了他的用意:「老祖這不是在贈泥,而是打算探一探我身上那所謂的‘極魔邪物吧?」

      不合老祖抬了一下眼:「別人的死活老夫可不管,這泥土贈給你,就該用在你身上,老夫這是替你用了。」

      風衷無言以對,他倒是不傻,知道她是為別人要的。

      所謂極魔邪物,乃是泛指,能被稱為極魔邪物的都出自比上古更為久遠的太古,為至惡至邪之物,一旦現世,三界動盪甚至不保,所以自古以來三界神仙都會竭盡全力阻止此類邪物現世。

      風衷雖出身上古,卻還從未見過真正的極魔邪物,只是近來頻頻聽他人提及這煞氣便是極魔邪物才留了心。她身上並無煞氣纏身,乾坤袋裡所帶的東西也沒有一樣是有煞氣的,說她身上就帶著這種極魔邪物,她自然不信。

      於是她乾脆從懷中取出乾坤袋來,一樣一樣往外掏東西。

      第一件拿出來的是藍玉瓶,托在手中,泥土毫無動靜,甚至還變得十分平整,匍匐在腳下,仿佛成了個平靜乖巧的孩子一般。

      第二件是以前曦光贈送的錦盒,放了一些應敵法寶罷了,也很正常。

      最後掏出了那個藤蔓封印,圓球一般堅實如鐵的封印躺在手心,立即惹得泥土竄了起來,厚厚的一層將它包裹住,就連風衷的那隻手都被一併包在了泥土之中。

      她萬分訝異,怎麼會這樣?

      不合老祖朝她那隻手看了一眼,似乎也有些意外,琴音都撥錯了一聲:「原來就是此物啊,已被封印還能引著泥土再次壓制,可見的確與極魔邪物有關。」

     「但這裡面只封印了我的傀儡和一名罪仙,他們身上都沒有煞氣。」

     「雖無煞氣,也未必就與這煞氣沒有關聯。」

      風衷皺眉道:「若要知道詳細,只怕要打開封印,但這罪仙中了詛咒已到期限,一旦打開封印,恐怕會叫他沒命。」

      不合老祖又隨手撥了兩聲琴音出來,似人在嘆息:「的確凶險,不過種神若以生氣護住封印,老夫以琴音驅使泥土進入封印內部細探,也許可行。」

      風衷想了想,倒是個方法,未曾與他合作過,缺乏默契,只怕會有風險,但除此之外也沒別的法子了。

     「那好吧。」

      她空著的那隻手從腰間抽出了龍桑杖,抵在被泥土包裹著的封印上。不合老祖的琴聲又起,舒緩輕淺,若山泉緩流,極其悅耳動聽。附在封印上的泥土也隨著這琴聲緩緩游走,她那隻被泥土一併包裹著的手頓覺一陣麻癢。

      藤蔓“哢”的一聲輕響,開了一道裂縫,龍桑杖中的生氣籠罩上去,泥土也趁機鑽了進去,風衷聽見了方君夜的一聲低吟,大約是被驚擾醒了。

      原本一切平靜自然得進行著,風衷雖對音律不甚精通,但也察覺得出不合老祖的曲音與龍桑杖中生氣互為呼應,頗有默契。正感慶幸,他忽然一手急彈,曲音陡然拔高,生氣也隨之一震,封印中的泥土開始退了出來,牽扯出一抹邪魔之氣。

      風衷稍稍一探便知這是方君夜身上入魔的邪氣,隨之方君夜沒了聲息,似是再度沉眠了。

     「沒別的了。」不合老祖的琴聲回歸舒緩,泥土全部退了出來。

      根本連一絲煞氣都沒有,風衷扯了一下嘴角:「這也算極魔邪物?」

      不合老祖道:「只是普通邪魔之氣,不過泥土只對這罪仙有反應,料想與他還是有些關聯的。」

      大約是覺得風衷臉色明顯帶著不滿,他眼睛四周擠出了笑紋:「老夫也是為種神著想,種神可是要為老夫留後的,最好一絲邪氣都別沾才好。」

     「……看來老祖不僅狂妄,還自視甚高。」

      風衷哼了一聲,想要將封印歸為完整,龍桑杖中的生氣被猛然震開,封印哢作響,那道裂縫越來越大,眼看著整個封印便要支撐不住了。

      被封印之物天生就會對抗封印,這風衷早已料到,然而再三以生氣彌合,卻並不奏效。

     「方君夜,我可是為你好,你最好不要出來!」

      她的額頭都沁出細密的汗珠來,舉起空著的那隻手到嘴邊,咬破手指,滴血上去強行封印。

      被抽去了邪魔之氣的方君夜大概找回了理智,裂縫終於緩緩閉合,只差一步,卻遲遲未能成功。

      風衷指尖鮮血淋漓,不合老祖的琴音一停,泥潭中嘩的一聲響,他忽然走了過來,說了句「閉氣」,扯著風衷往下一陷,周圍泥土陡漲,風衷眼前一片黑暗,竟然整個人都浸入了土中。

      不過一瞬泥土又撤去,她露了頭,抬手抹了一下鼻下才敢呼吸,卻見手中封印已經恢復如常,上面覆蓋了一層泥土,裂縫之處是一道蜿蜒的血跡,正是她方才滴入的鮮血。

      不合老祖從她對面鑽出來,一身是泥,已看不出原本模樣,口中道:「老夫以前是魔物出身,用己身做引導,它反倒安分,足以說明這位罪仙與那煞氣確有關聯。」說罷手掌往下一壓,泥土頃刻降低下去。

      風衷想不透這其中到底有何關聯,但他的話又不是沒有道理,只能將這線索暫時記在心裡,默默將封印收納好,走出了泥潭。

      泥土隨著她走出而緩緩褪去,雖然渾身不沾半點污漬,天衣也整潔如新,但她到底還是覺得不大舒服,蹲去水邊撩著水清洗了手和臉,一面問道:「老祖認為這煞氣是否就是造成人間如此的罪魁禍首?」

      不合老祖方才動作太急,琴身都沾了泥土,他就站在泥潭裡慢條斯理地擦拭著,口中道:「若是極魔邪物現世,導致人間如此也就不奇怪了,可這煞氣已被封印住了,便說明這極魔邪物未能現世,所以不好說。老夫只能斷言這煞氣還在世間蔓延一日,就絕對沒有好處。」

      風衷點頭,當時曦光和青玄也都說這煞氣不是源頭,看來到底如何,還得自己去親眼一探究竟了。

      不合老祖擦完了琴,放在一邊,隨手撈起一把泥土在掌中凝為一團,猶如丹丸大小,走出泥潭來遞到她眼前:「老夫也不是吝嗇之輩,這裡的泥土若是用完了,種神可以再來取,只要為老夫留了後,老夫的東西還不就是你的東西了?」

      風衷站起身來,甩去手上水珠,接過來收好:「我說話算話,既然你精血合適,借血當然也可以。」說著從懷中取出了藍玉瓶。

      不合老祖臨水而坐,身上沾著的泥土正逐漸褪去,月上中天,清楚地照著他全身,潮水般消褪而去的泥土帶去了他天衣上的灰舊,透出微藍帶銀的色澤,臉和脖頸也漸漸顯山露水,仿佛褪殼新生,竟全然變了副模樣。

      風衷不可思議地盯著他這張臉,以為看錯了,又側頭去看水面,水中倒影仍是那頭霜雪白髮,面貌卻截然不同,雙眼深邃,目光清亮,透過水面正望著她,嘴角輕輕一動,露出的笑倒是與先前所見一致,微帶邪氣。

      這哪裡還是先前那個鶴發雞皮的老頭?分明年輕至極!

     「怎麼,種神對老夫的真身不甚滿意?」

      風衷握著龍桑杖伸過去,有些不大痛快:「你現在用這張臉對著我自稱老夫才叫我不甚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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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不合老祖:呵,凡夫俗子才在意外貌。

      眾:老祖說的對!老祖說的太對了!我們一點都不在意外貌!

      不合老祖:呸,上一章你們還嫌棄老夫來著!

      眾:誰!誰敢嫌棄老祖!站出來,我們跟他拼命!!!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5 04:53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48 PM 編輯

第44章 十三

      黑夜即將過去,月色只剩青白輪廓,不合老祖以塵土做的障眼法也終於消彌。

      涂山十方去別處尋找風衷了,青玄青離負責附近一帶,直到此時才注意到窮奇就守在不合關口的峰頂之上,這才明白他們被障眼法害得繞了一夜的彎路。

      青離剛準備飛身去峰頂,忽聞天際傳來一聲悠悠鐘響,細細聆聽了一番,驀地便變了臉色。

     「怎麼了?」青玄只知道這是天界用以傳遞消息給各方神仙的天鐘之聲,並不知道說的是什麼。據說當初就是因為生氣撞擊了天鐘,天界才得知了種神現世的消息。

      青離手攥成了拳:「天界比試勝負已分,馬上獲勝者便會來為種神奉獻精血了。」

      青玄張了張口,看他這模樣,心情複雜地說了句:「也沒什麼,風衷說她不止要借一位神仙的精血,你還有機會……」

     「真的?」青離果然有些驚喜。

      青玄悶悶點頭:「嗯,你當時沉睡不醒時,我親耳聽她說的。」

      祥雲拱瑞,紫氣東來。

      天界的慈丘旁擠滿了男女老少的神仙,有些是之前就在觀戰的,有些卻是剛剛得知結果趕來看熱鬧的。

      此番比試拔得頭籌的正是代替東君出面比試的那位,那是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身服玄甲,髮束金冠,髮色卻是青中帶黑的古怪之色,手持一柄長槍,此時正立在場地中央,一雙眼睛在四周的仙娥神女身上來回穿梭,模樣甚為輕浮。

      女神仙們都不大高興,可想起他比試時英武勃發,又忍不住總盯著他瞧——

     「這誰啊,東君從哪裡請來的?」

     「倒是挺厲害的,就是色眯眯的不正經。」

      上方的天帝早已在結果定下時就攜著天后走了,執筆仙娥還在,在丘頂高聲道:「既然東君勝出,便請東君去人間為種神奉獻精血吧。」

      龍大龍二又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齊聲道:「我家東君懶得下界,借血也請這位神仙代替去吧。」

      四下一片驚呼:東君這真是懶到家了啊,連這樣的機會都能放棄!

      正在揉著肩頭傷處的岐雲也不禁望了過來,覺得曦光大概是在犯傻了。

     「隨便東君吧。」反正這也不算違背規矩,執筆仙娥攤開手中金冊,望著下方:「那便請報上大名,我稍後要去稟明天帝天后知曉。」

      那位眼光還在滿場亂飛的神仙將手中長槍一收,朗聲道:「敖十三。」

      執筆仙娥愣了一愣,四下一片竊竊私語——

     「敖十三?這名字好生熟悉。」

     「確實,好似在哪裡聽說過,可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岐雲眼睛盯著那小子,心中也有這感覺。

      為了顯示天界對種神的敬重,執法神按照天帝的囑咐,要選擇幾位穩重的神仙出面護送獲勝者前去人間尋找種神。

      結果選出了三位,偏偏這三位全都進入了最後一關,又全都敗在了敖十三手下,如今還得護送他去找種神,這簡直是先捅一刀,再撒把鹽,傷地徹底啊。

      那二位神仙年輕氣盛,當場便繃著個臉,岐雲卻是笑呵呵的,圍觀的神仙都誇讚他心胸寬廣。

      龍大龍二一直送敖十三至南天門,目送著他跟隨岐雲一行同去了下界。

      龍大嘶吟著與龍二咬耳朵:「東君稱病不去比試也就罷了,怎麼連給種神借血的機會都讓給他了?」

      龍二擺了一下身軀:「當日東君就那麼被種神強行送了回來,八成還在鬧彆扭吧。」

     「唉,可憐的東君,這時候鬧彆扭不是傻嘛!」

      龍二鬍鬚一翹:「你覺不覺得敖十三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好似在哪裡聽過?」

      龍大咂咂嘴:「他姓敖,肯定與我們同屬龍族,聽過也不意外。」

      龍二很不屑:「他髮色為黛,必為東海深淵中的蛟龍,算什麼龍!我只知道牠們輕浮好色,導致如今整個三界都說龍性本淫!」

     「哎呀算啦,蛟龍一族自古與甘淵女王交好,以往還年年給女王進貢呢,你這樣說多不好。」

     「哼!」龍二平常比龍大淡定多了,可一旦牽扯到龍族顏面的事可就不含糊了,甩了它一尾巴道:「時候差不多了,趕緊去送太陽上扶桑樹頂。」

      龍大應了一聲,與牠同往人間東方飛去了。

      朝陽升起時,岐雲一行已經入了人間。

      他懷疑種神可能還在湯谷,但也不確定,那敖十三倒是不用他們領路,一路當先而行,直往東去。

      走到半路,下方一片連綿不斷的山頭上忽然黑雲翻涌,直往上竄來,快接近時黑雲中露出一張張猙獰面孔,竟然全都是妖魔,直撲前方的敖十三。

      岐雲先是一怔,眼見左右那兩位神仙居然想上前抵擋,搶先一步上前,手中剛幻化出劍就被一個妖魔撞開,捂著肩頭倒在雲頭上。

      那兩位神仙一見他傷勢倒是想起來了,彼此對視一眼,一左一右攙扶起岐雲遠遠退開,只作壁上觀。

      人家可是天界比試的頭名,何必相助?反正他們技不如人。

      妖魔足足有近百之多,撲在敖十三身上,一層一層嚴嚴實實,壓著他直往下方墜去,轟的一聲巨響,下面整座山頭都幾乎要被壓碎了。

      岐雲猜想這下他必然身負重傷,借血肯定要延後了,那自己便再度有了機會,這才準備出手。

      剛要衝出去,下方忽然一聲慘嚎,那群壓在山上的妖魔被衝散開去,敖十三衝了出來,立在山頭,玄甲凜冽,一槍在手,無可阻擋,卻始終不殺一個妖魔,只將他們打暈了事,扔在腳邊橫七豎八躺了一地。

      一個神仙驚呼出聲:「我記起來了!他就是當初那個一夜斬百魔的十三郎啊!」

      這下岐雲也想了起來,怪不得覺得他名字熟悉,千年前凡人快絕跡之際,妖魔在人間作祟,天界神仙在第一上仙方君夜率領下下界降妖除魔,首戰便出了個蛟龍族的十三郎。

      蛟龍天生善戰克魔,據說當初他守在人間的混沌界入口,一夜斬殺百魔,還將那百魔的根骨都給拔除帶走了,嚇得妖魔們安分了好長一段時間。

      當初他還未至上仙之位,未能出戰,也是聽其他神仙口口相傳才知道這小子大名。只是自此之後這十三郎便銷聲匿跡了,多年過去他也早忘了此事。

      被敖十三打傷的妖魔不敢再上前,便竄上來對付這三位神仙,岐雲連忙抵擋,卻聽敖十三在下方高聲道:「不能殺他們,他們身上有咒!」

      岐雲凝神一看,先前還以為這些妖魔身上黑氣騰騰都是妖氣,原來是帶了咒術。

      忽然有道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殺了這些妖魔,受咒的是敖十三,否則便是你。」

      岐雲轉頭四顧,卻不見任何身影,不知是何處來的意識,竟然強烈到可以如此接近他這個上仙。

      他握緊了劍,未曾動手,又聽那聲音道:「你不想贏得借血的機會了?」

      岐雲看了看那兩個神仙,毫無異常,似乎只有他聽到了這聲音,語氣有些熟悉,可音色從未聽過,不知道到底是源自於誰。

      敖十三衝出妖魔包圍掠了出去,一面朝上方道:「快走!」

      那二位神仙都跟了上去,岐雲也甩開妖魔糾纏追了上去,腳下忽然慢了一步,又停了下來。

      那群妖魔到了跟前,他心思一轉,手腕一動,一劍刺死了一個。

     「呵,我就知道不殺你沒錯。」那道聲音又在他耳旁響起:「你比青離聰明多了。」

      岐雲咬了咬牙,又刺死兩個,妖魔們心生畏懼,沒再追上來,他收劍朝敖十三追了過去。

      不合關口的峰頂上,青玄和青離已等了片刻。趴在地上的窮奇忽然站了起來,腳下合在一處的山峰緩緩分開,右側山峰背後躍出兩道人影,直往這邊而來。

      不合老祖攜著風衷落了地,根本未曾看他人一眼,對風衷道:「老夫還要帶著萬山泥去救治他人,這便走了,他日再會,但願種神別忘了老夫。」

      風衷點頭:「慢走。」

      不合老祖輕笑一聲,轉身時手指在她脣上抹了一下,長久撥弄琴弦的指間微微有些粗糙,風衷只覺脣上一陣發熱,不明所以地望過去,他已經帶著笑掠遠,瞬間不見蹤影。

      等她再轉頭,就看見青離一臉冷漠,青玄滿眼震驚。

     「那是誰?」青玄望過來:「為何他背著和不合老祖一樣的琴?」

     「那就是不合老祖。」

     「啊?」青玄頓時目瞪口呆。

      風衷忽然抬頭望了一下天邊:「有神仙氣息來了,你們迴避一下。」

      青玄回神,立即拉著青離躍入谷底去了。

      風衷身前落下了幾人,為首的身服玄甲,一見她眼睛便跟生了根似的膠著不去,她覺得這眼神分外輕浮無禮,嫌棄地移開視線,看向他後方,三位神仙當中她只認識岐雲。

     「有事?」

      岐雲笑著道:「天界比試勝負已定,小仙們奉命護送獲勝者來為種神奉獻精血。」

      那二位神仙都眼巴巴地望著風衷,這還是頭一回見到種神真人,卻要看著他人借出血去。

      風衷聞言大喜,她雖然借了不合老祖的精血,但還缺一點,此時天界送來人選實在太是時候了。

     「他在何處?」

      岐雲眼光一瞟,風衷便又看到了那雙色眯眯的眼睛,不禁皺了眉:「就是你?」

     「正是。」敖十三貼了過來,他身形高大,瞬間在她身前遮下一層陰影:「在下仰慕種神久矣,今日一見果然叫我神魂顛倒。」

      岐雲摸摸手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風衷十分不喜歡他這秉性,何況他身上還沾了方才打鬥留下的邪魔氣味,不過抬手用龍桑杖在他身上一探,元神倒是挺適合,料想精血不差。

     「你叫什麼?」

     「敖十三。」

     「嗯。」風衷點點頭,對岐雲道:「請你們迴避一下,我要借血了。」

      岐雲悄悄看一眼敖十三,踏上了雲頭。

      那兩位神仙臨走還依依不捨,簡直一步一回頭,直到看到敖十三又色眯眯地在調戲種神才噁心地扭過了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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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風衷:我不喜歡十三郎的好色。

      西瓜:那我以後繼續雪藏他!

      風衷:你能有個正常點的分身嗎?

      西瓜:我有啊,軒卿啊!然後他就被閹了……←_←

      風衷:……= =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5 04:5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5 01:23 AM 編輯

第45章 五血

      龍族兒郎樣貌都不差,敖十三更是俊朗,身形高大,五官卻分外精緻,身上玄甲森森,手中八尺長槍盤附蛟紋,不開口時威風凜凜,奈何蛟龍一族天生野性,他一開口嘴裡說出來的話輕佻膩歪,卻又能甜死個人。

     「從未見過種神這般貌美之人,我先前真是白活那麼多年了。」

      風衷坐了下來,不為所動:「我如今只是年少模樣,都還沒長開,你還真會睜著眼睛說瞎話。」

      敖十三將長槍在地上一豎,湊到她跟前坐了下來:「怎麼會是說瞎話呢?」他一手伸出,比劃在她的臉側,「眼大而有神,面白而嬌嫩,脣朱而飽滿,恨不能抱在懷中狠狠親上一……啊!」

      話音陡然頓住,風衷手中的龍桑杖啪的一下敲開了他的手,惹得他一聲痛呼。

     「這些話留著去跟別人說,在我這裡沒用!」

     「唉,說個實話都能挨揍,那便不說了。」敖十三揉著手背乖乖坐正。

      風衷擺好藍玉瓶,用龍桑杖托了一下他的手臂,指引他伸指搭在瓶口,凝神引出他身上精血。

      敖十三雖然嘴甜人膩,可閉了嘴就是個血性漢子,精血取出時的疼痛就連不合老祖那樣的都禁不住眉頭緊鎖,他卻連眉心都沒皺一下。

      那滴精血混著風衷自己的血凝固成團滴入藍玉瓶中,風衷滿心期望地看了又看,不禁泄氣。

     「唉,還以為該夠了,怎麼還是差一點。」她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敖十三立即又要黏上來,被她及時用龍桑杖隔開:「你可以走了。」

     「種神為何這般冷淡呢,我可是真心喜歡你的。」他硬是貼了過來,這也便罷了,還上下其手,一手摟著風衷的腰,一手趁勢還在她臀上摸了一把。

      風衷頓時就怒了,揚手便是一掌拍了出去,他往後一讓,手指只刮到他的額角,那裡硬硬的有一處突起。

      敖十三像是受了驚嚇一般,立即鬆開了她,滿面通紅:「你、你……」

      窮奇竄過來威懾著朝他齜出了利齒,風衷猶不解氣,提著衣擺上前想踹他,見他這模樣不禁收住了腳:「你怎麼結巴了?」

      敖十三捂著額角:「我們蛟龍……不、不能被、摸角……不然就、就……這樣!」

     「……」風衷知道剛長角的幼龍才會這樣,看他模樣至少也有千年歲數了,早該適應了才對啊。

      窮奇「噗嗤」了一聲,牠這會兒還是成年模樣,這聲一定是在嘲笑了。

     「活該,誰讓你不老實。」風衷將藍玉瓶收好,哼了一聲:「精血借完了,你可以走了。」

     「我、我……」敖十三捂著額角一臉懊惱,先前那麼遛的嘴皮子,這會兒連話都說不周整了,這要是傳出去,一夜斬萬魔也輓救不回名聲了。

      糟心的是這還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恢復的,他嘆了口氣,拔出長槍,怏怏踏上雲頭,臨走還不忘朝風衷膩歪地看了又看。

      風衷盯著他的額角抬了抬手,他立即飛也似地跑了。

      窮奇走了過來,風衷翻身坐到牠背上,拍拍牠,飛入谷底。

      藏在谷底山石後的青離早在見到岐雲一行時便已按捺不住,又見敖十三成功借出了精血,更是難以忍耐,若非被青玄拉著早就衝出去了,此刻見風衷飛落下來,連忙走了過去。

     「種神還需要精血,小神可以……」

     「可以什麼呀?」忽然橫插進來一道聲音,幾人扭頭望去,銀髮白衣的涂山十方輕飄飄地落在了面前。

      他笑眯眯地走過來,把玩著髮尾,順勢在青離臉上一掃:「這位青鳥兄弟,你前兩日還躺著跟死人一樣呢,這會兒能借血麼?」

      青離被他的銀發掃得臉頰發癢,冷著臉抬手拂開:「與你何干?」

     「怎麼與本王無關?」涂山十方伸出手指指窮奇背上的風衷:「別的不說,她能拿到這藍玉瓶就多虧了本王相助,本王與她在混沌界裡出生入死的時候可沒見你來幫忙,你為她做過什麼啊?現在倒知道來占便宜了,切!」

      青離被他飛了記白眼,頓生怒意,腳下往前一步,卻被風衷伸手攔住。

      她從窮奇背上跳了下來:「精血不可再生,你已損失頭血,還是不要過多消耗了,我看你當務之急還是該去洗脫冤屈才是。」

      青離自然急著洗脫冤屈,之所以還沒離開湯谷就是為了有機會借血留後,沒想到被浮連吞了頭血後她卻無心再考慮他了,偏偏如今又遇到這九尾狐出來攔路,咬著牙不做聲。

     「聽到沒有,還不去辦正事?」涂山十方抱著胳膊道:「本王給你指條正道吧,找個你認識的,有天職的神仙保著你去見執法神,好生言明事實,說清來龍去脈,倒還有希望翻案。」

      青離冷哼:「難道要我去求曦光不成?」

      青玄拍了一下手:「好啊,東君人不錯,求他可行!」

      青離瞥她一眼:「你居然還覺得他不錯?」

     「是不錯啊。」青玄掰著手指想跟他細細說道,被涂山十方揮袖打斷:「隨他便啊,不求別人就一輩子做逃犯好了,不過就是背個罪名,本王看他也不是很在意嘛。」

     「……」青離臉色鐵青,叫他去求一直看不順眼的曦光,簡直是要他的命。

     「我也覺得可行。」風衷忽然道:「你雖然追查到了線索,但拿不出確實的證據,自己也說不準凶手是誰,這件事還得靠執法神去追查。」

      青玄最為振奮,一個勁地鼓動青離趕緊找回清白,指著湯谷東方道:「扶桑樹便在那裡,你去候著,東君的兩條青龍晚上來接太陽時你便隨它們去見東君,正好啊!」

      青離被這一句一句說的無法反駁,冷冷瞥了一眼涂山十方,拂袖招來雲頭。

      青玄扯著他衣袖:「萬一有事你千萬記得召喚我。」

     「知道了。」青離拂去她手指,登雲而去。

      涂山十方正心裡得意,忽然被旁邊的風衷拽住了衣袖,直往角落裡拖去。

     「誒誒,幹嘛呢禍水,大白天的,本王可沒那麼隨便啊,你也不挑個好地方對本王下手,真是的!」

      青玄只覺這是污言穢語,立即背過身去。

      谷底的角落裡生長著一片林子,倒還算枝繁葉茂。風衷將涂山十方一直扯到那密集的樹影中才鬆開手。

      日頭已經很高,光亮斑駁地投落下來,她其實早已餓了,只是因為還差了那麼一點精血不想耽擱,也無心思去找東西吃。

      涂山十方倚著樹幹,冷哼一聲:「聽聞你與什麼不合老祖廝混了一夜,又見著了那天界派來的小子,想必是借到新的精血了。」

      風衷知道他脾氣,歪著腦袋道:「對啊,怎樣?」

      涂山十方站直身子,一輓衣袖,故意露出胳膊上那點血跡給她看:「本王在你眼裡到底算什麼?你說!誰的血都要,偏是不要本王的血,你是要氣死本王不成!」

     「這可不能怨我,我早就覺得你精血合適,是你自己百般不願,後來又跑來說願意,一會兒一變,我哪裡知道你在想什麼。」

     「你還不許本王拿個喬啊!大姑娘入洞房還要推三阻四呢!」

      風衷皺眉:「你成天都在想些什麼呢?」

     「哼!」涂山十方扭頭就走。

      風衷手已伸入懷中:「誒?你不是說只是拿喬嘛,我還缺那麼一點,本打算問你借呢,怎麼你又不願意啦?」

     「呵,還差一點倒是想起本王了,當本王是你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不成!」

     「好吧,那算了。」

      風衷掖掖領口轉身要走,衣袖又被扯住了,涂山十方靠了過來,笑得風情萬種:「玩笑罷了,怎麼會不借呢,本王早就給你備好了頭血,來吧來吧。」

     「……」

      沒過多久,層層樹影之中忽然傳出一聲慘叫,驚得外面的青玄一愣。

      涂山十方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疼死人了,這哪是叫藍玉瓶留後啊,這分明就是本王自己生了個孩子嘛!」

      風衷清脆的笑聲也傳了出來:「你又沒做過凡間女子,知道生孩子有多痛?」

     「反正不可能比這個痛了!」

     「嫌痛那別借了,走啊你。」

     「唉,算了,本王與你何等交情啊,就算給你生孩子那也願意啊。」

    青玄早已聽得面紅耳赤,咬了咬脣小聲嘀咕:「這個不要臉的狐狸!」

      不多時,枝葉輕響,風衷從林中走了出來,居然一手扶著涂山十方,他還真跟剛生完孩子似的,弱柳扶風地搭著她的肩膀,恨不得整個人都依偎著她才好。

      偏生這在他做來就是一副動人的媚態,青玄招架不住,連忙移開眼,快步上前問風衷:「怎麼樣,精血夠了沒有?」

      風衷一手托著那隻藍玉瓶,笑著點了點頭:「夠了。」

     「啊?」青玄頓時哭笑不得,這下好了,青離若是知道,非得氣死不可!

     「唉,還好本王雪中送炭啊。」涂山十方抬袖拭了拭額上汗珠。

      風衷忽然緊盯著他,嘴邊露出幽幽的笑來。

     「看什麼看,精血都給你了,還要什麼?」涂山十方揪著衣領,含怨帶嗔,卻分明是一副欲拒還迎的架勢。

      風衷冷笑:「你好像還沒跟我解釋一下那晚為何忽然元神出竅呢。」

     「這個嘛……」涂山十方眼波一轉,媚笑著湊到她耳邊:「本王偏不告訴你。」說完拔腳便跑,一陣風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混賬!」風衷氣得險些把手裡的藍玉瓶給打翻,連忙抱穩,衝著他消失的方向吼了句:「有種下次再來,我非叫你好看!」

     「哈哈哈,本王一定會再來噠!」涂山十方的笑聲順風而來,叫她更氣了。

     「噗噗噗噗噗!」變回了幼崽的窮奇也跟著呸了他一通。

      風衷氣完了便想起了正事,以龍桑杖催生出生氣,緩緩注入藍玉瓶中。

      藍玉瓶裡有了動靜,露出微微金黃的光芒,風衷垂眼看著,混沌未開的血團自此便會開始孕育生長,以後會繼承精血中的元神之力,這過程她也是第一次經歷,難免有些新奇驚喜。

     「他們活了嗎?」青玄湊了過來,聲音又低又柔,仿佛怕驚擾了這些小傢伙一樣。

     「嗯,待瓶身完全恢復純藍,便證明他們可以降生出世了。」

     「好神奇……」青玄雙眼發亮,這上古法寶的神力她還是第一次見識到。

     「噗嗤!」窮奇蹦蹦跳跳的,也想竄上來看。

      瓶中微亮的光芒忽然暗了下去,卻有沉沉死氣飄了出來,風衷臉上的笑頓時沒了,凝神細看,連臉上的血色都褪去了:「輪迴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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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涂山十方:本王人氣辣麼高,竟然最後一個借血,本王不服!

        風衷:你要這麼想,其實你這也叫做壓軸。

        涂山十方:噫~這麼一說本王就好受多了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5 05:41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5 01:23 AM 編輯

第46章  換生

      岐雲從風衷這裡離開後就找藉口撇開了那兩位同行的神仙,獨自去了先前斬殺妖魔的那片山頭。

      妖魔已經一個不剩,只剩下被壓碎的山頭還能證明先前這裡打鬥過一場。

      他在山頭附近轉悠了一圈又一圈,始終沒再聽到先前指使他的那個意識發話,不禁開始懷疑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剛生出這念頭,那聲音便響在了耳邊:「你在找我?」

      岐雲的眼珠骨碌碌直轉,眼前卻不過只是山間的碎石枯草:「沒錯,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誰,為何要這麼做?」

     「你不用知道那麼多,只需知道你我是一路的便可。」

      岐雲以為他也想借血留後,奇怪道:「那你為何還幫我,大可以自己占了機會。」

     「種神借血並不只是借一位神仙的精血,何必獨占機會。」

     「什麼?」

     「天帝之所以弄個比試出來,無非是想平息天界的爭鬥,你們都被他騙了。」

      岐雲震驚難言,來回走動了幾步:「那你為何要對敖十三下咒?若真如此,阻止了他也阻止不了別人借血啊。」

     「那咒術並不是叫他承受的。」聲音低了下去,意識似乎飄遠了。

      頭頂有隆隆之聲碾過,岐雲抬頭望去,暮色沉沉之中,東君的兩條青龍駕著車護送著太陽正往極西的虞淵而去,所過之處滿是光明之氣。

      每日都是如此,沒什麼稀奇的,但那車駕上還坐了個男子,青衣高冠,面色冷傲,雖一閃而過還是叫他一眼認了出來。

     「青離?」

      意識的聲音又飄到了耳邊:「他竟還活著,你去殺了他,我保你有機會留後。」

      岐雲不禁一愣,聽他口氣,莫非他就是陷害青離的那個凶手?

     「三界凋敝,天界神仙爭著留後也是為了傳承神力,壯大天界,好扭轉這頹勢,這時候還自相殘殺,豈非本末倒置?」

      那意識冷笑了一聲:「隨你的便,可別說我沒給你機會。」

      再無回音,意識就這麼突兀的消失了。

      岐雲覺得古怪,他既有如此強盛的意識,就是自己出手去殺青離也可以,為何要借他的手,聽他聲音,倒像是比先前虛弱了許多。

      他望瞭望西方,飛身追了上去。

      東君車駕瞬息萬里,他追得有些辛苦,遠遠看著青離的背影攜帶日光晚霞漸行漸遠,手中的劍幻化出來又撤了回去,反覆幾次,最終還是扭頭走了。

      青鳥何其敏銳,車駕上的青離已經感覺到了氣息,轉頭望去卻不見任何蹤影,收回視線倒是看見引車的兩條青龍正瞄著自己,還時不時以龍族之語竊竊私語。

      他早已被這般看了一路,心煩氣躁的很,沒好氣道:「何時能見到曦光?」

      龍大道:「青離上神放心好了,我們去湯谷接太陽之前東君就已交代過了,你不用去見他,稍後直接隨我們去見執法神即可,他都打點過了。」

      青離一愣:「什麼?他怎麼知道我會來找他?」

     「我們東君很聰明噠!」龍大得意地翹起了鬍鬚。

      青離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龍二見了他這瞧不起人的模樣便替東君不值,悠悠擺著龍尾道:「我家東君也是為了青離上神好,否則見了面你還得好生求他,他怕你受不了自尋短見吶,所以就不見你啦。」

     「……」青離頓時噎住,無言以對,方才他便在搜腸刮肚地想著要如何對曦光開口,此時被挑破,臉都黑了。

      龍二朝龍大擠擠眼,見他這般模樣可算舒坦了。

      時已入夜,不合關的谷底燃起了火堆,青玄尋了點吃的過來,風衷先前餓了許久,此時卻毫無胃口,只草草吃了幾口,全都遞給了窮奇。

      從白天到現在她就一直抱著藍玉瓶坐在這裡,火光映著她的臉,先前的喜色全無,長睫也遮掩不住眼下青灰,雙手一直輕輕摩挲著瓶身。

      青玄知道事情嚴重,一直沒敢打擾她,此時實在是忍不住了,在她對面坐下道:「我聽說過輪迴咒,可那不是冥神懲惡揚善之術嗎?」

      據說若有人生前為大奸大惡之徒,死後入了冥府便會中下冥神的輪迴咒,之後投胎轉生,但凡有後代降生便會夭折,無一可以長成,夭折的子嗣皆入冥府為奴為役。此咒會伴隨受咒人代代輪迴,也有因果循環輪迴之意,除非棄惡從善,否則永不可解,是為輪迴咒。

      正因如此她才奇怪,風衷既非大奸大惡之徒,也未身死,為何瓶中精血會中下此咒?

      風衷的手心仍然搓著瓶身,仿佛這樣可以驅散輪迴咒帶來的陰寒:「這輪迴咒已被煉化為生祭咒術,不是以前那個輪迴咒了。」

      咒術有許多種,以活物生靈為祭品的咒術被稱作生祭咒術,是最為陰毒的一種,祭品越多,能力越高,咒術也越強。方君夜所中的就是這一類咒術,一旦受咒者殺了祭品便會中咒,大多都是中咒之後才會察覺。

      這輪迴咒更是隱秘,受咒者不會察覺到一絲異常,因為真正承受詛咒的是下一代。

      青玄咬牙切齒:「這咒術只有冥神獨有,一定又是他做的好事了!可他到底是怎麼下的咒啊?」

      風衷想了想:「他能確定借血的人選唯有敖十三,一定是下了咒術在他身上,眼下最讓我心焦的是這咒術裡還有陰氣在助長威力,時間久了,只怕這五個小傢伙全都保不住。」

      窮奇正趴在對面抱著塊烤焦的肉啃著,聞言不禁昂起腦袋望了過來。

      青玄親眼見識過那幾個小傢伙有了鮮活的跡象,怎麼也不忍心見他們一個個夭折,不禁愁眉苦臉:「那要如何是好?」

      風衷嘆息,她已經想遍了方法,但都沒有萬全之策。

     「要不你把借血的那幾位神仙都請來,一起想想辦法?」青玄覺得能被她挑中借血的肯定都有過人之處,必然能力不弱。

      風衷搖了搖頭,除了軒卿可以用傀儡術感應之外,其餘的她都無法傳遞消息,何況這咒術也不是多來幾個神仙就能解決的。

     「唉,東君要是在就好了,再不濟那個九尾狐在也行啊。」青玄憂心忡忡。

      身旁忽然有風鼓舞,輕輕落下一道黑影:「想不到還有人掛念我。」

      風衷抬頭望去,曦光正映著火光朝她走來,身形利落,顯然傷已經好透了。

     「倒是小種子你,怎麼一點也不掛念我呢?」

      他口中開著玩笑,臉色卻並不輕鬆,眉心緊鎖,挨著風衷坐下便朝她懷間的藍玉瓶看了過來,果然是中了咒。

      風衷看了他一眼:「他們都中了輪迴咒,有可能會保不住。」

      曦光之所以沒有見青離就是因為急著要下來找她,臨行前將分身封入冰魄,察覺到了敖十三身上異常,便知道不對了。

     「不會的。」他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又朝藍玉瓶看了一眼,陰氣在其中盤桓不去,精血都受了牽連,即使可以勉強撐到出生,也定然活不長久。

      雖然中了咒術,但瓶中的小傢伙們還很頑強,時常會有金黃的微芒亮起,偶爾也會有些輕輕地響動。風衷默默看著,忽然想起自己以前是不是也有過這樣的時候,女媧大神是不是也曾這樣凝視過她,心裡便越發柔軟。

      瓶身又涼了一分,她抱緊了藍玉瓶,忽然抬頭看著青玄:「你上次給青離吃的藥引丹丸還有沒有?」

      青玄回神,連忙從袖中取出錦袋來翻了翻,還真找出一顆,捏在指間道:「就這一顆了。」

     「那便贈予我吧。」風衷探身取過那枚丹丸。

      青玄杏眼瞪得老大:「你不會想把輪迴咒轉移出來吧?”

     「沒錯。」風衷起身掐指,驅使窮奇變為成年,翻身而上,朝不合關口的峰頂飛了過去。

      曦光緊跟而至,握住她手臂:「我元神不弱,轉移到我身上。」

      黑夜已經過去,湯谷微微露了魚肚白的天光,峰頂上一片透亮。風衷看著他的臉:「這咒術是解不掉的。」

     「這裡只有我合適,何況這裡面也有我的後嗣啊。」

      風衷垂眼想了想:「那好吧。」

      青玄也跟了過來,風衷不想接下來施展的術法牽連到她,請她去對面峰頂幫忙護法。

      青玄不疑有他,連忙退去了對面山峰,坐下來遠遠望著她。不一會兒,窮奇也被她趕了過來,抖抖身子變作幼崽,趴在青玄身旁一起望著對面。

      風衷盤膝坐下,將藍玉瓶放在眼前,持著龍桑杖點在瓶口,另一手豎起二指,口中輕輕念訣。

      她閉著雙眼,忽然開口:「曦光,你知道中了這咒術會成為冥府奴役麼?」

      曦光怔了怔,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我乃東君,冥府只怕收不起。」

      風衷笑了笑,手腕一轉,龍桑杖將藍玉瓶裡的沉沉死氣引了出來,直往她身後而去,那裡似有什麼在源源不斷地吸納著這陣死氣。

      對面青玄看到了這場景,詫異道:「那是伏羲八卦陣的死門?」

      窮奇見識過這陣法,「噗嗤」了一聲,仿若回應。

      曦光也是直到此時才知道她要用易死換生術,她現在沒有神力,這術法每次都要藉助伏羲八卦陣法才能施展。

      地上並未畫上陣法,死門卻出現在山峰後面,未免古怪。他正疑惑生門在何處,忽見風衷身下亮光乍現,幾乎照亮了整片峰頂,她閉著眼,周身生氣四溢,衣袖鼓舞,獵獵作響。

      曦光這才明白過來,她居然將整座山峰都布作了陣法,自己就是生門。

      這實在凶險,若是拖延下去,可能連她自己都會搭進去。他立即伸出手:「丹藥給我,快些轉移了這咒術。」

      風衷放下龍桑杖,從懷間摸出那粒丹藥,卻塞進自己了嘴裡,吞咽了下去。

      曦光大驚,連忙攬住她。

     「你是東君,怎能入冥府呢?當初在元虛界裡看到的預示沒錯,該入冥府的是我。」

      源源不斷的生氣自她身上流失,直往瓶中而去,她胸口一點微芒亮起,藥引牽引著瓶中的陰氣和死氣裹到了她身上,風衷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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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曦光:寶寶莫怕!粑粑來了!

      寶寶:麻麻比你更厲害,愛麻麻,泥奏凱!

      曦光:……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5 05:55 PM

第47章 合體

      身下堅硬冰冷,伸手摸了摸,卻分外平整,像是木板。

      風衷睜開雙眼,四下黑暗,唯有兩側跳躍著幽藍的鬼火,照亮了她身下那座灰敗的吊橋。

      她果然入了冥府。

      郁途的聲音傳了過來:「風衷,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借夠精血了。」

      風衷站起身來,看向橋對面:「你之前故意多加阻攔就是為了讓我心急借血吧,這不是正合你意?」

      郁途冷笑:「的確,我早就做好準備一舉毀了你的心血,也猜到你一定會用易死換生術來救那幾團血,你果然是瘋了,這是為了登仙,還是真將他們當做自己的孩子了?」

      風衷道:「是我借血才孕育了他們,自然要承擔起責任。」

      橋身微微晃動,郁途從盡頭走了出來,白袍曳地,沒有一絲聲響,慘白的臉映著鬼火的幽藍:「你承受了他們身上的輪迴咒,就要代替他們入冥府為奴,那你對人間的責任又該如何算呢?」

     「用不著你操心,我一定會從這裡出去。」

      郁途低低悶笑,笑得甚至輕咳了兩聲,朝她伸出手來,風衷不受控制地朝他走了過去,直到跟前,被他握住肩頭。

     「眼下你只是魂魄在此,生氣只怕也都給了那幾團血,憑什麼認為自己還能出去?」

      風衷並未掙脫他,閉眼豎指,當著他的面念動口訣。

      郁途身前忽然竄出沖天之力,他被掀開,直摔去後方的黑暗裡,一陣猛咳。

      風衷這一擊出自日漸穩固的元神根基,但她身上靈力已被沉沉死氣壓製,施出之後險些站不穩,一手扶住吊橋上的繩索,強撐著不顯露弱態。

     「你也好不到哪裡去,敖十三不是泛泛之輩,你能輕易給他下咒必然要付出代價,若我沒猜錯,這輪迴咒是你耗費元神施展出來的吧?」

      郁途捂著胸口站起身來,微微晃了晃,忍下了喉邊的乾咳。

      的確,咒術越容易施展,施咒者要付出的代價也越高。為了確保敖十三成功受咒,他以元神附著咒術,趁妖魔圍攻敖十三時在其身上種下了印記,此為牽連之印,哪怕祭品只是為他同伴所殺,咒術也照樣會牽連去敖十三身上。

      風衷見他這般模樣便坐實了猜想,如此良機豈能放過,她當即又提起靈力朝他襲去。

      郁途後掠避開,退入沉沉黑暗之中不見了身影。

      風衷身形一晃,橋身忽然劇烈地震顫起來,橋面生生裂開,她連忙伸手拽住繩索,腳下木板碎屑紛紛揚揚掉下了深淵。

      不想左右兩根繩索都接連斷開,她身下一空,直直墜了下去,過了許久,落在一雙手臂裡。

      深淵之中沒有光亮,但她不用看也知道接住她的是誰。

      郁途的鼻尖就貼在她後頸,聲音沉沉響在她耳側:「就算我再虛弱也是上古神,你如今與普通凡人無異,也只能留在這裡為我驅使了。」

      他陡然鬆了手,風衷落了下去,“嘩”的一聲響,像是落在了水裡,但手指黏膩,鼻間一片濃重的腥味,肯定不是水。

      兩側忽現亮光,風衷抬頭望去,高不見頂的山壁上居然燃起了熊熊大火,再看看腳下,是一條蜿蜒的血河,一隻巨靈鬼拖著鐵鏈從對面淌著河中鮮血正朝她一步一步走來,每走一步鐵鏈便咯噠作響。

      風衷連忙跑去岸上,火勢太大,甫一接近山壁便被灼得渾身疼痛,回到河裡,巨靈鬼又眼看著就要到跟前,她只好往後退了幾步,貼到郁途的胸膛,被他一手扣住肩頭。

     「看到沒有,這就是受冥府奴役的下場,這隻不過是一重地獄,還有十七重在等著你。」郁途元神虛弱,身形都淡了幾分,撫了一下她的長髮,鬆開了手。

      "哢啦啦......"一聲拖拽之聲傳來,風衷下意識側身避開,眼前血水飛濺,那隻巨靈鬼已經到了跟前,一下一下甩著鐵鏈往她身上抽打而來,接連幾下抽打不中,又伸出巨掌來拍她。

      風衷靈巧地閃避開去,調頭沿著血河疾跑,巨靈鬼不緊不慢地跟來,仿佛視這為徒勞。

      一直跑到盡頭,前方竟是瀑布,她險些順流直下,急忙收住腳步,巨靈鬼已快到跟前。

      她左右看看,忽然朝左側河岸跑了過去,巨靈鬼腳下快了一些,剛跟上去她又調了個彎跑去了右側的河岸,再追上去她又跑回了左側河岸……

      反覆幾圈,巨靈鬼不禁大怒,揚手又要抽打她,一扯鐵鏈卻發現不知何時鏈子已隨著它方才來迴繞圈追擊而在腳下纏成了圈,這一扯竟將自己扯得摔倒下去,濺起數丈高的血花。

      風衷提起靈力催動那陣血花撲上了山壁,“嘩”的澆滅了一片火勢。她將沾滿了淋漓血水的衣擺提起來擰了擰,往腰間一纏,手腳並用地攀著山壁往上爬去。

      山壁上還十分灼熱,風衷感覺手心都已被燙麻了,卻還是強忍著往上爬。

      決不能繼續往地獄裡深入,否則就再也無法回歸人世了。

      忽然一陣陰風襲來,強扯著她往下拋去。

     「你跑不掉的。」郁途立在河中,沉沉笑著,朝她張開雙手。

      風衷正等著他呢,暗中積蓄起殘餘靈力,落入他懷中時猛地擊在他心口。

      郁途猛哼一聲鬆了手,她落在血水裡,那邊巨靈鬼已經爬了起來,憤怒地甩著鏈子抽過來,她側頭避開,右肩還是中了招,魂魄險些被拍散。

      爬起來發現右肩連同整個右臂都已無法動彈,巨靈鬼又攻了過來,她抬起左手抹了把臉,小心避讓著,一邊等待時機一邊觀察著郁途,他正在施法給自己療傷。

     “嘩啦”一聲,鐵鏈又甩了過來,眼看著左臂也要遭殃,風衷忙往後退讓,卻不慎接近了山壁,背上頓時被大火灼出傷口,生疼入骨。

      她忍著痛避開巨靈鬼一擊,竄入血河滅了背上火苗,乾脆朝瀑布衝了過去,一躍而下。

      瞬間就到了底,落在個巨大的血池裡,一頭一臉都是血。

      身後血色瀑布嘩嘩作響,四周陰沉沉霧茫茫的一片渾濁,她覺得可能是到了另一層地獄了。

      剛想完身下便開始冒出森森寒氣,她趕緊爬出血池往外跑,地上已經迅速結起了寒冰,險些將她的鞋底都給凍住。

      結冰的速度極快,撲頭蓋臉的雪花隨之落了下來,片刻之間眼前四周便全都成了茫茫雪原,她的步子已經邁不出去,一腳踩下去,雪幾乎要沒過膝頭,衣上血水未乾,此刻全都結了冰掛在身上,刀一般割著皮肉。

      實在跑不動了,她一手搓了搓發僵的臉頰,忽然覺得古怪,為何兩重地獄都沒有別人受刑,只有她一個人?

      雪地裡忽然伸出隻手一把扣住了她的腳腕,風衷往後一仰摔倒在雪地裡,被那隻手拖著前行,速度飛快。

      她渾身都快凍僵,只能勉強抬頭往前看了一眼,雪原盡頭開著一道豁口,吞吐著森森黑霧,那一定是更深一層的地獄。

      她抬腿去踹那隻手,也許是因為腿已被凍僵,根本使不上力,那手毫不受阻,繼續拖著她往豁口而去。

      右臂無法動彈,她迅速用左手手指在雪地上畫上了陣法。

      那隻手被陣法禁錮,再難拖行她,卻不肯鬆開她的腳腕,直到眼前閃過一道日光,那隻手像是受了驚嚇,倏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風衷捂著腳腕連忙坐起,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身後一聲巨響,地動山搖,巨靈鬼拖著鐵鏈追了過來。風衷在陣法中端正坐好,正準備拼力一擊解決了它,周身忽而亮起一陣微芒,似有什麼融入了自己,她怔了怔,感覺被灼傷的背後已不再疼痛了。

      受傷的右臂居然能動了,自發自覺地抬了起來,一掌揮去,剛到跟前的巨靈鬼被震飛開去,在雪地上滑出去,拖曳出一道深坑般的痕跡,連爬也爬不起來了。

      風衷震驚地看了看右手,眼前白影一閃,郁途已經掠了過來,攜帶陰沉迫人氣勢。

      她飛身而起,避開這一擊,落在遠處。

      郁途被她傷的不輕,始終一手捂著心口,眼中幽光大盛:「你身上為何會忽然多了天神之力?」

     「想必是女媧大神開眼,賜回了我神力,叫我好收拾你呢?」風衷伸出兩根手指,朝瀑布方向一勾,上方山壁上的火勢竟然被引了過來,直撲郁途而去。

      郁途掠去瀑布邊,攪動血池竄起撲滅了火勢,又一揚手,竄起的血水凝成利刃朝風衷襲來。

      風衷飛身避開,輕輕點足雪地之上。

      郁途明顯已經吃力,沒再攻來,遠遠站著,微微喘息。

      腳下的冰雪忽然退去,風衷往下一沉落了地。腳底露出了草地,只是草已枯黃,旁邊生長著樹木,卻只剩光禿禿枯死的枝幹。冰雪退去,山丘從腳下一路連綿而去,到遠處聳立著幾座山峰,看起來他們正置身於深山之中,景象雖然荒涼卻很眼熟。

      風衷再三細看,發現這裡除了荒涼毫無生氣之外,竟然與她當年的出生地母皇山一模一樣。

      她看向郁途,忽然明白了,冥府裡怎麼可能會有母皇山,這裡根本不是什麼冥府地獄。

     「難怪只有我一個人在這裡,原來這地方根本就是你一手造出來的!」

      郁途退入了血池,血水頃刻浸染了他的白袍,半身淋漓血水,映著毫無血色的面孔,森然可怖:「沒錯,我特地為你造了座冥府,在你隨我進入真正的冥府之前,就先在這裡好生待著吧。」

      他的身形緩緩隱去,池中血水蔓延而出,所過之處演變成了炎炎赤土,飛沙走石呼嘯,近在風衷腳下,遠至無邊盡頭,連天都被染紅了。周遭陰風陣陣,風裡傳來了妖獸的嘶吼,此起彼伏。

      風衷為避開危險,尋了塊大石藏身其後,這才開了口:「曦光?」

     「我在。」聲音是從她自己口中發出來的。

     「沒想到你元神出竅用的這麼好,竟然能與我魂魄相融。」

     「那是,你我本就天生契合嘛。」

    「可你這樣太冒險了。」

     「那沒辦法,你我的孩兒保住了,你我也得保住啊,否則叫我如何面對三界父老?」

     「……」風衷不想說話了,總覺得是自問自答,感覺太古怪。

    曦光的聲音忽然在她心底傳出:「這裡是郁途一手造出來的,我身軀難進,唯有以元神闖入,放心,我會帶你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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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郁途:風衷,跟不跟我,我給你造了房。

      風衷:我去,你給我造個地獄也算房?

      曦光:跟我跟我,我有車啊。

      龍大龍二:那還不是我倆拉的,呸!

      風衷:可是我有窮奇啊。

      曦光:……

      窮奇:噗嗤嗤嗤嗤嗤嗤噗!【勞資堪比勞斯萊斯,你那破車憋丟人了!】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5 06:09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5 01:24 AM 編輯

第48章 右手

      其實就算出去也解不掉輪迴咒,但至少不能被困在這裡,風衷嘴上沒說,心裡還是很感激曦光能現身的。

     「不用謝啦,我們倆誰跟誰啊。」曦光在她心底冒出聲來。

      風衷又有些憋悶,這下心裡想什麼都被他知道了。

      大石之外忽而陰風陣陣,風衷小心探出雙眼,看見一隻巨大的妖獸,身形似羊似牛,大頭大嘴,面貌凶惡,眼在腋下,虎齒利爪,嘴邊拖著淋漓的口水,正往這裡接近。

     「是饕餮,小心點。」風衷低聲道。

      說完口氣一轉,變成了慵懶的語調:「唉,郁途怎麼專門喜歡養這種東西,也不嫌麻煩。」

      風衷皺眉道:「你就在我心裡說,別用我的嘴說,我不習慣。」

     「那好吧。」曦光在她心裡笑了一聲。

      眼看著饕餮已至眼前,風衷飛快地衝了出去,饕餮貪吃,早已將她視作腹中餐,自然緊追不捨。

      腳下赤土聳動不止,風衷飛身而起,浮在半空低頭去看,居然又鑽出來只巨大的蜈蚣,竄起來勾住她的腳用力一甩。

      饕餮就在遠處等著,張開了巨口。

      風衷豎指念訣,天上飛來一隻三頭巨鳥,一爪踏在她背上,剛聚起的神力被一下踏散,她擦過饕餮的口邊摔在地上,衣襟上都沾了它的口水。

      饕餮當即追了過來,風衷一撐地面飛掠開去,四周有更多的妖獸聚集而來,嘶吼著夾攻包抄她,居然滴水不漏。

      也不知跑出去多遠,抬頭看見遠處有座山頭,光禿禿火紅的一片,山頂燒著火焰,透著紅中帶黑的詭異之色。

      曦光是東君,元神屬火,自然不會畏懼火,她飛掠過去,挨著火焰立在山頭之上,等著那些妖獸追來。

     「它們都為饕餮驅使,以一當百不知要耗費多久,不如一勞永逸。」

      曦光道:「那最好,我也嫌麻煩。」

      饕餮撲了過來,他的元神操控著風衷的右手,撩起了下方的火焰,往它身上掃去。

      竄去的火中攜帶了日火,由紅中帶黑轉為純金之色,當胸穿過饕餮,又落到了它身後的一群妖獸身上,接連燒成了一片。

      風衷左手掐指念訣,屈指往前一彈,靈力混入,助長著火勢暴漲,一路往前蔓延而去,下方頓時就成了一片火海,竟然連天上的飛禽都難以倖免,紛紛被火舌拽落下去,撲著翅膀掙扎哀鳴。

      饕餮一身是火地竄上山來,被風衷一腳踹了下去,濺起一片火星,四處俱是嘶嚎,滿是焦糊氣味。

      風衷在山頭上坐了下來,雖然是魂魄,但在地獄裡能和生前一樣感知一切苦痛疲乏,就算這是郁途造出來的也一樣。

      曦光的神力護住了她的魂魄,身上的痛楚雖然感覺不到了,可傷口並未痊愈,剛才這般混戰,也添了新傷。

      輪迴咒的死氣壓不過曦光元神強盛,她的靈力也有所恢復,此刻盤膝打坐,將靈力在周身盤桓了幾圈,背上被灼傷的那處和腳腕被扯出來的淤青都有所好轉。

      一片火海里悶熱難當,她一身的血跡,先是結了冰,現在又被烤成了血水,渾身難受至極。

      剛生出這想法,右手忽然抬了起來,搭指在衣襟之上,神力一震,天衣煥然如新。

      右手摸了摸臉頰,臉上的血跡也褪去了,接著又撫向她的頭髮、脖頸,原本頭上似墜了重物,身上似附了層厚殼,此時接連消退,周身一輕,風衷如釋重負,閉上眼舒了口氣。

      右手又順著脖頸輕柔慢撫,在她鎖骨邊摩挲,深入衣襟,往下忽而覆上了那隆起的柔軟處,手心頓時一陣灼熱,風衷陡然睜眼,左手壓住右手:「摸哪兒呢!」

      曦光在她心底乾咳:「不慎不慎,我這不是在給你祛除血跡麼?」

     「不用了。」風衷拍了一下右手,拍完覺得疼才察覺打的是自己,不禁撇了一下嘴角。

      右手只好離開了衣襟,撩開衣擺,揉著她腳腕那點淤青。

     「你不覺得奇怪麼?郁途已經損耗了元神,為何還要大費周章地造一座地獄出來?」曦光在她心裡悠悠出聲,也不知是不是剛才摸了不該摸的地方,語氣有些心不在焉。

      風衷也心生古怪,郁途心思縝密,行事必有理由,這絕非他一時興起之舉,必有深意。

     「他離去之前說,在我隨他進入真正的冥府之前先待在這裡,也就是說還是打算讓我入冥府的,只是暫時不能入罷了。」

      曦光道:「那便反過來想,入了真正的冥府和在這假冥府中有何區別?」

      風衷左手以指做梳,梳理著剛恢復整潔的髮絲:「進入真冥府便是真死了,七日之內無法還魂便屍身腐敗,從此只剩陰魂。進了這假冥府雖然和死了一樣,卻又算不上真正死去,只能算是魂魄離體,我的肉身應該不會腐壞。」

      說到此處,她忽然一愣:「莫非是為了我的肉身?」

      曦光頓了頓才道:「你的肉身除去長生不老之外便是生氣,他身為冥神沒道理圖謀,除非是為了你身上的東西。」

      風衷大驚:「藍玉瓶和龍桑杖你都幫我收好沒有?」

     「放心吧,都收在乾坤袋裡裝在你懷裡了,若真是如此,只能寄希望於青玄了。」

      湯谷之中朝陽初升,已經過去兩個日夜。

      不合關的峰頂上躺著風衷和曦光的肉身,青玄坐在一旁,憂心忡忡。

      受曦光所托,這兩天她未曾離開過一步,始終守在這裡,窮奇也一動不動守在對面,兩日來不吃不睡也不曾叫喚抱怨過。

      當日風衷說是請她護法,結果一眨眼就沒了氣息,如今也不知道情形如何了。不知是不是真的在冥府裡受著奴役折磨,更不知道東君是否找到了她的魂魄。

      頭上遮蓋了片烏雲,青玄抬頭看了一眼,剛露頭的太陽被密密實實遮蓋了起來,四下頓時陷入昏暗,連早晚都分不清了。

     「噗嗤!」窮奇忽然叫了一聲,青玄看過去,牠已化身成年,擋在風衷身前扇著雙翅。

      一股陰氣纏繞在風衷周圍,不斷鑽入她衣襟,屢次三番被窮奇扇出的妖風吹散,又再度凝結起來鑽進去,越來越多,如一隻手般從風衷的衣襟裡拽出了她的乾坤袋來。

      青玄手中幻化出細劍,凝聚青光疾刺而出,陰氣被斬斷,乾坤袋也被她一把奪了回來,塞回風衷懷內。

      陰氣纏綿不去,反而越聚越多,始終想靠近風衷。這東西沒有實體,也無法斬殺,青玄揮出兩劍,轉頭對窮奇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窮奇一下竄過來,吐出口濃霧擋住了那陣陰氣,抖了抖身軀,青玄以神力裹攜,將風衷和曦光都放去了牠背上,匆匆躍上雲頭,當先帶路:「跟我走!」

      窮奇振翅隨她而去,故意往高處飛,鑽出那層烏雲,日光露了出來,緊追而至的陰氣倏然退去。

      青玄領著窮奇直往東而去,很快就到了無邊無際的東海。

      海水茫茫,從上方看下去平整一片如同藍綢,什麼也沒有,飛了半天仿佛還在原處沒動過一樣,窮奇不禁哼哧了一聲。

      青玄沒在意它那點情緒,時不時轉頭留心追兵,看見後方海水之下似有黑氣而來,提劍揮去一道劍氣阻攔,朝窮奇一招手,變了個方向。

      窮奇嘶吼一聲,猛一振翅,急速飛出,竟超過了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海風吹了過來,送來了清脆的鳥鳴,遠處顯露了山頭,籠罩著厚厚的仙氣。

      青玄指著山頭道:「那是蓬萊,往它的東邊繼續飛。」

      窮奇張著翅膀從蓬萊頂上掠了過去,島嶼很大,四處是山,山上樹木茂密,遠勝於人間任何一處。山林之間時有身著天衣的仙娥仙童經過,樹木枝頭鳥鳴陣陣,顯然棲息著大量的鳥群,牠舔了舔脣忍住了撲下去獵食的衝動。

      那些仙娥仙童大約是探得了妖氣,紛紛抬頭望來,青玄立即高聲道:「無妨,這是我引來的貴客。」

      他們便垂眉稱是,齊聲道:「恭迎島主回島。」

     「噗嗤嗤嗤噗嗤……」窮奇嘀咕著:沒想到她竟然是還是個島主咧。

      青玄扭頭瞪牠:「怎麼,瞧不起我啊!我們青鳥族自古掌管蓬萊,如今只剩下我與青離了,他不在島中,島主自然是我!」

      窮奇扇著翅膀扭過頭去,還是有些嫌棄。

      青玄不搭理牠,轉頭專心領路。

      蓬萊是主島,四周還散落著幾個小島,但都離得不是很遠,唯有東面那一座,遠遠飄蕩在遠處,似獨立於塵世之外一般,被層層仙氣覆蓋,險些瞧不見,名字便叫做孤絕小島。

      青玄帶著窮奇落在小島上,領著它往島上深山裡走,此島隔絕世外,應當可以避過冥神的追蹤。

      深山裡有個山洞,靈氣充沛。青玄將風衷和曦光的肉身在洞中安置好,走出來發現窮奇已經累得趴在地上不願動彈了,見了她才翻了個身,露出乾癟癟的肚皮。

      青玄哼了一聲,舉步下了山。

      不一會兒她又回來了,身後跟著兩個仙童,一個手中端著盤仙果,另一個捧著瓶仙露。她拿了兩個仙果放在窮奇面前:「你可別挑,我們蓬萊島上只有鳥,反正你不能吃鳥。」

      窮奇餓的時候什麼都不挑,就是嫌棄那果子太小,乾脆搖身變回幼崽,再用肉爪捧起那果子,頓時覺得大了許多,心滿意足地一口吞下去了。

      青玄將一盤果子全放在它面前,取過仙露去了洞中,扶起風衷喂她喝了幾口。

      東君是天神之體,無所謂,她可是凡人,兩天不吃不喝,眼看著就瘦了一圈,別到時候魂魄還沒追回來,肉身先壞了,她可擔不起責任。

      洞外忽然傳來一聲鳥鳴,一個仙童探頭進來望了一眼,對青玄道:「島主,報信說海上有陰魂出沒,可要處理?」

      青玄擰緊了眉心,這可是仙蹤難尋的蓬萊啊,居然這麼快就追來了。

      風衷懷間亮起一陣微芒,自打沒了輪迴咒,藍玉瓶裡的小傢伙們便偶爾會有些動靜,活潑的很。

      青玄掖了掖風衷的衣襟,扶著她躺在曦光身側,嘆了口氣:「你們還是趕緊醒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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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風衷:早知道你會亂摸,我就不要跟你合體了。

      曦光:別挑了,換十三郎來能給你整出個花式自摸十八式好麼?

      敖十三:看不起我嗎?只要不摸我角,我可以整出自摸一百零八式!←_←

      曦光:你滾,沒你的份!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6 04:50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6:03 PM 編輯

第49章 回魂

      假地獄裡的大火還在燃燒,沒有熄滅的跡象,儘管妖獸都快被燒成灰了。

      風衷站在山頭上,皺著眉四下張望,思索著到底要怎麼出去。

     「下去看看。」曦光在她心裡提醒。

      風衷往下一躍,踏著火海前行,可是大火已經將四處燒的面目全非,放眼望去除了火就是煙,根本連方向都辨別不出了。

      又往前走了幾步,聽見背後似乎有陣古怪的聲音,哢噠哢噠的像是掰斷了生脆的硬物,她轉頭看了一眼,除了火之外什麼都沒有。

     「曦光,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有啊,」曦光笑道:「你的心事啊,我全聽到啦。」

      風衷拍了一下心口,仿佛是在抽他:「你不能換個地方融合,非要在我心裡落腳?」

      她的凡人魂魄哪裡壓得過他的天神元神,自己心事被他一覽無遺,卻不知他在想些什麼,他倒是挺得意。

      曦光哈哈笑了一聲:「沒錯,你的心已經被我佔了。」

     「別鬧!」風衷捂了一下心口:「真的有聲音。」

      曦光安靜下來,不過一瞬,忽然喊了一句:「跑!」

      風衷箭一般衝了出去,身後哢噠聲不斷,正在接近,轉頭看了一眼,居然是一副妖獸的骸骨,看模樣應當就是饕餮。

      不愧是上古四凶之一,被日光之火燒了這麼久還能維持著完整的骨骼,那哢噠哢噠的聲音正來自於骨頭間的磨合。

      這麼跑也不是辦法,風衷飛身而起,浮於半空面對著饕餮,右手手指引著火勢在身下繞畫,形成了個兩元太極陣。饕餮衝過來時正好落入陽面那半,被牢牢束縛住四爪,仍不斷掙扎著想往前衝。

      風衷不確定這陣法能維持多久,轉身便走,不想饕餮掙扎到了生生扯斷自己的骨骼的地步,碎骨往她背後飛濺而來,竟勢如勁風,將她掀出去老遠。

      直到撞在一堵墻壁上才停下,風衷一手扯出潛入體內的碎骨,抹了抹臉。

     「好了,它追不來了。」曦光一邊說著,一邊以神力護住了她的傷口。

      風衷遙遙望向陣法,饕餮已經殘缺的只剩下四爪,的確是再也無法逞凶了,這才放了心。

      她爬起來拍了拍衣擺,忽然發現周圍居然一點火也沒有,身側甚至還涼颼颼的,側頭一看,背後的墻壁上開著一道豁口,其中黑霧吞吐,翻涌不斷。

     「你先前被那隻手險些拖進這裡面去。」曦光就是在這裡找到她的,當然記得清楚。

     「哦,原來是這地方。」四周燒的都變了模樣,虧得他提醒風衷才記了起來,湊近一些,只嗅到比此處更深更重的陰森氣息,大概她先前猜想的沒錯: 「這裡面應該就是第三重地獄。」

      曦光「咦」了一聲:「對啊,地獄是一重一重的啊。」

      風衷心道這是廢話,不是一重一重的還能是一片一片的啊?

     「這怎麼是廢話呢,我想到出去的法子了。」

     「什麼法子?」風衷頓時精神一振。

      曦光道:「地獄既然是一重一重的,那每兩重地獄之間必有相連之處,既為假造,這相連之處一定最為薄弱。」

      風衷點頭:「有道理,但郁途不會疏忽這一點,薄弱之處必有防護。」

     「他現在元神虛弱,還能以什麼防護?」

     「他最強大的並不是元神。」

      剛說完這句話,頭頂傳來了冷冰冰的聲音:「風衷,你在與誰說話?」

      風衷抬頭看了看,郁途的聲音像是天外傳音一般,聽起來倒沒先前那般虛弱了,也許是療過傷了。

      她笑了一聲:「我自言自語不行?」曦光只在她心底發話,她獨自開口,與自言自語本也沒什麼分別。

      曦光道:「我想起來了,他最強大的是意識。看來猜的沒錯,相連之處有他意識防護,這裡肯定和出口有關。」

      風衷右手凝起神力,一掌揮在眼前的豁口上,碎裂之聲傳出,牽連了整個墻壁都崩塌了一塊,後方只有黑霧,什麼也看不清。

      她又接連揮去幾掌,墻壁崩塌的更厲害了,走過去站在豁口裡,一側是大火燃燒的第二重地獄,另一側是黑霧沉沉的第三重地獄。

      郁途的聲音又傳了出來,帶著嘲笑:「你以為這樣就能出去?」

      他越是這麼問就越證明這裡有鬼。風衷伸手在墻壁上探了探,墻身陰寒刺骨,裡面一定注入了郁途的神力。她飛身而起,貼著這道墻壁一路往上飛掠。

      墻壁高不見頂,風衷飛上去很高,都已看不見下方燃燒的大火了,忽然周身被什麼輕輕包攏起來,郁途的聲音緊貼在她耳邊,仿佛人就貼在她背後一樣:「你這神力一定就是來自於這與你說話的人,他在何處?」

     「他呀……我偏不告訴你。」風衷的語氣忽而變得很欠抽,雙足仍踏著墻壁往上前行。

      郁途從未聽過她用這樣的語氣說話,頓了一頓:「看來這就是那個一直相助你的幫手了,竟然能闖入我這裡來。」

     「是啊,他可厲害了,怎麼樣?」風衷甚至還轉頭翻了個白眼,儘管貼在她背後的只是意識。

      郁途的語氣愈發冷了下去:「他在你眼裡很不一般?」

     「沒錯,我可喜歡他了。」風衷說完忽然輕嘶了一聲,因為她用左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右手。

      曦光仗著元神強盛偷窺她心事也便罷了,居然還冒充起她來了,壓著她的魂魄不讓她開口,自己倒活靈活現地跟郁途你一言我一語,連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真是越發的不要臉了!

      郁途的意識沒再繼續包攏風衷,四散開去,聲音也有些支離破碎,反倒帶了更深沉的陰寒:「那就讓我看看這個叫你喜歡的究竟是誰。」

      曦光在心底對風衷道:「看到沒有,我這是智退強敵,否則他繼續追著我們怎麼辦,這不是支開他了?」

      風衷哼了一聲:「你別開口了。」

      曦光低笑兩聲:「莫非叫我說中心事了?我來在你心底找找看是不是真挺喜歡我。」

      風衷剛要罵他不正經,額頭一痛,發覺已經到了盡頭,除了眼前這堵墻之外,四周一片渾濁,這在下方看來便成了昏暗的天色。用手摸了摸頂頭的地方,平整堅實,這地方簡直像個方方正正的盒子。

      曦光道:「不用等了,直接拆了這裡便是。」

      風衷退開一步,浮在空中,左手豎指,靈力助長右手神力,全神貫注,揮出一道勁風,蓄滿了全力,眼前崩開了一角,吹進來了微鹹的海風,月色裹著夜色透了進來。

      果然是人間!她心中一喜,正要鑽出去,身體一沉,郁途的意識又牢牢纏住了她。

     「你出去也沒用,外面的情形你更加應付不了。」

      風衷要開口,又被曦光搶了先:「應付不了也比在這裡對著你強!」

      郁途凄凄冷笑一聲,意識愈發往下拉了風衷一把。

      曦光在心底對風衷笑道:「著實是個麻煩,不過放心吧,我說過一定帶你出去的,決不食言。」

      風衷忽覺他的元神離開了自己的魂魄,裹住了郁途的意識往外扯去,她周身一輕,後腰被重重往上一托,魂魄鑽出缺口飛了出去。

      月色之下的蓬萊島彌漫著一股血腥氣味,青玄執著劍立在海邊,鬢間珠釵已不知落去何處,發絲散亂,青衣隨風翻飛,血跡斑斑。

      眼前海面上黑黢黢的一片陰魂,摻雜著無數妖魔,將蓬萊島圍得水泄不通。海浪時不時拍打上岸,退去時露出躺在岸邊的幾具屍體,都是她蓬萊島上修煉的羽族弟子。

      他們從白日裡追來後就開始攻擊主島。青玄看了一眼那幾具屍體,忽然開始自責,自己把風衷和東君帶回來是不是太冒失了,可讓她看著冥神在眼皮子底下對他們下手又做不到。

     「交出種神!!」

      妖魔的吼聲傳了過來,青玄握緊了劍:「種神不在蓬萊!」

      陰魂當中走出了渾身籠罩在白袍之下的郁途,浮在海面上像是個虛幻的影子:「我原本打算最後再動蓬萊,既然你自己想不開,那便擇日不如撞日吧。」

      他竟然親自來了。青玄手心裡浮出一層冷汗,朗聲道:「想要滅了我蓬萊,冥神未免大言不慚,真當天界不管不問了?」

     「我今日既然現了身,你覺得我還在意天界?你能將青離感召回來最好,我可以一起解決了他。」

      青玄咬牙:「果然是你害了青離!」

      郁途朝身後揮了揮手,霎時間幢幢黑影攜帶陰風襲向島岸。

      青玄身後閃出一片天衣翩翩的仙娥仙童,手持長劍,結成了陣法。蓬萊山頭上仙氣暴漲,青光熠熠,卻阻擋不了四處竄過來的妖魔鬼怪。

      青玄當先御劍對陣,護著身後陣型,身上多處受創,連退幾步,撐著劍才穩住腳步。

     「青玄,可是蓬萊出事了?」腦海中響起了青離的聲音,他已經受到了感應。

     「沒有,你不用擔心。」青玄摸了摸心口,猛一發力,震碎了心脈,免得青離再感應到什麼。

      她吐出口血,單膝跪地,聽到身後傳出弟子們受傷的哀嚎,又強撐著站了起來。

      這災禍是她自己引來的,自然由她承擔。

      郁途在海面上閉著眼,緩緩收回了布在假地獄裡的意識,左右一望,朝蓬萊東方掠去。

      孤絕小島隱藏在層層仙霧里幾乎難以看見,他直接入了島上深山,月光慘白,洞口的窮奇倏然驚醒,化身成年擋在洞前,對著他露出寒刃般的利齒,雙目幽幽泛著通紅的妖光。

     「可別忘了當初是誰給你塑了肉身,你如今對風衷真是越來越忠心了。」

      郁途抬袖一揮,將牠震開幾步,衝入了洞中,窮奇再追上來時一頭撞在他布上的結界上,無法進入,嘶吼不斷。

      洞中浮出一團一團的鬼火,照亮了地上躺著的風衷。郁途在假地獄裡被那強盛的元神拖住了意識,只擠出了零星追隨她魂魄而來,才得以成功尋到她所在。

      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風衷的臉,即使她身上帶著輪迴咒的死氣,他能做的居然也只有這樣。雖有不甘,竟又懷念起她一身生氣的模樣來,畢竟那才是真正的風衷。

     「我曾也嚮往生機,卻生來註定要入冥界。如今三界頹唐,方才察覺生與死也一樣,當三界全部成為冥界,死也就成了生,你為何就如此執迷不悟呢?」

      他的手指深入風衷衣襟,取出了她的乾坤袋,打開後直接取出了那個圓球般的藤蔓封印,剛拿到眼前,卻被一隻手奪了過去。

      風衷已經坐起身來:「原來你想要的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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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曦光:小種子不給我表白,我只能自己給自己表白了。

      風衷:我只給女媧大神表白。

      曦光:原來最大的情敵是女媧大神……= =|||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6 05:0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5 01:24 AM 編輯

第50章 五人

      郁途也不驚訝,袖口中彌漫出陣陣陰氣,將風衷剛回魂的身體禁錮地無法動彈,復又伸出手去。

      洞口轟然巨響,窮奇火紅的身影撞了進來,一下將他衝開,叼住風衷衣襟往背上一甩便躍出了洞外。

      郁途的傷剛有所好轉又被牽動,咳了兩聲,追出去時看到月色之下一地淋漓的血跡,窮奇居然為了救人硬生生撞開了他的結界。

      可惜並未跑出多遠窮奇就一頭仆倒在地,風衷摔在地上,迅速爬起身,咬破手指,抹了血跡在牠額上。

      一放下她,窮奇身上的毛髮便都豎了起來,如尖針一般嚴密防範,但因為先前撞擊結界的緣故,身上多處重創,腹下還在吧嗒吧嗒地滴著血,受了她的血才稍稍好轉。

      直到此時風衷才察覺出這裡並不是湯谷,耳中聽到不遠處有海浪拍擊之聲,偶爾周圍還有一兩聲鳥鳴傳出,她心裡便有數了,問窮奇道:「青玄帶我們來了蓬萊?」

      窮奇傷得太重,無精打采地點了點腦袋,術法沒了,變作幼崽晃了晃,倒在了地上,低低地「噗嗤」了兩聲。

      風衷心中一緊,那曦光呢?

      剛才醒來並未見到曦光的肉身,他的元神只怕還困在那假地獄裡沒回來,元神未歸之前肉身若是不見了可就糟了。

      她將窮奇連同那封印一起抱在懷裡,想去找曦光,但乾坤袋還在郁途手裡,又不敢輕易離開。

      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傳了過來,郁途一手提著乾坤袋走出了山洞,另一隻手朝風衷伸出,口中低低念了句咒語。

      風衷身上頓時如同死人一般冰冷,不受控制地朝他走了過去。

      郁途拎著她懷裡的窮奇隨手扔在一旁,取過了那個封印:「我說過你出來也沒用,這輪迴咒一日不解,我便隨時可以召喚你來身邊,領著你下冥府。」

      風衷咬脣不語,這咒術的威力她多少也料到了,只是沒想到比她想像的還要霸道。

      郁途揭去帷帽,露出一頭白髮,雙手扣著那封印凝神催動,因為太過用力,蒼白的手指隱隱透出鐵青。

      這封印是風衷施加上去的,外人無法解開,她並不認為郁途就可以。

      然而不出片刻,封印竟然傳出了裂開之聲,從輕微到劇烈,越來越響。

      她變了臉色,用力擠了擠指尖,血珠滴在腳邊,生氣溢出,咒術受到壓製,她手臂剛能動就拼力揮出一掌。

      郁途側身一讓,不想她的目標卻是封印,一掌拍上去,封印脫手而飛,滾入了山洞之中,仍不斷傳出“哢哢”的碎裂之聲。

      他從洞口收回目光,看著風衷:「來不及了,封印很快便會解開。」

      風衷又朝洞口跑去,山道兩側忽然黑影幢幢,妖魔鬼怪呼號著奔上山來,有的還在咋咋呼呼的大喊:「蓬萊要被滅了,蓬萊要被滅了!」

      她腳下一頓,被郁途一掌掀開,摔在山道旁,喉間一甜,生生忍了下去。

      不知道青玄如何了……

      蓬萊主島上的確情形慘烈,羽族子弟死傷慘重,岸邊海水都微微泛紅,青玄也身受重傷。

      眼前的妖魔忽然撤去了大半,直往東邊而去,青玄便猜想郁途已經找到了風衷所在,連忙追了上去,卻不支跪地,撐著劍直喘氣。

      四周陰寒,陰魂包抄過來襲擊她,卻被從天而降的一陣火勢給掀開。

      那火橙紅一片,似是狐火。青玄錯愕扭頭,身後站著幾個銀髮白衣的涂山氏族人,為首的正是她以前見過的涂山九齡,身邊跟著個少女,天色朦朧,看不清楚少女容貌,只聽到她腳腕間鈴鐺脆響。

     「這位姐姐是蓬萊島的島主嗎?我是青丘涂山族的涂山秀秀,這是我奶奶,涂山族的族長。」

     「我見過。」看到一下來了好幾隻九尾狐,青玄的臉色愈發白了一分。

      涂山奉從涂山秀秀身後走出來:「放心好了,我們不是來吃你們的。」

     「對啊。」涂山秀秀跑過來扶住她的胳膊:「我們是來找風衷的,我奶奶以前在她身上設過追蹤的陣法,前兩日她忽然感覺到風衷死了,可把我們給嚇壞了,所以我們就趕緊來找她了!」

      涂山九齡銀髮輓成雲鬢,雖然面容嫵媚,但不笑時很是威嚴,提著涂山秀秀的後領將她扯了回去,總算打斷了她的聒噪。

     「小青鳥,風衷是不是出事了?」

      青玄陡然回神,對她道:「說來話長,我稍後再為幾位解釋,這裡就有勞幾位相助了,我這便去支援風衷。」說完提氣朝東方飛去。

      涂山九齡想跟上去,卻被猖狂的妖魔所阻,頓時來了氣,對族人道:「把這些邪物都除了!」

      涂山秀秀最生氣,記掛著風衷又無法及時見到她,逮著個妖魔便重重踩了幾腳,腳腕上鈴鐺急響:「煩死了,煩死了!敢傷了我家風衷,饒不了你們這群混蛋!」

      青玄匆匆趕到孤絕小島上,剛入山中便被衝過來郁途的爪牙攔了路,揮劍斬殺了兩個,實在撐不下去了,靠著樹幹,從袖中錦袋裡取了枚藥丸吃了下去。

      好在她平日裡修煉的是這些輔助藥蠱的道行,還能靠這個撐一撐。

      正要往山上衝去,一隻巨靈鬼落在了眼前,她被自己震碎的心脈都因為這一陣地動山搖而生疼。

      斜刺裡忽然掠來一道身影,槍如游龍,凌厲乾脆,巨靈鬼連吼都沒吼出來便煙消雲散,那人一身玄甲,橫槍而立,居然是給風衷借過血的敖十三。

     「你……」

      青玄剛開口,就被他膩歪的眼神看了一眼:「這位美人瞧著不大好,暫且休整片刻吧。」

     「……」青玄愣住,他已轉頭朝山上衝去,所過之處,妖魔鬼怪悉數灰飛煙滅。

      郁途此時就擋在山上的洞口前,耳中聽著封印破碎之聲,手中解開了手中的乾坤袋,修長兩指夾出了藍玉瓶的瓶口。

      半截還在袋中的瓶身微微有了些藍色,裡面時不時閃出一陣微亮的光芒,他冷幽幽地笑了起來:「我還以為沾了輪迴咒他們就活不了了,沒想到居然還活得好好的,看來還是直接毀了乾脆。」

      風衷剛從地上爬起來,指尖擠出鮮血,甩在他左右身側,朝他衝了過去。

      左右生氣四溢,郁途後退避開,手背上也沾了一滴血珠,被灼出了青煙,他卻渾不在意,夾著藍玉瓶的兩指用了力道。

      乍聞一聲琴音入耳,他手指一麻鬆開,藍玉瓶微芒一閃,自行退回了乾坤袋裡。

      風衷腳下一停,抬頭望去,月已隱去,天光熹微,山道右側的大樹上,不合老祖點足於枝頭,一手抱琴在懷,一手剛剛收回撥弄之勢。

     「老夫的後嗣誰也別想動。」

     「這就是借血給你的神仙?」郁途不屑冷笑,身前忽又有人襲來,一點寒芒攜帶槍風似雷,擦過了他的手背,帶出一道血痕,乾坤袋險些脫手。

      敖十三擋在風衷身前,瞬間掃清了一片妖魔,眼睛盯著郁途,口中卻對她道:「種神受苦了,這次的事都怪我,我這般愛慕種神,竟然惹了這樣的禍端,害了種神,心都要碎了。」

      風衷一心只想奪回乾坤袋,沒空理會他,忽而感覺到了傀儡的氣息,抬頭就見一襲白衣的軒卿仗劍飛至,斬殺了後方追來的兩個妖魔,一輓劍花,疾刺向郁途。

      郁途沒料到會忽然冒出三個神仙來,左右血跡限制了他腳下步伐,唯有後退戒備,腰間忽的抵了什麼,斜眼一瞥,是柄玄鐵摺扇。

      涂山十方笑眯眯地繞到了他身前,妙目含波地望了過來,郁途意識強盛,不過晃了眨眼的神,便掙脫了他的幻術。

      但這一瞬已經足夠,不合老祖又一聲琴音傳來,郁途指尖一顫,乾坤袋終於震飛而出,被軒卿一把接住。

      風衷鬆了口氣,怎麼也沒想到他們會同時出現,真是萬幸。

      郁途本就有傷在身,被四個圍攻的確吃力,卻也不慌不忙,倏然抬手,陰氣遮蔽了天光,他身形頓時消隱不見。

     「上次的老伎倆又想再來一次不成?」軒卿冷哼一聲,竟揚手一拋,將乾坤袋往山下拋去。

      風衷大驚失色,險些撲下去,咒術又起,郁途從她身後閃現,拖著她往洞中而去。

      見軒卿把東西扔了,他便改了目標。

      又是一大群妖魔鬼怪奔上了山來,上方陰雲忽被一鞭甩開,強烈的日光照了進來,鬼怪們頓時嘶嚎著逃竄,紛紛往島邊海水裡鑽去。

      曦光黑衣颯颯,落在地上,手中提著乾坤袋,往山洞望去,那裡已經布上嚴嚴實實的結界,什麼情形也看不清。

      背後接連落下四道身影,他掃了一眼,似好笑似無奈,若非元神為了拖住郁途的意識難以脫離那地獄,他也不會想到將元神分散離去,幾千年來這還是頭一回這麼現身。

      風衷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但看不見外面情形,因為這洞中不僅布了郁途的結界,還有封印。

      她已不在洞中,實際上已經在封印裡。

      郁途在對面操控著,小黑的魂魄被解開,朝她這裡飄了過來,團成一團還沒甦醒。她有意擋著魂魄,緊盯著前方郁途手下漸漸舒展開的身影,一身紅衣的方君夜緩緩睜開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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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蓬萊旅遊中心歡迎您的光臨,請問您攜帶了幾位異性同伴登島?

      涂山秀秀:一個。

      風衷:五個。

      旅遊中心:……可以,這很種神。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6 05:12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6:04 PM 編輯

第51章 姻緣

      風衷暗暗退了半步,因為方君夜的眼睛一睜開就緊盯著她,眼神混沌森冷。

      只不過一瞬,他忽然衝了過來,手中凝起的劍氣橫掃而至。

      風衷閃身避開,冷喝一聲:「方君夜!你又入魔了不成!」

      方君夜置若罔聞,與她離了不到兩丈遠,手臂一卷,數道劍氣襲來。這封印的空間極其狹小,風衷閃避之間已經要靠近郁途身邊,他仿佛就等著這一刻,還朝她伸出了手來。

      風衷偏要往他反向跑,衝到對面又是一陣劍氣,但沒落到她身上,面前霍然落下一道巨影,一揮手將方君夜揮了出去。

      方君夜摔在墻壁上,墻壁便是藤蔓所結,看起來卻像是玄鐵一般,他這下大概摔得不輕,捂著胸口滑坐在地,許久沒有動彈。

      風衷這才看清眼前擋著的就是小黑,他的魂魄也甦醒了,巨大如小山一般,在這樣的地方根本無法站直,只能微微弓著背。

     「難怪,原來這是你當初的那個巨人傀儡。」郁途看著小黑已經淡的快看不清楚的魂魄:「看來是長久漂泊在外做了孤魂野鬼,即使這樣都不願入冥府,是對我這個冥神不滿?」

      小黑陡然朝他衝了過去,四下一陣猛烈的搖晃,幾乎要將這裡掀翻。

      郁途雖然避開了,卻也有些忌憚。他傷勢未愈,先前又被四個神仙圍攻,再加上解開封印術耗費了太多神力,此時已經不能再隨意動手了。

      風衷的封印術向來霸道,他根本沒能真正解開,其實是靠著這裡面的東西才得以進來。

      他朝風衷看了一眼,揚手揮去一陣陰風,小黑果然及時擋了過去,他趁機往方君夜身邊掠了過去,伸手探向他的脊背。

      方君夜周身忽然仙氣一震,郁途手指一縮,險險站穩,冷聲道:「我找了許久才發現你被封印了,如今這麼做難道不是解救你出苦海?」

      方君夜周身依然仙氣流轉,雙眼清亮,顯然已經清醒,手中凝起的劍氣忽然朝他甩了過去,起身時紅衣獵獵:「我會落得如今的地步,你必然脫不了干係。」

      郁途退至角落,抬眼環顧四周,一定是有人布了陣法才喚醒了他。

      既然有這陣法在,更要速戰速決。只沉思了一瞬,郁途便又與方君夜動了手,風衷有輪迴咒,暫時構不成威脅,而小黑只會護著風衷,他完全可以專心對付方君夜。

      一白一紅兩道身影快如疾風,片刻之間過招數百。

      風衷身上的咒術又起了效,渾身冰冷,雙腳無法動彈,小黑嚴嚴實實擋護在前,也叫她看不清情形,忽聞方君夜一聲悶哼,她立即喚了一聲:「小黑!」

      小黑與她數千年的默契,自然明白,踏步上前,一掌擋開郁途,將方君夜拽了回來。

      方君夜摔在風衷身邊,瞥了她一眼,低聲道:「我知道他想要什麼,反正我也出不去,倒不如多個作伴的。」

      小黑退了回來,矮下身半蹲在風衷身前,肩頭挨著她,仿佛還有軀體時一樣,可以讓她坐上去。他轉過頭望著風衷,淡薄的輪廓,五官幾乎也只是一層白霧了,什麼神情也看不出來,但風衷明白他的意思。

      風衷抬手撫了撫他的肩,雖無實感,卻覺得仍如以往那樣可靠。

     「那好吧。」

      封印外面,山洞頂上挑出了一塊平地,曦光領頭結陣,與周圍四人分散而坐,圍成了一圈。

      敖十三坐水位,不合老祖坐土位,涂山十方坐金位,軒卿坐木位,他身處火位,陣法籠罩,整座山頭都仙氣翻卷。

      青玄從山下飛身而至,落在旁邊,一眼看到這景象,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這……這五個人什麼時候湊一起去的?

      不過眼下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她拎拎神,對曦光道:「天才剛亮,山上便日光大盛,我便猜到是東君醒了,東君結的這陣法莫非是上古五行陣?」

      曦光眼睛未睜,「嗯」了一聲。他腳邊臥著窮奇,身上傷痕累累,似乎是睡著了。

      青玄有些心驚,看來風衷的情形比她想象的還壞,窮奇居然傷成了這樣,東君還用了這陣法。

      上古五行陣雖然簡單,但對於施陣之人要求過高,不僅要契合五行屬性,還要彼此配合默契。在她看來,這五人並不熟識,動用這陣法未免有些冒險。

      剛想問風衷醒來沒有,涂山九齡翩然落在了她身旁,看到眼前景象也很詫異,眼神在涂山十方和曦光身上來回掃視了幾遍,很是疑惑這二人為何會坐在一處結陣。

      青玄見了她便趕緊問:「主島情形如何了?」

      大約是親手對付了些妖魔,涂山九齡不大痛快,嫌髒一般一直甩著衣袖,朝涂山十方努努嘴:「我們涂山族這好小子好歹也是個山大王,帶來了一群幫手,你放心吧,那些妖魔鬼怪掀不起風浪來了。」

      涂山十方閉著眼睛笑了一聲:「那是,本王別的沒有,打手一堆。」

      青玄稍稍放了心。

      涂山九齡走去曦光身邊,拍了一下他的肩頭:「種子如何了?」

      曦光睜開眼:「她中了輪迴咒,眼下雖然逃出了冥府,但現在又被郁途扣在了封印之中,我想救她出來,又不能破壞封印,尚未想到對策。」

      涂山九齡頓時沉了臉:「郁途連輪迴咒都給她用上了?」

      曦光忽然豎手打斷了她,因為坐在木位的軒卿受到了傀儡術的感應。

     「有消息了?」青玄立即問。

      曦光皺著眉:「有是有了,但小種子也太冒險了。」

      話音剛落,山洞一陣劇烈搖晃,幾人齊齊低頭望下去,便知封印裡有了變化。

      封印裡的郁途渾身纏滿了陰氣,狹小的空間裡頓時陰寒刺骨,大約這壓製了他身上的傷勢,他又襲了過來,氣勢更為逼人。

      陰氣裹著方君夜卷了回去,郁途手剛伸向他,方君夜發出一聲冷笑,忽然掙開陰氣,一身劍氣悉數朝他襲去,整個人也跟上去緊緊扣住了他肩胛,壓著他直到抵上封印墻壁。

     「風衷!」

      他大喊了一聲,郁途頓覺有異,剛要掙脫,小黑擋了過來,重重一拳擊在他身上。四下一震,郁途幾乎陷入背後的墻壁裡去,猛咳了幾聲,若非有陰氣護著,這一下必然又要叫他元神受創。

      風衷閉著眼站在對面,豎指念訣,指尖鮮血淋漓過手背,滴到地上,藤蔓所結的地面愈發牢固。

      腳下一顫,郁途忽覺自己背後墻壁在往前擠送,看向風衷,眼中幽光陰沉:「看來你是要連我一起封印了。」

      風衷專心凝神,不予理會。不合老祖說過方君夜應該與煞氣有關,郁途解開他封印必然也是因為那煞氣,若讓他計謀得逞,人間想要恢復更是遙遙無期。

      周遭藤蔓開始擠壓過來,地方越來越小,郁途的身形都被擠壓地扭曲起來,風衷也被擠到了他面前,幾乎要貼在一處。

      那指尖血裡的生氣讓郁途十分不適,他卻還是衝著風衷笑了起來:「生死二神封印在一處,倒也有趣,難得你願意這樣與我朝夕相對。」

      快被擠壓成一團的小黑又一拳揮到他身上,他悶哼一聲閉了嘴。

      風衷忽然睜眼:「我可沒說要與你封印在一處。」

      頭頂忽然浮現五色柔光,彼此輪轉成為一圈,相生相剋,循環不息,五行陣法已經發揮到了極致。方君夜揮袖掠去一道劍氣,刺入光中,開了個豁口,風衷陡然被拽了出去,頃刻就不見了蹤影。

      方君夜早已猜到外面結陣的就是曦光。曦光天資過人,什麼東西一學就會,但生性疏懶,從不勤加修煉,這五行陣法還是在他督促之下才練成的,他當然了解。

      五色柔光淡去,郁途沒了壓制,卷起重重陰氣裹住自己,阻擋著封印收縮,一手朝方君夜背上伸去,渾不在意:「有輪迴咒在,她又能跑到何處去?」

      風衷被拽了出去,可要命的是又陷在了陣法裡。

      頭頂就是五色柔光,但因為她剛從封印裡出來,尚未恢復正常大小,身體也是縮微之態,此時看著這柔光便如同仰望天宇上的彩雲一般高遠。

      柔光之上似層水面一般,映出端坐的四道身影,圍繞了一圈。此時在她看來也都如同巨人一般,她就像是個膜拜天神的渺小螻蟻,心中好笑,但也慶幸,那般凶險,能不被封印就不錯了,總不能還挑個地方再出來。

      四周茫茫一片虛無,她往前跑了幾步,看到上方金雲之上坐著的涂山十方,連忙朝他揮了揮手,但他看不見,涂山九齡的臉卻忽然從他身後探了出來,小聲問他:「你怎麼與東君在此結陣,你們何時如此默契了?」

      涂山十方撇了一下嘴:「我們五人都借了血給那禍水,如今聯手救她也是應當的啊。」

      涂山九齡先是愣了愣,接著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眼光一動,拍了一下涂山十方:「好小子,果然有一手!你一定是第一個借出去的吧?」

      涂山十方一副恨不得銀牙咬碎的模樣,半天才道:「先不提這個了。」

      他們說的話聽來猶如天外來音,可風衷喊破喉嚨也沒人聽見,只好又往前跑。

      玄水之色的柔光上端坐著敖十三,風衷一眼看到他,皺了一下眉,不想開口。又往前幾步,看到土黃光色上的不合老祖,那雙深邃雙目正盯著陣法,風衷心中大喜,連連揮手,可約莫是她現在身形太小,他根本沒瞧見自己。

      風衷撐著膝頭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封印有沒有完全封好,忽然想到軒卿,忙又朝前跑去,很遠才在青光之上看到他的身影,趕緊催動傀儡術感應。

      軒卿果然望了過來,但眼神並未落在她身上,而是盯著陣法細細找尋著。

      風衷這才明白過來,他們面前定然沒有這層水面,近在咫尺遠在天邊大概就是說的眼下這情形了,不禁有些泄氣。

     「小種子。」

      風衷猛地抬頭,看見了曦光的臉,頓時驚喜萬分:「你出來了!」說完才想起他聽不見,又閉上了嘴。

      曦光隔著那層水面衝她笑了笑,仿佛能看見她一般:「不合老祖的萬山泥是浮連身軀所化,青玄會用蠱術引出其中術法,看看能不能用浮連的挪移術將你從這裡挪出來。」

      風衷立即從懷裡取出不合老祖給她的那點萬山泥,握在手心裡盤膝坐了下來,又感應軒卿問了一下窮奇的狀況。

      曦光將窮奇捧了過來,此刻在風衷眼裡看來它哪裡是幼崽,簡直如同成年一般巨大了,那雙原本圓溜溜的眼睛此時緊緊閉著,看起來不大好,風衷嘆了口氣。

      忽聞青玄喚了一聲「東君」,她抬眼望去,曦光走開了,大約是有了進展。

      沒多時,手中泥土忽然溢出了絲絲微風,越來越狂,直到風衷周身都被裹住,眼前景象開始模糊扭轉,形成了漩渦。她當即起身,自己鑽進了旋渦裡。

      風卷著她急轉幾圈摔了出去,卻沒落在地上,倒是落在了一雙手臂裡。風衷一抬頭就撞到了對方的下巴,他鬆開隻手捂著下巴道:「這見面禮真是特別。」

      她跳下地,拂開他手,捧著他的臉左右看了看,的確是曦光本人。

     「還好還好,我險些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曦光很是受用,愉悅地笑了兩聲,從懷中取出乾坤袋遞給她:「喏,這是我的見面禮。」

     「你找回來的?」風衷連忙接過來,打開看了看,除了那封印之外,東西都沒少,竟然還有幾支仙果。

      曦光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是啊,我可是翻遍了整座山頭才找到的呢,還不忘給你帶吃的,誰叫我心善呢。」

      風衷早就餓了,拿起一顆果子幾口就吃了下去,忽而一怔,掃視四周:「這是什麼地方?」

    眼前景象很陌生,根本不是山洞所在的那深山裡,倒像是在山腹之中的一條密道,頭頂懸著幾顆夜明珠,照的四下亮若白晝,腳邊流著一條淺淺的山泉,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曦光道:「那挪移術只是臨時借來的,青玄又受了重傷,施展此術難免有些偏差,我在旁護法,和她一同被捲入術法挪移了地方,好在我與你落在了一處,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

      風衷想了一下道:「浮連的挪移術不會挪出太遠,這裡應當還在蓬萊,在附近找找看。」

      這裡也沒別的路,只有沿著山泉前行,通常水流盡頭都會流出山去,可能會有出路。

      風衷率先前行,一邊問道:「我看到九齡也來了,蓬萊的情形現在如何了?」

      曦光臉色頓時凝重起來:「慘烈的很,青玄也受了重傷,這次是我們連累蓬萊了。」

      風衷心中分外沉重,說到底是她連累了他們才是。

      沒走幾步,曦光忽然握住她手臂,指了一下地上:「你看。」

      風衷低頭,地上有點滴血跡,一路往前而去,山泉在前面轉了個彎,那血跡也消失在了那裡。

      曦光當先走了過去,越往前走越是山腹深處,頭頂的夜明珠也越發碩大,暈白的柔光照著腳下。

      風衷跟在他身後,忽聞前方傳來一陣低低的咳嗽,似乎是青玄的聲音,精神一振,連忙朝前跑去。

      繞過那個彎果然看到了青玄,她閉著雙眼靠著山壁坐在地上,一身青衣全是血跡,鬢發散亂,臉也白寥寥的。

      風衷立即取出龍桑杖走了過去,抵在她背上為她療傷。

      青玄睜眼看到她,似是鬆了口氣:「你們來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們一起出去。」

      風衷扶她起身:「出去為何要往這裡走?這可是越走越深了。」

      青玄道:「這是蓬萊山底,無路可通,唯有靠女媧大神賜予的三生鏡指引才能出去,三生鏡就在島底深處。」她朝前方指了一下,遠至盡頭處模糊可見矗立著個高台,高不見頂,四周隱隱透著青光,顯然是有結界防護。

      曦光一手攬過風衷,一手握住她手臂:「你傷得太重,我帶你上去吧。」說完御風而起,攜著她們往深處掠去,黑衣烈烈,踏風而起,直上高台。

      真正飛上去才發現這高台看似高不見頂,卻原來是障眼法,不過瞬間他們便落到了台頂。

      蓬萊山底顯然多年不曾有人來過了,這高台周圍一絲生靈氣息也沒有,台上卻纖塵不染。台頂兩丈見方,四角各有一柄青劍駐守,中央一方石案,上面嵌著面八角銅鏡,在夜明珠的照射下泛著暈黃的微光。

      曦光和風衷一左一右扶著青玄到了跟前,鬆開手,青玄站定,凝神施法。

      鏡面如水般晃動,漸漸化作一人多高,從中投出光來,直到她腳下,仿若一座窄橋一般。

     「走吧。」青玄領頭踏著光朝鏡中走去,一邊對身後的風衷道:「凡人穿過三生鏡時會揭示姻緣,不知你身上會不會有揭示。」

      跟在最後的曦光不禁朝鏡子多看了幾眼。

      風衷好笑:「種神怎麼會有姻緣?」說著一腳踏入了鏡中,光暈一閃,眼前忽然浮現出了幾個古字,她怔了怔,停下了腳步。

      曦光大步走到她跟前,那幾個字就浮在半空,懸在風衷頭頂,他一字一句念了出來:「斬鄂,凡人……」念完看向青玄,「這是什麼意思?」

      青玄看著他,眉心微蹙,有些訕訕:「意思是……與風衷有姻緣的是個名叫斬鄂的凡人。」

     「什麼?」曦光幾乎嚷了起來。

      風衷萬分錯愕:「凡人?這世上哪裡還有凡人?」

     「那定然就是不準的!」曦光沉著臉,扯著風衷手臂往前走去,她卻還扭頭一直盯著那行古字,直到完全穿過鏡子才收回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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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曦光:天吶!這攻略遊戲玩不下去了,五個神仙都攻略不了一個小種子,凡人是什麼鬼?NPC呢,出來談談人生!

        NPC:要不你們五個去攻略一下郁途?

        曦光:滾球?

        郁途:滾球?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6 05:22 PM

第52章 九齡

      穿過三生鏡後便又回到了先前所在的深山。

      山道狹窄,兩邊的樹木又分外高大,幾乎將日光遮蔽的嚴嚴實實,少了熱鬧的鳥鳴,四下安靜的只剩下了腳步聲。

      曦光擔心這陰密之處藏匿著妖魔鬼怪,當先引路,風衷扶著青玄跟在後面,一時之間竟分不清身在何處,倒覺得曦光這一路走得氣定神閑,成竹在胸。

      沒多久就見前方草木之間露出了銀髮白衣的身影,涂山十方居然等在道旁,倚著樹幹,百無聊賴地把玩著自己的髮尾。
  
      風衷不禁扯了一下曦光的衣角:「你這路走的也太熟悉了,怎麼好像知道他在這裡一樣?」

      曦光隨口道:「沒有啊,恰好遇到了而已,我記性好,這裡走過一遍就認識了。」

      青玄詫異道:「我都險些不認識路呢。」

      曦光笑了兩聲遮掩了過去。

      到了涂山十方跟前,風衷問他:「軒卿他們不是與你一起的麼,都去哪兒了?」

      涂山十方摸著自己俏生生的臉頰「嘖嘖」兩聲:「本王這麼一張臉放在你眼前,你竟還有心惦記著那三個啊?」

      風衷白了他一眼,又聽他道:「不過本王自認比起東君還是差了些。」說完甩過髮尾,飛身出了深山,直往蓬萊主島的方向去了。

     「……他居然還會誇別人啊?」風衷不禁看了一眼曦光的臉,點漆雙眸玉郎面,的確是好看的,可涂山十方這反應未免也太反常了。

      曦光若無其事,繼續往前領路:「看他這模樣,料想軒卿他們都去主島上助戰了,走吧。」

      風衷蹙了蹙眉,總覺得有些古怪。

      這條山道走到底,拐上了另一條山道,樹木稀疏了一些,風衷這才看到日已西斜,眼看著一天就要過去了,順著山道往上而行,很快就看到了那個山洞。

      涂山九齡正在洞口外來回徘徊,一眼看到曦光,急道:「你可算回來了,種子救回來沒?那可是種神,女媧大神遺脈,缺了她三界別想好了!」

     「放心吧,我好好的呢。」風衷從曦光身後探出半邊身子,朝她揮了下手。

      涂山九齡拍了一下心口:「哎喲種子,真是謝天謝地,你若回不來可叫涂山氏如何對得起女媧大神啊!」

      風衷走過去,拍了拍她的手背:「這不是回來了嘛。」

     「對了,我聽聞你借了五位神仙的精血,是不是該登仙了?」

      風衷從懷裡取出乾坤袋,從裡面拿出藍玉瓶給她看,瓶身已經又變藍了一些:「其一要等他們順利出生,其二也需要功德,兩者都做到了我才能登仙。」

      涂山九齡輕輕摸了摸玉瓶,仿佛已經摸到了她涂山氏後代的小臉一般,藍玉瓶裡窸窸窣窣響了兩聲,她更激動了,忽又冷了臉,扭頭狠狠瞪了一眼山洞:「我聽聞郁途給你下了輪迴咒?」

      風衷將藍玉瓶收了起來,匆匆走去洞口查看,郁途布下的結界還在,有被狐火燒過的痕跡,必然是涂山九齡的手筆了。

     「既然你出來了,郁途應該是被封印了吧?」涂山九齡跟過來問道,她還記著郁途偷襲青丘的仇呢,心裡氣的很,方才數次想闖進去踹幾腳封印解解氣,還沒能破得了這結界他們便回來了。

     「若是沒出意外,應當是成功封印了。」話雖如此,風衷還是不放心,特地靠近結界聽了聽動靜。

      不過一瞬,她忽而變了臉色,扯著涂山九齡連退幾步,一直到抵著山道旁的樹幹為止。

     「怎麼了?」涂山九齡話剛問完便聽到洞中一陣碎裂之聲。

      結界之內蔓延出了森森陰氣,郁途的聲音傳了過來:「風衷,你以為你一個中了輪迴咒的凡人能困得住我?」

      洞外幾人俱是一驚。

      碎裂聲越來越響,山洞震顫,漸漸的連整座山都開始震顫。

      曦光躍過來攬住風衷飛身躍上雲頭,涂山九齡晚了一步,只好拉著青玄飛上了自己的雲頭。

     「不能讓他衝出來!」青玄死死掐著手心:「蓬萊被他毀成這樣,我絕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

      風衷臉色不大好:「他能進入封印之內,一定是藉助了什麼東西,那東西可能就在封印裡,現在也許也能藉助那個出來。」

      涂山九齡皺著眉心,眼角擠出細細的紋路:「到底是什麼東西,竟連你的封印術都能破得了……」

      風衷搖了搖頭,她也很疑惑。

      山洞搖晃得愈發劇烈,眼看著就要崩塌。風衷對青玄道:「事已至此,不如將這整座島沉入海底,我再在海面結上陣法困住他。」

      青玄當機立斷:「好,封印了他我再叫執法神來好好審他,還能還青離清白!」言罷提起精神,凝神施法。

      風衷叫曦光將雲靠過去,以龍桑杖點在她背上為她療傷,免得她斷了術法。

      孤絕小島剛往下沉去,風衷身上的咒術忽然發作,手足冰冷,龍桑杖裡的生氣斷了,她半跪在雲上,被曦光眼疾手快地撈住腰身。

      風衷一手扶著他手臂,自嘲地笑了一聲,抬袖拭去額間冷汗,尚未站穩,人被一股力道拉扯,一把撰住曦光的手才不至於被拽出去。

      青玄和涂山九齡也靠近過來,一左一後幫忙將風衷拉上了雲去,術法一斷,孤絕小島又浮了上來。

      風衷渾身不受控制,那股駭人的力道不斷拽著她,她連腳都無法在雲上踏穩。曦光往前一步,用力抱緊了她,衝旁邊喊了句:「青玄,我先前請你準備的東西呢?”

      青玄怔了怔,眼神閃爍,支支吾吾。

     「快拿來!」

     「可是……」

     「快!來不及了!」曦光看了眼風衷汗涔涔的臉,愈發抱緊了她,自己都被拽著往前走了幾步,踏在雲邊,勉強穩住了身形。

      青玄只好從袖中取出了錦袋,將裡面的藥引丹丸倒了出來。

      之前曦光在元神出竅去救風衷之前囑咐了她兩件事,一是看護好他們的肉身,二便是再為他準備一枚藥引丹丸。

      蓬萊島上還有現成的,青玄回來後取了放在錦袋中,卻並不想給曦光。她知道曦光的意圖,雖然理解,卻又無法認同,東君職責重要,絕不能有失。

      本以為此事就這麼過去了,他也該忘了,沒想到他還是提出來了。

      她的手剛要遞過去,丹丸被兩根青蔥手指夾了過去。

      涂山九齡夾著那枚丹丸在眼前看了看,再看曦光,眼神與以往大不相同:「我當東君只是為了子嗣罷了,原來不只是如此呢。」她笑了笑,手指一鬆,丹丸落了下去,丟在深山樹影裡不見了蹤影。

     「你這是做什麼?」曦光心中一沉,若非抱著風衷,只怕已經追下去找了。

     「三界已經這樣,不能再沒了東君,否則人間依然沒救。」

     「呵,我乃天神,不是凡人,冥府禁錮不住我。」

     「那你也不能承擔輪迴咒。」

     「說得對。」風衷一臉汗水,低低應和了一聲,忽然鬆開了撰著曦光的手,另一隻手執著龍桑杖在眼前揮了一下,抱著她的曦光被震退,她頓時被拉扯著拽了下去,摔在洞口,肩頭撞在結界上像是靠到了水面,往裡面融了進去。

      曦光想追來,面前狐火一揚,不禁慢了一步。涂山九齡搶先衝了下去,落地時風衷大半身子已被拽入山洞,她扯著風衷的胳膊,也跟著被拉了進去。

    結界幽光一閃,恢復如初。

      風衷摔在洞裡,四周還浮著鬼火未滅,整座山洞都藍幽幽的。那圓球一般的封印躺在角落裡,上面開了數道裂口,眼看著就要被掙開了。

    她爬起身來,擋在涂山九齡身前豎下龍桑杖,藤蔓滋生出去覆蓋住封印,但很快就倏然消彌不見,她撐著龍桑杖僵硬著冰冷的身子無法動彈,輪迴咒始終在干擾她。

     「哢哢哢……」接連三聲脆響,封印裡陰氣不斷鑽出,絲絲縷縷聚集起來拼成了人形,郁途完好無損地出現在她們眼前。

    「九齡也在,巧的很。」郁途負於身後的那隻手移到身前,手中托著方君夜的畫卷,「我已取到我要的東西,既然你來了,那便送風衷一程吧,我這便領著她入冥府去了,這次是真正的冥府。」

      風衷眼睛盯著那畫卷,腳下已自發地往他面前走去,然而剛邁出幾步便邁不動了,周身亮起一圈微芒,她低頭一看,腳底下布著個陣法,似個古怪的圖騰,細細一看,正是涂山九尾的圖騰。

      這陣法她不陌生,是以前涂山九齡下在她身上的,當初正是靠著這陣法她才認出了小黑的魂魄。

      涂山九齡在她身後發出一串笑聲,聲聲悅耳:「送她?把種神送入冥府,這豈是涂山族人能做的事?」

      郁途不屑:「我以元神為代價才施出了這輪迴咒,你這陣法頂多只能挽留她片刻罷了。」

     「你也太小瞧我們涂山族的陣法了,片刻已經夠了。」涂山九齡在身前布了結界,站到風衷背後,一手搭在她肩頭,忽而用力一扣。

      陣法光芒愈發亮了一些,風衷身上涌入一陣溫熱綿力,引著沉沉死氣往外而去。她震驚地扭過頭,那死氣已經順著涂山九齡的手臂蔓延過去。

      從不知道這陣法還有這作用,風衷被禁錮地無法動彈,竟連話也說不出來,眼睜睜地看著黑沉沉的死氣進入了她體內。

      郁途一掌拍在結界上,涂山九齡身心一震,強忍下去,一手理了理鬢髮,冷哼道:「現在知道急了?當初你入侵青丘時,我就該好生教訓你了。」

      郁途盯著她身上越聚越多的死氣:「你教訓我的代價未免太大了些吧?」

      涂山九齡懶得理睬他,將下巴擱在風衷肩頭,低低笑道:「種子,我終於知道為何我至今還沒沉睡了,就是為了等你啊。你是女媧大神留給世間的希望,怎麼能入冥府呢?人間還等著你拯救呢,可我不一樣,我已經煩夠了,族裡那些小崽子就不說了,光是秀秀就讓我夠頭疼的了,我早就嫌棄這世間了。」

      風衷臉色焦急,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涂山九齡沒了力氣,緩緩坐了下去,握住風衷垂在身側的手,忽然笑道:「你看這樣像不像以前,你剛出生那會兒我也這麼牽過你的,如今怎麼顛倒了呢?」

      風衷記得,她出生七日便長成了少女,前七日一日一變,幼童模樣時,剛成年的涂山九齡跟著母親來看她,牽著她的小手在母皇山裡走動,一路呵護備至:「哎喲慢點慢點,別摔著……」

      第二次見面時她已成少女模樣,涂山九齡輓著她的胳膊抱怨:「我母親總說我沒出息,管不了涂山族,唉,煩得很!管什麼嘛,我才不想擔那些個責任,恨不得一頭睡過去才好。」說完自己哈哈大笑。

      風衷也忍不住笑了:「可是女媧大神說哪怕只是個凡人,生來也有自己的責任,你便忍忍吧。」

      現在這個當初口口聲聲說著最不願承擔責任的涂山九齡卻為她承擔了最重的責任。

      郁途隔著結界冷冷道:「休怪我沒提醒你,這輪迴咒可是解不掉的,哪怕你是有數千年道行的狐仙,我也照舊可以帶你入冥府。」

     「呵,口氣忒狂,當老娘是普通凡人不成?」涂山九齡坐正身子,忽然閉眼開始施法,周身狐火纏繞,悉數往郁途身上燒去。

      郁途渾身浴火,退到角落邊被陰氣層層覆蓋才滅了火勢,身上雖沒什麼,心口卻是劇痛,元神又受了重創,便知她已用盡全力。

      看來她是打算帶著輪迴咒沉睡了。

      涂山九齡歪了歪身子,忙又握住風衷的手才穩住,她捏了捏風衷的手心:「種子啊,一定要恢復人間,這是我最後的心願了,我知道你能做到的,我一直等到今日,家母沒了,上古神們一個個亡歿了,你不能放棄,不能啊……」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陣法裡的光芒也淡了下去。

      結界顯出弱態,郁途忍著傷靠近,被陡然一陣生氣震開,風衷坐在地上,懷裡攬著涂山九齡,一手緊緊握著豎在地上的龍桑杖,手背上幾乎凸起青筋。

     「唉,你這是什麼眼神,別擔心。」涂山九齡靠在她肩頭,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我早就想好生睡個覺了。」

      洞外的曦光終於衝破了結界,剛要進去,聽見一聲巨響,抬頭便見洞頂被穿出了一個豁口,郁途飛身而出,一接觸日光便以陰氣層層覆蓋了自己,白袍之下一手握著方君夜的畫卷。

      青玄不甘心地追了上去,曦光想喚她已來不及,連忙進洞,就見風衷攬著涂山九齡坐在地上。

     「她……」

     「沉睡了。」風衷頓了頓:「永久的。」

      曦光怔了怔,走過去攬住她肩頭。

      洞外傳來急促的鈴鐺聲,接著便是一聲嗚咽,涂山秀秀捂著嘴蹲了下去,身後緊跟而至的涂山奉頓時白了臉。

      風衷垂下頭去,額角抵著涂山九齡的銀髮,三界故人凋零,如今又少了一個。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6 05:32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5 01:25 AM 編輯

第53章 餵食

      夕陽將隱,正對著蓬萊主島的東海海面上陰氣彌漫,遮天蔽日。

      郁途遠遠掠來,遙遙一指,陰氣當中開啟了冥府入口,他迅速閃了進去,驀然跌倒,一口血吐了出來。

      青玄一路追蹤而至,抓住時機便提劍刺了過去。

      郁途早有所覺,轉頭掀來一陣狂風。

      青玄被風卷下了雲頭,身上傷勢牽扯,神力難續,直往海中落去,忽聞一聲青鳥鳴聲,背後落下一道身影,穩穩接住了她,氣息分外熟悉,她轉頭一看,果然是青離。

     「你、你怎麼回來了?」青玄白了臉,知道他又要像往常那樣罵她了,這次她可是闖了大禍了。

     「回頭再與你算賬!」青離扶她站穩,冷眼望向郁途:「冥神這些年偽裝的可真是好啊。」

      一直以來天界上下都很敬畏冥神,他從上古時起便寄身冥府,千萬年浸身於陰沉之中不見天光,連模樣都變得不人不鬼,卻將冥府治理地井井有條。也正因此,青離向執法神言明凶手可能來自冥府時,心中都還存著疑慮。

      執法神帶著他去了天界懸鏡前,將冥府近來的情形都翻看了一遍,發現除去上次登天錄名之外,冥神就沒離開過冥府半步,的確安分守己的很,若非現在親眼所見,青離真的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郁途隨手一抹嘴角血跡,扶著入口冷笑:「過去我從未偽裝,如今也不過是順應天意。天界已經頹然不比當初,如今能自保就不錯了,已無足夠神力再掌管三界了。」

      青離不禁變了臉色:「休要危言聳聽!」

      郁途幽幽盯著他,周身陰氣纏繞,身形忽然消隱不見。

      青離擋在青玄身前,四下環顧,渾身戒備,忽覺背後一陣陰寒,轉頭便對上郁途眼中幽藍鬼火。

      斜刺裡忽然挑來一劍,擋開了郁途的襲擊,軒卿白衣如蝶,劍光如電。

     「是你!」青玄認出他是跟曦光一起結陣的神仙,精神一振。

      青離卻很詫異:「你是……」總覺得這少年有些眼熟。

      陰氣一卷,郁途迅速退出了二人範圍,耳中忽聞一聲琴音,心口一痛。

      遠處海潮洶涌而來,浪頭上盤膝坐著不合老祖,任憑驚濤駭浪,他手下撫琴分毫不亂,破開陰氣而至,邪氣張狂。

      背後「嘩」的一聲,浪頭更大,他側頭一瞥,玄甲凜冽的敖十三長槍刺了過來。

      又是這幾個莫名其妙的神仙!郁途忍著傷痛,往入口退去,卻見入口旁站著銀髮發白衣的涂山十方,長長的髮尾隨風擺舞,手中玄鐵摺扇唰的展開,朝他襲了過來。

      青離立即上前助陣,他是偷跑回來的,執法神一定會追來,只要拖住冥神,待執法神趕來看到眼前情形,冥神一定脫不了罪行。

      郁途被圍攻地難以脫身,數次想接近入口都未能得逞,抬手籠罩陰氣於周身,俯身一掌拍在海面,海水分開,裂出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陰沉煞氣漫了出來。

      幾位神仙接連避開煞氣,他迅速衝進了入口。

     「他竟能將這煞氣收為己用?」青離不可思議地看著冥府的入口,這可是極魔邪物啊。

      雲頭上的青玄忽然驚呼了一聲,幾位神仙望過去,海岸邊上忽然延伸出粗壯的藤蔓,直往冥府入口而來,白衣黑髮的風衷持著龍桑杖飛快地踏著藤蔓朝郁途奔來。

      郁途已經到了極致,接連吐了幾口血,抬頭時風衷已經到了跟前,龍桑杖豎在他面前,生機勃然大盛,震得他摔進入口才停。

      風衷額間點了靈血,煞氣就在兩側卻未曾靠近,她一直衝到入口,郁途連忙攏起陰氣聚為結界,她的龍桑杖狠狠刺了上去,郁途受震,又吐出口血,隔著結界盯著她,氣喘吁吁。

      風衷的眼神比他更冷,一下一下刺著結界。

      沒了輪迴咒的壓製,她的生氣便回來了,渾身怒氣,氣勢更勝。

      郁途按了按懷間的畫卷,手心貼在結界上以神力加以封固:「那是九齡自己選的路,你們一個個都還做著繁榮人間的痴夢,是時候醒醒了,凡間除你之外一個凡人都沒有了,為何還要顧念這無用的人間!」

      風衷手下一頓,雙眼隱隱泛紅,朝著他手心又重重刺了下去,結界裂出一道紋路,郁途捂著手心退後,嘴角溢出血絲,深深看了她一眼,倏然將陰氣卷住自己,消失不見。

      煞氣回歸溝壑,合攏恢復為海面,陰氣也全部散去。

      風衷單膝跪在藤蔓上,撐著龍桑杖粗喘,忽然一頭歪倒,栽入了海水裡。

      軒卿掠過來撈起了她,迅速朝孤絕小島的方向掠去。

      青離往陰氣消失的方向追了幾步,緊緊撰住手心,功虧一簣!

      風衷是趁曦光不注意跑走的,曦光想以神力催醒涂山九齡,始終沒有效果,正惆悵間,她忽然就衝出了洞外。

      山洞之中,涂山秀秀已經哭暈在涂山奉懷裡。沉睡雖然不是死,但永久沉睡意味著元神和身軀都回歸了自然萬物,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她自然傷心。

      曦光心裡也不好受,出了深山,等在海岸邊,軒卿抱著風衷落在了身前,白衣上纏繞了些許煞氣,必然是剛才沾染上的,恐怕那三個也一樣,如此便需要休養了。

      他脫了黑衣,裹住風衷抱在懷裡,閉眼催動術法,軒卿體內的元神悉數進入了他本體之中,身形一閃便消失不見了。

      遠處傳來了青離的聲音,曦光不想被他瞧見風衷在自己身邊,飛身入了深山。

     「什麼,他們都是來幫種神的?」海面上的幾位神仙忽然消失不見了,青離只認識那給種神借過血的敖十三,卻連句話都沒說上。他想追著風衷去看看情形,卻聽青玄說那幾位神仙都會護著風衷,叫他不用擔心。

     「是啊,」青玄又道:「這次還多虧了涂山一族和東君。」

      青離蹙眉:「曦光也來了?」

      青玄說完才想起曦光之前與她說過,能不與青離提到自己就別提,八成是為了風衷,便閉嘴不言了。

      青離以為她傷又犯了,握住她胳膊,冷哼道:「傷得這麼重還震碎心脈,真是愈發的能幹了,就憑你也能護得住蓬萊?」

      青玄垂下頭咬著脣不做聲,散亂的發絲貼在鬢邊,臉頰上還沾著塊血跡,青離沉著臉,終是忍下了指責。

      主島上遍布著羽族弟子的屍體,青離掩住情緒,按著雲落了下去,對青玄道:「你不是說涂山族人也來了?去看看他們情形如何了,這裡有我。」

      青玄猛地抬頭:「你不回天界了?」

      青離道:「冥神跑了,執法神不會相信我的話,回去也沒用,我要留下來重整蓬萊。」

     「那執法神追來怎麼辦?」

     「到時再說。」他走過去一一檢視那些屍身,「這些弟子當中或許有元神尚未全滅的,可以封存起來,他日種神若是恢復神力,興許他們還能以鳥身生還。」

      青玄登時雙眼一亮:「真的?」

      青離怒道:「連這都不知道還敢獨自撐著蓬萊,你也好意思!」

      青玄連忙避開他怒目,乘雲往孤絕小島去了。

      剛至深山洞口,一眼看見涂山奉走出了洞來,打橫抱著涂山秀秀。

     「島主來了正好,」涂山奉仍很沉穩,朝洞內看了一眼:「我們貿然做主將我族族長沉睡於此島,還請見諒,我這便帶著其他族人回青丘去了。」


      青玄睜大了雙眼,匆匆走入洞中,果然看見洞上地面正緩緩合起。

      曦光立在一旁閉眼施法,身上只著了素白單衣,於洞中布上了結界。此後只要日光照著此山一日,結界便會生出靈氣護住涂山九齡的元體。

      風衷靠在一旁睡著,濕透的天衣已被神力催乾,身上蓋著曦光的天衣。

      想起方才她與冥神拼命的架勢,青玄立即就明白了:「莫非涂山族長是為了風衷才……」

      曦光頷首,撿起角落裡的封印,走到風衷跟前,彎腰將她抱了起來,對青玄道:「我也該走了,蓬萊若有任何情形都可以去扶桑樹告知我那兩條青龍。」走出洞口,窮奇顫巍巍地跟來了腳邊,被他提著放在風衷懷裡一併抱著。

      青玄仍望著洞中地面,那個語笑嫣然地威脅著說要吃了她的涂山族長居然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等她再轉過頭來,曦光已經消失不見了。

      風衷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感覺臉頰微微的麻癢,睜開眼發現天已經黑了,頭頂月光透亮,自己正躺在曦光懷裡,他的身上只穿著單薄的一件白衫,垂在胸口的黑髮隨著風一直拂著她的臉頰。

     「醒了?」曦光托著她坐起來,趴在她腳邊的窮奇頓時昂起了腦袋,「噗嗤」叫喚了一聲。

      風衷這才發現他的黑衣就披在自己身上,渾身都像是被一層暖融融的日光曬著。

      背後是樹幹,面前燃著一堆火,月色之下周圍一片朦朧的樹影,聽不到海潮之聲,顯然已經出了蓬萊仙境了。

      她輕輕啟脣:「九齡……」

     「放心吧,我走時都安排好了,蓬萊也不用擔心,青離回來了。」

      風衷想問的都被他說了,攏了攏衣裳,伸出龍桑杖點在窮奇背上為它療傷。窮奇似乎舒坦了許多,往她跟前挪了挪又趴下。

      她收回龍桑杖,伸手入懷,取出乾坤袋,封印早已被曦光收在裡面。她拿出來重新封印穩固,托在手裡看著,面如沉水:「郁途如今一次比一次強盛了。」

      曦光故作輕鬆道:「不用擔心,你很快便會成仙了。」

     「成仙需要功德,我至今也未能改變人間分毫,根本毫無功德。」

     「誰說的,你為天界留下了新生的神仙,這便是功德。」

      風衷沒做聲,天界這麼多年都不管人間,定然是因為大不如前,留下新生神仙是不是能扭轉頹勢,她也不敢斷定。

      曦光正色:「怎麼,你泄氣了?」

      風衷冷笑一聲:「不,別說我成了凡人,就是成了螻蟻,也要得回神力恢復人間,何況如今我還帶著小黑和九齡的期許。」

      曦光早知她百折不撓,微微笑著撩開她額前的髮絲:「這才是種神。」

      風衷將封印收起來,順手取出了藍玉瓶,瓶身上的藍色又深了一分,在月光下照出其中五團小小的影子。

      忽然瓶中微芒一閃,裡面五個小團子像是醒了,窸窸窣窣地發出聲響,有兩個甚至還蹦躂了一兩下。

      曦光看見,靠了過來:「怎麼了這是?」

      風衷道:「也許是餓了。」

     「啊?還未出世也會餓?」

     「雖未出世,但他們也需要滋養,藍玉瓶只能孕育他們生長,無法補給,他們自然會餓。」

     「那……那他們吃什麼?」曦光居然有些手足無措。

      風衷愣了愣:「我也不知道。」

     「什麼?」

     「我以前從未借過血,也未用藍玉瓶孕育過後嗣,自然不知道。」風衷想了想,咬破手指滴了滴血進瓶中。

      二人四目湊在瓶口,幾乎要額頭相抵,裡面光芒閃了閃,血跡淡去,不僅沒叫他們安分,反倒惹得其他團子一起蹦了起來。

      曦光拍了一下額頭:「對了,他們繼承的是元神之力,可能是要神力滋養。」說著一擼衣袖,手掌凝起神力,緩緩推送入瓶中。

      這下瓶中沒了響動,五個團子安分下來了。

      風衷看了看他:「沒想到你的神力竟對他們五個都有用。」

      曦光立即推開玉瓶,哼了一聲:「我也分不清哪個是我孩兒了,叫另外四個佔了便宜。」

      風衷皺眉:「難道要我把那四個叫來輪流餵他們神力不成?」

      曦光眼珠一轉,又將玉瓶取了回來:「也罷,這也是造福三界,我多餵幾口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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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龍大:東君昨天不高興。

        龍二:為啥?

        龍大:他發現種神的姻緣是凡人,以為讀者會幫他聲援的。

        龍二:然後呢?

        龍大:然後好多人哈哈哈了他。

        龍二:←_←

        龍大:今天東君做了奶爸,大家別哈哈哈了吧。

        龍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曦光:…………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6 05:40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6:05 PM 編輯

第54章 能幹

      神仙壽命無盡,但生長速度也比凡人緩慢的多,五個團子開了食便意味著他們正茁壯成長著,並且此後會越長越快。

      這是他們第一次開食,胃口有點大,曦光耗了不少神力,有些疲倦,後來一手撐著額頭,一手攬著藍玉瓶就倚在火堆邊睡著了。

      風衷湊過來取過藍玉瓶時他還用手拍了拍:「乖,乖……」結果沒拍到瓶子上,拍在了風衷手背上,還撰在手裡摸了摸,睡顏很是滿足。

      風衷耐心地等他表達完了父愛,輕輕抽出手將藍玉瓶收好,在他身邊躺了下來,望著月亮發呆,心裡還惦記著涂山九齡。

      直到月色泛白,她才終於抵不住睡著。

      第二日一早是餓醒的,坐起身來,曦光還在睡著。她不知道這是他先前對付郁途元神消耗太過的緣故,只以為他是消耗了神力,將身上的黑衣脫下來蓋在了他身上。

      窮奇也醒了,噗噗地哼著,爪子刨著土,大概是看出風衷身體好轉了,又撲過來撓她的衣擺。

      風衷一看就知道牠也餓了,拍了一下它的腦袋,招招手,握著龍桑杖起身,輕手輕腳地繞過已熄的火堆,窮奇立即跟了過來。

      周圍樹木叢生,定然還在東方祥瑞之地,但這裡也沒什麼活物出現,一人一獸走了許久,連個果樹都沒瞧見。直到出了昨晚休息的山坡,才終於發現前面有條小河。

      風衷走去河邊,喝了些水,凝視著漾開的波紋,等到水面平靜,看見水裡映出的臉又瘦了一大圈,這幾日沒睡好,眼下布了很重的一層青灰。

      窮奇在旁伸著舌頭舔了幾口水,身上的傷受了龍桑杖的治癒已然大好,但此刻皮毛上還沾著些乾涸的血漬,牠便乾脆噗通一下跳入河中洗起澡來。

      風衷正撩著水往牠身上潑,身後一陣輕響,鼻間嗅到了神仙氣息,轉頭一眼看見濃眉大眼的岐雲,身上墨綠的衣裳被朝光一照,隱隱生輝,奪目地好似一隻綠孔雀。

     「種神原來不在湯谷了,小仙可是找了您許久了。」岐雲笑呵呵地向她見禮。

      風衷站起身來,甩了一下手上水珠:「找我有事?」

      岐雲走近兩步:「天帝讓我來問問種神借血的進展,為保種神順利登仙造福三界,他老人家提議您最好迴天界去待段時日。」

      風衷心思微動,天帝又不是不知道種神的職責,除非人間昌盛繁榮,否則種神衹能行走於人世。何況成仙本就需要在世間行善積德,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等她在天上待段時日再下界,人間情形豈不是更糟?把她接去天界享福坐等成仙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是天帝想得出來的。

      她似笑非笑:「哦?那天帝是不是還說我去天界後就住在你府上啊?」

      岐雲一見她眼神便知道自己那點小計倆被她看穿了,訕笑著搓了搓手:「小仙的確是有這麼點私心,但天帝關心種神成仙之事是真的,為了種神還特地重啟了懸鏡對人間的監管呢。」

      風衷蹙著眉心:「原來懸鏡早已不照看人間了?」

      岐雲察覺出她有些不悅,連忙解釋:「懸鏡也是需要神力支撐的,以往凡間都沒凡人了,天界也沒有必要耗費神力來維持其照看人間,不過如今種神現了世自然就不同了。」

      風衷又問:「既然重啟了對人間的照看,這些時日天帝就沒看到人間的情形?」

      岐雲道:「看到了啊,除去中部往西一帶有妖獸出沒之外,人間一切如常,不過天帝還是叮囑了小仙要多來探望種神情形,所以小仙這才來叨擾了。」

      風衷心中沉重,懸鏡自上古天庭初立便懸在凌霄寶殿正中,由天界神力支撐,可以照看三界情形,也是天界執掌三界的證明,可是如今人間的情形已經照不出來了,果然天界衰微了。

      她抬頭望瞭望天,先前沒覺得,此時再看,天似乎已經離地已越來越遠了。

      岐雲順著她的視線望了一眼,以為她是不想去天界,忙道:「種神想待在哪裡都好,只要准許小仙留在身邊侍奉便好。」

      自那意識告訴他種神不止借一個神仙的精血,他便按捺不住了。

      風衷想了想:「既然要侍奉,那便先去找些吃的來吧。」

      岐雲當她是同意了,喜不自勝,忙不迭應下,轉頭便往林中深處跑去。

      等他走了,身邊冷不丁冒出了曦光的聲音:「呵,我睡了一覺你就多了個侍從了。」

      風衷轉了轉頭,沒見到他身影,便知道他是用了隱形術。她席地坐下,撫了一下衣擺:「省的我跑腿了,先使喚他一下再說。」

      窮奇穩穩地蹲在她身邊,翹首以盼。

      風衷的衣擺上忽然憑空拋來個幾個果子,她知道是曦光弄來的,拿起一個擦了擦咬了一口,耳邊聽到他幽幽地道:「不準帶他上路啊。」

      風衷覺得他這語氣似有些賭氣的意味,故意道:「看看再說吧。」

     「看什麼看?天帝是叫敖十三照看你的,他這手下敗將會得到天帝的叮囑?無非是耍花招罷了!」

      這可不是虛言,敖十三拔得比試頭籌後又得了借血的機會,天帝的確叫執法神傳了這麼句話給他。

      何況曦光早就懷疑敖十三中咒跟岐雲有關,心裡對他有氣的很,遲早要教訓這小子,豈會叫他得逞。

      偏偏風衷不喜歡敖十三那膩歪模樣,又咬了一口果肉,含糊不清地道:「那還不如考慮岐雲。」狗腿的比好色的好。

      這話一說,她的手指就被撰住了,吃了一半的果子就靠在嘴邊,死活送不進嘴裡,她乾脆湊過去把果子叼了過來,卻咬到了曦光的手指,他先嘶了一聲,又哼了一聲。

      岐雲恰好回來了,手裡拎著只野味,竟然都烤熟了,大約是趕得比較急,還有些喘,一眼看到風衷在吃果子,連忙將野味送了過來:「種神請用。」

      風衷指指旁邊窮奇,他怔了怔,只好將野味又送去了窮奇面前。

      窮奇早就餓了,搓著肉爪撲了過去,忽聞一聲低咳,牠轉頭朝風衷身邊望瞭望,再扭頭,一爪子就將野味揮開了,憤怒地「噗嗤」了兩聲,一臉嫌棄地背過身去。

      岐雲轉頭四下看了看,仿佛聽見了低咳,又懷疑是不是聽錯了,回頭看到窮奇這模樣,不禁驚訝:「連肉牠都不吃啊?」

      風衷瞥了一眼空無一人的身旁:「也許是你找的東西不合牠胃口呢。」

      岐雲反應迅速,立即道:「這裡沒什麼吃的,不如小仙隨種神上路,去別處再好好找一找。」

      風衷剛要說話,耳邊被吹了口氣,曦光的下巴擱在她右邊肩頭,幾不可聞地說了兩個字:「不準。」

      她抿抿脣,對岐雲道:「要跟著我倒也不是不行……」

      話未說完,曦光整個人都貼了上來,牢牢扣著她的腰,脣貼在她耳邊又說了遍:「不準。」

      風衷用力掰著他扣在腰上的手,死活掰不開,倒惹得岐雲眼神古怪:「種神這是在做什麼?」

      她眉頭跳了一下,按著腰揉了兩下:「沒什麼,剛吃了果子,消消食罷了。」

      手下正是曦光的手背,被她揉了這一通,他低笑了兩聲。

      岐雲走過來要扶風衷:「種神請起身吧,您要去何處,小仙這便隨你上路。」

      手剛伸過去,她的身形忽然往後移了一下,仿佛被什麼拽開了一般,岐雲一愣,當她嫌棄自己,訕訕收回了手。

      風衷此刻整個人都被曦光扣在懷裡,他的下巴又移到了她左邊肩頭,低低道:「你帶著他我就走,自己餵孩子去吧!」

      岐雲轉著頭嘀咕:「奇怪,為何總覺得有人在附近說話?」

      風衷在曦光手背上狠狠掐了一把,他便在她肩頭輕輕咬了一口,互不相讓。

      僵了片刻,到底還是風衷讓了步,任由他扣著自己,抬頭看著岐雲,將先前要說的話說完:「你要跟著我也不是不行,我正要去東北方找那煞氣的源頭,正缺個打頭陣的。」

      岐雲頓時後退了一步,自覺失態,臉上又堆出笑來:「種神為何要去那地方,您現在是凡人,不可接觸那極魔邪物啊。」

      風衷道:「那就算了,與其跟著我,你倒不如費些心思盯著冥界,那也算幫我了。」

     「冥界?」岐雲一愣。

      風衷「嗯」了一聲,拍了一下腰上的手。

      曦光聽了她說的話可算安分了,那手鬆了鬆,她終於得以起身。

     「哦!對了,你先前不是問我借血的進展?」風衷朝岐雲幽幽一笑:「我已經借夠了。」

     「……」岐雲頓時目瞪口呆。

      身前忽起狂風,風衷眼前什麼也看不清楚,身子被撈了起來,等到再看清東西,人已經落在雲上,朝下方一望,早已看不到那片林子和那條小河。

      曦光這時候才顯露了身形,身上黑衣尚未穿戴齊整,衣襟敞露,隨手一攏,往身邊望去,窮奇被他帶走前居然還把岐雲的那野味給順來了,正暗搓搓地縮在雲邊埋頭啃咬,忽然抬頭看到他的眼神,又一把丟開。

      曦光蹲下來順了順牠的毛,從那野味上扯下塊沒被咬過的好肉遞給風衷,這才道:「沒事,現在你可以吃了。」

      沒得罪給牠獵食的黑衣獵人就行,窮奇放心了,「噗嗤」一聲,一頭撲在了野味上大快朵頤。

      風衷盤膝坐下,接過那塊肉,左右望瞭望:「這是往北方去的?」

     「是啊,你不是說要去找那煞氣的封印?」

      風衷點頭:「郁途如今竟能將煞氣收為己用了,我肯定要去看看。

      曦光道:「他大費周章就為了奪走君夜的畫卷,我自然也要去一探究竟,那地方我去過多次,熟悉的很。」

      風衷料定他是為甘淵神女去的,怕惹他難受,也沒多問。

      很快天邊變了顏色,沉沉紫黑,下方一片昏暗,幾乎分不出是早是晚。

      曦光按雲落地,風衷當先躍了下去,卻險些被風吹得摔倒,眼前是一片漫無邊際的荒野,到處都是飛沙走石,叫人睜不開眼。

      她用手護著雙目,透過指縫看見遠處有一座若隱若現的高台,四周豎著高柱,隱隱有神光相護。

      曦光走過來道:「就是那個。」

      風太大了,風衷連往前邁步都困難,身形搖搖晃晃,窮奇也扒拉著她的衣擺怕被吹走。

      曦光拉著她的胳膊往自己肩頭一搭,將她背了起來,一手撈起窮奇,一手托了托她,邊往前走邊道:「你看你看,帶什麼岐雲,岐雲有我能幹?」

      風衷摟著他的脖子,擔心被沙子迷住眼,埋著臉窩在他頸邊,低聲道:「好好好,你能幹,你最能幹。」

     「哼,這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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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曦光:想跟我爭寵,不知道我現在父憑子貴啊,切~

        龍大:東君這要在人間絕對是做皇后的命啊!

        龍二:等等,東君是皇后,那我倆是啥?

        龍大:噫~細思恐極啊……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6 05:58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5 01:25 AM 編輯

第55章 載體

      離得遠看不出來,走近了才發現那所謂的高台根本就是一塊巨石,呈圓形,通體玄黑,直聳入雲,似從天而降一般。

      風衷窩在曦光頸邊半眯著眼細看,高台周圍石柱間隔圍繞,恰好一共十根,大概當初十位上古神正是盤坐於此石柱之上用這玄黑的巨石壓製了煞氣。

      她咬破指尖,以血點在眉心,又撥過曦光的臉,在他額間點了一下,就連窮奇背上都被她點了點,這才嘬了下手指,指尖瞬間自癒。

      曦光扭頭看她,額間血跡像是點硃砂痣,他面容竟更加俊朗了幾分:「創世神的血的確厲害,但這裡已經是煞氣來源,你肉體凡胎,還是得多加留心。」

      風衷抬手擋著風裡的沙子:「放心吧,我會小心的。」

      說話間已到了一根石柱之下,因為有神光守護,呼嘯的狂風無法靠近這裡,頓時就安靜下來了。

      風衷從曦光背上跳下來,繞著那巨石高台查看,這東西直嵌土下,不知多深,十分嚴密,一絲煞氣也感覺不出,哪裡有他們先前描述的那般嚴重?

      窮奇在周圍繞著柱子轉悠,似乎還覺得這裡挺好玩。風衷從腰間抽出龍桑杖,催出生氣,一點一點探過那高台和地面的接口處,一切如常。

      曦光與她並肩前行:「我查看過多次了,什麼異常也沒看出來,封印也完好如初。」

      風衷還是繞著那高台探尋了一圈,果然沒有異樣。

      那就怪了,既然如此,郁途所用的煞氣是從何而來的?

    正  疑惑著,她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往前一傾,懷裡的乾坤袋飛了出來,落在地上,結口的帶子都摔散了。

      風衷連忙彎腰去撿,裡面有東西滾了出來,直往遠處滾去,竟是那封印,像是被什麼牽引,滾去高台邊時,地上忽然開了個豁口,封印掉了進去。

      豁口立即收攏,她心中一緊,趕緊跑過去,曦光搶先飛掠過去,一鞭甩過,日火圍著豁口燒了一圈,不再繼續收攏了。

      他將風衷往邊上推了推:「我下去把封印撿回來,你就在這裡。」說著便躍了下去。

      風衷將龍桑杖豎在豁口邊上,生氣滋生進去,可以幫他一二。

      等了許久也不見他出來,她有些擔憂,湊近豁口喚了一聲:「曦光?」

      沒有應答。

      她一把拔了龍桑杖,躍入了豁口裡。

      豁口竟很深,她這一躍直接摔在了地上,身後窮奇「噗嗤」一聲,也跟了下來,上方豁口忽然合攏,四下頓時陷入黑暗。

     「曦光?」風衷嗅到了他的氣息,小聲喚了一句,撐著龍桑杖站起來,肩頭被人自後扣住,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直將她往後拖了十來步才站定。

      曦光貼在她耳邊低低說了句:「別做聲,看前面。」

      風衷望過去,封印就躺在那裡,絲絲縷縷的煙霧彌漫了出來,周圍景象有了變化,頭頂上方居然露出了一輪圓月,隱隱透著微紅。眼前是條空無一人的街道,兩側齊整地建著房屋,卻毫無人氣可言,有的屋頂上還生出了雜草,荒涼的很,只有零星兩三戶亮著燈火。

      忽從遠處鑽出了一群妖魔,怪叫著往住戶屋舍裡撲去,頓時傳出一陣驚慌失措的哭聲。

      風衷知道這是幻象,卻還是忍不住握緊了龍桑杖。頭頂仙氣緲緲,忽有一群神仙從天而降,為首的正是一襲紅衣的方君夜,二話不說便率先衝了過去,妖魔鬼怪頃刻間被斬殺殆盡。

      方君夜就近飛身上了屋頂,四下觀望,周身劍氣尚未收起,氣勢凜凜。

      一個神仙飛身過來,向他抱了抱拳見禮。

      方君夜冷冷道:「入口處如何了?」

      那神仙道:「蛟龍族的十三郎守在那裡,已斬殺了近百妖魔,暫時不會再有妖魔竄入人間作亂了。」

     「那就好。」方君夜望瞭望天,收起了劍氣:「首戰已畢,回天界復命吧。」

      諸位神仙齊聲稱是,乘雲而去,頃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前景象消彌,風衷這才聽到曦光道:「這應當是君夜的記憶,當年凡人快絕跡時,混沌界妖魔趁機竄入凡間作亂,君夜帶領天界神仙下界斬妖除魔,共十六戰,這便是頭一戰。」

      風衷恍然,一到這地方封印就被扯了下來,方君夜果然與煞氣有關聯。

      眼前景象又變了,一燈如豆,紅紗垂帳,方君夜坐在榻邊打坐,閉著雙眼,臉色蠟黃,額上全是汗水。

      旁邊走來個身段窈窕的女子,手裡捏著塊濕帕子,輕輕給他擦了擦汗水,忽然捧著他的臉道:「你還記得我嗎?」

      方君夜眼睛都不曾睜開一下:「不記得。」

     「是啊,你飛升這麼多年了,怎麼可能還記得我,我都投胎輪迴幾世了。」

     「投胎前你該喝忘川河水。」

     「我喝了,可還是記得你。」

      方君夜睜開雙眼,忽然起身就走。

      女子拖住了他的手,靠過來抱住了他,又墊著腳來吻他,一手抽去了他的腰帶。

      方君夜被她拖去了榻上,倒在一處,紅紗帳輕輕搖晃。

      耳邊聲音越來越曖昧,風衷側過了頭,卻感覺到了曦光的呼吸,就貼在她鬢邊,隱隱有些粗重,那隻扣著她的手也愈發用了力。

      忽而一聲響動,風衷再扭頭望去,方君夜揮開了那女子,整衣起身,冷著臉往外走。

      女子攏著衣裳隔著紗帳低聲道:「我算出你今晚必有災禍降臨,這樣都攔不住你,那只能認命了。」

     「除魔衛道本就是我責任,有災禍又如何。」方君夜風一般掠了出去。

      風衷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曦光低聲道:「應當也是下界時候的事,君夜這小子藏得真深,居然還有這麼段風流往事,他還沒登仙時,可能與這女子的前世有過情緣吧。」

      景象裡的方君夜已經掠到了一個陌生之處,四周火光熊熊,到處是妖魔,混著逃跑的凡人,四處都是哭喊,一片混亂。

      方君夜攜劍而至,一個神仙於混戰中問了句:「方上仙方才中了妖魔之毒,可好些了?」

     「無妨。」方君夜冷颼颼地丟下兩個字便上前迎戰,一路斬殺過去,忽有一個凡人男子衝了過來,他一劍揮了過去,對方應聲倒地。

     「方、方上仙……」旁邊一個神仙驚愕地看著他:「這是個凡人啊。」

     「不可能,我方才分明看到他身上極惡的邪氣。」方君夜上前一翻那屍體,眉心一皺,竟真的是個凡人。他收回手,露出袖外的手臂上忽然有了咒術的印記。

      背後一沉,一卷畫卷牢牢地系在了他身上,仿若一道枷鎖。

      有聲音盤桓在他耳邊低語:「能看出這凡人承載了邪氣,可見你是個好人選。此人乃是祭品,你殺了他就中下了詛咒。我現在將他寄身於此畫卷,除非你能復生他,否則你必會化魔而亡。」

      方君夜撰緊了劍問左右:「可曾聽見有說話聲?」

      諸位神仙尚沉浸在震驚之中,紛紛搖頭。

      大約是因為這是記憶,曦光和風衷卻是聽見了。

      倒是有神仙奇怪地問了句:「方上仙背上怎麼多了卷畫卷?」

      方君夜將背後畫卷扯了下來,一把揭開,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

      景象一晃,方君夜又回到了那紅紗帳垂的床榻前,那窈窕的女子臥在榻上,只看到隱約的身影:「我的占卜向來很準,我知道你會來。」

      方君夜沒做聲。

      女子掀開紅紗帳站起身來,摸了摸他的手背,順著他的手背又摸到了他手中的劍,忽然整個人撲在他身上,劍身送入了身軀。

      方君夜怔住。

     「不知我的身軀能不能復生這人。」她仰著頭看著方君夜:「這次我一定多喝幾口忘川河水,反正你向來記不得人名字,也很快就會把我忘了。」

      方君夜一手托著她的背,另一隻手裡的劍鮮血淋漓。

      畫卷自他背上輕輕解開,落在地上鋪展開來,裡面的人似乎要復生了,卻霍然一道閃電劈了下來,畫卷倏然合上,重新系回了方君夜的背上。

      又一道閃電劈過,落在方君夜身上,他鬆了懷裡的人,跪在地上,身上的紅衣滿是鮮血。

      屋頂被掀開,數十位神仙從天而降,個個都手持兵戈。

      執法神領著獬豸在面前呵斥:「方君夜,你失手殺了凡人雖觸犯了天條,但本意是為凡人除害,只要虔心認錯,領罪受罰便可,為何拒不認罪,還再殺凡人!」

      方君夜撐著劍站起身來,冷冷道:「我殺的是魔物,不是凡人!」

     「還敢狡辯!」

      方君夜眼中紅光隱隱:「天界不能為我主持公道,那我只能自己為自己討公道了。」他手腕一轉,朝面前諸位神仙襲了過去。

      十六夜戰事,多少跟隨信服他的神仙,如今都視他為邪魔外道,成了與他刀劍相向的敵人。

      封印裡的煙霧依然在溢出,景象一番一番的變化,越來越凌亂,大概方君夜的記憶也混亂了。

      最終景象穩了下來,方君夜被壓著跪在雲頭上,下方是混沌界的入口。

      執法神的聲音肅然地響起:「你殺害凡人,拒不認罪,又衝撞天界,其罪當誅。念在你多年除魔衛道有功,東君又以己身為你擔保,改為打入混沌界,切莫一錯再錯,盡早改過自新。」

      混沌界入口破開,方君夜身上邪氣四溢,冷冷地笑了幾聲,自己躍了下去。

      所有景象都消失了,封印裡的煙霧卻還源源不斷地溢出,最後就連方君夜的氣息也滲透了出來。

      風衷暗道一聲不好,連忙上前,那封印卻倏然一動,往更深處滾了過去。

      曦光拉住她的手臂:「不能再往裡了,那裡就是封印煞氣所在。」

     「可是小黑和方君夜怎麼辦?」

      曦光稍一沉吟,在她身前布了結界,飛速地衝了過去。

      過往他雖多次來這裡,卻從未這麼近的接觸過這煞氣,伏羲大神說過他的多重身易被極魔邪物侵染,若是被他母親知道,鐵定要罵他了。

      四周深沉黑暗,一絲光也沒有,曦光幻化出長鞭,甩出一道日火,照亮了眼前場景,迅疾地卷回了封印,其中已無煙霧溢出,眼前卻立著一道紅影。

      方君夜就站在他身前,紅衣如舊,黑髮披散。
  
     「曦光,我終於明白這詛咒的意義了,要我復生那凡人不過是個幌子,真正的意圖是引我墮入魔道。」

      曦光皺眉:「為何這麼說?」

      方君夜在他面前抬了抬雙臂:「這地方滿是煞氣,我卻絲毫不覺難受,反而與之互相吸引,料想當初那畫卷裡寄身的不是什麼凡人,可能正是煞氣本身,我多年與煞氣相處卻渾然不覺,如今已能與之融為一體,那咒術的目的其實是要我做這煞氣的載體。」

     「那你還不趕緊隨我出去!」曦光立即伸手去拽他,卻有煞氣竄了過來,他退後避讓,只被輕輕掃了一下,渾身一震,猶如受了重擊,口中溢出血來。

      方君夜垂了雙眼:「走吧曦光,我已走不掉了。」他的腳下被煞氣纏繞著,往後一卷,消失的無影無蹤。

      曦光立即去追,一鞭甩去,煞氣鋪天蓋地而來,勢如破竹。他的身後忽然伸來一根藤蔓,纏住了他的腰身,一把將他拽了過去。

     「快走!」風衷扶著他往後退去,躲去一旁的石柱後方,煞氣緊追而至,到跟前時石柱神光大亮,煞氣倏然退卻。

     「還好有封印在。」風衷從石柱上收回目光,問曦光:「沒事吧?」

      曦光按了按胸口,剛才那一擊很重,好似從他身上抽走了什麼,卻又感覺不出任何傷害。他搖了搖頭,將手中封印的圓球遞給她:「沒事,只是君夜找不回來了。」

      小黑的魂魄太淡,風衷擔心他受到煞氣侵害,又以生氣封固了封印,收入乾坤袋裡,朝深處看了一眼:「這煞氣已與他相融,眼下很難將他救出來,何況他似乎根本就不想走了。」

      曦光嘆了口氣:「算了,先出去再想辦法。」

      風衷望望頭頂:「可是沒出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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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曦光:老方!想不到你是這樣的老方!居然在我和小種子面前開車!

      風衷:我都沒怎麼看,你好像看得挺帶勁的。

      曦光;不不,別誤會,我只是借點經驗,怕以後帶你開的時候翻車啊。←_←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6 06:11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6:06 PM 編輯

第56章 凡人

      曦光貼著石柱站定,彈了一下手指,一團日火浮懸在眼前,照亮了面前的景象,的確沒看到出路,但他總算弄清楚這裡面的構造了。

      那巨石高台嵌入下來,將煞氣壓在了這下方,現在他們就在這巨石之下,而方君夜消失的地方就在被壓成一團的煞氣之內,方才他竟那般深入其中,想想也是凶險。

     「先別忙,能進來就能出去。」他掀了衣擺,坐下來調息打坐。

      他母親千叮嚀萬囑咐不讓他接觸煞氣,如今雖然沒受傷他也得小心些,當下凝神細探了周身一遍,確定沒有煞氣纏身才放了心。

      睜開眼卻見風衷就蹲在他面前,龍桑杖指著他心窩,生氣涌入,頓覺身上舒適多了。曦光心中一暖,攜著她起身:「走吧。」

      日火浮在面前照路,風衷被曦光牽著前行,只繞著石柱外圈走。

      只要是邪氣妖氣魔氣什麼的窮奇就喜歡,在他們前面打頭前行,甩著短尾巴樂顛顛的模樣。

      也不知走了多久,始終就是繞圈,根本沒有發現任何可以出去的途徑。

      窮奇的肚子咕咕直叫,跑到風衷身邊,用爪子撓她的衣擺求開飯。

      風衷沒好氣道:「這才多久,你又餓了?」

      曦光道:「這可不能怪牠,這裡面察覺不出時間變化,我們方才見了君夜那麼長的記憶,又走了這麼久,恐怕一天都過去了。」

      他不說還沒察覺,一說風衷也餓了,掏出乾坤袋來翻了翻,好在還剩了兩個仙果,遞了一個給窮奇,另一個自己叼在了嘴裡,含糊不清道:「若是出不去,這就是我們倆最後一點口糧了。」

      窮奇抱著這快比得上牠半張臉大的果子,剛送到大張的嘴邊,聽聞此言如遭雷擊,再看看眼前的果子,將嘴巴抿小,小心咬了一口,狼吞虎咽變成了細嚼慢咽。

      風衷咬了口果子,忽覺懷中有異,看了一眼乾坤袋,取出藍玉瓶遞到曦光眼前:「喏,他們也餓了。」

      五個小團子在瓶中歡快地蹦躂,光芒一閃一閃,在這黑黢黢的地底分外顯眼。

     「算了,那就乾脆歇會兒吧。」曦光接過來,就近倚著石柱坐下,手掌凝起神力,推送入瓶中。

      五個團子吃飽了就不鬧騰了,擠在一處好似睡了過去。

      風衷坐在曦光身邊,托著藍玉瓶迎著日火看了看,瓶身又藍了許多,實在再好不過。

      窮奇還在抱著那金貴的果子數著吃,她也不催它,收好藍玉瓶,靠著石柱閉目養神。

      不想就這麼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恍恍惚惚間感覺眉心一陣陣灼熱發燙,似有什麼想鑽入她身體裡又不得而入,到後來整個人都好似落入了沸水,滾燙難忍。

      她明明知道自己在睡夢裡,卻怎麼也醒不過來。夢裡郁途扣著她的肩頭冷笑:「自這煞氣現世,我的機會就來了,煞氣已經為我所用,你還敢深入此地,凡間除你之外一個凡人都沒有了,等你也沒了,就再也不可能恢復人間了……」

      然後涂山九齡拉住了她的手:「種子啊,一定要恢復人間,這是我最後的心願了,但是你真的能做到嗎?」

      被她這麼一問,風衷忽然有點心慌,她知道自己又起了心魔,一定是那煞氣作祟,她得醒過來。

      手指一動,她摸到了龍桑杖,猛地睜開了雙眼。

      醒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靠在曦光肩頭,一身是汗。

      曦光也睡著了,眉心緊蹙,那點被她點上的血跡顏色時深時淡,額上全是汗水,大概也與她感受一樣。

      風衷拍了拍他的臉,他這才驚醒,眼神還有些迷濛。

     「快走吧,雖然有封印,煞氣還是會攪亂心智,時間久了肯定要出事。」風衷扶他起來,窮奇當先一步竄了出去。

      牠倒是什麼事都沒有,時間一定過去很久了,因為那個果子牠終於吃完了。

      即使有日火照著,四周還是很昏暗。風衷抹了抹頭上的汗,仍覺渾身燥熱,腦袋也有些昏沉,走了幾步腳下一崴,身邊的曦光連忙來拽她的手,兩個人手心裡都是汗,結果就摔到了一處。

      風衷在地上磕了一下背,又被曦光壓了個正著,不禁悶哼一聲。

      她想爬起來,推了推曦光,他卻一動不動,直直地盯著她,眼神迷離。

     「小種子……」曦光捏著她的臉,低下頭,與她鼻尖相觸,臉上的汗滴在她臉上,他呼吸重了一分,那雙脣幾乎已經擦到了她的,微微發癢。

      風衷心中一緊,他的脣眼看著就要壓下來,又猛地撇過了頭,豎起兩指在眉心重重一點,低嘶一聲,似是大夢初醒一般,坐起身來,將她也拉了起來。

      風衷知道是怎麼回事,自然不會怪他,連忙用龍桑杖抵在他肩頭,關切地問:「你也起心魔了是不是?」

     「嗯……」曦光打坐靜心,額間汗水緩緩消退。

     「那你的心魔是什麼?」怎麼感覺不大正經呢?

      曦光瞄她一眼,乾咳兩聲,起身道:「沒什麼……走吧。」

      風衷示意他先等等,先去前面用龍桑杖淨化了周遭濁氣,四下悶熱頓減,這才招呼他前行。

     大概是因為他們睡著之際煞氣有了異動的緣故,此時十根柱子上的神光全都亮了起來,四下透亮。

     「嗤!」窮奇叫了一聲,朝前面跑了過去,那裡的一根柱子似乎要比其他的更亮一些,難怪會吸引它的注意。

      曦光大步走了過去,見那柱身上棲附著只五彩之鳥的圖案,透著炫目的五彩神光,不禁「咦」了一聲。

      風衷跟了過來,望瞭望那圖案,奇怪道:「為什麼只有這根柱子有?」
  
      曦光道:「這是家父坐騎所化,這根柱子一定就是家父結印的那根。」

     「原來如此。」風衷推了他一下:「不是說父子連心麼,你看看能不能靠這根柱子出去?」

     「……」曦光沒好意思直說,他就這麼跑到了煞氣的源頭來,若真能與他父親連心相通,這會兒八成會被怒罵一頓吧。

      他凝起神,伸手附在五彩鳥的圖案上。這鳥是為了封印才寄身於石柱之中的,自然還存有元神,就算口不能言,也能彼此感應。

      等他收回手,就見圖案緩緩變了模樣,鳥頭朝下,長長的羽尾朝上。

      他恍然大悟:「原來是要往下方走。」

     「什麼?」風衷看了看地面:「你是說往這地下走?」

     「對。」曦光手中幻化出長鞭,一鞭抽在地上,地上立即裂出了道裂痕。

      石柱上神光流轉,蔓延過來遮蓋住四周,這是五彩鳥在防範著煞氣趁機從這裂痕裡鑽出去。

      曦光毫不耽擱,又用神力劈了一掌下去,下方悶響,裂縫張大到了足以容納一人的寬度,他率先跳了下去,接著風衷的手將她也抱了下去,窮奇已經迫不及待地一頭撲了下來。

      日火浮在前方引路,有神力作用,一路斜著往下走去,溝壑自行裂開,後方的裂縫卻在自動合攏,就這麼踏出了一條密道一般的路。

      走了許久,已經到了更深的地底,風衷搓了搓手臂,哪裡還有先前的悶熱,此刻只會感受到地下的寒氣了。

      曦光停下,往上甩了一鞭,這下又變成了斜著往上而去。

      風衷這下明白了:「原來那五彩鳥的意思是叫我們先往地下深處走遠一些,再鑽出地面?」

     「嗯,這樣出去後就遠離了封印的高台,可以不破壞封印。」

      一路順利,走了許久,沒那麼寒冷了,風衷料想很快就能破土而出,哪知面前忽然就沒了路,眼前堵著厚厚的一層岩石。

      曦光示意風衷退後,一鞭甩去,岩石哢哢作響裂出幾道縫來,卻沒有碎開,他很是驚訝:「這石頭竟然這麼堅硬,連神力都無法破開。」

      風衷上前伸手一抹,土層與岩石毫無相融痕跡。「這石頭不像是天生便有的,也許是被故意埋在這裡擋路的,你再試試,我在旁助你。」

      曦光點點頭,將她擋去身後,接連甩了幾鞭下去,風衷的龍桑杖豎在地上,岩石剛出現裂口,藤蔓便滋生而去,重重鑽入了裂縫裡,頓時哢哢之聲不斷。曦光怕她靈力不夠,又助了她一把神力,岩石終於碎開了個缺口。

      缺口中有風吹了過來,曦光很是驚喜,摟住風衷的腰,迅速穿過缺口躍了過去,窮奇也跟著蹦躂了過來。

      外面居然是個山洞,洞口很大,就在眼前,微風徐徐自外吹入。

      風衷忙不迭跑出了山洞,洞口之外是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兩側都是高山,高不見頂,越往上越互相緊靠,日光只照了一線進來,這下方便有些昏暗。

      原來這是一處深谷底下,不知道距離那封印的巨石高台有多遠,也不知道已經過去幾天了。

      曦光已走去前方查探,轉身朝她招手道:「前面很是開闊,快來看看。」

      風衷領著窮奇走過去,尚未到他跟前,腳邊忽然射來一箭,自後而來,險些入了她的小腿。

      她立即轉身,背後一棵大樹上有道人影一閃而過,飛快地跑遠了。

      風衷一掐手指,窮奇化作成年,馱著她飛奔追去。

      那人影跑得雖快,卻快不過窮奇,不過片刻便被窮奇一爪按住肩頭壓在了地上,大概是摔疼了,叫了兩聲。

      風衷翻身而下,看到他模樣不禁一怔。

      那是個年輕男子,肩頭被窮奇的利爪割破,正汩汩流血,滑過光裸的上身和手臂,只有身下裹著獸皮,頭髮割的很短,皮膚黝黑,雙眼晶亮,在她身上掃來掃去,似乎有些畏懼。

      曦光飛掠而來,落地後看了一眼,那男子更是害怕了,手握緊了弓箭,一副隨時準備動手的模樣。

      忽而面前又射來幾箭,窮奇一閃退開,男子迅速爬起來就跑。

      遠處有道女子的聲音在高呼:「這裡,快!」聽起來十分生硬,像是舌頭打了結一般。

      風衷看見前方樹後閃過幾道身影,必定是他的同夥,龍桑杖一豎,藤蔓拖住了男子的腳步,她衝過去一把扣住他肩頭。曦光已經輕輕巧巧飛落在他身前擋住去路,隨手一揮在周圍布了結界,那些同夥射來的箭羽一支也沒能近身。

      風衷正要逼問男子來路,嗅到他身上氣息,忽然愣住。

     「我倒要瞧瞧是何方妖魔鬼怪敢如此大膽。」曦光施施然走近,卻見扣著他的風衷一臉震驚地抬起了頭來。

     「曦光……他……」她臉上神色變幻,甚至隱隱透出了潮紅來。

     「怎麼了?」曦光走到她身邊,看一眼那男子,忽然也愣住了。

     「凡人,他是凡人啊!」風衷跳起來摟住了曦光的脖子,一陣猛搖:「這居然是個凡人啊!!!」

      男子呆若木雞,遠處的幾個同夥沒敢露頭,四周靜謐,整座山谷都迴盪著她興奮的笑聲,笑到後來似乎像哭,如癲如狂。

     「這世上竟然還有凡人,太好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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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曦光:來來,一個個報名字,不叫斬鄂的可以走。

      風衷:你幹嘛?

      曦光:沒事,我做一下人口普查……

      風衷:你起心魔的時候肯定是想到了無恥下流的東西了。

      曦光:……你這麼罵自己真的好嗎?←_←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7 12:34 A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6:07 PM 編輯

第57章 斬賀

      所有人都告訴她這世上沒有凡人了,郁途更是斷言人間已經沒有救了,但她竟然又遇到了凡人。

      風衷從沒這麼高興過,高興地直想哭,最後抱著曦光又哭又笑。

      曦光僵著身子,心中的詫異不亞於當初頂著軒卿的身軀發現了她。

      那男子肩頭還鮮血淋漓,風衷鬆開曦光抹了把臉,用龍桑杖為他治癒傷口。

      男子原本緊握著弓箭的手垂了下去,古怪地看著風衷,嘴裡擠出幾個字來:「不殺我?」

      風衷道:「怎麼會殺你呢,世上難得還有凡人,護著都來不及了。」

      男子的眼神更古怪了,扭頭捏脣,響亮地吹了聲口哨。

      前方大樹後躲躲藏藏的幾人露了臉,打扮都大同小異,裹著獸皮,散著頭髮,有的握著弓箭,有的執著長.槍,竟然都是凡人。他們手裡的兵器都粗製簡陋,顯然是自己做出來的。

      為首的是個女子,故意用黑泥在臉上畫出凶惡紋樣,站在幾丈之外,拉滿了手裡的弓,對準著窮奇,瞄瞄曦光,又瞄瞄風衷,渾身繃得緊緊的。

      風衷一臉興奮,扯扯曦光衣袖,他正意外呢,會意撤去了面前的結界。

      大約是風衷的眼神太過熾熱,那女子迎著她的目光皺起了眉:「你們,幹什麼?」語氣生冷,話說得很不連貫。

      風衷道:「你們一共有多少人?如何生存下來的?為何住在這裡?」

      一連串的問題砸過去,對方有點蒙圈,陡然將手裡弓箭往她身上一轉:「為何告訴你!」

      風衷手中龍桑杖一橫:「我乃女媧大神座下種神,職責便是守護人世,對你們絕無惡意。」

      那女子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忽然冷笑起來:「種神,我們,不信!」

     「我真的是啊。」風衷將龍桑杖在面前一豎,立時滋生出鮮綠的藤蔓來,對面有兩人直接嚇得丟了手裡的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女子也有些退卻,縮了縮腳步又站定:「我是說,我們不信種神了!我們,再也不相信種神會護衛人間了!」

      風衷一愣。

      女子趁她晃神,一揚手,那男子立即跑去了她身邊,一群人迅速往前跑去。

      窮奇嘶吼一聲追了上去,牠早就在旁幽幽磨了半天的爪子了,反正以前襲擊風衷的妖魔鬼怪都入了牠的肚子,這次肯定也不意外呀,這群人一定是能吃的嘛!

      風衷見牠那架勢就知道不對,趕緊去追,一邊掐了掐手指。

      窮奇雄赳赳氣昂昂跑到半路,咻地一下變回了幼崽,爪子浮空撓了兩下啪嘰摔在了地上,一腦袋的灰,忿忿地扭頭「噗」了風衷一聲。

      風衷顧不得理會,越過牠去追那些人,曦光自她背後而來,攜著她飛掠出去,速度一下快起來。

      前面逃跑的人扭頭見到,更是嚇得厲害,有一個哇哇大叫:「飛!他們會飛!」

      女子大怒:「快跑!」

      她似乎極有威信,沒人再敢大驚小怪,只是有個人慌亂之中摔在了地上,還滾了兩圈,被另外兩個人拖起來,往前跑入了林子裡。

      曦光怕嚇壞他們,也沒追得太緊,等攜著風衷穿過那片林子,發現他們已經鑽進了一排高大的石頭圍墻後面。

      那圍墻背山而建,圍成一圈,是用巨石壘成的,他們進去後就立即推著塊大石擋住了入口。

      原本四周高山就挨得很緊,又圍了這麼一堵高大的圍墻,風衷竟連他們的氣息都感覺不到了。

      曦光走過去,伸手摸了一下那壘成圍墻的石頭:「這不就是我們在地底見過的那石頭麼?」

     「沒錯。」風衷仰頭望瞭望四周:「連這裡的山都是這些石頭。」

      曦光若有所思:「這石頭非同尋常,竟然能隔絕他們的氣息,難怪至今他們都沒被外界察覺。」

      風衷細想了一下:「這石頭那麼巧就埋在那片土裡,會不會就是用來擋著那煞氣的?」

     「極有可能。」

     「不愧是女媧大神親手所造的,我就知道凡人聰明的很!」風衷又興奮起來,雙眼都在發亮。

      她跑去那入口外墊著腳往裡看,透過縫隙看到了一雙眼睛,正是先前那男子的,連忙朝他招手,他又嗖一下縮回去了。

     「誒,等等!我當真是沒有惡意的!」

      沒有回應。

      風衷有些泄氣,想了一想,轉頭拖著曦光去了林子裡,挨著棵大樹坐了下來。

      曦光道:「你這是做什麼?」

     「我就不信他們永遠不出來,我就在這裡等著他們!」

      曦光只好跟著坐了下來。

     窮奇還不高興呢,趴在一邊鬧脾氣,肚子又餓得咕咕叫了,因為正生著風衷的氣,就跑來找黑衣獵人撒嬌打滾。

      曦光按了一下牠的腦殼,與風衷說了一聲,起身去找吃的了。

      不一會兒他就回來了,手裡提著個不大不小的野獸,早以神力處理乾淨,熟練地生出三昧真火炙烤。

      風衷搓了搓手,往火堆邊坐了坐:「這裡居然有野獸,好久沒吃到你烤的肉了。」

      窮奇也在旁邊跟著搓爪。

      曦光坐下來道:「你倒是也惦記點我別的好處,別只惦記著我烤的肉。」

     「我惦記著呢,你在我眼裡好得很。」風衷盯著肉,說得十分篤定。

      曦光瞥她一眼,心道話說得漂亮,現在遇到凡人了,以後恐怕就只顧著凡人了,哼!

      這山谷裡原本天光就難以透入,現在天色又暗了下來,很快四下便沉入一片灰濛濛的暮色裡了。

      烤肉散髮出了香氣,風衷故意用手扇來扇去,周圍全是那焦香氣味,窮奇口水都滴下三尺了,她偏偏就不讓牠吃,非得在那兒扇個不停。

      終於聽到了圍墻處的些許響動,似乎大石被挪動了,風衷這才撕了一塊肉給窮奇,自己也慢條斯理地吃了起來。

      曦光抱臂倚著樹幹看熱鬧,有兩道人影從圍墻那邊走了過來,悄悄走入了林中,卻只躲在樹後沒敢接近。他當做什麼也沒看到,衝風衷擠擠眼。

      風衷故意咂了咂嘴,推了一下窮奇:「好吃吧?」

     「噗噗噗!」窮奇叼著肉頭點如蒜搗。

     「那你就多吃點兒,反正我們兩個也吃不完。」

      剛說完就隱約聽到了饑腸轆轆之聲,風衷衝曦光遞了個眼色,忍著笑繼續吃肉。

      但她低估了他們的忍耐力,一直等到眼前的肉吃完他們也沒接近,可也沒回大石堆後面去,而是穿過林子出去了。

     風衷起身拍拍手,拽起曦光,快步跟了上去。

      暮光朦朧,那兩道人影也有些模糊,一高一矮,一壯一瘦,顯然是一男一女。

      風衷悄悄尾隨他們許久,經過了自己先前出來的那個山洞,眼前視野開闊起來,居然有一大片平整的田地,也不知裡面種著些什麼,都頹唐地耷拉著莖葉。

      窮奇「噗」了一聲,被風衷一把撈在懷裡捂住嘴,曦光更是反應迅速,立即在眼前施了個障眼法。

      前面兩道人影回頭望瞭望,沒看到什麼,轉頭一前一後入了田中,彎下腰一點一點拔著那種著的東西。

      風衷頂著障眼法走過去,那女子就是先前的領頭人,男子就是被她捉住的那個。

      她蹲下細細看了看他們摘的東西,原來是野菜,大概他們是想多種出一點來留著慢慢吃。

      餓成這樣也沒被引誘,寧願只吃自己的野菜,倒是有骨氣的很。

      女子一邊摘菜一邊道:「你下次,小心點,那兩個,不是妖怪就是神仙,惹不起,還有那個,怪物。」

     「噗!」窮奇出離憤怒了,若非被風衷牢牢扣在懷裡,絕對已經衝出去了。

      說誰怪物呢!說誰怪物呢!老子可是堂堂上古妖獸!

     「他們,好像,不壞。」男子說話比女子還不利索。

     「那也要小心,天神都靠不住,不再相信他們了。」

     「嗯。」

      風衷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心裡不大好受,曾經她是人間的保護神,現在卻已不被凡人信任了。這一千多年不知道他們經歷了什麼,已經對天神徹底失去了信任。

     那男子拔了些野菜之後,拈了一根在嘴裡嚼了嚼,又呸的一口吐了:「沒汁水。」

      女子道:「天上不下雨,山泉也乾了,哪裡,還有水澆。」言下之意能長這樣就不錯了。

      風衷此刻就站在二人面前,他們卻毫無所覺,一邊餓得肚子咕咕叫,一邊彎腰拔著地裡的野菜。

      她咬破手指滴血在龍桑杖上,手腕一轉,重重豎在田邊,滿田的野菜頓時來了精神,倏然昂起了頭,迎著風微微搖曳,甚至還齊齊長高了數寸。

     「啊啊,這,這……」男子不可思議地轉著頭。

      女子也呆住了。

      風衷扯了一下曦光衣袖,他撤去了障眼法,在二人面前顯露了身形。

     「又是你們!」女子立即扔了野菜,從肩上拿下弓箭拉滿。

      男子雖沒她反應激烈,卻也一手按在了腰後的長弓上。

      風衷又將龍桑杖在面前一插,野菜又長高一寸:「你們再這麼下去很快就沒吃的了,當真要將我拒之門外?」

      女子吃驚地掃了一圈田中,手裡的弓箭稍稍垂了些:「你真願意,幫我們?」

     「沒錯。」

      她朝曦光看了一眼:「他呢?」

     「此乃執掌日升日落的東君,你們長久在谷底,缺乏日照,種的東西也難以生長吧?」

      曦光手臂微抬,面前亮出一道日光,照著他眉目朗朗,風姿威儀。

      等日光淡去,女子手裡的弓箭早已不自覺地收起,大約是頭一次見到真正的天神,雙眼瞪得老大,沒當場跪下來已經不錯了。

      男子戳了戳她手臂,小聲喚了一句:「明夷。」

      女子這才回神,彎腰把方才扔了的野菜都撿了回來,走出田中,硬邦邦地說了句:「跟我來吧。」

      風衷心中一喜,收起龍桑杖就跟了上去。

      女子走了幾步,將手中的野菜遞給向身後:「斬賀,你先回去,通知大家。」

      男子應了一聲,接過野菜就一溜煙跑了,身手很是敏捷。

      風衷沒來得及喚住他,只能問女子:「你剛才叫他什麼?」

     「斬賀。」

      風衷還未開口,曦光大步走到了面前:「賀還是鄂,說清楚!」

      女子吃驚地後退了半步:「賀。」

      曦光鬆了口氣,擺擺手:「那沒事了,走吧。」

      女子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背上弓朝前帶路,風衷跟上去小聲問道:「那他有沒有兄弟叫斬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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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今天為大家直播一下西瓜上帝製造軒卿的過程——

      西瓜:來勺青春,再來勺美貌。

      西瓜:來勺溫柔,再來勺耐心。

      西瓜:最後來勺杯具因素增加點同情分~【手抖】瑪德,加多了……

      軒卿:……恨你!>_<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7 12:55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5 01:25 AM 編輯

第58章 決裂

     「沒有。」女子回答地斬釘截鐵,頓了頓又道:「但是……」

      風衷立即問:「但是什麼?」

      她腳下未停,眼睛緊盯著風衷:「你問這個,做什麼?」

      風衷並不扭捏,直言道:「三生鏡揭示我與一個叫斬鄂的凡人男子有姻緣,所以我才問一問是不是有這個人,見了他或許就能明白上天安排這段姻緣的用意了。」

      女子張了張嘴,似有些吃驚,臉上畫出的凶惡紋樣隨著眉頭的皺起而動了動,看來有些詭異,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只專心走路。

      風衷見她不答,以為是沒這個人,乾脆就不提了,卻聽一旁的曦光抱著胳膊邊走邊道:「什麼姻緣,那又未必準確,那鏡子放在蓬萊島底都有萬年之久了,保不定出了點毛病呢?」

      風衷瞪過去:「你居然說女媧大神的三生鏡有毛病?」

     「……」曦光憤懣地閉了嘴。

      風衷哼了一聲扭過頭去,看見女子已經走出去很遠,忙又追了上去。她對凡人熱情不減,主動與女子找話談:「我聽斬賀叫你明夷,你名字叫明夷是不是?」

     「嗯。」

     「你是凡人的首領?」

     「嗯。」明夷的眼神忽然瞄到了她腳邊的窮奇,歪了歪脖子,心裡奇怪,這小東西哪裡來的,先前那個大怪物去哪兒了?

      閒談間幾人到了圍墻外,入口的大石已被挪開,風衷走進去,一眼看見正對面的山壁上比鄰而列了一排的山洞,大小各異,大約是鑿出來的,有四個洞中都亮著火光。

      院中架著個破舊的鐵鍋,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此時已經煮沸。斬賀在鍋邊往裡一把一把地放野菜,看到他們到了,走去墻邊的石槽裡舀了一瓢水,端著那一半葫蘆瓢走到了明夷面前來,取下了她背上的弓:「他們害怕,不肯出來見。」

      明夷似乎習慣這伺候了,就著他的手埋頭撈著瓢裡的水洗去了臉上黑泥,隨手抹了抹水漬,露出張極其英氣的臉來,冷聲道:「叫他們來,必須來!」

      斬賀還沒去傳話,各個山洞裡就陸陸續續走出了人來,恰好一間山洞一男一女,出來了三對,都還在青壯年,大約都是夫婦。

      那三個男人風衷都見過了,就是之前去救斬賀的那幾個,便多看了幾眼那幾個女子,奈何她們全躲在自家男人身後,也看不分明。

      明夷領著風衷進了當中最大的山洞,那三對夫婦不敢不給首領面子,全都乖乖跟進了洞中。

      洞裡很簡陋,石桌石凳,石板做的床,墻壁上豎著兩支火把,掛著幾張獸皮,角落裡還有野獸的骨骸。窮奇撲了過去,對著那些骨頭咬咬、舔舔又拍拍,全然不顧這是在何處。

      明夷在石桌邊坐了,也不邀請風衷就坐,指了指面前站著的幾人:「前兩日去世了個老人,現在就剩我們八個了。除了我與斬賀,這三對是夫婦,好幾年了,生不出娃娃。山泉要乾了,我們也快沒吃的了,我們,要完了。」

      風衷皺眉:「不會的,我找到了你們,你們就不會完。」

      明夷盯著她的臉,好一會兒才點了一下頭:「我就再信你一次。」

      曦光抱臂倚在洞口,恰好斬賀進洞來,被他攔了一下,悄悄問:「你真沒有兄弟?」

      斬賀木著臉:「沒。」

      曦光滿意地點了點頭,放他進了洞裡。

      一共就四個凡人男子,三個都成了婚,看來沒有斬鄂這個人了,曦光這下才是真好受了。

      斬賀進洞說野菜煮好了,請首領去吃飯,明夷早就餓了,便沒再與風衷說下去,招呼大家都去院中吃飯。

      風衷早已吃飽喝足,自然不在招呼之列,跟去洞口邊,看著他們一群人居然就著鍋一人一勺地吃,根本不用碗筷,狼吞虎咽全然沒有規矩,不禁擰起了眉。

      曦光湊過來跟她咬耳朵:「你有沒有發現他們說話都不大利索?」

      風衷點頭:「早發現了。」

     「你不覺得他們這模樣像是回到了上古蠻荒時期?」

      風衷一怔,還真是,女媧大神剛造出凡人來時,他們也是這樣,說話不利索,頭腦也不夠靈光,靠打獵採集餬口,而且群居而生。

     「大約是與世隔絕太久,只想著生存,已經忘了規範禮儀了,但是他們還保留著夫妻婚姻,總算沒有完全退化為蠻人。」

      曦光點頭,忽聽「嘎嘣」一聲,二人低頭一看,窮奇就在洞口邊,爪子捧著個羊頭骨,玩得太過,居然在上面咬出了個缺口,滴溜溜地轉著眼珠望向風衷。

      風衷正要訓牠,卻聽明夷道:「沒事,給牠玩,牠比那怪物好。」她已經吃完,正在石槽邊喝水。

     「噗!」窮奇憤怒地砸了羊頭骨,朝她噗了一地口水。

      夷並沒在意,好像還挺喜歡牠的,走入洞中來,對風衷道:「你與我住,東君與斬賀住。」

      曦光道:「不用了,天神不休息也可以。」說著飛身上了院墻,盤膝坐下,驚得圍著鍋的幾個凡人險些把鐵鍋給掀了。

      待到夜深人靜,其他山洞裡的人都已睡去,四下寂靜無聲。果真像是蠻荒古人,吃飽就睡,轉頭就將對天神到來的恐懼給忘了。

      明夷已經在石床上躺下,風衷在床尾打坐穩固元神根基,閉著眼問她:「這麼幾個高壯的男子,是如何肯服你管的?」

      明夷道:「因為我最聰明,話說得最流利。」

      這麼一說還真是。風衷又問:「你們不會紡織?」

     「好像聽祖輩說過這東西,沒人會了。」

      那就難怪只能穿獸皮了。「會寫字麼?」

     「不會。」

      風衷嘆息,不過千年,凡人創造出的輝煌文明便已被淡忘殆盡了。

      洞中火把都滅了,風衷以為明夷睡著了,忽然聽她問了句:「你真的,和斬鄂有姻緣?」

     「嗯。」風衷忽然想起她那句沒說完的話,睜開眼:「怎麼了?」

      明夷沒做聲。

     風衷合上眼繼續打坐,直接入定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人推她,她睜開眼,明夷正一臉驚詫地指著她懷間:「你那裡,在亮。」

      風衷低頭一看,原來是乾坤袋,不用說,又是那幾個團子餓了。

      她將藍玉瓶取出來,邊下床邊道:「你接著睡吧。」

      到了洞外,天已經濛濛亮,窮奇趴在洞口呼呼大睡,懷裡居然還抱著那羊頭骨。曦光坐在院墻大石上的身影猶若潑墨一筆,靈韻縹緲。

      風衷墊著腳朝他招了招手:「曦光,來來來。」

      曦光臉朝她這邊一轉,看到了微芒閃耀的藍玉瓶:「這群小崽子怎麼又餓了?」

     「這說明他們長得快呀,指不定很快就要出世了。」

      曦光躍了下來,接過藍玉瓶,凝起神力往瓶中推送,口中道:「餵孩子倒想起我了,其他時候就知道找斬鄂。」

      風衷莫名其妙被他噎了一句,身後忽然撲出明夷的身影來,一把握住她手腕:「這裡面是娃娃?」

      曦光廣袖一遮:「不錯,這是我與種神的子嗣。」

      明夷詫異地望著風衷:「你與東君有後,怎麼和斬鄂有姻緣?」

      風衷道:「那不一樣,我與東君是借血登仙,與斬鄂……」

     「什麼斬鄂,根本就沒斬鄂!」曦光打斷了她的話,還切了一聲。

      風衷翻了個白眼:「總之不是那麼回事。」

      明夷忽然跪了下來。

      風衷吃驚後退一步:「怎麼了?」

      明夷道:「之前冒犯神女,請神女恕罪,神女既然能留後,請為那三對夫婦留後吧。」她說完話就緊盯著曦光手裡的藍玉瓶。

      風衷瞥見她視線,嘆氣道:「藍玉瓶留後靠的是精血,凡人沒有精血,是無法依靠它留後的,而且它只能為種神留後。」

      明夷愕然道:「可是,傳說它能讓凡間萬物多生娃娃。」

      風衷無奈:「這玉瓶的確有種族繁育之力,但現在你們是不能生,而不是生的少,何況這還需要種神的神力催使,我現在和你們一樣是凡人,沒有神力。」

     「連神女都成了凡人……」明夷失望地垂下了頭,又猛然抬起頭來:「上天不是說神女,與斬賀有姻緣?」

      風衷點頭:「是啊,可這裡並沒有斬鄂這人啊。」

     「有!」明夷爬起來就衝入了旁邊的山洞裡,不多時就將睡眼惺忪的斬賀拽了過來:「他就是斬鄂。」

     「啊?他不是叫斬賀?」

      明夷指指自己的嘴:「我們好多人,分不清鄂和賀,叫錯太多次,所以叫他改名了。」

      曦光一把將風衷擋在身後,以神力窺探明夷,她竟沒有說謊,他頓時生出了煩躁:「改了就定了,他就叫斬鄂!」

      斬賀打著哈欠:「對,我叫斬鄂,沒錯的。」

      其他山洞裡的人都被吵醒了,紛紛探出頭來觀望。

      風衷撥開曦光,緊盯著斬賀,黑黑壯壯的老實人,並無特別之處。

      聽明夷所言,這裡的四對青年男女之中結了三對夫婦,成年男子中唯有他尚未成婚,難道姻緣的意義是要叫她與之結合為凡人繁衍後嗣?

      曦光抬手在她面前搖了搖,將藍玉瓶一把塞回她手裡:「想什麼呢?不是你想的那麼回事!」

      風衷小聲道:「我們從那煞氣的源頭出來就遇到了他們,難道不是天意?他既然以前叫斬鄂,那應該就是他沒錯,女媧大神一定早有安排,所以才在三生鏡裡做了揭示。」

     「對對!」明夷將斬賀往她面前推了推:「老天做主,那你們就成婚生娃吧,我們就不會絕後了。」

     「嘎?」斬賀一下驚醒,發出聲怪音,轉著頭看著明夷,回不過神來。

      明夷移開視線:「不要看我,這是命令。」

      斬賀又訥訥地看向風衷。

      風衷抿著脣不做聲,竟在認真的考慮。

      曦光不敢置信地撥了一下她的臉:「難不成你還真想嫁給他?」

      風衷道:「若這是我的職責,那我就該履行。」

     「……」曦光後退兩步,拂袖就走。

      風衷一怔,連忙追上去:「你怎麼了?」
  
      她一走,明夷趕緊扯著斬賀跟了出來,曦光看到斬賀就來氣,扭頭便飛身而去。

     「等等!」風衷掐了掐手指,窮奇狂吼一聲變為成年,她翻身而上,追了上去。

      明夷這才發現那白團子一樣的幼崽居然就是那大怪物,呆在原地半晌回不過神來。

      曦光飛身出了山谷,一路不停,直到前面隱約可見那巨石高台的封印,他徑自飛了過去。

       風衷一路追過來,急急忙忙地叫他:「你要去做什麼?」

     「我去救了君夜離開這裡,你要嫁人就去嫁吧!」曦光落到高台外圍的石柱邊,剛一腳踏進去,神光大亮,竟將他逼得連退幾步。

      果然方君夜根本不想離開這裡了。曦光捏了捏手心,招來雲頭,一躍而上。

      風衷終於追到了跟前,扯住他衣袖,皺眉道:「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你這般生氣做什麼?」

     「沒錯,你沒錯,種神職責在身,你半點錯也沒有!」

      曦光狠狠拂開她的手,風衷身子一歪,滑下了窮奇的背,急忙扯住牠毛髮才沒摔下去。曦光停了一下,想來拉她,咬了咬牙,還是扭頭走了。

      窮奇落到地上,風衷雙腳踏到了地面,仰頭望著天際,曦光已經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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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今天為大家直播西瓜上帝製作十三郎的過程——

      西瓜:來勺身高,再來勺英俊。

      西瓜:加點戰鬥力,再加點,戰鬥力MAX……

      西瓜:來點輕浮加點情趣哎嘿嘿~【手抖】瑪德,又加多了……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7 05:2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5 01:26 AM 編輯

第59章 求雨

      等風衷再回到山谷底下,已經日上三竿。

      變回了幼崽的窮奇怏怏跟在她身後,黑衣獵人就這麼走了,牠擔心以後沒好吃的了,一路都耷拉著腦袋。

      明夷等在圍墻外,看到風衷回來連忙跑了過來:「我以為,神女走了。」

      風衷嘆了口氣,走進圍墻裡,看見斬賀正在石槽邊喝水,聽到響動他抬頭看了過來,眼光閃了閃,又低下頭默默舀水。

      山洞裡的人都探頭探腦地朝她張望,明夷走進來喝了一句:「看什麼!」

      一群人頓時縮了回去。

      風衷一言不發,領著窮奇進了山洞。

      斬賀一直盯著她的背影,直到消失,慢吞吞地挪去了明夷身邊,低聲道:「本來不是我和你……怎麼成我跟神女了?」

      明夷不吭聲,走去院墻角落,蹲下身扒了扒那裡的黑泥,一點一點抹在臉上,拿了一旁的弓箭就往墻外走:「我去給神女找點好的來吃,生娃娃,要吃得好。」

      斬賀跟了出來:「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呢?」

      明夷氣得回頭用弓箭抽了他一下:「本來是我們倆好,可是你跟神女有姻緣,姻緣你懂不懂?就是你只能跟神女好!我們都生不出娃娃,只有神女可以,她生了娃娃我們就有後了,神女的娃娃,一定聰明,不像你們,笨得要命!」

     「我只能,跟神女好?」

     「對!」

      斬賀抓了抓頭上的短髮,似乎有點煩躁。

      明夷板著臉,臉上的黑泥有點駭人:「你不聽首領的命令了?」

      斬賀點了一下頭:「聽的。」

     「那就跟神女好!」明夷說完氣衝衝地朝山洞裡吼了一嗓子,三個男人跑了出來,各自帶著武器。

      斬賀回頭去找自己的弓:「我也去。」

     「你不準去,留下照看神女。」明夷招呼其他三個男人出了院墻。

      斬賀耷拉著肩膀,望望山洞,又撓了撓頭髮。

      風衷在洞中打坐了許久,始終無法靜心,以前曦光雖也離開過,但從沒這般生氣,她總覺得不踏實。

      斬賀走了進來,似是不好意思,就只站在洞口:「神女,吃東西。」

      風衷搖了搖頭:「不用了。」

      斬賀心道本來就長得嬌小,還不吃東西,怎麼能生娃娃?既然明夷說他只能跟神女好,那他得對神女好啊,於是走出洞去,用勺子舀了一大勺湯水過來,一直送到風衷嘴邊:「神女吃,多生娃娃。」

      風衷一愣,臉漲得通紅。

      斬賀見她臉紅,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把勺子往她手裡一塞就出洞去了。

    明夷回來時天已經黑了,找到的食物不多,唯一的一隻野味她沒讓下鍋,提進洞裡對風衷道:「這留給神女和斬賀,啊不,斬鄂,成婚吃。」他們是真的發不好鄂這個字音,仿佛齒間漏氣一般。

      風衷從石床上起身,想了想道:「斬賀若是也有心為凡人著想,那便如此安排吧。」

      明夷快步出了山洞,外面一陣輕輕的爭執聲,很快她又返回,對風衷道:「斬賀肯的,神女放心。」

      風衷已然留了心:「看你們恰好四男四女,恐怕斬鄂本來是要與首領成婚的吧?你若是不願可以告訴我,我不會強求的」”

      明夷使勁點頭,「願意願意,祖先一直說,要多生娃娃,留著後人,上天靠不住,只有靠自己。」最後一句話顯然是說漏嘴了,她又改口:「神女靠得住。」

      風衷明白了,她這是在履行一個首領的職責,這一千多年凡人能艱難地保留下血脈,多半也是因為有她這樣的首領。

      明夷向來有魄力,什麼事都說到做到,第二日一早就開始風風火火地忙碌。

      他們沒有太多講究,所謂成婚就是大家一起吃一頓,然後另外分個山洞出來給新婚夫婦居住,這就完事了。

      男人們都出去打獵了,婦人們在院中忙著收拾斬賀的山洞,又將採集來的果實清洗乾淨,笑呵呵地很高興。

      斬賀被強行留下照看風衷,風衷跟他大眼對小眼也尷尬,乾脆道:「帶上刀跟我出去,做點碗筷給大家用。」

      斬賀不明白什麼是碗筷,但神女說的都是對的,轉頭取了刀就跟著她出了院墻。

      風衷找了許久,選了段粗壯適宜的樹幹,叫斬賀砍斷,截成一段一段的給她,自己問他借了把小刀,割了兩根樹枝,準備削成筷子。

      窮奇嫌棄凡人們吃的不好,這兩天吃的特別少,這會兒早溜達去別處尋食去了,一邊走還一邊哼哧嘀咕:沒有黑衣獵人的日子真難熬。

      斬賀砍樹的動作很大,木屑一直往風衷的天衣上飛,他連忙給她拍了拍衣擺,指了指她身後:「神女去洞裡坐,這裡髒。」

      風衷轉頭看去,後面不遠就是當時她和曦光出來的那個山洞,正好也累了,便抱起截好的圓木塊走了進去,坐在洞中,一點一點在木頭中間挖出圓坑來,如此就做成了個粗糙的木碗。而後又將那樹枝削乾淨截成段,做成了一把筷子。

      既然這些凡人都忘了以前的規矩,那她就一點一點再教給他們。

      事情已經做完,斬賀還在忙著,風衷伸手入懷取出乾坤袋,將圓球封印打開,放出了小黑的魂魄。

      山洞很大,小黑卻還是要低著頭弓著背,稍稍挨著她坐下來後才抬直了脖子。

      風衷指了一下遠處斬賀的背影:「小黑,我遇到凡人了。」

      小黑的臉往外面轉了轉,又朝她看了過來,似乎很詫異。

     「我也沒想到,但是凡人還在,說明凡間肯定是有救的。」

      小黑點了點頭。

     「那個男子叫做斬鄂,女媧大神揭示我與他有姻緣,我現在成了凡人,大概女媧大神是要我與他成婚為凡人繁衍後嗣吧,今晚我便與他成婚了,這畢竟是大事,我得告訴你一聲。」

      小黑的手比劃了兩下,顯然更意外了。

     「我也詫異啊,誰能想到種神會有姻緣?」風衷嘆了口氣。

      小黑的臉又探近一些,仿佛在問她為何嘆息。
  
      風衷抬頭望瞭望洞外,山峰合的太緊,日光只有絲縷透了進來,她搖了一下頭:「沒什麼。」

      一人一魂相對坐著,沒了聲響,小黑忽然動了一下,臉一直朝洞後方望著,似有些忌憚,擋在風衷身前,卻一直往後退縮。

      風衷覺出異常,忙張開封印將它吸納進去,用生氣封好,起身往洞後方望去,那裡是她和曦光來這裡時打破的缺口。

     「神女,神女!」斬賀在外面喚她。

      風衷這才收回視線,走出洞去,斬賀已經到了跟前,手裡捧著截好的圓木塊。

      天已經快黑了,她招招手道:「回去再做吧。」

      院墻裡面已經一切準備就緒,鐵鍋裡煮著野味,香氣四溢。天很快就黑透了,窮奇這才捨得回來,在旁邊饞的口水淋漓。

      風衷叫斬賀把做好的碗筷都分給大家,發現獨獨少了明夷,轉著頭找了一圈:「明夷呢?」

      三個男人你一言我一語,斷斷續續地告訴她,明夷去找水了。

      斬賀站起身:「我去,找她。」

      風衷有點不放心,跟了出去,但他跑起來太快了,一眨眼就不見了。

      她在院墻邊等了好一會兒,斬賀回來了,老遠就在喊她:「神女,救命!」

      風衷上前一看,他背上背著明夷,垂著頭似是暈過去了,連忙叫他將人背進洞裡去。

      明夷被放在石床上躺好,昏迷中還一直在吐血,其他人都嚇壞了,有個婦人還哭了起來。

      風衷仔細檢視,發現她身上骨頭斷了兩根,用龍桑杖抵在她胸口,問斬賀:「怎麼回事?」

      斬賀抹了把汗:「山泉,乾了,明夷爬上去找水,摔下來了。」

      風衷心中一沉,前兩日明夷還說的是快乾,這才幾天居然就乾透了,未免也太突然了。

      她忽然想起小黑在洞中的反應,難道是因為煞氣順著她和曦光打出的缺口蔓延過來了?

      明夷的傷勢似乎有所緩解了,已不再吐血,風衷又餵了她一口自己的血,她終於睜開了眼睛。

     「不用擔心,你的傷雖然重,但受了靈血,只要好生休養,一定會好的。”

      明夷張了張嘴:「神女今晚,成婚。」

     「那不急在一時,你先養傷,待你傷好了我們就離開這山谷,到時候再說。」

      這話一說,所有人都慌了神,明夷甚至撐著身子想坐起來:「不、不能走,祖先說,出去就死了。」

      風衷道:「必須走,水乾了,在這裡根本活不下去。」

      明夷不做聲了。

     「你好好養傷,我去想辦法求點雨水來。」

      風衷邊出山洞邊掐了掐手指,正沒心沒肺趴在鐵鍋邊大快朵頤的窮奇帶著一嘴的湯油竄了過來,變作成年,馱起了她,飛入了茫茫夜色。

      扶風山裡,曦光盤膝坐在山腹的深洞中打坐。

      四重分身全都從冰魄裡取了出來,一具一具,不斷融合入他身體,不一瞬又一具一具分離出來。

      這是他修煉第六重分身以來所參悟的融身術,只要修煉成功便能隨時以分身現身,亦能隨時收回分身,無需再以冰魄冰封,分身可以在本體之中休養,亦能做到如伏羲大神那般隨時隨地地能製作分身。

      反正先前他一直沒空閒,眼下正好可以安心修煉。

      修煉地很順利,但不過片刻他就睜眼站了起來,煩躁地來回踱步。

      哪裡能安心!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離開幾刻功夫人間也過去好幾日了,小種子指不定已經真嫁了。

      他踹了一腳山壁,扭頭出了山腹。

      只要是天歷規定的日出之日,東君府裡的時辰便會與人間相應。龍大龍二此刻正準備出發去送太陽,你應我合地哼著小調飛出東君府,忽見遠處曦光踏雲而來,黑衣廣袖舒展,潑墨長髮飛舞。

     「咦,東君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龍大抬起爪子揮了一下,卻見他手執長鞭,落在了車駕上,頓時驚得鬍鬚直翹:「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啦?東君居然要親自去當值啊!」

      曦光拿鞭柄敲了一下它的腦殼:「太陽真打西邊出來就是你倆失職!”

     「哦對,走走走。」龍大趕緊引車。

      順利送太陽上了扶桑樹頂,返回時曦光倚著車駕道:「過東北方時繞上一圈。」

      龍大不解:「直接經過不就完了,繞一圈做什麼?」

     「我去看看煞氣的封印是不是完好。」

      龍二嘿嘿賊笑:「東君果然心繫人間。」

      頃刻間就到了東北方,曦光掃了一眼下方巨石高台的封印,又道:「再往前飛一點。」

      二龍以為他要看仔細點,乖乖朝前飛去。

      曦光垂眼望下去,那片山谷隱在極深的山下,山峰上又大石成堆,只留了一線縫隙,完全看不清下方情形。

      他的手指點著車駕的扶手,心不在焉,視線掃來掃去,忽然瞥見下方顯露出道白衣黑髮的身影,半邊身子都探了出去。

      風衷正在朝他招手:「曦光!」

      龍大道:「東君,種神在喚你呢。」

      他收回目光:「哼。」

     「那……走啦?」

     「走什麼啊,我還要繼續巡視封印呢。」

      龍大還在蒙圈,龍二已經悟了,甩了龍大一尾巴,引著車駕故意降低下去,就在風衷頭頂盤桓,一圈一圈又一圈。

      風衷很焦急,一直朝他揮手:「曦光!曦光!」

      接連喚了兩聲,曦光還是不搭理,心道至少也要喊足三聲才能消那麼一丟丟的氣。

      哪知接下來就沒聲響了,曦光往下一看,風衷似是放棄了,已經乘著窮奇飛去了山谷之下。

      他咬牙啟齒:你就不能多叫一聲啊!

      龍二瞥見他臉色,故意嗷嗷叫了兩聲,身子一歪,車駕翻了,將他摔了下去,還裝模作樣地驚呼了一聲:「哎呀東君,都怪我都怪我。」

      曦光直往山谷摔去,恨恨拋來一句:「去再跟你算賬!」

      風衷回到院墻裡,剛要入山洞,看到斬賀在照顧明夷,看模樣很是上心,但是明夷一看到她就立即叫斬賀出去。

     「讓他照顧你吧,沒事,我去他山洞裡休息片刻,你們今日還是繼續將就著石槽裡的剩水用吧。」風衷嘆了口氣,轉頭去了斬賀的山洞裡。

      剛坐下沒多久,外面窮奇「噗噗」了兩聲,有人大步走了進來。

      風衷看到來人一下彈了起來:「曦光!你怎麼來了,不生我氣了?」

      她這幾天每天半夜就去山谷外等候東君車駕,日落時分也會去一次,但龍大龍二喜歡往雲裡鑽,根本看不到她,今日好不容易見到曦光,叫了半天他又沒聽見,她已經不抱希望了。

      曦光斜睨她一眼:「我只不過是來看看孩子們餓了沒,休要誤會。」

      反正他肯來就行,風衷道:「他們很好,還沒餓。」

      曦光臉上一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扯著手裡的鞭子,環顧山洞:「你真嫁了?」

      風衷急得不行,扯住他衣袖:「哪裡顧得上嫁啊,他們都快活不下去了!你來得正好,能不能帶你的龍來施一場雨?只要一場,夠他們撐過這幾日就行。」

      曦光的臉色稍有緩和,忽而瞥見洞外斬賀藏頭露尾,悠然負手道:「可以啊,你親我一下,我就答應你。」

      風衷震驚地看著他:「你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為了凡人連嫁人都可以,親我一下怎麼了?」曦光扭頭就走:「不願意算了。」

     「等等!」風衷攔住他,咬了咬脣,踮起腳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可以了吧?」

      曦光指指另半邊:「這邊呢?」

     「曦光!女媧大神叫你來助我,你就是這麼助我的?」

     「哦,那算了。」曦光繼續往前走。

      風衷一把扯住他,狠狠瞪他一眼,又踮腳在他那半張臉上親了一口:「這下可以施雨了吧?」

      曦光也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悅,忽然捧著她的臉就吻了下來,風衷嚇了一跳,想往後退,卻被他扣得死死的堵去了墻壁上。

      足足吻了許久,退開時他抵著她的額頭,氣息微亂:「再加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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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大:有這麼無恥的主人嗎?一個啵啵就把咱倆給賣了。

      龍二:為了東君的性福,我也是拼了。

      曦光:那可不是一個啵啵啊,愚蠢的龍類=__=

      斬賀:……你們有考慮過我這個圍觀者的感受嗎?都沒水喝了還被餵狗糧,人性呢?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7 05:27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6:09 PM 編輯

第60章 躲避

      朗朗青天白日,院墻裡所有可以盛水的器具都取了出來,墻角邊的石槽更是早已清空,就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雨水。

      聽神女說有龍要來,凡人們都縮在山洞裡悄悄觀望,等了半天,看見那黑衣的天神出了山洞,飛身立在院墻上,吹響了手中短笛。

      剎那間果然有兩條威風凜凜的青龍飛至,他們頭一回見到真龍,嗷嗷亂叫。

      龍大龍二盤繞在院墻上,一聽完曦光的吩咐就不大樂意,龍二低聲道:「東君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上次施雨你可是挨了百鞭呢。」

     「上次有青離告狀,這次他又不在。」曦光擺擺手:「快點吧,這些凡人都要渴死了。」

     「什麼?凡人!!!」二龍差點驚得從院墻上摔下去,險險用爪子扒住院墻,望向山洞的眼神可比凡人望它們的眼神驚訝多了。

      雨水終於嘩嘩地下了起來,風衷立在洞口邊,伸手接了一把冰冷的雨水敷了敷脣,臉上微紅此時方退。

      曦光落在她身旁,卻足足隔了好幾步遠,瞄她一眼,臉色依舊很冷。

      風衷看了看他,忍下了悶氣:「今日這事我就不與你計較了,那你現在也可以消氣了吧?」

      曦光輕哼,親吻雖火熱,他卻絲毫高興不起來,那不過是為了凡人罷了。但也怪不了她,這都是她的職責,他真正氣的恰恰是這種無奈。

      反正她不放話說放棄此段姻緣,他是不可能消氣的。

      明夷被斬賀扶了出來,靠在洞口邊觀望這場雨,聽到斬賀小聲道:「我不能跟神女好,我看見,神女跟東君……」他鬆開手,雙手對了對指。

      明夷皺眉道:「神女說過,她跟東君,不是那回事。」

     「那他們怎麼……」

      明夷打斷他,抬高聲音對風衷道:「神女,等我們出了山谷,你就立刻和斬賀生娃娃,是吧?」

      風衷回神:「嗯,等安定下來。」

      曦光如何不知明夷那點小計倆,搓著手指看向風衷:「你還是要嫁?」

      風衷一臉自責,壓低聲音道:「要不是為了讓他們活下去,我方才絕不做這對不起他的事,這是違背道義的。」

     「……」

    她忽然想起什麼,轉頭對斬賀道:「我叫你截的木塊不是還剩了個大的?挖成桶來盛水。」

     「嗯。」斬賀轉頭去取了那木塊來,捏著把刀飛快地挖著中心的木頭,很快就掏出個圓坑來,看起來真的像是個桶。他把木頭放去了雨水裡,對風衷道:「神女,聰明。」

      明夷到底機靈一點,故意大聲道:「神女和你生的娃娃,也會聰明。」

      曦光負在身後的手撰得鞭子咯吱作響。

      龍大龍二是高頂雪山之龍,接連兩場雨落下,四下森森地發冷。

      雲收雨停,誰也沒說話,只有院墻邊沿滴答滴答的滴水聲。

      曦光沒看風衷,口中問了句:「反正你是不會改變主意了是不是?」

      風衷道:「我只是遵從女媧大神的安排。」

     「那萬一他並不是與你有姻緣的那個斬鄂呢?」

     「在你的神力面前他們能說謊?」

     的確是不能。曦光道:「我並不是說他以前不叫斬鄂,而是說萬一別處還有凡人呢,而且恰好就有個與他重名的呢?」

      風衷一怔,連明夷也怔住了。

     「你等著,待我去翻看一下大司命的凡間命格錄,若這世間的確沒有其他凡人了,你再做決定也不遲。」曦光飛身上了車駕,對二龍道:「走吧。」

      龍二嘀咕了句:「怎麼了這是,枉費我摔他下來了。」居然鬧到要翻大司命的命格錄,這肯定不是小事了。

      曦光陡然一鞭掃過它頭頂,驚出它一身冷汗來,連忙撞一下龍大,齊齊引車飛起。

      看著挺平靜的,怎麼好像更生氣了。風衷蹙著眉頭,目送他遠去,直到完全不見,轉頭對明夷道:「他說得有道理,等他查清楚了再說吧。」

      明夷張了張口,有些憋屈,斬賀以前的確是叫斬鄂啊。

      接連兩場雨將四周澆得透透的,但這裡畢竟多年缺乏雨水滋潤,不出一日就乾透了。

      明夷的傷已經好了大半,風衷叫所有人收拾東西,平時種的東西只帶上一些種子,獵來的野味曬乾了存起來,吃喝用具備了些簡單的,只待她痊癒便動身。

      水是最重要的,谷中無竹,她只能教斬賀做出了木管來盛水。

      斬賀蹲在洞口一管一管的灌水,忽然問她:「神女,水喝完了,東君還來下雨嗎?」

     「東君不是施雨之神,不能總施雨的。」

      施雨是海中龍王的事,如果找海中龍王,必然要上奏天界,一來二往的太過費時。何況尚未安全遷徙之前,她也不能貿然泄露凡人的消息,否則易引來郁途的注意。

      照理說凡人死後入冥府郁途就會察覺,但目前看來他好像根本一無所知,雖然古怪,卻也是好事。

      她請曦光幫忙就是想掩人耳目,雖然他近來有些古怪,但品行是值得信任的,行事也有分寸,便是查命格錄這事,她也絕對相信他。

      眼見斬賀眼巴巴望著自己,她只能又好言安慰了一句:「放心吧,我們去有海有湖的地方,水不會喝完的。” 」

      斬賀這才放下心來,他們從記事起就一直被上一輩灌輸外界凶險的觀念,總擔心出了這山谷就沒法活了。

      不出三日,明夷完全好了,風衷當機立斷,帶領所有人上路。

      山谷很大,走了小半天才找到唯一的出口,只是個狹窄的縫隙,還早已被大石封死,千年來幾乎與兩側山壁長成了一體,人力根本無法弄開。

      風衷叫所有人後退,豎著龍桑杖,以滋生出的藤蔓鑽進大石中,一點一點將之撬碎。這次沒有了曦光的神力相助,試了好幾次才成功,她氣喘吁吁,幾乎耗盡靈力。

      明夷推斬賀去扶她,斬賀只好走過去托住了她的胳膊。

      風衷擺擺手,撐著龍桑杖當先走了出去,一眼注意到外面山壁上有個模糊的印記,瞬間恍然大悟。

      原來這裡正是當初女媧大神採集補天石的地方,難怪這裡的石頭有如此威力。
  
      她從地上撿了一塊碎石,敲成小塊,給每個人都分了一塊,讓他們隨身攜帶,興許能有些防身之效。

      那八個人捏著碎石片猶豫了許久,朝谷外望了又望,這才終於踏出了第一步。

      風衷想帶他們去的是東方祥瑞之地的湯谷,那裡靠著東海,日照充足,土地也算肥沃,山谷環繞,也很安全,而且還靠近三大人間仙境,最適合他們居住。

      原本騰雲駕霧也就是片刻功夫的路程,但現在用腳走卻要耗費至少大半月,出谷之後行走了將近一天,才過了那巨石高台的封印。

      日頭西斜,頭頂隱隱有聲,風衷仰頭望去,隱約看到了東君車駕穿雲而過,曦光黑衣似墨,似乎根本沒留意到下方的情形,一閃便沒了蹤跡。

      誒,到底有結果沒有啊!

      風衷嘆了口氣,心道大約是還沒找到機會去翻看命格錄吧。凡間既然沒人了,想必大司命也早已將這書錄封存了,他要悄悄翻閱,興許是要花些時間的。

      天很快就黑了,她振振精神,領著大家找了個背風的土坡休息。

      風衷在旁邊教大家做土灶,斬賀就蹲在她身旁鑽木取火,她需要什麼就立即遞過去,很有幾分默契。

      大家都相處熟了,也敢跟風衷開玩笑了,那幾個婦人就一直衝斬賀曖昧地笑,笑他跟著神女做這做那。

      斬賀木訥,毫無所覺,明夷坐在後方摘著野菜不吭聲。

      東西煮好了,照例要用碗筷吃,有人還是不習慣,直接動手去鍋裡撈,被明夷呵斥了一句:「乘雷,跟你說多少次了,聽神女的話!」

      被喚乘雷的男子訕訕收回了手。

      風衷道:「我知道你們不習慣,但這本就是你們該會的東西,若還一起吃喝,一人得病,其餘都要遭殃。」

      明夷當即取了勺子在手中,一個個給他們盛在碗裡,強迫他們遵從。

      風衷記得當初她沉睡之際的凡間已經成了男子主導,男子三妻四妾,女子卻要從一而終,地位很低,如今卻是倒退回去了。大約是因為過往千年間出生的凡人越來越少,女子越來越金貴,又漸漸取代了男子的地位。若非他們現在男女平均,只怕一女多夫也是有可能的,所以明夷分起吃的來也是給那三個婦人多些,男人們也並無怨言。

       輪到風衷時更是誇張,鍋裡煮了只瘦成皮包骨的野味,幾乎一整隻都擱在了她的碗裡。

       風衷把肉一塊塊夾下來,分了塊給窮奇,將剩下的都分給了幾個男子,抬了抬手:「像這樣拿筷子,看好了,你們肩負著保護大家的職責,多吃點是應該的。」

      乘雷感動死了,咕噥著說以後一定聽神女的話,可是手裡的筷子還是握得如同打架。

      吃完了風衷又教他們說話,頭一個教的便是鄂字。

     「賀和鄂,你們唸清楚了。」

      大家於是圍著火堆,拼命伸著下顎賀來鄂去的唸叨,惹得窮奇也跟著在旁邊呵呵哼哼。

      風衷瞥牠一眼,心道別凡人還沒學會,牠倒先學會了。

      直念到半夜,大夥兒睏得要死,終於被風衷放了。

      一群人剛橫七豎八地躺下去,又聽她道:「給你們三天,全都要能唸準了,否則長此以往,凡人指不定就再也無法開口說話了。」

      明夷在旁大喝一聲:「聽到沒有!」

     「聽、聽到了。」眾人睡意全無。

      結果第二日一早上路時,風衷耳邊迴盪的全是「賀」、 「鄂」,甚至還有其他奇奇怪怪的發音,猶如魔音灌耳。

      窮奇鄙夷得很,響亮地「呵」了一聲,眾人目瞪口呆,斬賀痛苦地敲了敲腦門:「我還,不如牠。」

      太陽升了起來,風衷不禁又停了腳步,抬頭望向天際。

      龍大龍二早已看到了下方的場景,一個天衣翩翩的少女,領著八個身著獸皮、背負雜物的蠻人,還跟著個噗嗤噗嗤的妖獸幼崽,這場面怎麼看怎麼震撼龍心。

      龍大直嚷嚷:「哎呀,東君你快看呀!」

      曦光別過臉:「快走,別叫她發現我。」

     「怎麼啦?」龍二心道明明就是你想來看人家我們才來的啊,裝什麼呢,這是!

      曦光鐵青著臉揉揉額角,命格錄他悄悄翻過了,整個三界的確就剩這麼八個凡人了,斬賀以前也確實用過斬鄂這個名字。

      他氣得牙癢,甚至想去騙風衷,但做不出來,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暫時不要見她了,就這麼拖著吧。

   ------------------------------------------------------------------------------------------

      小劇場

      風衷:開門啊!你有本事查命格,你有本事開門啊!不要躲在裡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

      曦光:我不在,我不在,我不在……

      龍大龍二:默默圍觀。

      窮奇:噗嗤嗤嗤嗤噗噗?【你倆撕逼前能不能先給我弄點吃的啊?】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7 05:35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6:09 PM 編輯

第61章 護送

      路途走了近乎一半,一直很順利,奇怪的是風衷始終沒有等到曦光的消息。

      這些時日他似乎當值地很勤快,每日都能在頭頂隱約見到他的身影,但好像根本沒注意到她在下方一樣,招手喊他也沒反應,總是一閃就過去了。

      又埋頭趕了幾天的路,眼前的景象漸漸不再荒涼,這意味著就快到東方大地了,但大家都已有了倦意,還有人病了,風衷雖然可以治癒他們,速度卻慢了下來。

      速度一慢,吃的消耗起來就快,帶著的東西已經快要吃完,為了不影響趕路,又不能停下來尋找食物。作為首領,明夷只能一點一點克扣吃的,以致於幾個高壯的男子每天都餓得肚子咕咕直叫。

      連續三頓都是野菜湯,晚上又是,連菜葉子都沒幾根。火堆熊熊,一群人圍坐在一起喝著湯汁,饑腸轆轆之聲此起彼伏。

      乘雷終於學會了捏筷子,在碗裡劃來劃去,餓得發慌,目光從鐵鍋移到了對面的窮奇身上,舔了一下脣,好似餓狼看肉。

      窮奇也正餓著呢,被這眼神一激,搖身一變化為成年,怒吼一聲,嚇得他一哆嗦丟了碗筷。

      敢打老子主意,誰吃誰還不一定呢!

      斬賀不高興地敲了敲木碗:「乘雷,牠不能吃,牠是神女的。」

      乘雷垮著臉點點頭。

       風衷掐了一下手指,窮奇變回幼崽,抖抖毛,自覺方才威風無比,臉一甩趴去風衷腳邊睡了。

      明夷朗聲激勵大家:「沒什麼,我們一定能到湯谷。」她最聰明,學東西也最快,幾天功夫口齒已經很清晰,說話也比之前流暢了許多。

      斬賀一臉崇敬地望著她,連連點頭:「嗯嗯。」

      明夷又大聲問風衷:「神女,你說是不是?」

      風衷點頭:「確實,三界之中,神仙妖魔都早已無法生育,你們身為凡人卻還傳承了千年,你們才是最厲害的,沒什麼能難倒你們。」

      大家聽得不是很明白,但都很受振奮,有了繼續忍饑挨餓的決心。

      儘管吃不飽,還是要被逼著學說話學規矩,而且還學的很晚。

      風衷教得比他們學得還累,但第二天總能第一個起身,一醒來就握著龍桑杖守在旁邊,像是守著這世間最後的至寶。

      天才濛濛亮,明夷今日竟提早醒了,悄悄挪過來叫她:「神女,你過來看看。」

      她的語氣很興奮,風衷疑惑地起身,被她拽去一個婦人身邊,那是乘雷的妻子,躺在地上,也正醒著,臉上笑嘻嘻的。

      風衷伸出龍桑杖:「病了?」

      明夷搖頭:「不不,她肚子裡有東西,好像有娃娃了。」

      風衷一愣,連忙細察她身體,旁邊的乘雷已經驚醒,人如其名,聲如炸雷般嚷了起來:「我要有娃娃啦!」

      這下大夥兒全都驚醒了,個個都跟觀寶一樣圍了過來。

      風衷剛要開口,乘雷就迫不及待道:「神女,給我娃娃,取個名字。」

     「呃……」

     「叫什麼好呢?」明夷也在旁嘀咕。

      風衷哭笑不得:「沒有,她並無身孕,只是脹氣罷了。」

      一群人希冀的眼神頓時暗了下去。

      風衷安撫大家:「沒什麼,總會有娃娃的。」說著對乘雷笑了笑,「既然我們一路往東而行,以後你有娃娃了就叫東行好不好?”

      乘雷這才又高興起來:「好好,我娃娃,就叫東行。」

      話音未落,風衷心神一凜,霍然起身,後方正有妖氣彌漫而來。

     「明夷,帶著大家往東跑,不要回頭!」

      風衷早與他們說過路上可能會遇到妖魔鬼怪,但真遇到了大家還是很害怕。明夷吩咐乘雷帶著大家離開,自己拿了弓箭留了下來,要護衛神女。

      乘雷不敢違逆首領,叫大家拿了手邊能拿的東西就跑,斬賀卻也留了下來,手裡的弓已經拉滿。

      妖氣終於衝開朦朧晨光到了跟前,赫然一隻碩大的毒蠍,無論是風衷身上的生氣還是凡人的氣息都足以叫牠垂涎三尺,迫不及待地就撲了過來。

      窮奇火紅的身影竄了上去,利爪一下將之拍開,一聲震天怒吼,威懾地牠連退幾尺。

     「吃吧,牠是你的了。」

      風衷發了話,窮奇就不客氣了,只是嫌棄這玩意兒,全是殼,沒有肉啊!

      哪知牠剛張開口撲過去,那毒蠍竟然搖身一變成了人形,黑沉沉的駭人模樣,手持一段九節鞭,猶如自己的螯尾,倏然越過窮奇飛掠過來,毒氣四溢。

      風衷皺眉,修煉出了人形可就不是普通道行了,連忙豎起龍桑杖,毒蠍精桀桀怪笑,九節鞭甩出,揚來一陣毒針。

      生氣震開了毒針,她還是不放心地朝旁邊看了一眼,卻見斬賀繃著臉嚴嚴實實擋在明夷身前,不禁一愣。

     「去護衛神女!」明夷氣得扇了他一下。

      斬賀這才朝她跑了過來。

     「不用了,你們快走,我和窮奇擋著他。」風衷凝起神,握著龍桑杖手腕一轉,生氣震著他們遠遠摔飛出去,她這才轉過頭,藤蔓滋生出去困住毒蠍精的雙腳。

      窮奇自後撲來,利爪如刀,一下揮在毒蠍精背上,他面目猙獰地怪叫了一聲,雙目血紅,拼死掙扎,竟然掙脫開了腳下束縛,直朝風衷衝了過來,快至跟前時陰森森地道:「持著龍桑杖,定然是種神,不如與我生個小蠍子如何?」

      風衷大怒,忽聞頭頂車轍隆隆,一道日光投了下來,強盛至極,幾乎要閃花她的眼。她抬袖一遮,拿開時毒蠍精已經疼得滿地打滾,嘶嘶怪叫,身上被日光灼出了黑煙。

      抬頭上望,東君車駕早已不見蹤影,卻有一道銀髮白衣的身影落了下來,手中玄鐵摺扇一展,扇飛了毒蠍精手裡的九節鞭,一腳踏在他身上。

     「喲,剛才就是你說要生個小蠍子啊?」涂山十方優哉游哉地拿扇子扇著風。

     「涂山大王?」毒蠍精掙扎著想起身:「快看,那是種神,不如你我一起分享了她如何?據說她能留後啊!那邊還有幾個好似是凡人,凡人啊!想不到吧?我們抓來吃吧!」

      涂山十方揚手一揮,在他臉上扇出幾道血痕來:「分享?你口味比本王還重啊!」

      毒蠍精抱頭:「啊不不,您先享用,我在後。」

      涂山十方在他身上踹了幾腳:「混沌界那麼大,非要到人間來作怪,你要生小蠍子不會找那些女妖精去啊?」

     「女妖精生不出來啊。」

     「生不出來也不怪人家,還不是你自己不行!」

     「啊?」

      涂山十方臉一沉,摺扇連揮,數十道金芒射落在毒蠍精身上,他慘嚎一聲,頓時被打回了原形,還不及一根手指長,倉皇間要逃走,又被一箭射中,頓時斃命。

      明夷鬆開弓箭:「神女說過,不能讓外人知道我們的消息。」說完一頭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風衷一愣,連忙上前,原來是不慎中了毒蠍精的毒氣,忙以龍桑杖為她祛除。

      斬賀在旁很焦急,風衷忙完起身,還未吩咐他已經將明夷背了起來。

      她只好道:「你們先去找乘雷,我隨後就來。」

      斬賀看了一眼涂山十方,點點頭,背著明夷朝前走了。

      風衷望著他二人的背影,忽然有些內疚,倘若沒有姻緣這回事,他們倆其實挺般配的,如今竟像是自己橫插了一腳一般。

      曦光也是,到底如何也給自己個準信啊。

      她扭過頭去:「你來的真巧。」

      涂山十方扇著扇子,不大高興的模樣,也沒像往常那樣黏上來,眼光一瞥,落在斬賀背影上:「就是那個據說和你有姻緣的凡人?」

      風衷一愣:「你怎麼知道?」

     「本王上次去蓬萊救你你忘了?我們五個借血給你的神仙也算有緣,彼此有些聯繫也不奇怪,這消息自然是從東君那裡知道的。」

      風衷忙問:「那曦光有沒有說什麼時候來見我?」

     「急什麼啊,東君天職繁忙你看不到啊,那麼大的車駕在頭頂嗖來嗖去的。」涂山十方捏著扇子在眼前劃了兩下。

      風衷將信將疑,能忙成這樣?

      涂山十方將摺扇一收,走過來指著斬賀越走越遠的背影:「你好歹也是女媧大神遺脈,等同親生啊!你看看他,髮絲蓬亂,面如黑炭,天色一晚人都找不到了!女媧大神就給你安排這麼個姻緣啊,你到底是不是親生的啊?」

      風衷瞪他:「休要拿女媧大神胡扯,你這是以貌取人,我倒覺得他挺好的。」

     「……」涂山十方妙目瞪圓,氣得打開摺扇猛扇了幾下。

      風衷一把揪住他衣領:「上次你走得匆忙,還沒告訴我你元神出竅那事呢!」

      涂山十方眼波一轉,抬手捂住胸口,眉頭輕蹙,弱柳扶風:「你輕點兒,本王上次去蓬萊救你,跟冥神纏鬥數次,可是受了挺重的傷呢。」

      風衷聞言立即鬆了手,也顧不上追問其他事了,用龍桑杖點在他胸口:「那你現在沒事了吧?」

      涂山十方臉又冷起,揮開龍桑杖:「好著呢,本王死不了。」

      風衷被他陰晴不定的脾氣弄得莫名其妙,爬上窮奇的背拍了一下:「那我不管你了,隨你便。」說著便疾奔出去了。

      日上正中,乘雷領著大家等在一片亂石坡之下,坡上杵著幾棵半枯的樹木,旁邊淌著條淺淺的小河。

      斬賀背著明夷剛到不久,風衷便乘著窮奇飛奔而來。

      明夷靠在樹旁睡著還沒醒,看其他人模樣也都嚇得不輕,風衷從窮奇背上躍下來道:「先不趕路了,就地休整一晚再啟程吧。」

      斬賀便聽話地去做灶了,大家各自分工,開始準備吃的喝的。

      風衷叫窮奇守在原地防範,自己去周圍尋找吃的來補給,剛繞過亂石坡就看到涂山十方立在前方。

     「你怎麼沒走啊?」

      涂山十方瞥她一眼,慢條斯理地扇著摺扇:「本王正好順路不行啊?」

     「哦,我還以為你是特地留下來幫我護送凡人的呢。」

     「誰要幫你這個禍水啊,本王護送的是本王的寶貝孩兒!」

      風衷受他提醒,趕緊將懷裡的乾坤袋取出來,朝裡看了看,鬆了口氣:「還好,他們還沒餓。」

      涂山十方走過來看了一眼,長嘆一聲:「唉,可憐的孩子們,你們的母親就不是個親生的,她若真嫁了凡人,你們便也不是親生的了,都成了沒人管的野孩子了。」

      風衷頓時怒了,舉著龍桑杖就抽了過去:「你再胡說八道!」

      涂山十方倏然閃遠,哼了一聲,躲在遠處不露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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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為大家直播西瓜上帝製作大王的過程——

      西瓜:來點美貌,再來點美貌,再來點美貌……

      西瓜:加點嫵媚,撩妹技能點滿,撩漢技能……

      西瓜:哦!對了,得來點去污粉!【轉頭四顧】龍大龍二,哥的去污粉呢?

      龍大:噫,龍二你今天給我泡的茶啥怪味兒啊?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7 05:37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3 02:05 PM 編輯

第62章 樹下

      休整了一晚,大家的精神都好了許多,第二日天色剛剛泛白便再度啟程。

      走出去沒多遠便聽到車轍轆轆之聲滾過頭頂,風衷仰頭一看,今日只有龍大龍二引車而過,並未見到曦光的身影。

      已經過去這麼多天了,照理說不該還沒翻到命格錄才對,她心裡多少有數了。

      過了午後天氣忽然變壞了,烏雲罩頂,不見陽光,荒涼的一路風沙席捲,灰茫茫一片難以視物。

      大家被吹得東倒西歪,連站都站不穩。風衷用髮帶將頭髮重新綁緊,拄著龍桑杖在前方頂著狂風領路,叫他們呈一字跟在自己背後,靈力催生出的生氣為他們遮擋了風勢,這才使他們得以安穩前行。

      明夷尚在昏睡,一直由斬賀背著趕路,此時剛醒,看到風衷瘦弱嬌小的身軀在前開道,愧疚難當,重重扇了斬賀一下,低叱道:「誰讓你背我的?你這個傻子!神女是為了我們才要與你成婚的,你當自己多了不起?以後要時刻跟在神女身邊,眼裡只能有神女,聽到沒有?」

      斬賀垂著頭任由她罵,明夷氣得說不出話來,掙扎著跳下地,拄著弓箭自己往前走。

      風沙吹了一整日,狂風絲毫沒有減弱,反而更加狂肆,連停下來落腳都沒可能。風衷直到現在也沒有休息過片刻,終於膝頭一彎跪在了地上。

      大家都嚇壞了,明夷忙叫斬賀去背神女,卻見眼前銀白的髮尾一掃,昨日現身相助的那個涂山大王已經到了前面。

      眾人圍過來聚在一起給神女擋住風,卻被吹得七倒八歪。涂山十方一手扶起風衷,朝後方冷眼一瞥:「還姻緣呢,人家背了別人一路,何曾顧過你啊?」

      明夷聽到這話,更是難堪,拽著斬賀上前,卻見一旁的窮奇忽然變作了成年,風衷推開了涂山十方,爬上了牠的背,對眾人道:「快走吧。」

      涂山十方被她無視了,自然氣憤:「哼,若非為了本王的寶貝孩兒,本王才懶得管你這個禍水。」說完扭頭就走。
  
      明夷一邊跟上風衷,一邊轉頭對斬賀低聲道:「你看,我說的你還不信,神女身邊比你強的多了去了,你就是傻!」

      斬賀看了一眼風衷,終於走頂著風走上前去,貼在窮奇身側,一手托住了她胳膊。

      風衷側頭看了他一眼,不用問也知道是明夷讓他來的。即使已經累得只能抱著窮奇的脖子,她也依舊緊緊握著龍桑杖在前開路,斬賀擔心她脫力,連同她的龍桑杖也一併扶著。

      涂山十方立在遠處,隔著層層風沙看著這場景,還真是有幾分互相扶持的意味,看來根本沒他什麼事了。他收回視線,飛身入雲。

      睏餓交加,折磨著軀體,但誰也沒開口埋怨,神女在拼了命地帶他們前行,再傻的人也明白了。

      徹夜不停趕路,不想隔日太陽出得特別早,狂風忽然開始往兩側席捲。

      風衷眼皮沉重,勉強抬眼望向天際,龍大龍二正一左一右在雲裡穿梭,龍尾掃來擺去,雲頭翻卷,惹得風也變了方向,路頓時就好走了。

      她靠在窮奇頸邊疲倦地閉上眼,一定是曦光在幫她。

      腳下的路漸漸有了綠意,狂風變弱了。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隱約傳來了海浪聲,風衷陡然睜眼,坐直身子極目遠眺,前方顯露了連綿起伏的山脈,青蔥的樹木,嶙峋的山石,遠處海天一線,微濕的風變得柔和起來。

      她從窮奇背上躍了下來,撐著龍桑杖站穩:「到了!」

      明夷背著弓箭走了過來:「這裡就是湯谷?」

     「對,日出之地的湯谷。」風衷邊往前走邊一處一處指給他們看:「東海之上有蓬萊仙島,還有十九座甘山,從這裡往南行百里便是青丘,住著喜愛凡人的涂山九尾一族,他們都會幫助你們活下去的。」

      眾人頓時開心起來,疲乏一掃而空,早有人高興地飛奔入了湯谷群山。

      上方層雲舒卷,雲頭上的龍大龍二擺尾飛去了曦光身邊:「東君,種神安全抵達湯谷了,這下你放心了吧?」

     「嗯。」

     「那你怎麼還是不高興吶?」

     「就是啊,為何不現身相見啊?」

      曦光一言不發地登上車駕,擺擺手叫他們回去。

      長途跋涉實在疲憊,風衷帶著凡人們直入不合關附近,找了個山洞讓他們暫時落腳。

      她自己也實在累壞了,任由他們忙前忙後,嘰嘰喳喳,就近找了棵大樹,倚著樹幹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日才醒,天上沒出太陽,也分不清時辰。她靠著樹幹太久,背後酸痛,正一手捶著肩頭,斬賀忽然從旁邊閃出身來,扶著她站起來。

      風衷有些詫異:「你一直守在這兒?」

      斬賀點頭:「明夷說,我只能跟神女好,所以要對神女好。」

     「……」風衷不知該說什麼好,繼續捶肩,他看見了便走去背後給她捶了兩下。

     「神女餓嗎?」

     「有點。」

      斬賀立即朝山洞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就端著熱湯來了,裡面居然還有一大塊肉,肯定是早就給她留好了的。

      風衷實在是餓了,顧不得他這叫人受寵若驚的殷勤伺候,接過來很快就吃完了,湯也喝得精光。

     「神女喜歡,下次再做這個。」斬賀一直嫌她吃得少,看她吃得多還挺高興的。

      風衷看他黝黑的臉上都笑出了酒窩來,眼睛晶亮晶亮的,不禁也跟著笑了一下。

     「神女!」明夷跑了過來:「這裡只有一個山洞,我們不夠住。」

      風衷將碗交給斬賀,跟著明夷朝山洞走去,他們正在收拾東西,原來是嫌這裡的山洞少,準備去別處多找幾個洞來住。

      她望瞭望四周,對明夷道:「把男人們都叫來,隨我去砍樹。」

      明夷雖然不解,但對她的話照辦不誤,很快幾個男人就帶著鐵刀到了跟前,這些刀都是以前祖輩留下來的,有的還是兵器,他們用的挺順手,卻根本不認識。

      風衷領著他們往遠處的密林走去,一路選了些合適的樹木,叫他們砍下來拖回去。

      回到山洞邊,她又教大家把樹幹都清理整齊,挖出地基來,把粗壯的樹幹深埋進去,再一點一點往上搭建。

      大家忙得熱火朝天,可是都不是很明白,明夷倒是看懂了:「神女是要教我們做木頭的山洞來住嗎?」

      風衷點頭:「這是木屋,只是簡單的,好在這裡氣候平和,不甚牢固也可以住人,你們的先輩可是連瓊樓玉宇都能造出來呢。」

      明夷不可思議:「就用木頭嗎?」

     「還有磚石瓦當,都是用土燒制出來的。」

      明夷低頭看了看腳下的土,想像不出來。她左右看了看,忽然問風衷:「神女喜歡這裡哪個地方?」

      風衷左右環顧了一圈,指了一下前方的不合關:「那裡。」

      明夷立即招呼男人們停手:「先去那裡做木頭山洞,做好了就能讓神女和斬賀住了。」

      乘雷大聲說好,扛起一根木頭,腋下還攜著一根,飛快地跑了過去。

      斬賀有些遲疑,抬頭看了看明夷,被她瞪了一眼,只好也乖乖扛起木頭去了。

      風衷想叫他們回來,被明夷攔住:「神女,斬賀以前真的叫斬鄂。」她如今已經能清楚地發出兩個字音了。

     「嗯,我知道了。」風衷望瞭望頭頂,今日天氣陰沉,沒有露出日頭,自然也不見東君車駕經過。

      剛開始建木屋,大家都不太會,手腳也慢,到了晚上還是得窩在山洞裡湊合著睡。

      風衷依然獨自在附近的大樹旁歇息,有時候斬賀會在附近守著,儘管她說了自己有龍桑杖還有窮奇,但他還是要守著,八成還是明夷的主意,她只好隨他去了。

      原本以為剛到一個新地方他們會很不適應,不想他們幹勁十足,接連幾日都是一大早就起來忙活了。

      帶著的水終於喝完了,風衷乘著窮奇在附近找了一圈,發現背面這山頭上竟然有泉有竹,連忙回來叫了斬賀和乘雷隨自己上山。

      風衷教他們劈開竹子,掏空中心,一節一節將泉水引去居住的山谷裡,這下又多了一件要忙碌的事。

      許久不見太陽升起了,終日陰沉沉的又不下雨,風衷都快懷疑這裡到底是不是湯谷了。

    男人們都在忙著,她攜著一把苧麻去了山洞裡,教婦人們一根根刮下皮晾曬。  

      明夷正要出去狩獵,出門前問了句:「這是吃的嘛?」

      風衷道:「這是做繩子的。」

     「哦。」

      風衷捏著根刮下來的麻慢慢打了個結,叫婦人們跟自己學。

      儘管她做得又慢又細緻,三個婦人還是頻頻出錯。

      明夷在旁看了一會兒,撿了根麻繞了幾下就會了,不禁有了氣:「真是笨的冒煙了,這都不會!」

      婦人們被首領一訓就心慌,錯的更厲害了。

      風衷看了一眼明夷,指了指她臉上畫出來的紋樣:「以後別再用泥畫在臉上了,你就乾乾淨淨的挺好看。」

      明夷紅了臉,臉上的泥都遮不住,咕噥著道:「那我去洗了。」說完提著弓匆匆出了山洞。

      她一走,婦人們齊齊鬆了口氣,總算可以安心地學了。

      風衷道:「明日叫他們做出梭子來,等你們都熟練了,以後就能學著織網了。」

      一個婦人問:「什麼是織網?」

     「吃過魚嗎?」

     「什麼是魚?」

      她笑了一聲:「以後就會知道了,東海之中有些作妖的大魚可以捉來吃,不過不可過度,如今生機凋敝,水族也不容易。」

      婦人們聽得雲裡霧裡,只能一個勁點頭。

      天色將晚時,引水的竹節終於鋪完了,一直伸到了山洞旁邊,婦人們興奮地跑過去撈著泉水洗手洗臉。窮奇也忍不住蹦躂過去舔了幾口山泉水,舒服地渾身直扭。

      斬賀一頭大汗地回來,麻利地準備吃的,居然還真做了上次風衷吃到的那肉。

      乘雷在泉水邊一邊洗臉一邊笑他:「斬賀藏了好久的肉,都給神女吃了,斬賀想生娃娃了。」

      斬賀走過去踹了他一腳,他嘿嘿笑著跑開了。

      風衷對他們這模樣習以為常了,並不在意,今日沒先前那麼餓,也沒怎麼吃那肉,都給他們分了。

      天黑了,她照舊回到樹邊休息,斬賀如往常一樣跟了過來,她勸道:「每日事情多的是,你回去好生睡一覺吧,我今日有些事要做。」

      斬賀以為自己會打擾她,乖乖回去了,卻又給她送了塊獸皮來,風衷只好收下了。

      回到樹下,她將獸皮鋪好,盤膝坐正,取出乾坤袋來。

      以前曦光給她的那隻錦盒還在,她在裡面一件一件翻找,終於找到了傳信用的法寶。

      那是幾隻用草編成的小鳥,看起來好似孩童玩的東西,但一吹氣便化作了活物,在面前振翅欲飛。

      風衷用了三隻,一隻給蓬萊傳信,一隻給青丘傳信,還有一隻留給甘淵,只不過能不能找到甘淵所在就全看運氣了。

      三隻飛鳥趁著夜色飛了出去,她收起錦盒,抬頭望了一眼,今夜有月色,看來明日能出太陽。

      她怕拍窮奇,站起身來:「走,我們去扶桑樹。」

     「噗……」窮奇想睡,耷拉著腦袋不甘不願地變作了成年。

      湯谷往東百里的高山之巔便是扶桑樹所在,窮奇迷迷糊糊地犯睏,一路飛得直打飄,一落地就軟趴趴地打了個滾。

      風衷怕自己的肉體凡胎受不了太陽的熱度,特地以靈血點額,還以生氣護住了周身,在大樹下坐了下來。

      一不小心睡了過去,等到睜眼已經天光大亮,遠處青龍呼嘯而來,她趕緊站起身來。

      太陽升了起來,龍大龍二搖頭擺尾地降下樹來,一眼看到一人一獸,嚇得險些把車駕給掀了。

     「咦,種神?」

      風衷道:「我特地在這裡等你們,希望你們帶個話給曦光,如今凡人已經在湯谷安定下來,可以告訴天帝他們的所在了,請天界以後對凡間多加照拂。」

      她自己甦醒時無論吃了多少苦也未曾向上天祈求過什麼,因為人間頹敗,她責無旁貸。但為了這些凡人,她不得不尋求幫助。

      龍大迷糊,龍二卻知道的不少,告訴她道:「種神有所不知,天帝近來好似又準備閉關了,東君先前想與他私下提及一下冥神的事都未能尋到機會。」

      風衷頓時覺得不妙,天帝頻頻閉關不是好徵兆,他是天界神力最主要的來源,想必正是因為天界神力衰退,才不得不靠閉關修煉來維持。

     「我知道了。」她轉身要走,想了想又停了下來:「曦光一直不來見我,我大抵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你替我帶句話給他,我會遵照女媧大神的安排的。」

      她掐了掐手指,爬上窮奇的背,手忽然被握住了,愕然扭頭,曦光赫然就在眼前,背後就是光芒四射的日光,他眉目皎皎卻神色沉沉。

     「原來你用了隱身術,這是什麼破嗜好。」風衷想甩開他的手,卻沒甩開。

     「什麼叫你會遵照女媧大神的安排?」

      風衷道:「我已經猜到結果了,自我認出斬鄂你就不高興,若斬鄂另有他人,你必然早就過來言明了,這麼久不現身,便說明現在這個斬鄂就是姻緣裡的那個。」

     「他叫斬賀!」曦光忍不住糾正。

      風衷嘆了口氣:「他與明夷本該是一對,我倒寧願他不是斬鄂,但女媧大神既然這麼安排了,我也唯有遵從了。」

     「你已登仙在即,難道就非要履行這姻緣?」

     「種神的職責是要讓凡間興盛繁榮,為凡人延續血脈是保存凡間生機的大功大德,女媧大神也許正是要借此功德助我登仙恢復神力。」

      曦光的手撰緊了些。

      風衷衝他笑了笑:「你生氣不會是跟涂山十方一樣覺得斬賀配不上我吧?倒不用這麼想,我如今也只是一介凡人,沒什麼特別的。」

      她拍了一下窮奇,窮奇卻捨不得走,蹭著曦光的衣擺,想把黑衣獵人一起帶回去。曦光也依然牢牢握著她的手,握得她手腕發疼。

      風衷一根一根掰開他手指:「你忘了你的父母了?一個為了人間至今沉睡未醒,一個身纏煞氣守著最後的仙境,都是為了人間能有朝一日再現生機罷了,難道你不想人間恢復如舊?」

      曦光被她掰開的那隻手垂在身側,手指蜷縮伸展,最後緊握成拳:「若是真忘了,我又何止是這樣。」

     「放心吧,我在這裡挺好的。」風衷掐了掐手指,這次窮奇終於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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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龍大:東君你幹嘛總玩隱身PLAY,你是六娃嗎?

      龍二:東君怎麼著也該是福祿小金剛啊。

      曦光:求問福祿小金剛怎麼打敗凡人?>_<

      龍大龍二:討好作者就能打敗了!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7 05:41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3 02:33 PM 編輯

第63章 成婚

      十來日過去,山谷裡接連建起了四五間木屋,就坐落在山洞旁邊。按照風衷的吩咐,幾間錯落的木屋前圍起了一圈木柵欄,包成一間院落,角落裡還養著最近好不容易捉到的兩隻小型妖獸。

      東方大地很少有這種東西,真是虧得他們本事大能捉到,最後還是靠風衷的靈力才圈養了起來。

      天剛亮不久,斬賀出去打獵,卻又一陣風似的跑了回來,扔下肩上的弓箭,回自己的木屋裡取了包種子就跑了出去。

      乘雷正在洗臉,好奇地追過去看,原來他打獵的時候發現山谷外面有另一片更廣闊的山谷,土地平整,頓時手癢難耐地想種東西了。

      乘雷回來將這消息告訴明夷,她很是高興,這麼一來,吃喝就不愁了,日子就安定了。

      鐵鍋裡煮的菜湯好了,她端了一碗走出柵欄,往風衷的那間木屋走去。

      因為她有吩咐,風衷的木屋是最早建好的,落在不合關的山峰下,離柵欄院子有段距離,看起來好似是給他們守門的。

      木屋很小,地基上鋪了層木頭,高於地面,鋪層獸皮便能直接躺下睡覺,什麼擺設也沒有。

      風衷剛起身,聽到敲門聲,一手撥著長髮,一手拉開粗陋的小門。

      明夷雙手捧著木碗送了過來:「神女,我們都在這裡住了好些時候了,你和斬賀……」

      一大早就說這個,風衷還真是沒想到,頓了頓,接過木碗道:「那你就去安排吧。」

      明夷連忙轉身往回跑,老遠就在喊大家動手準備。

      木柵欄裡風風火火地忙了起來,事情沒多少,但大家手腳都不快,到中午才準備好了吃的,放進鍋裡架大火煮了起來。

      這一鍋挺豐盛,至少也要煮到晚上才能開動,中午這頓就不吃了,空著肚子等晚上好生熱鬧一番。

      婦人們湊在木屋前,有的在搓捻麻繩,有的在學著編草鞋,男人們在另一邊忙著做神女教給他們的農具,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趁機拿斬賀打趣。

      斬賀卻興致缺缺,蹲在門前,一言不發地在石頭上磨他的箭簇,磨著磨著忽然抬頭看向鐵鍋邊。

      明夷正站在鍋旁攪著濃郁的湯汁,察覺他盯著自己,瞪了他一眼。

      斬賀卻盯著她死死不放。

      明夷眼神閃爍,煩躁地將勺子一摜,腳步匆匆地回了屋裡,重重摔上門。

      乘雷被這動靜驚得一跳:「神女說,我們建的屋子不牢呢,明夷你不要,把門摔壞啦!」

      大家哈哈大笑,喜事將至,都很高興。

      午後時分,明夷又出了屋來,叫上婦人們隨自己去請神女。

      風衷坐在木屋裡仔細梳了一下頭,梳子還是斬賀在她的教導下做的,她說了一嘴,第二日他便做好送來了。風衷覺得這段時日以來他對自己殷勤了許多,似是接受了婚事,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完全下定決心。

      木門沒關,明夷領著婦人們到了外面,請她去柵欄院裡。

     「神女怎麼樣都是好看的。」出門時明夷誇她。

      風衷好笑,若還在成年,倒能說好看,這麼一副年少未長成的模樣,她不知道哪裡值得誇的。

      婦人們笑笑鬧鬧地推著她往柵欄院子裡走,窮奇居然比她早一步到了,圍在鐵鍋邊轉悠,蹦蹦跳跳,垂涎欲滴。

      所有人都等在院中,有的坐在木屋外,有的圍在鐵鍋邊,鍋裡香氣四溢,大家都和窮奇一樣有些迫不及待。

      明夷搬了塊平整的山石放在斬賀身邊,拍了拍:「神女,過來坐。」

      風衷看了一眼垂眼的斬賀,蹙了一下眉,又揚起笑臉,拿了木勺道:「取碗來,我為大家分吃的。」

      乘雷第一個捧著碗過來,笑呵呵的道:「神女真好,今天親自,給我們分吃的。」

      風衷笑笑,給他裝了一大碗,順手撈了一塊肉給窮奇。

     窮奇開心死了,蹭著她的衣擺膩歪。

      一群人餓到現在了,自然狼吞虎咽。首領落了單,以後沒可能再有喜事了,大家這時候一點不傻,這一鍋好吃的指不定以後沒得吃了,能多吃點就多吃點。

      鐵鍋見了底,天色才將將暗下來。

      明夷請風衷先回屋去,待會兒將斬賀送過去。

      風衷領著窮奇往回走,最後一縷日光隱去,頭頂車轍滾過,她抬頭望了一眼,曦光不在上面。

      窮奇吃得太飽,肚子圓滾滾的,走起來好似個球在滾動。這些時日牠跟前跟後,自然明白婚事是什麼事,吃的時候怎麼都好,這會兒吃飽喝足了又開始嫌棄人家了,撲上前去咬扯風衷的衣擺,想把她往回拽。

      風衷將牠抱起來,拍了牠一下:「你當我多高興似的?少添亂了!」

      窮奇四爪揮舞,「噗」了她一聲。

      風衷翻了個白眼,將牠腦袋按了按,繼續往木屋走。

      回到木屋前,先點了一堆火在門前照明,她將窮奇放在外面,進了屋裡。

      不一會兒就聽到外面笑鬧之聲,三個高壯的大老爺們兒故意捉弄斬賀,一人托頭,兩人抬腳,扛著斬賀送來了木屋前。

      乘雷最來勁,到了跟前就喊:「神女,我們把斬賀送來啦!」

      斬賀幾乎是被塞進了屋裡,大家笑哈哈地拿他開玩笑,聽到遠處明夷在怒喝,連忙跑回去了。

      門外的火光照的屋裡半明半暗,風衷的神情隱在黑暗裡看不分明,對斬賀道:「關門吧。」

      斬賀猶豫了一下,伸手去拉門,窮奇穩穩地在門口一趴,四仰八叉地一躺,渾然似個無賴,就不讓他關。

      他只好又縮回了手。

      風衷起身過去將窮奇拎開,「嘭」的一下闔上門,整間木屋都震了一下。

      窮奇氣得「噗嗤」亂叫,爪子在門上一陣撓,咯吱咯吱的刺耳。

      風衷不管牠,在斬賀對面坐了下來。

      斬賀一直挨著門沒接近,手揉著身上的獸皮,昏暗之中垂著頭,忽然問了句:「神女喜歡斬鄂,這個名字嗎?」

      風衷道:「喜歡啊,唸起來像是斬盡世間惡事,是個好名字。」

      斬賀的頭愈發垂低下去:「那我,以後不叫斬鄂,就叫斬賀行嗎?」

      風衷愣了一下,這話說的沒頭沒腦的,她又沒叫他改名。「你想叫什麼都行啊。」

      斬賀縮了一下腿,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我不想叫斬鄂。」

      風衷終於明白他的意思了,他八成是想把話說的委婉些,可又不會繞彎子。「你是想說你不想做斬鄂是不是?」

      斬賀不吭聲。

      風衷扯了一下嘴角:「那你為何要答應明夷呢?」

      斬賀抓了抓身下的木頭,像是遮掩心慌:「明夷說我跟神女好,就會有娃娃,我們就能傳下去,不然以後就沒我們這樣的人了,我不想以後沒人,我也想跟神女好的……可是明夷可憐,神女那麼好,有那麼多神仙喜歡,明夷沒有,她以後就一個人,老了也一個人,我不想她一個人……」說到後來,竟帶了哭腔。

      風衷說不出話來,他連靠近都不敢靠近自己,這哪是捨不得明夷,分明就是非明夷不可。

      她嘆了口氣,女媧大神為何要給她安排這樣的姻緣?難道就因為他是凡人之中唯一一個還未成婚的成年男子?

      屋中寂靜,只有斬賀低低吸鼻的聲音。她有些心煩,起身推門出去。

      窮奇正好貼在門上,木門一開撞它一臉,牠雙爪捂鼻,疼得蹦了兩下。

      頭頂上方隱隱有琴音傳來,風衷踹了牠一腳,驅使牠變化,乘著牠飛向上方的山峰。

      圓月當空,照著不合關的峰頂,清清落落勾勒著一道端坐的身影,微藍天衣閃耀銀光,霜雪白髮撩撥琴弦。

      風衷走過去,在他對面席地而坐,也不打攪他,安安靜靜地聽著他奏曲,倒是心靜了不少。

      一曲終了,她托著腮開了口:「我在這裡住了有些時日了,老祖今日才現身。」

      不合老祖抬眸,深邃雙目若深潭幽幽:「老夫得知來了些新鄰居,所以來見一見,今日似有喜事,贈予一曲以當賀禮吧。」

      風衷苦笑:「老祖真是耳目聰靈,莫非又是從曦光那裡得知的?」

      不合老祖沒有作答,又悠悠撥起了琴弦。

      風衷對音律不甚精通,卻覺得他這曲談得分外凌亂,到最後倏然收手,十指按在琴上,鏗的一聲悶響。

      他道:「凡人壽命不過數十載罷了,你是長生體,很快他就會垂垂老矣,而你還面貌如舊。」

      風衷一愣,點點頭:「的確如此。」

     「等得起。」

     「嗯?什麼等得起?」

      不合老祖抱琴起身,倏然躍下山峰背後不見了蹤跡。

      風衷愕然地坐在原地,直到窮奇拽她,她才起身飛入谷底。

      回到木屋前,火堆滅了,四下黑暗。風衷藉著月色進了木屋,看見門口還坐著斬賀,抿了抿脣道:「我以為你走了。」

      斬賀垂著頭不做聲。

      風衷坐下來,情緒懨懨:「我遵從女媧大神的安排,可又不想勉強你。女媧大神向來對你們多加愛護,相信她也不會願意勉強你們的意願,只是這姻緣……」她握緊了龍桑杖,掙扎猶豫了許久,「你將明夷也娶了吧,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兩全之策了。」

      斬賀抬起頭來,神色看不分明。

      風衷垂眼,她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做到這步,恨不得自己從未去過蓬萊山底,也從未見過那面三生鏡。

      手被握住,她縮了一下手指,發現斬賀靠了過來,不禁微微繃緊了身軀,又強迫自己放鬆下來。

      他的臉也靠了過來,風衷閉上眼,不過一瞬,忽然揮出了龍桑杖。

      斬賀被震得摔開,一下撞在木門上,窮奇頓時竄到了門口。

      風衷站起身來,龍桑杖指著他:「你是誰!」

      附近的山頭,不合關口,柵欄院前,四處她都畫上了陣法,一般的妖魔鬼怪接近便會被困住,除非來的是不能被控制住的虛無之物。

      斬賀抬起頭來,眼中浮出幽藍鬼火:「真是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凡人存在,竟能逃得過我的生死簿。」

    「我就知道是你!」風衷的龍桑杖送去,他閃身避開,滾去了門外。

      自熄滅的火堆旁站起身來,斬賀謹慎地走開幾步,聲音卻來自於郁途:「不愧是種神,為了凡人連與他人共侍一夫都能做到,當年被眾神敬仰的上古大神,竟然淪落到了這般地步。」

      風衷震怒,龍桑杖擲出,直插在他面前,生氣震懾,他摔倒在地,眼中幽光頓時隱去。

     「明明就重傷未癒,還敢出來作祟。」風衷豎指念訣,四周陣法接連亮起,映照山谷幽幽暈黃。

      斬賀的身軀又爬了起來,眼中幽藍時隱時現,忽然扭頭朝谷外衝去。

      風衷連忙追出去,手指掐動,窮奇一躍而至,身軀陡然暴漲,毛髮由純白化為火紅,她翻身而上,急追出去。

      陣法的光亮驚動了柵欄院裡的人,明夷舉著火把領著一群人衝了過來,已是人去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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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有請專業毀人姻緣小能手登場——

      郁途:誰啊,誰要結婚啊?我拆遷大隊的!

      有請專業鬧洞房坑爹小助手登場——

      窮奇:【打滾撒潑】噗噗嗤嗤嗤噗噗!(老子就躺這兒,有種踩過老子的屍體洞房!)

      曦光: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啊,不枉費一直投餵你~>_<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7 06:01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6:09 PM 編輯

第64章 紅線

      郁途操控著斬賀的身軀一直到了茫茫東海邊才停下,月色之下的海面陰氣翻卷,冥府入口赫然洞開。他伸手朝入口一指,畫卷破空而來,在他面前展開,沉沉煞氣溢出,往斬賀身軀裡鑽來。

      後方窮奇怒吼,郁途轉身時龍桑杖已從後方刺來,擦著他眉角而過,險些逼出他的意識。

      煞氣被生氣震開,風衷從窮奇背上一躍而下,龍桑杖朝畫卷擲去。

      郁途一掌將之震開,飛快地將畫卷一卷,拋入冥府入口,陰氣彌漫遮掩,瞬間不見。

      龍桑杖飛回風衷手中,她怒不可遏:「為了對付凡人你竟要動用這極魔邪物!」

      郁途冷笑:「當初要不是他們的祖輩觸碰了這極魔邪物,如何會弄到這般地步?這次我能發現他們蹤跡,也是因為他們在路上射殺了我手下的毒蠍精,這就叫自作自受,本就該死。」

      射殺毒蠍精的羽箭粗糙至極,絕非神仙妖魔所有之物,自然惹他懷疑。

      風衷豎指,元神根基中的靈氣伴隨怒氣直往他身上襲來,海面上陰氣又卷開了冥府入口,一群猙獰的鬼怪撲了過來,將她團團圍住。

      窮奇衝過去張口就吞了幾個,風衷龍桑杖橫在身前,鬼怪們無法近身,但她也被圍著無法接近郁途。

      郁途信步往海面的入口而去,忽然琴聲乍響,海水揚起,擋住了他的腳步。

      風衷側頭望去,半空中不合老祖凌雲而坐,側臉對月,悠悠撥弦。她面前那些鬼怪忽然像是魔怔了一般開始手舞足蹈,一邊跳一邊吱哇亂叫地想去跟他拼命。

      窮奇都懵了,退後兩步看著這些鬼怪發癲。

      不合老祖將琴一按,冷冷道:「跳得不怎麼樣,老夫不甚滿意,重新跳!」

      琴聲又起,比先前更快更急,鬼怪們這下跟抽了筋似的,一陣亂顫,當真是群魔亂舞。

      風衷趁機以藤蔓拖住了斬賀的身軀,將他重重一拽扯了回來。

      郁途摔在她面前,身形迅速隱入了陰氣,瞬間到了她背後,一把扣住她往後拖去。

      不合老祖的琴聲利刃般襲了過來,郁途低哼一聲停步,斬賀的肩頭被割出了一道傷口,鮮血淋漓。

      風衷忙道:「別傷了他!」

      不合老祖的琴音頓了頓,再響起時震向了那群鬼怪。

      郁途趁機將風衷又往後拖了幾步,陰氣席捲而來,包裹住她周身,風衷眼前一暗,不見月色,不聞海潮,陷在了如漿夜色裡。

      只有郁途縹緲的聲音在一片漆黑中響了起來:「你這般為凡人付出有何用,他們可曾顧念過你?」

      陰寒襲來,風衷心魔又起,不禁呼吸一滯。

      郁途的聲音揮之不去,似來自天外:「你以為他們有人真心待你?若非三界頹敗,你成了凡人根本不會有人在乎。」

     「你從高高在上的上古神跌落至凡人,他們反倒趨之若鶩,為何?還不是因為你可以留後,所有人接近你都是為了留後,你在他們眼裡就只有這個用處罷了。」

     「天界的神仙沒了神性,凡間的螻蟻沒了聰慧,只有你還以為他們有救,分明是犯傻。」

     「他們只想著自己,沒有人幫你拯救這凡間,一個都沒有。」

     「你被女媧教導愛護世人,可曾有人愛護過你?」

     「你才是最可憐的那個……」

      風衷的腦海裡閃現過諸多場景,諂媚奉承的岐雲,求她借血的青離,擋在明夷身前的斬賀……

      女媧大神見不到了,小黑只剩了魂魄,涂山九齡也為了她沉睡了,連曦光也不再出現。沒有人與她同行,這條路只有她獨自走,她是種神,可他們眼裡只看得到傳承後代,看不到讓人間恢復生機。

      她喉中一甜,撐著龍桑杖跪在地上,周身如墜冰窖。

      郁途的意識貼到了她耳邊:「最了解你,最在意你的只有我,你何不另選一條路呢?」

      鏗然一聲琴音,風衷心神一振,身形一轉,拔了龍桑杖掃了過去。

      月色已隱,天色青灰,大海靜默,她又回到了現實,郁途被震退幾丈,肩頭傷口仍在流血,幽幽道:「真是冥頑不靈。」

      風衷冷哼:「彼此彼此。」

      不合老祖躍了下來,抱琴立在她身後。

      郁途揚了揚手,陰風卷去,躺了滿地的鬼怪消彌成了雲煙。他屈指按在心口,衝風衷笑道:「你寧願委屈自己也要嫁給這凡人,看來這凡人有些不同,待我帶他魂魄入冥府去好生詢問一番。」

      風衷想要阻攔已來不及,驅使窮奇竄過去時,他的手指已經重重按了下去。

      斬賀眼中幽藍退去,身軀軟倒在地。

      風衷連忙跑過去,探了探他鼻下,已經沒了氣息,起身便要去追郁途,被不合老祖拖住了手臂。

     「他魂魄還在。」他指了一下斬賀的腰邊。

      風衷一怔,蹲下來在斬賀腰邊摸了摸,有一小塊硬邦邦的東西被獸皮卷了幾道掖在了腰上,翻出來一看,原來是她當時分給他們的那塊補天石碎片。

      她看了一眼不合老祖,逆著月色看不清他神色,又看一眼手中石頭碎片,似乎的確有魂魄氣息,用龍桑杖一指,生氣團團包裹其上,催生出了其中的神力。

      陡然間石塊神光大盛,神光裡面映出了斬賀重疊了三層的生魂,緊閉著雙眼,似乎睡著了一般。

      窮奇不禁舔了一下脣,看見風衷臉色不善才忍住了一口吞下去的衝動。

     「原來補天石可以封存凡人魂魄,難怪不入冥府。」郁途的意識竟還沒離去,聲音遠遠自海邊飄來。

      不合老祖四指一掃,琴音流瀉,周圍結界波光流轉,防著他的意識再接近。

      風衷瞬間便明白了,補天石能封天之漏洞,神力甚至比封印還強,要封存凡人魂魄再容易不過。一定是郁途的意識操控了斬賀的軀體後,補天石出於庇護自行封存了他的生魂。

      她一直在想凡人如何在那谷中傳承了千年,如今想來,也許就是因為補天石這封存之力。山谷四周的補天石封住了凡人的氣息,他們死後的魂魄亦被封在谷中,不入冥府,再在谷中投生降世。

      補天石的神力非同小可,到底是如何封存魂魄,又是如何釋放出來讓他們轉生,她無從得知,或許這是女媧大神以另一種方式在庇佑凡人。可惜千年時光荏苒,生機流失,終於到如今連補天石也無法助他們轉生傳承了。

      天光又亮了一分,風衷知道郁途在蓬萊一戰中傷得極重,無法久耗,不再分心顧忌他,專心以靈力探入神光之中喚醒斬賀。

      神光熠熠,斬賀被喚醒,睜開眼開看了看風衷,有些茫然,好似不認識她一般。

     「斬賀!斬賀!」

      風衷接連叫了幾聲,面前生魂終於有了反應,還是懵懂茫然的模樣:「你是……”

      她一驚:「你不認識我了?」

      斬賀看了她許久:「神女……」

      看來被封存久了會如同飲了忘川河水一般忘卻前塵。風衷咬破手指,藉著靈血之力伸手入了神光之中,扯住了斬賀的手腕。

      姻緣天定,而緣定三生,既然他們被三生鏡揭示有姻緣,那雙方魂魄的手腕上就會纏有姻緣紅線,雖然虛無不可見,但拽著他的魂魄定能感知,藉著這紅線之力要拉他出來會容易許多。

     「待會兒出來之後就往自己的身體裡衝,明白了嗎?」

      斬賀點點頭,儘管還有些發懵。

      風衷凝神拉他,卻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低頭看向手腕,試了又試,半分沒有感受到有紅線纏縛。

      她愣了愣,收回手,乾脆撿起石頭碎片在他心口一壓,豎指念訣,以生氣壓迫他魂魄進入身軀。

      不合老祖的手掌附在了她背後,叫她頓時靈氣大振。這畢竟只是一小塊石頭,有他的神仙之力相助便好辦多了,石塊上的神光隱去,斬賀終於魂魄回到了體內,霍然坐起身來,轉著頭四下張望,尚且還不知發生過什麼。

      風衷撿起那塊石頭碎片,用龍桑杖給他愈合肩頭傷口,起身看了看,海面上陰氣已散,冥府入口早已不見,頭頂天色已然大亮,郁途似乎走了。

      不合老祖將琴背去身後:「冥神今日應當只是來一探究竟,暫時不會貿然下手。」

      風衷點了點頭,驀然跌坐在地。

      每次經歷心魔都是極大的損耗,她實在疲憊至極。

      不合老祖伸手來扶她,斬賀已經慌張地握住風衷手臂,他收回手,也不多言,躍上雲頭離去。

     「誒?」風衷想向他道謝已經不見了他蹤影,只好作罷。

      她將那塊石頭碎片又遞給斬賀:「回去後叫大家用繩子把這石頭綁起來戴在脖子上,以後都要貼身戴著,知道了嗎?」

      斬賀一手扶著她,一手接過石頭緊緊捏在手裡,重重點頭,雖然不明白原因。

      還沒走到山谷,老遠就聽到明夷高聲呼喚他們的聲音,乘雷的嗓音最大,好似滾雷炸在耳邊。

      斬賀應了一聲,他們很快便循聲跑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他們去哪兒了。

      明夷看到他肩上的血跡,皺眉道:「又有妖怪來了嗎?」

      風衷道:「不用害怕,以後小心點便是了。」

      明夷看她臉色不好,不再多問,扶著她往回走。

      風衷累得很,到了木屋前叮囑了大家幾句,鑽進去屋裡闔上門睡了。

      明夷叫斬賀也進去,斬賀這才想起自己昨晚成婚的事,猶猶豫豫地走去門邊,卻見窮奇橫躺在門口,也沒變回幼崽,那麼巨大的一隻妖獸,面貌猙獰,渾身火紅,毛一炸全是尖針,牙一齜便是利刃,他不禁退後了兩步。

      明夷知道牠厲害,不能硬來,無奈對斬賀道:「你回去先睡一覺吧,晚上等神女醒了再來。」

      斬賀垂著頭往柵欄院去了。

      風衷在木屋裡已經聽到了動靜,合著眼,心思百轉千回。

      草草睡了一覺,後來是被窮奇鬧醒的,起身見天已經黑了,變回了幼崽的窮奇雙眼在夜色裡泛著幽幽紅光,鬧著要吃東西。

      風衷懶得動,叫牠自己去柵欄院裡,反正大家都會給牠留吃的。

      窮奇便不管她自己跑出屋去了。

      牠剛走,明夷到了門口,一手端著吃的,一手舉著火把:「神女,你今天臉色不好,多吃點吧。」

      風衷接過來,又見她將身後的斬賀推了過來,一直塞到屋裡來,斬賀只能挨著門坐著。

     「昨晚一定很凶險,神女真是辛苦,成婚也給耽擱了,今晚補上吧,以後斬賀就住在這裡陪伴神女。」明夷說完就想給她關門。

     「等等。」風衷端著碗走出屋來:「我剛睡了一覺,獸皮都亂了,你進去幫我鋪一下吧。」

      明夷點點頭,把火把斜插在窗口,腳蹭乾淨了才進來屋裡,給她整理獸皮。

      風衷喝了口碗裡的湯,一手取下腰間別著的龍桑杖,在門邊一豎,藤蔓滋生出去,纏住了她的雙腳,明夷驚呼一聲,被藤蔓絆倒,摔在獸皮上。

     「神女?」她吃驚地轉過頭來,斬賀也愣住了。

      風衷朝遠處喚了一聲,乘雷風風火火地跑了過來:「神女,你叫我啊?」

      風衷一手搭在龍桑杖上,朝屋裡努努嘴:「你做個見證,今日就讓明夷與斬賀成婚吧。」

     「啊?」他呆住了。

      屋裡的斬賀也傻了眼,怔怔地看向明夷。

      明夷掙不開藤蔓,瞪著他道:「快給我割開!」

      斬賀摸出了卷在腰邊的小刀,剛要伸過去,卻聽風衷道:「你還是等她肯了再給她割開吧。」

      他一怔,又收回了手。

     「神女,成婚的是你啊!」明夷額頭都沁出汗來:「我們只能靠你才能生娃娃啊。」

      風衷原本也是這麼想的,但今日沒感覺到紅線她便改了想法:姻緣是天意,屢次成婚不成也是天意,也許女媧大神安排了這姻緣卻覺得還沒到時候去履行。可能要等到她與斬鄂真正纏上紅線的那一日,可能還有別的契機,總之此時並非她該成婚之時。

      她擺擺手,叫乘雷回去告訴大家,衝屋裡的二人道:「就這麼定了。」

      明夷急了:「那姻緣呢?」

      風衷為使她安心,找了個措辭:「我只是太過喜歡斬鄂這個名字才一直提起,可能是我記錯了人呢,你將這事忘了吧,以後不要再提了。」

      斬賀附和:「對,神女說過她喜歡斬鄂這個名字的。」

     「……」明夷說不出話來了。

      風衷將木門闔上,端著碗朝遠處走去,坐在關口的大石上安安靜靜地吃東西,忽然瞥見頭頂山峰上不合老祖的身影,剛朝他一招手,他又不見了。

      她撇撇嘴,將剩餘的吃完,接著就愣住了。

      糟了,住處讓給他們做洞房了,那她今晚睡哪兒啊!

      她有些泄氣,叼著碗邊,抱著胳膊蹲在大石上無奈望天,權當守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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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老祖:來,聽好老夫的奏樂,艾瑞寶迪跳起來!【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

      群魔亂舞中……

      老祖:跳得不好,換個曲子重新跳!【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

      郁途:你受刺激了嗎?腦子瓦特了嗎?【摔劇本】演不下去了,罷工!小弟們走!

      繼續群魔亂舞中……

      郁途:泥大爺的(???)?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7 06:31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6:10 PM 編輯

第65章 和好

      就這麼在大石上蹲了不知道多久,風衷迷迷糊糊犯了睏,叼在嘴裡的木碗啪的一聲落在地上,筷子也扔了,人往前一傾,險些摔下大石,卻一頭撞在了柔軟的面料上。

      鼻尖滿是日光暖融的氣息,她半眯著眼睛,根本沒看清便喚了一句:「曦光?」

      沒有應答,她又睡了過去,臉蹭了蹭,還以為自己躺在獸皮上呢。

      再醒來是被一陣喧鬧聲吵醒的,睜開眼發現自己居然躺在林子裡,身下鋪著一層黑衣,日頭透過樹影落在上面,斑駁照出其上的熠熠金輝。

      原來不是做夢,這的確是曦光的衣裳啊。

      風衷將衣服撿起來拍了拍,搭在臂彎裡,朝林外走了幾步,這才發現喧鬧的來源。

      柵欄院就挨著林子不遠,凡人們全都聚集在院子裡,或坐或站,神態各異。

      明夷站在院墻邊,一手握著弓箭,似防備又似侷促,眼神一直四下張望,可能是在找她,腳脖子上還留著她昨晚用藤蔓勒出的淤青。斬賀跟在她旁邊,半邊臉頰腫著,還帶著通紅的指痕。她扯了一下嘴角,看來昨晚沒少挨揍。

      而他們的面前,不何時竟聚集了一群天界神仙,此刻全都圍在柵欄院旁邊忙活。

      院子裡的鐵鍋已被術法變作煥然一新,正在咕嚕咕嚕地煮著沸水,一個陌生的男神仙從天而降,似從很遠的地方趕來,風塵僕僕,扔了只碩大的妖獸在他們面前,張口便道:「可要記得向種神說起這是我給你們獵來的啊。」

      那妖獸青面獠牙,太過猙獰,比他們養的那兩隻小妖獸可怕多了,沒人敢上前處理,明夷皺著眉不吱聲。

      乘雷蹲在自家木屋前削著木頭準備做槍身,一個男神仙走過去,抬手一拂,木頭圓整結實,槍頭自行接穩,還更為鋒利了。乘雷正驚奇著,那男神仙問他道:「種神去哪裡了你可知道?」

      乘雷老實結巴地道:「種神是誰?我們只有,神女。」

     「對,就是神女!」

      乘雷搖頭:「不知道。」

     「……」

      一個婦人端著木碗,接了竹管裡的山泉在飲,旁邊立即有神仙將她手裡的碗變作了雪白的瓷碗,她嚇了一跳,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怕什麼,我們可是特地來幫你們的。」那神仙一揮手,碎片恢復成瓷碗模樣,又落回到了她手中,婦人呆呆地捧著,忘了要喝水。

      那神仙轉著頭四下觀望:「怎麼還是不見種神呢?」

      唯一沒提及種神名號的是在山洞那邊的兩個織雲仙娥,竟帶來了紡車和兩隻仙蠶來,此時正在教兩個婦人紡紗。

     林外響起腳步聲,風衷往樹後藏了藏,探頭出去觀望,來的是兩個男神仙,天衣翩翩,風采卓然。

      之前借敖十三的血時她見過這兩個神仙,當時他們是跟著岐雲一起來的,不過早已忘了名姓。

      那兩個神仙邊走邊道:「真是奇怪,不是說發現凡人的是種神嗎?為何來了這半天了還是沒見到她?」

     「哼,若非有傳言說種神不止要借一個神仙的精血,我就不來了。」

     「就是,先前還以為只有一個機會,叫十三郎給佔了還覺得可惜,只是不知道這傳言是否可靠。」

     「自然可靠,上古借血登仙術唯有上古大神知道,這傳言來路可不小,據說發這話的神仙神力都超過當今的天帝了。」

     「難怪比天帝知道的還多,那他豈不是能做下一任天帝了!」

     「噓……小心隔墻有耳。」

      風衷忽然想到什麼,撫了撫身上,感覺到了結界,難怪他們沒能發現自己。

      那兩個神仙在附近走了幾圈,似有些不耐煩了。

     「算了吧,種神指不定不在,你沒看以往跑的最快的岐雲和青離都不在?」

     「青離被執法神追的躲在蓬萊呢,自然不在,至於岐雲,誰知道他,話說回來,東君也沒在啊。」

     「東君?」對方嘲笑開了:「我說句公道話,東君除了樣貌拿得出手,當真是沒一樣上的了檯面的,生性疏懶又神力平平,別說種神不止借一個神仙的精血,便是把所有神仙的精血都借遍了,也未必輪得到他!」

     「哈哈哈,沒錯沒錯……」

      風衷心中冷哼,掐了掐手指,窮奇不知從何處竄了過來,嘴裡居然叼著她昨晚丟在大石邊的木碗,躍到那兩個男神仙跟前驀然變作了成年,利齒一用力,嘴裡的木碗碎成了渣渣。

      二位神仙嚇了一跳。

     「這不是種神的窮奇嗎?」

     「少惹為妙,快走。」

      風衷取下腰間別著的龍桑杖,在地上一插,藤蔓滋生而去,拴著他們的雙腳一拉又撤了回來。

      兩個男神仙摔了個狗啃泥,還以為是窮奇乾的,忍了又忍,實在不敢得罪種神,青著臉狼狽地往柵欄院墻那邊去了。

      柵欄院裡那兩個織雲仙娥教完了,叮囑了幾句便走了。明夷本就對神仙沒有好感,只是覺得這兩位仙娥似有善意,一直忍到現在,一送她們離開便開始轟人。

     「這裡沒有種神,只有我們凡人,你們可以走了!」她叫斬賀幫忙把柵欄門擋起來,守著門口不讓他們進。

      窮奇竄了過來,擋在門前震天怒吼。

      高高在上的神仙們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對待,立即變了臉,紛紛拂袖離去,丟下一句「不識好歹」。

      風衷這才用龍桑杖除了身上的結界,走出林子,明夷一眼就看到了她,打開院門迎了上來:「神女去哪兒了?昨晚我們出來找你,一直找不到。」

      風衷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我都這麼安排了,你們居然還出來找我?」

      斬賀不禁摸了一下臉,看來被扇的巴掌還心有餘悸。

      明夷瞪他一眼,看向風衷時臉上紅了個透,仿佛錯了天大的錯事:「神女,我是首領,我不能為了自己,把我們以後都給毀了。」

      風衷明白她肩頭的重任,斬賀早先就與她提起過,他們自小便一直被強調子嗣重要,明夷作為首領人選,更是被長輩耳提面命,這責任已經刻在心裡,磨不去了。

      她忽然冷哼一聲,招了一下窮奇,扭頭就走。

      明夷連忙追了上來:「神女怎麼了?」

      風衷頭也不回地道:「你口口聲聲奉我為神女,如今這麼個命令也不想遵守,哪裡當我是神女了?那我還不如走了!」

      院墻裡的人全都追了出來,明夷拖住她胳膊,終於妥協了:「好吧,如果這是神女的命令,那我便聽吧。」

      風衷這才回頭問她:「這些神仙是怎麼回事?」

      提起他們明夷的口氣便不好了:「一早他們就來了,說是得知了種神找到凡人的消息,要來助我們,可是張口閉口都是在打聽神女。」

      風衷冷笑一聲,這哪裡是來相助凡人,不過就是來做做樣子,給她獻殷勤的。

      郁途說的一點沒錯,他們眼裡只有留後,至於凡間如何,真正關心的實在少之又少。

     「不用管他們,料想他們今日被拂了面子,以後也不會再來了。」

      明夷這才注意到她的臂彎:「神女手上是誰的衣服,看來有些眼熟?」

     「撿來的。」風衷隨口說了一句,朝自己的木屋去了。

      屋裡收拾的很乾淨,她盤膝坐下,將那件天衣齊齊整整疊好放在一邊,窗口飛來了兩隻鳥,跳進來落在她身前。

      窮奇嗖的一下撲了過來,被風衷抬手攔住:「這可不是給你吃的,這是傳信的鳥。」

     「噗!」窮奇呸她一聲,怏怏在地上一躺,滾出門去了。

      兩隻鳥是從青丘和蓬萊傳來的,看來甘淵神女果然行蹤隱秘,難以找尋了。

      只要觸碰了鳥身便能感應完傳信內容,她得到了回覆,吹了口氣,兩隻鳥變回了草編的模樣,又被收進了乾坤袋裡。順便看了一眼藍玉瓶,這幾個小團子一個個睡得安穩著呢,居然這麼久都沒再叫餓,也是奇怪。

      先前她在林子裡睡了太久,在屋裡坐了片刻便到正午了。柵欄院裡正在準備吃的,香氣很足,風衷也餓了,深深嗅了嗅,忽而嗅到了別的氣息,眼珠一轉,起身將龍桑杖靠在門口,回來後扯了那件天衣在手裡。

      輕輕掃視了四周一圈,她忽然將天衣拋了出去,黑色的天衣卻沒有落在地上,反而像是搭在了什麼上面,勾勒出半邊坐著的身形。

      身形倏然動了一下便往門口而去,風衷撲上去就壓在了衣裳上,死死扣住。

     「又用隱形術,你還真是用上癮了啊!」

      天衣被扒開,露出曦光穿著素白單衣的身形,脖子還被她雙臂緊緊纏著,仰著頭盯著她。

     「那些神仙是你通知的?」

      曦光扯了一下她的手臂,可算能開口了:「我只是悄悄散播了消息,天帝天后為維持神力都閉關了,但這消息還是該告知天界,本以為會有些幫助,哪知這些神仙幾乎都是衝著你來的。」

      風衷鬆開了他:「你昨晚就來了,為何一直不現身?」

      曦光不語,他的確是昨晚就來了,可是她在睡著,一大早神仙們又來了,他只好施了隱形術,現在終於跟到了這木屋裡,想問的話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便沒急著現身。

      終究還是沒能忍住,他瞄瞄風衷:「斬賀和明夷成婚了?」

     「你怎麼知道?」風衷一愣,接著霍然回味過來:「你居然一直偷偷盯著我!」

      曦光別過臉:「沒有。」

      風衷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行了,我也沒怪你啊,你我這麼久的交情了,盯就盯吧。怎麼,還生我的氣呢?」

     「沒有。」

      風衷非把他臉掰回來對著自己,指著自己的臉:「你這段時日不在,我吃不好也睡不好,你看看,我都瘦了,你這是對不起女媧大神的囑託啊!」

      曦光看了看她愈發尖了的下巴,嘆了口氣,臉色終於緩和:「我真不是氣你。」

     「真的?」

     「真的。」

      頓了頓,曦光瞥她一眼:「你真因為我吃不好也睡不好?」

     「真的。」

      曦光嗤了一聲,嘴邊微微有了絲笑:「算你有良心。」

      這話剛說完,早扒著門觀望的窮奇一下竄了進來,肉爪抱著他的腿蹭來蹭去,膩歪死人。

      曦光撥開牠,牠又黏回來,再撥開,牠又粘了回來,死死抱緊不撒手,只好隨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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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曦光:沒有,盯你的明明是老祖←_←

      風衷:……

      今天為大家直播西瓜上帝製作不合老祖的過程——

      西瓜:加點音樂才能,再加點邪魅狂狷。

      西瓜:來點美貌必須噠。

      西瓜:來層老年裝玩個COS吼吼~【手抖】尼瑪又加多了……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8 05:31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6:10 PM 編輯

第66章 保護

      窮奇這麼黏糊,無非就是為了吃。

      曦光就知道自己一現身便是這麼個勞碌命,還沒辦法。

      明夷來請神女吃東西時,發現木屋門口燃著堆火,純淨無暇,從未見過,火上架著肉在烤,香氣四溢。

      窮奇趴在一邊滴口水,屋裡有說話聲,她探了探頭,看到一身黑衣的東君,眼光一瞥朝她看來,她不禁吃了一驚,連忙走了。

      天很快就黑了,今晚明月渾圓,曦光靠著窗口坐著,眼睛時不時看一眼月亮。

      風衷揉著吃撐的肚子坐在對面,好奇道:「怎麼,你有事?」

      曦光笑笑:「也沒什麼事,恰好月圓對那煞氣的封印有助,我偶爾會去看一眼。」

      風衷愣了一下:「你一個人去?」

     「我有幫手啊,軒卿、涂山十方、敖十三和不合老祖都是呢。」

      風衷不大信,他去那裡必然是為了方君夜,那四個人跟方君夜又沒關係,憑什麼幫他?

      她忽然往曦光跟前挪了挪,手貼在了他胸口。

      曦光低頭看了看胸前的手掌,少女的手指纖秀,隔著天衣也能感到熨帖溫熱。他抬手捉住,稍稍用了神力,風衷頭一傾,靠在他肩頭睡著了。

      曦光攬著她,垂眼看向她的側臉,到現在姻緣那事終究還是沒有細問,他也不想細問了,問多了也是心煩。而後視線一抬,落到了窗口:「你非要這麼嚇人的出現?」

      窗口外幽幽探出個龍腦袋來,似乎悄悄觀望很久了,然後傳出了龍大嘿嘿的笑聲:「東君是神,又不是人。」

      門口趴著的窮奇嫌棄地「噗」了一聲,龍大掃了牠一尾巴,對曦光道:「我們在山峰上等你。」

      曦光將風衷放躺在獸皮上,走出門去,窮奇還戀戀不捨地撓了他衣擺兩下,被他輕輕踢開:「吃飽了就好好幹活,否則撒嬌也不給你肉吃!」

      窮奇順勢滾了一圈,好似無賴,卻是牢牢守著門的架勢不假。

      曦光飛身上了不合關的山峰,龍大龍二已經引出了車駕,他坐上去擺擺手:「走吧。」

      車駕往北飛去,龍大一直往後瞄他,瞄了許久,終於忍不住說了句:「東君,我覺得你有些想不開。」

      曦光挑眉:「什麼?」

      龍大道:「你分明就是看上種神了,可之前為何要把借血的機會讓給十三郎呢?」

      曦光翻白眼。

      龍大以為他是無話可說,搖頭低嘆:「你也太想不開了,天界那麼多神女仙娥,你看上誰不好,偏偏看上種神。雖說種神出身高貴與你般配,可她是從種子裡出生的,種子哎!就是很大很大的一顆種子,啪地剝開,她就降生了,你說她能懂什麼男女之情?你愛慕她可不就是想不開。」

      龍二嗤了一聲:「說得好像你很懂似的。」

      龍大回顧了一下漫長單身的龍生,瞬間心涼透了:「嘶,其實我也不太懂……」

      曦光敲敲扶手:「看路。」

      龍大這才發現車都給引偏了,趕緊閉了嘴聚精會神地領車。

      車駕在巨石高台的封印前落了下來,月華傾瀉,封印看起來更加穩固。
  
      曦光朝那封印走去,立在石柱旁,凝神聚起神力送入高台之下。

      四周風沙席捲,到了石柱邊又散開。護印的神光亮起,神力送進去後下方毫無回應,過了片刻,反而有巨大的抗拒力將他的力量彈了回來。

      曦光此時並未用分身,元神完整,竟也被這力道撞的後退了好幾步。

      這下方的煞氣似乎更厲害了,但奇怪的是他竟然半分沒有難受之處,龍大撲過來道:「東君快看你身上!」

      曦光低頭,原來身上流轉著一層若有若無的生氣包裹著他,他愣了愣,想必是剛才風衷給他渡上的。

      龍大很慚愧:「東君我以後再也不多嘴了,我終於知道你為何看上種神了。」

      曦光屈指彈了一下它的腦門,看向封印時又嘆了口氣:「算了,回去吧。」

      龍二安慰他:「東君不用擔心,方上仙遲早會被救出來的。」

      他點點頭。

      天才濛濛亮,湯谷裡的凡人們已經陸續起身。

      明夷在準備吃的,斬賀在就著竹節引來的泉水洗臉,一邊洗一邊對著水槽裡照來照去,看臉上那被抽出來的紅痕,這麼久居然還沒消退。

      乘雷端著碗在喝水,實在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噴了他一身。

      明夷正愧疚自己下手重了,聽到這笑聲就瞪了過去:「
笑什麼!」

      乘雷噤聲,同情地看了一眼斬賀,一定是神女不要他了才讓他娶了明夷,明夷那麼凶,真可憐啊。

      斬賀以為明夷還在生自己的氣,趕緊迴避,拿了鋤頭就要去地裡,剛出院子,面前忽然落下個白色的物事,嚇了他一跳。

      那竟然是隻白絨絨的小獸,身後揚著七八條尾巴。他看得呆住了,那小獸一下蹦了起來,腳脖子上鈴鐺脆響,霍然變成了個嬌俏的少女,撲上來就攀住了他肩頭。

     「啊啊啊,真的有凡人啊!風衷傳信來我還不信,居然真的是活的凡人啊!活的啊!凡人啊!」

      斬賀嚇壞了,推開她就往院子裡跑,明夷已經取了弓拉滿。

      乘雷一邊找自己的長槍一邊朝山峰那邊大喊:「神女,妖怪又來了!」

      頃刻傳來窮奇的怒吼,風衷聞聲而至,乘著窮奇奔到跟前,手中的龍桑杖都舉了起來,卻見柵欄旁站著瘦高文雅的涂山奉,散著長長的銀髮在背後,一手提著白絨絨的九尾狐在手裡訓話:「下回再不改了見到凡人就撲的毛病,你就別隨我出門了!」

      狐狸跟他強嘴:「你不就做了個新族長嘛,有什麼了不起!奶奶沉睡了你就欺負我,嗚嗚……」

      涂山奉擰眉,只好又安撫她:「沒有,你能別哭了麼?」

      風衷鬆了口氣:「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們到了啊。」

      涂山奉這才鬆開手,向她見禮。

      白絨絨的狐狸落回地上又變回了人形,不是涂山秀秀是誰,抹了一把眼睛跑到風衷跟前,抱住她手臂蹭了蹭。

      風衷摸摸她頭,對院子裡劍拔弩張的幾人道:「這些都是朋友,不用如此慌張。」

      明夷此時才注意到這兩個仙人俱是銀髮白衣,脫口便道:「涂山大王……」

      風衷笑道:「沒錯,他們與涂山大王是同族,就是我與你們說過的青丘涂山氏。」

      涂山奉可不是空手來的,抬袖一揮,明夷的面前便多了一隻包裹,包裹裡是涂山族人趕制的衣物鞋襪,甚至還有一大包仙果和一包穀物種子。

      明夷對神仙雖無好感,但既然是神女的朋友自然要視為上賓,招了招手,叫大家都到跟前來向兩位神仙道謝,絲毫沒發現窮奇暗搓搓地湊到包裹邊順走了一隻果子。

      涂山秀秀第一次見到這麼多凡人,激動難言,跑過去幫明夷一件一件分發衣物,在這個身上摸摸,那個身上蹭蹭,一臉陶醉。

      女子也便罷了,連男子也不放過,涂山奉拎著她後領拽她出來,她又掙扎開衝進了人堆裡,撲在那幾個婦人當中,恨不得左攬右抱才好,還一直瞪他。

      涂山奉搖頭:「真是一輩子也長不大。」

      人堆裡的涂山秀秀忽然「咦」了一聲,跑到他跟前來扯了扯他的銀髮:「你快看,他們這面相是不是我們族中說的連福之相?」

      涂山奉此時方認真看向這些人的相貌,細細觀摩之後也很驚訝,點頭道:「確實是。」

      涂山秀秀又得意地扯了一下他的頭髮:「還說我學藝不精,我明明知道的就很多!」

      涂山奉拍開她的手,捋順了銀髮。

      風衷不大明白:「什麼是連福之相?」

      涂山奉道:「就是福德相連的意思,有時候一戶人家生育,其他人家也會沾染福德陸續生育,以往都說涂山族多子多福,便是因為我們連福之相的族人很多,但凡人身上實在很少見,料想是他們長久居住在一處,同心同力的緣故。」

      乘雷聽的雲裡霧裡,激動地叫道:「那我要有小東行啦?」

      風衷這才記起自己給他孩子取過這個名字,他竟然還記得。

      明夷倒是明白了,踹了他一腳:「大呼小叫什麼,你要想有小東行,至少也得我們當中有人先生得了娃娃才行。」然後她便將視線轉向了風衷。

      風衷如何不懂她眼神,低聲道:「我不是說了不要再提那姻緣了。」

      明夷只好隻字不提。

      涂山奉實在受不了涂山秀秀這見了凡人便沒命似的毛病,沒待多久便要扯著她離開。

      涂山秀秀依依不捨,扒著柵欄院恨不得住這兒,最後還是被他拍出原形拎走的。

      風衷送他們出湯谷去了,院裡一下安靜下來,大家都穿上了齊整的布衣,彼此看看,都覺得不倫不類,又有些好笑。

      明夷卷了卷袖口,拿了那包穀物種子對斬賀道:「我們去把它種了吧。」

      斬賀正要跟她出門,卻見院外那兩個銀髮白衣的仙人又回來了。

      涂山奉道:「這可不是直接種的,得泡出芽來,再撒在地裡等發秧苗。來,我來教你。」

      明夷恍然大悟,剛要走上前去,忽然停下來問:「神女不是去送你們了嗎?怎麼你們回來了,卻不見神女?」

      涂山奉幽幽笑起來,那笑越來越詭異,看得明夷十分不舒服。兩側山壁上的陣法忽而亮起,她再看過去,對方根本不是那涂山族的仙人,而是兩個面貌猙獰的妖魔。

     「快進山洞!」明夷叫了一聲,大家迅速跑到了山洞裡去,男人們都拿起了武器,她拉著弓當先守在洞口。

     「神仙都不是好東西,一定是剛才,那兩個神仙引來的!」乘雷恨恨地道,一邊找來弓箭。

      明夷道:「他們是神女的朋友,神女靠得住,他們就靠得住,不要胡說!」

      烏雲遮住了太陽,吹來的海風變了方向,四處都是彌漫的妖氣,陣法受到了壓製,徘徊在院門邊的妖魔忽然變多了,手中變出兵器,衝壞柵欄殺了進來。

     「放!」明夷喊了一聲,羽箭齊發,碰在他們身上卻像是撞在了堅硬的山石上,一根根落在了地上。

      山洞裡傳出驚慌的呼喊,明夷大聲叫他們不要驚慌,自己的手心裡卻已滿是汗水。

      有道縹緲的聲音浮在洞外:「一個都不留,小心他們脖子上的石頭。」

      妖魔們桀桀怪笑,直撲山洞,面前霍然落下火紅的巨獸,白衣黑髮的少女坐在上面,冷著臉揮出了龍桑杖。

      生氣瞬間將妖魔們震開,風衷重重擲出龍桑杖,直插入地面,裂開巨大的豁口,路徑上的妖魔被吸納了進去,又倏然合攏,只剩了幾個,驚駭地不敢上前。

      風衷躍下地,撐著龍桑杖擋在洞口:「我剛送走他們,你便派了爪牙冒充他們入谷下手,真是迫不及待。」

     「世間已不需要什麼凡人了,我能多等兩天已經算有耐心了。」

      天邊雲又陰沉了一分,兩側山頭上陸續蔓延出黑沉沉的煞氣,團團包圍著山谷。

      郁途的聲音飄近:「凡人若能延續便是你的功德,等到他們都死了,不知道就憑你為天界留了幾個小神,還能否順利登仙。」

      話音落下,煞氣蔓延而來,整座湯谷陷入黑暗。

      山洞的前方卻有一方光明,窮奇的身下亮著陣法,風衷立在當中,易死換生術使煞氣如風一般在院落四周旋轉環繞,始終無法接近。

     「別太硬撐了。」郁途帶笑的聲音驟然飄遠,煞氣之多,即便他本人也不敢親身接近,縱然風衷能抵擋,在他眼裡也只是片刻的事。剩餘的妖魔都被卷了進去,瞬間消彌,他的意識無所依附,悄然離去。

      風衷漸漸有些力不從心,山洞裡的人看見她背後衣裳都已汗濕,不禁手足無措。

     「神女小心!」明夷高喊了一聲,風衷抬眼看見一縷煞氣鑽出了風裡,撲向她的心口。

      懷間陡然閃耀過一陣金芒,煞氣稍稍退卻,她愣了愣,低頭看了一眼,似乎是藍玉瓶裡發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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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團子:麻麻別怕,我們保付你!

      曦光:我來了我來了!

      團子:你來幹嘛,泥奏凱!我們要麻麻!

      曦光:呸,餵你們還不如餵窮奇!

      窮奇:噗嗤嗤嗤噗噗噗?【你這是在誇老子還是在噴老子?】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8 05:32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6:15 PM 編輯

第67章 成熟

      煞氣雖未再近身,但也依然盤桓不去,層疊環繞,周圍越來越陰暗,如同黑夜。

      明夷不安地放了兩箭,根本無用。

      風衷知道他們心急,叮囑道:「你們就守在這裡,千萬不要隨便出來。」

      明夷稱是,眼睛緊緊盯著她腳下光芒漸漸暗淡的陣法,心提到了嗓子眼。

      煞氣席捲的圈子又迫近一分,窮奇吞吐著黑霧幫風衷驅散,卻也收效甚微。

      頭頂的烏雲被霍然劈開,強烈的陽光照了下來,整個山谷悶熱難當,煞氣微有收斂。

      風衷身上壓力一輕,抬頭看到曦光立在雙龍車駕之上,身姿修長,黑衣烈烈,手持長鞭破雲而來。

     「別靠太近!」風衷先前被他施法睡過去便知道他昨夜一定是去過那煞氣封印之處了,頻繁接觸煞氣對他沒有好處。

     曦光置若罔聞,車駕不停,龍大龍二當先噴出雲霧來阻擋煞氣,黑雲好似從中開出了一條道路一般,他立在其中,對風衷道:「你再撐片刻,馬上就會有幫手前來。」

      風衷正奇怪是誰,忽有琴音傳來,不合老祖自他背後凌空飛來,白髮如雪,負琴於背,手中托著一隻小小的木盒,打開之後,源源不斷的萬山泥土傾瀉出來,往周圍的煞氣卷去。

      她這才明白,差點忘了這寶貝了,好在不合老祖住得近。

      煞氣被黑泥墜著往兩側越分越開,但不合老祖身有魔骨,更易招惹這邪物,那煞氣忽然就朝他身上纏了過去。他以琴音將之震開,將木盒拋給了曦光,倏然退遠,消失不見。

      忽有清亮的鳥鳴聲破空入耳,一身青衣的青玄乘雲而至,發間珠釵輕搖,腰間環佩叮噹,愕然地看著眼前場景:「這是怎麼了?」

      風衷正可惜少了個得力的幫手,見到她精神一振:「你來得正好,上次不是用蠱引出了萬山泥裡浮連的挪移術?這次再用一次,把這煞氣挪移走。」

      青玄回神,手指從錦袋中捏出一隻圓滾滾的蟲子:「浮連的挪移術算什麼,才能移那麼一點遠,我這些時日也是有長進的,你等著,我用這蠱蟲將煞氣牽引出人間,你在陣法中心可要穩住了。」

        風衷點點頭,忽然問了一句:「你不會是第一次用這個吧?」

      「對啊,怎麼了?」

      「……沒事,你快用吧。」風衷將龍桑杖用力插進地裡,牢牢握住。

       山洞裡的明夷不禁擔憂起來:怎麼好像神女背後汗濕的更厲害了。

      煞氣被泥土拉扯著往那蠱蟲衝去,青玄揚手一拋,蠱蟲引著煞氣往遠處飛去。

      但實在是低估了這煞氣,明明沒有實體,卻像是活物一般,被牽引時不斷掙扎後撤,甚至想往山洞裡撲去。風衷擋在洞口,被煞氣卷住,陣法失力,她到底還是沒穩住,連人帶杖被拔起,被拉扯著跟隨蠱蟲衝向天邊。

      窮奇竄上來咬住了她的衣擺,但只撕扯下一片衣角。

     「糟了!」青玄頓時慌了,乘雲趕去追人,身側的東君車駕已當先衝去。

      察覺身後青龍呼嘯而至,風衷勉強轉身,伸出手去,已經擦到了曦光的指尖,不想身體跟著蠱蟲的牽引穿入雲中,卻好似穿過了一片結界,眼前景象忽變,哪裡還有曦光。

      煞氣全然沒了蹤影,四周景象也很是陌生,天上日光淡薄,腳下是座小島,浮在茫茫大海之上,大海古怪,鏡面一般,平靜的一絲風浪也沒有。

      她撐著龍桑杖在島上四處走動,發現這裡有泉有樹,好像是之前來過的甘淵,連忙走去泉水邊,以龍桑杖探入泉水:「請甘淵神女現身相見。」

      泉水激湧,甘淵神女蔚藍的天衣在其中若隱若現,卻如同幻影一般毫不真實。

     「種神?」
  
      風衷沒想到會在此遇到她,實在驚喜:「要見甘淵神女一面實在是難,我想將找到了凡人的消息告知你都沒辦法。」

      甘淵神女滿眼驚訝:「凡間還有凡人?」

     「沒錯。」

      甘淵神女頓了頓,許久才緩下了這個消息,忽而道:「既然凡間還有凡人,種神就該在人世才對,為何出現在甘淵的倒影裡了?」

     「倒影?」風衷一怔,轉頭細看周圍場景,發現所有事物都像是反了方向一樣,再看甘淵神女,也覺得她像是在鏡子裡一樣。

     「難怪……這裡好像是鏡虛界。」

      甘淵神女一聽便蹙起眉來:「你怎麼到那地方了?」

      鏡虛界是與人間相對的鏡像之地,與元虛界一樣,也是伏羲八卦陣中的一界。青玄這蠱蟲還真能將煞氣轉移出人間,可是把她也轉移來了,可就夠頭疼的了。

      風衷將緣由告知了甘淵神女,她愈發憂慮了:「那曦光一定在焦急地找你,可惜我無法相助,這地方比元虛界還難以出去。」

      受她提醒,風衷摸了一下懷間,忽然想起上次能從元虛界裡出來,便是靠的藍玉瓶裡的小團子。

      而且當時還只有曦光一人的精血,且是混沌未開的血團,這次卻有五個,又成長至今,甚至能在煞氣面前護著她,說不定找路會更加容易。

     「請甘淵神女助我移動這甘淵鏡像,我趁機找找出路。」

     「好。」甘淵神女在泉水中盤膝坐下,凝神施法。

      腳下的甘淵山頭在海面上緩緩漂移起來,風衷捂著懷間四下走動,忽有感應,一路走到了海邊,再踏出去一步便要跌入大海了。

     「難道要從海水裡過?」她喃喃自語了一句,轉而一想覺得也有道理,這海水也許就是分隔人間虛實兩面的所在。

      遂不再遲疑,她用生氣護住自己周身,縱身跳入了海里。

      海水深幽,懷間五點金芒閃耀,時而一個個亮起,時而一起亮起,時而湊成一縷好似一體,時而又分開,窸窸窣窣的響。

      漸漸往海底深處游去,越來越黑暗,直到四周都伸手不見五指,只剩下懷間光芒閃爍。

      但很快風衷就無法再往前游了,光芒還在眼前指引,身體卻像是被什麼擋住了去路,她用胳膊肘重重撞了一下,面前傳出一聲沉悶之聲,迎著光芒,一雙森森雙目正對著她緩緩睜開,通紅駭人,光是一隻眼睛已經快有她大半人高。

      風衷一愣,轉頭就跑,懷裡的團子居然還挺興奮,蹦躂個不停,一下一下像是撞在了她心口上。

      她忿忿地捂了一下衣襟,真是要被這幾個小傢伙氣死了,還沒出生便這麼調皮,給她惹了這麼個大麻煩。

      後方那巨物似乎追了過來,攪動海水,一陣倒灌,風衷被卷著不由自主地漂流打旋,頭都快暈了。

      待她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忽而覺得不對勁,扭頭一看,已經離那通紅的雙目越來越近,懷間光芒閃爍,照出了牠張開的巨口和森森白牙,再靠近點就要成它腹中餐了。

      風衷抽出腰間的龍桑杖一揮,藤蔓滋生,纏繞過去,她借力在上面一踩,往那巨物的頭頂飛去,落地之後也不管這東西到底是什麼,一杖刺了下去。

      巨物發出一聲悶吼,風衷腳下一晃,感覺整個海底都顫了顫,接著這東西倏然竄了出去,奮力扭擺身軀,想把她給甩下去。

      風衷伏低身子,握緊龍桑杖,任由它亂竄,打算等它疲憊了再做計較。

      海水翻卷洶湧,從兩側急速穿過,眼前忽然有瞭亮光,這東西不知何時帶著她又竄到了海面,霍然衝了出去,化作為了巨鳥,幾乎遮天蔽日。

      風衷往下一看,原來是鯤鵬,光是站在牠頭上便像是站在一座廣袤的平地上了。

      大約是人間有變,鯤鵬才從北冥躲避來了鏡虛界,本是神獸,糟的是牠現在身上沾了煞氣,難怪在海底見到時雙目通紅,也許那被移來的煞氣都被牠給沾染了。

      風衷趕緊拔出龍桑杖,給牠治癒了傷口,又將不合老祖給她的那萬山泥土取了出來,混以生氣抹在牠背上。

      雖然泥土不多,但好在煞氣剛剛纏上,很容易被拽出來。煞氣被牽引著退出鯤鵬身體,風衷抬腳在牠頭頂跺了一下:“往你老家飛,不要再待在鏡虛界了。”

      鯤鵬的眼珠已恢復正常的灰黃,恢復清醒,迅速飛出,萬里之遙也不過用了彈指瞬間,煞氣竟無法跟上。

      前方雲層流轉,風衷便知不同,鯤鵬帶著她穿雲而過,迎面吹來了海風,下方翻滾著海浪,與先前不同,充滿了人間氣息。她轉身迅速以生氣堵住了出口,將那些煞氣封在鏡虛界裡。

      煞氣重重衝撞過來,生氣一彈,震得她摔落下去,眨眼功夫鯤鵬已飛得看不見蹤影。

      也就這麼點功夫,已經被鯤鵬帶出很遠,下方已經不是大海,而是一片連綿的山脈,日頭已斜,山間樹影被照出一片朦朧的昏黃金輝。風衷以生氣團團裹住自己,即使如此,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還是很疼。

      幾乎整個人都趴在地上,正壓著懷間,原先活潑的團子們忽而沒了動靜。她心中一慌,想起連日以來這幾個小團子好久都沒喊餓了,今日還動了好幾次靈力,實在有些古怪,可別有什麼事才好。

      撐著身子坐起來,摸出乾坤袋,剛拿出個瓶口她便垂眼看了進去,五個小傢伙都好得很,什麼事也沒有,拍一下瓶身還動了動。

      她鬆了口氣,將整隻藍玉瓶都取了出來,只一眼便愣住了。

      整隻藍玉瓶已然通體純藍。

      等待了許久終於成熟了,她有些恍惚,如墜夢中,迫不及待地就想去找曦光,剛站起身來,瓶中陡然竄出了一陣沖天靈氣,直衝霄漢。

      不過片刻,悠悠的天鐘響了起來,一陣一陣,經久不息。

      風衷對著那陣靈氣哭笑不得,揚手拍了藍玉瓶一巴掌:「你們就不能消停點啊?出生都要鬧這麼大動靜!」

      瓶身閃爍不斷,五個團子蹦啊蹦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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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五爹餵奶的時候——

      不合老祖:老夫的奶是三鹿牌的,餵出來估計會成小魔頭。

      涂山十方:本王的奶好,混沌界進口來的。

      軒卿:那能喝麼?還是我的好點。

      敖十三:你神力弱,還是我來。

      風衷:誰都行,你就算了。

      敖十三:為毛我辣麼不受待見,你被曦光親了辣麼久都沒不待見他,被我摸了一下就一直寒磣我,嚶嚶嚶……

      曦光:唉,還是我的純天然陽光合成奶比較健康,你們都讓讓。

      團子:餵毛,我們都熟啦╭(╯^╰)╮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8 05:40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6:15 PM 編輯

第68章 降生

      隨著風衷沒了蹤影,湯谷裡的煞氣也全部褪去的一乾二淨。

      明夷帶著大家出了山洞來,四處尋找神女都沒有找到,最後痴痴仰頭望著天邊的微雲,終於接受了她方才從那裡消失了的事實。

     「神女到底去哪裡了?」斬賀問她。

     「不知道。」

     「會不會再也不回來了?」

       她來了氣:「少胡說,神女一定會回來的,繼續去找!」

      曦光此刻還在雲頭之上,鞭子抽出去,雲層翻卷,但他幾乎把每一片雲都給翻遍了也沒找到風衷離去的那個入口,甚至連她到底去了什麼地方也一無所知。

      青玄在附近找了一圈,怏怏到了他跟前,很是慚愧:「都是我的錯,道行不夠,害的風衷失去了蹤跡。」

      曦光搖頭:「若不是靠你相助,這些凡人也無法得救,你幫忙照看著湯谷,我再去別處找找看吧。」

      青玄其實也想跟去找,但這些凡人的確需要照顧,否則也難以向風衷交代。她點了點頭,按下雲落去了柵欄院前,將還想出去找尋的凡人們都叫了回來。

      曦光乘著車駕往東海方向找去,一路仔細,速度也慢。

      未行出多遠,窮奇忽然竄了上來,險些把他的車駕給扒翻了。

      龍大龍二一見牠便嫌棄,甩來甩去想擺脫牠,尾巴剛掃過去,牠咻的變作了幼崽,縮在曦光腳邊避開了去。

      曦光道:「算了,由牠去吧,牠也是擔心小種子。」

      兩條龍只好不甘不願地帶上了牠,沒飛出去多遠,忽見天邊沖天而起一陣靈氣,清朗一束,衝入雲層,直上天宇。

      瞬間陣陣天鐘之聲便響了起來,一陣一陣,悠遠歡快,似是有天大的喜事要降臨。

      曦光凝神聆聽,倏然變了臉色,從車駕上起身,來不及囑咐一句便飛身朝靈氣方向掠去。

      窮奇已然感受到了飼主的存在,箭一般跟著衝出了車駕,身形暴漲,雙翅舒展,猶如一團火雲往前飛去。

      靈氣源源不斷,半天才歇,藍玉瓶裡的幾個小傢伙卻還在蹦躂。

      風衷將瓶子抱在懷裡,這才細細觀察起自己身處之處,看了看頭頂,斜陽掛了許久了,龍大龍二恐怕是耽誤了,到現在也沒接太陽回去。腳下這片土地平坦,山石圍繞,樹木參差,卻是在高山之巔。

      此山樹木繁蔭,然而遠處卻很荒涼。風衷走去邊沿臨崖遠眺,四周山脈起伏連綿,遠遠的能看到正前方有座山峰,峰頭高聳入雲,巍峨壯觀。

      她覺得有些熟悉,連忙沿著山巔將四面方向都觀望了一遍,這才發現這裡原來就是母皇山,那高聳入雲的山峰便是母皇山的主峰,也是她當初的出生之地。

      鯤鵬居於北冥,母皇山也在北方,難怪她會落在了這裡。

      往東望去,湯谷離得很遠,只怕趕不及回去這些小傢伙就要出世了。

      風衷以傀儡術召喚了窮奇,抬頭忽見天邊祥雲翻卷,紫氣東來,霞光萬丈。她抬手遮眼,濃烈的神仙氣息迎面而來,不過片刻便降下一片層雲,上面赫然站著諸位男神仙,有的面熟,有的陌生。

      頭頂盤旋鳥鳴,又落下一道青影,青離竟也現了身,滿眼不可思議地看著風衷:「種神竟然早已借夠精血了?」

      看來青玄至今沒有告訴他事實。風衷不動聲色地掃視過眼前,一大群天衣翩翩的仙神立在面前,這場面有些壯觀,不過個個的臉色都不大好,恐怕也是因為此事。

      她默默拍了一下瓶子,上次龍桑杖就用靈氣衝撞了一迴天界,引來了各路神仙,這次藍玉瓶又犯了毛病。

      很多男神仙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種神的法寶,緊盯著她手中的藍玉瓶,有些躁動。來者眾多,神色各異,有的像是上當受騙了一般,有的有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竟忘了禮數,沒一個向這三界敬仰的上古大神見禮。

      風衷將玉瓶背去身後,只好自己開了口:「諸位今日是來道賀的?」

      仙氣彌漫之間,岐雲撥開神仙們當先走出,濃眉大眼裡蘊著深深的笑,墨綠的天衣映著周圍的樹影,難怪藏在諸多身影之後也沒注意到。

      他笑呵呵地向風衷見禮:「種神能再次登仙,實乃三界之幸,的確值得道賀,不過我們來此也是為了解一解疑惑。」

     「什麼疑惑?」

      岐雲道:「我們也是近來才得知種神原來需要多位神仙的精血,今日到此,是想請種神告知到底是哪幾位神仙借了精血給您。」

      他一說,立即就有神仙出聲附和:「不錯,我們連種神何時借夠了精血都不知道,如今竟然收到消息說小神仙們都能降生了,到底是誰借出了精血,請種神告知。」

      青離冷著臉立在一側,負手在後緊捏成拳,心中的不甘翻江倒海一般,也很想知道。

      風衷藏在背後的手指摩挲著瓶口,幾個小傢伙就要出生了,犯不著在此與他們耽擱。

     「我借血登仙是為了恢復神力,重整人間,只要適合,借誰的精血都一樣,諸位如此在意這個,倒不如多在意在意些三界的情形。」

      她轉身要走,岐雲跟上來攔了一把:「我們正是關心三界才關心種神能否順利登仙,如今天鐘傳信,三界皆知,種神為天界傳承了新神仙是好事,又有何不可相告的呢?」

      風衷冷眼掃過去:「何必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你們不過就是覺得自己未能留後心有不甘罷了。」

      岐雲臉上有些掛不住,諸位神仙也都變了臉,忽見一隻火紅的巨獸竄了過來,擋在風衷身前,紅目獠牙,張翅怒吼,響徹群山。

      風衷抬手摸了一下窮奇的腦袋:「你來的挺快啊。」

      既然牠趕來了,那曦光肯定也找到她的所在了。

      還沒想完,身前接連落下幾道身影,為首的卻是人高馬大的敖十三,橫著長槍掃視左右:「怎麼,諸位這是沒能留後惱羞成怒了?來,有什麼不滿與我說。」

      諸位神仙不禁後退了一步,細看那來的幾人,除了玄甲凜凜的敖十三之外,一位負琴於背,滿頭白髮卻年輕俊美,滿眼邪氣;一個銀髮白衣嫵媚至極,男女莫辯;還有一個束髮執劍的少年,身上雪白的天衣赫然與種神所著如出一轍,看相貌竟還挺眼熟。

     「你是……軒卿?」岐雲愕然地看著他:「你不是被紫洇給殺了?」

      青離也看了過來,這四人他都在蓬萊見過了,上次便覺得這白衣少年眼熟,原來就是那個傳聞中被紫洇殺了的軒卿。

      軒卿微微笑道:「多虧種神以血相救,我才能保住一命。」

      神仙們頓時竊竊私語,先前都覺得他命不好,遇到紫洇那樣的,此時得知他有此際遇,頓時便改了想法。

      他被紫洇所傷可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當時誰也找不到種神,他居然就遇到了,這是何等的好命啊!

      風衷環顧一周:「你們都看到了,這幾位就是借了精血給我的神仙。」

      四下一陣愕然驚呼,諸位神仙難以置信,就這幾個?這都是些什麼貨色啊,除了敖十三之外,不是神力平平的小神便是來路不明的散仙,哪裡夠格了!

      青離聞言忽然想起蓬萊的情形,原來這四個當時出現在那裡護著種神並不是巧合!

      他低哼一聲:「僅這幾位,只怕也難以比擬創世神的精血吧?」

     「確實。」諸位神仙紛紛附和,不甘心地看著風衷。

      風衷的視線落在他們身後:「喏,還有那位。」

      眾神仙順著她的視線轉身,樹影層疊,一棵粗壯的大樹生長的歪斜,延伸出一截樹枝,幾乎要垂到地面來,散著烏髮的曦光就斜倚在這枝頭之上,黑衣自枝頭垂下曳至地面,一手執鞭,一手搭在膝頭,似笑非笑地看了過來。

     「曦光?」青離瞪大了雙眼,他不是至今都沒找到種神嗎?到底是怎麼借出血的?

     「曦光神君?不可能吧?」岐雲也呆了。

      神仙們已經崩潰了——

     「怎麼會,東君這樣的……怎麼可能?」

     「從沒聽說過他在找種神啊。」

     「種神是看臉選血的不成!」

     「難怪把機會讓給十三郎了,原來他本就有機會!」

     「一定是因為他出身好,沒道理選他才是。」

     「不,我不信……」

      曦光把玩著手裡的鞭子,但笑不語。

      玉瓶裡的小傢伙們蹦躂的愈發厲害了,風衷將玉瓶托在眼前看了看,蹙起了眉,實在無法拖下去了。

      趁著神仙們分神,白影忽動,涂山十方魅影一般在四周遊走,不合老祖琴聲忽起,沉沉舒緩,似在催眠,不過片刻,在場的神仙便似陷入了夢中,茫然地站著,雙目空洞,沒了聲音。

      涂山十方撩過髮尾,對風衷道:「本王的幻術只怕拖不了他們太久,趕緊讓孩子們降世之後便離開吧。」

      風衷點頭,以龍桑杖除了瓶口上封著的靈力,悠悠一陣靈氣衝了出來,散去後金光閃耀,裡面有東西在往外擠來。

      她看了看左右,清醒著的這幾位在她身邊圍了半圈,都是一副屏息凝神的模樣,樹枝上的曦光也坐正了身子,撫著胸口望了過來:「這次我真的是要做父親了啊。」

      風衷衝他笑了笑,將瓶口朝下對著地面,片刻之後,一團金芒閃耀,蹦出了瓶口,落在了地上滾了兩圈,光芒散去,成了黑乎乎的一團毛球,抖索抖索身子站了起來。

      毛球通體覆蓋著黑亮的絨毛,圓滾滾的,抬起頭來露出金芒閃耀的雙目,看起來像是鳥,又有些像小雞,歪著脖子看著四下,似乎很是新奇,張開了肉呼呼的雙翅蹦了蹦,口中發出一聲響亮的:「嘰!」

      風衷一愣,上下打量著它,借血給她的五人之中軒卿和不合老祖都沒有獸態原形,涂山十方是九尾狐,敖十三是蛟龍,那這必然是曦光的後代了。

      她抬眼看向曦光:「這就是你的原形?」

      曦光扯著鞭子嘆息:「唉,叫你看到了我幼年的模樣,好生羞恥。」

      風衷白了他一眼,心道你之前遮遮掩掩莫非就是因為羞恥不成?

      她收回視線,瓶身一動,又有一團金芒擠了出來,居然也是黑乎乎的一團,在地上滾了兩圈,一下撞在前面那個小毛球身上,伸出脖子啄了啄它:「嘰嘰!」

      她頓時怔住了:「怎麼生得一模一樣?」

      坐在枝頭的曦光手指捻著鞭子,目光落在這邊不動聲色,其餘四個神色各異,不言不語。

      風衷皺著眉,又傾倒瓶身,第三團金芒落了出來,蹦蹦跳跳地張著翅膀,依然還是黑乎乎的一團,好似個小黑雞一般活蹦亂跳:「嘰嘰!」

      而後是第四個,第五個……

      風衷目瞪口呆,五個一模一樣的小毛球,肉滾滾的,毛絨絨的,黑乎乎的,撲閃著稚嫩的雙翅在她面前蹦蹦跳跳的叫喚:「嘰嘰嘰嘰嘰!」

     「不對啊……」她低聲喃喃,回不過神來。

      就算是只有曦光的神力餵了他們,也不足以改變他們的形態。他們繼承的是元神之力,承襲的該是父輩元神的原形才是,至少應該有小狐狸啊,還有小蛟龍呢?怎麼會一模一樣啊?

      窮奇也驚呆了,眯著通紅的雙眼,伏低身子悄悄湊了過來,盯著這群毛球舔了一下脣,又瞄瞄風衷。牠看得出來這不是能吃的,可是看起來真的很好吃的樣子啊。

      毛球們居然一點不怕牠,蹦蹦跳跳撲到牠跟前,扇著翅膀一個接一個蹬鼻子上臉,在牠鼻頭上吧嗒吧嗒啄了下去。

     「嘰嘰!」

     「嘰嘰嘰!」

     「嘰嘰嘰嘰!」

     窮奇「嗷」了一聲,甩開它們捂著鼻子扭頭躲開,疼得在地上直打滾,蹭蹭揚起一陣塵灰。

      毛球們被甩落在地上滾來滾去,「嘰嘰嘰」地叫著跑回風衷跟前,繞著她蹦了兩圈,又扇著翅膀往大樹底下跑了過去,踩著曦光的衣擺蹦來蹦去。

      曦光俯身將鞭子搭在地上,五個小毛球一個個蹦了上去,踩著他的鞭子排了一排,擠擠攘攘,一時之間山林間迴盪的全是它們「嘰嘰」的叫聲。

      風衷怔怔地看著這一幕,忽然回味過來:「曦光!」

     「昂?」曦光將五個毛球撈在懷裡,朝她看了過來:「怎麼啦,小種子?」

      彼此大眼瞪小眼,不過片刻,曦光忽然跳下樹就跑。

     「站住!你居然敢騙我!」風衷翻身躍到窮奇背上便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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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假如有一天毛球和窮奇吵架了,那小種子和西瓜肯定是崩潰的——

        毛球:嘰嘰嘰嘰嘰嘰嘰!

        窮奇:噗嗤嗤嗤噗噗噗嗤!

        西瓜,種子:說人話!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8 05:42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6:15 PM 編輯

第69章 秘密

      山巔上的神仙們也不全是泛泛之輩,至少青離此時已經及時掙脫幻術清醒了。四下觀望,哪裡還有什麼種神,曦光也不見蹤跡,連那幾個借出血的神仙也全都不見了。

      他走去崖邊細查時,岐雲也醒了,掃視周圍,趕忙施出術法喚醒了眾位神仙。

     「居然施幻術!」

     「無恥至極!」

      如此被擺了一道,眾神仙怎能忍受,紛紛四散追了出去,氣憤加上不甘,怎麼著也要討個說法出來。

      他們哪裡擅長追蹤,岐雲可沒管他們,只盯著青離。果然,青離也飛身出去了,他看準了方向,悄然跟了上去。

      曦光隨便挑了個方向便跑了,眼下也不知自己到底飛出去多遠了,只知道風衷一直緊跟在他身後,只怕稍微一停頓便會追上來。

      五個小毛球從他懷間探出腦袋來,風吹過來拂著它們的絨毛,夕陽映著它們眼中的金芒,人世間的氣息都撲了過來,它們很是新奇興奮,扭著身子動個不停。

      曦光有些哭笑不得:「別鬧了,為父眼下正頭疼著呢!」

     「嘰嘰?」毛球們嘰嘰喳喳地啄他的手臂。

      曦光撫了一下它們的腦袋,忽然感覺到身後迫近的妖氣,轉頭一看,果然是窮奇到了。

     「站住!”風衷的聲音越發憤怒了:「你做了這樣的事情,居然還敢跑?」

      曦光連忙用衣袖將毛球們一遮,鑽入雲裡施了個隱形術。

      風衷乘著窮奇匆匆追到那雲裡,哪裡還看得到他蹤影,忿忿地揪了一下窮奇背上的毛髮,疼得牠擺舞了一下身子。

      龍大龍二終於接走了太陽,天黑了下來。窮奇餓了,不肯再追了。風衷又何嘗不是又累又餓,此時沒了曦光的蹤跡,一肚子氣悶,只好叫牠落了地。

      時候不早了,太陽落下便露出了如水的月色,窮奇落地後自行找吃的去了。離開了東方大地,四處都很荒涼,妖獸出沒也很頻繁,很快牠便叼了一隻妖獸回來,扔在風衷面前直擺短尾。

      風衷心裡還帶著氣,但架不住饑餓,拖著妖獸去河邊處理了,回來時依然繃著臉。

      窮奇等不及,早已自行叼了些枯樹枝回來。黑衣獵人不在,只能用人間的火來烤肉,牠趴在一旁看著,還挺失望的。

      風衷擊石取火,燃起火堆,挨著塊大石坐下。夜風微涼,烤肉滋滋冒著油,香氣彌漫出來,混著一股淡淡的天神氣息送入了她的鼻間。

      她眼珠一動,四下觀望,忽見一隻黑茸茸的小毛球蹦蹦跳跳地朝她這邊跑了過來。

     「嘰嘰!」小毛球仰著頭,歪著脖子看著她。

      風衷正襟危坐,視線順著它來的方向望去,那裡是幾株半枯的樹木。

      正懷疑曦光是不是藏身那裡,卻見又一隻小毛球從另外一個方向跑了過來,黑乎乎的一團,一頭撞在她衣擺上,滾了一圈:「嘰嘰嘰!」

      窮奇趕緊撈了塊肉過來,一爪捂著鼻子稍稍退遠。

      風衷冷哼,不知道曦光在玩兒什麼把戲,決定按兵不動。

      剩下的三隻小毛球陸陸續續從她正對面跑了過來,撲著翅膀一路蹦跳,輕快又活潑。風衷故意當做沒看見,卻見它們直往火堆裡衝來,連忙起身要去擋,但那三個小傢伙直接穿過火就到了她面前,毫發無損。

      她鬆了口氣,又坐了回去,雖然是剛出生的小傢伙,但畢竟是天神之後,人間的火應當是傷不了它們的。

      五個小毛球擠擠攘攘地粘著她,風衷的手背被輕輕啄了兩下,又麻又癢,忍不住笑著抓了一下,毛球們似乎更高興了,擠過來踏著她的手指直接爬到了她的衣擺上,窩成一團跳來跳去。

     「嘰嘰嘰!」

      風衷又板起臉,掃視兩旁,怒道:「曦光,我知道你在附近,你以為讓他們來我面前撒個嬌就有用了?」

      沒有回應。

      風衷冷哼:「虧我還如此信任你,你竟然做出這樣的事!」

      這次他終於開口了,卻聽不出聲音是從何處傳出來的:「我做什麼事了?」

     「你還裝傻?五個孩子長得一模一樣,難道不是因為你冒充了那四人借血給我?」

     「……沒有。」

     「你還不承認!」

     「不不,我真沒有……」

      風衷怒不可遏,猛地站起身來,五個毛球滴溜溜順著衣擺滑到地上,機靈地察覺到了不妙,撲閃著翅膀就往遠處跑。風衷看準它們跑的方向,掐了掐手指,喚過窮奇又追了出去。

      斜刺裡黑影一閃,曦光已然捧著五個毛球搶先跑遠了。

      風衷越想越是氣憤,拍了一下窮奇:「這次一定要追到他!」

      窮奇動動喉嚨,把嘴裡剩下的半塊肉吞了下去,覺得這肉實在沒有黑衣獵人用三昧真火烤出來的肉好吃,果然還是得去把黑衣獵人給追回來。

      有了吃的動力,窮奇追起來分外有幹勁,張著翅膀迎風穿雲,一路不停。

      天邊彎月從明亮到青白,漸漸只剩下極其淡薄的一道彎弧,眼看著天就要亮了,曦光的影子在前面若隱若現,恐怕又要藏匿。

      風衷終於忍無可忍,怒喊道:「你敢再跑你我就恩斷義絕,從今以後你都不用現身了!」

      前方的半隱在雲裡的身影陡然停了下來,她拍了一下窮奇,疾風一般衝了過去,橫擋在他身前。

      曦光衣襟微敞,五個小毛球都躲在他衣裳裡面,戰戰兢兢地從他懷間探出腦袋,亮著金芒的雙眼望著風衷。

     「你看,你都嚇著孩子了。」曦光抬手輕輕撫了撫毛球們的腦袋瓜,看向風衷。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風衷冷著臉:「你冒充那四人借血給我,可能會阻礙我登仙,難道你不想讓人間恢復了?」

      曦光一怔:「自然不是,我說了,我真沒有冒充他們。」

     「事實已擺在眼前,你還狡辯!」

      曦光嘆了口氣,一手豎起兩指輕念口訣,遠處頃刻飛來四道身影,赫然便是軒卿、涂山十方、不合老祖和敖十三,分站在他左右,齊齊看著風衷。

      風衷怒極反笑:「你還好意思叫他們來?」

      涂山十方忽然道:「本王沒有被冒充。」

      風衷愣了一下,軒卿也朝她點了一下頭:「不是你想的那樣。」

      就連不合老祖與敖十三也是一副毫不生氣的模樣。

      她莫名其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曦光道:「我並沒有冒充他們,我就是他們,他們也就是我。」

     「什麼?」

      迎著泛白的天光,曦光闔上雙目,迎風而立,衣擺翻飛,左右兩側的四道身影向他接近,如同影子一般緩緩融入他身軀,待他再睜眼,四重身軀已經與他合為一體。

      風衷愕然地看著他,就連窮奇就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這景象她是第一次見,五個性格來路全然不同的神仙居然能融為一體,除了和伏羲大神一樣有異能之外,她想不出其他可能了。

     「難道你有多重身?」

      曦光點頭:「我本不該瞞你,但伏羲大神的告誡不敢不聽,今日之前,這秘密除去生養我的父母之外,無一人知曉。」

      一路追蹤而來的青離已然到了附近,親眼目睹了這一幕,驚駭地連退幾步,險些從雲上跌下去。

      他的身後緩緩走出岐雲,也早已嗔目結舌。

      伏羲大神才有的多重身,誰能想得到外人眼中平平無奇的曦光會有?

      曦光朝他們的雲頭掃了一眼,眉眼凜然,氣勢與以前大不相同,倏然揚手,狂風席捲,將他們吹開,一手攬過風衷往下方而去。

      窮奇吼了一聲,急急追了上來。

      青離被這陣狂風吹開不知多遠,險險扣住雲頭才穩住身形,忽然想起曾經在遇到種神之後就遭遇過這樣的狂風,原來是曦光所為。

      他竟然那麼早就遇到種神了?

      岐雲摔在他附近,一手攀住他的座雲,躍上來時還白著臉,撫著胸口喘氣不停:「想不到曦光神君還有這樣的本事,我們居然被他騙了這麼多年,絲毫沒有察覺。如此說來,他豈不是一個人就霸佔了種神!」

      青離緊捏著手指,忽覺自己長久以來的驕傲像是個笑話。那個被他小瞧了這麼多年的曦光,僅一個敖十三的分.身只怕就能讓他潰不成軍了,他這又與自負何異。

      心潮洶湧,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拂袖就走,順手將岐雲揮下了自己的雲頭。

      曦光帶著風衷落在了地上,腳下已經是東方大地,天已透亮,朝霞初升,惠風和暢,吹動周圍參差而立的樹木,枝葉沙沙輕響。

      風衷尚在震驚之中,扶著棵樹緩了許久:「我怎麼也沒想到你居然會有多重身,原來到頭來借血給我的竟然是同一人。」

      曦光走來她身邊,扶住她手臂:「元神雖是我一人,但這五重身軀我特地契合了五行,原本涂山十方這一具分身與我本體同為火屬,我特地將之改成了金屬,一旦這五個孩子的精血入了你的元神,便能依據五行相生之道源源不斷的助長元神,絕對不輸多位神仙融合的精血。」

      儘管這理由有理有據,風衷還是臉色微白,似有隱憂:「如果這樣還是不行呢?」

      曦光看著她的神色:「你在擔心什麼?」

      風衷道:「我本以為這次借血至少為五位不同的神仙傳承了神力,如今卻只為你一人留了後,也只傳承了你一人的神力,不知道這還能不能算得上是功德。」

      曦光蹙了一下眉,拉著她坐下來,從衣襟裡將五個小毛球都捧了出來:「你先取了他們的精血吧。」

      風衷沉默了一瞬,只好握起龍桑杖朝五個小毛球伸了過去。

      事到如今,除了撞運氣之外,她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剛出生的小毛球並不覺得有多疼痛,龍桑杖引出了五滴精血,浮在眼前混為一團,沒入了風衷的心口。她閉眼凝神,將之引入元神根基之中。

      曦光全神貫注地盯著她:「如何?」

      精血如同一團暖融融的文火,輕柔地催生助長著元神,但要重塑完整元神並非一時半刻可以做到的,到底能不能登仙,尚且沒有定論。

      風衷睜開雙眼,神色凝重:「若是無法登仙,此番心血就白費了,我想恢復人間便又難上加難。」

      曦光道:「是我自作主張騙了你,若你無法登仙,責任也是在我,豈會折損你的功德?」

      風衷怒氣又起:「你的確脫不了干係!」

      毛球們張開翅膀調頭撲進了曦光懷裡,抖抖索索縮成了一團。曦光攏著雙臂,下巴抵著它們的腦袋瓜連連點頭,被五團黑乎乎的毛球一襯,那張臉顯得分外白皙。

      毛球們盯著風衷,安靜乖巧,好半天過去才有個膽大的小心地冒出了一聲:「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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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喜聞小團子們降生,各方發來賀電——

      明夷:代表人間發來賀電!

      青玄:代表蓬萊發來賀電!

      涂山奉:代表青丘發來賀電!

      甘淵神女:代表甘淵發來賀電!

      龍大龍二:代表扶風山發來賀電!

      郁途:滾,冥界沒有賀電!

      眾:←_←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8 05:43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6:16 PM 編輯

第70章 愛慕

      東方祥瑞之地多山多水,從此地再往東十數裡便有一座僻靜幽深的山谷。剛出生的毛球們尚且沒到可以幻化出人形的時候,需要好生照料,風衷的元神在重塑,也需要時間靜修,曦光便帶著他們在這谷中暫時落了腳。

      山谷不大,寥寥幾顆樹木,長得也不甚高壯,山壁上蜿蜒而下一束清泉。痕跡裡帶著厚厚的青苔,落到下方匯聚成一汪潭水,又蔓延出來在谷中蜿蜒出一條淺溪。

      風衷詢問了一下湯谷的情形之後便凝神打坐,專注重塑元神。有天鐘傳信,料想郁途已經得知了消息,目標必然會轉回到她身上,自然是能越早登仙越好。

      她不怎麼理睬曦光,曦光也不敢隨便打攪她,為方便她打坐,特地在她頭頂施法,枝葉延伸攀搭,好似屋頂,五個小毛球就在他腳邊繞來繞去蹦蹦跳跳。

     「別鬧。」曦光彎腰撥開它們,看到風衷睜眼望來,將它們攬住抱去了水潭邊。

      大約是渴了,五個毛球擠在一起,晃著小身子往潭水裡探嘴,一口一口地在裡面啄著水喝。

      曦光托腮看著這幾個小傢伙,直到此時心裡才開始湧出做了父親的情緒,有喜悅也有擔憂,真不知道要怎麼照顧好這五個小傢伙才好。

     「到現在還沒給你們取名字呢。」他的手指點著膝頭,瞄了瞄風衷,元神重塑地似乎不順,她閉著眼蹙著眉,到現在也沒有動一下,也沒有說過話。

     「噗通!」收回視線就見眼前一隻毛球一頭栽進了水裡,曦光趕緊伸手去撈,卻見它的小腦袋又冒了出來,好像發現了什麼新奇的玩法,在水裡撲著翅膀蹦躂:「嘰嘰嘰嘰!」

      水珠被拍的飛濺,其他四個小毛球好似受了鼓舞,也跟著「噗通噗通」跳了進去,搧著水玩耍,在水中蹦來跳去的高興壞了。

      曦光沾了一身的水,伸手去阻止,毛球們躲避著他的手,齊齊往水下一沉,全都沒了蹤影。

      他頭疼得不行,這麼調皮到底是隨誰啊,他小時候可是很乖的!擼起衣袖伸手入水,一把揪出來一個,哼了一聲,將它攬在懷裡,又去撈別的,哪知居然撈不到了。

      曦光大驚,將那隻毛球往地上一放便縱身躍入了潭水裡。

      風衷聽到「嘩」的一聲水響,睜開眼睛望了過去,眉頭蹙得更緊了:「怎麼了?」

      曦光在水中露出臉來,語氣有些急:「那四個孩子找不到了。」

      風衷怔了怔,立即起身跑了過去,果然潭水邊只剩了一個小毛球,渾身濕漉漉的,扇著翅膀甩去一身的水珠,居然還挺高興的,歪著脖子,映著斜陽的眼珠愈發金芒閃耀:「嘰嘰嘰?」

      風衷將它抱在懷裡,用衣袖擦了擦,曦光在潭水底下又找完了一遍,露身出來衝她搖了搖頭:「還是沒有。」

     「會不會是順著溪水漂遠了?」

     「我一直盯著,它們不可能從我眼皮子底下漂走。」

      風衷擰著眉道:「我還是去周圍看看吧,你再接著在這裡找找。」

      曦光點頭,又潛入了水裡。

      天漸漸黑了下來,風衷抱著懷裡的毛球幾乎將周圍一寸一寸都翻遍了,連窮奇也被驅使著四處搜尋,依然一無所獲。

      曦光從水潭那邊走了過來,渾身濕透,也顧不得以神力催乾,看到風衷站在樹幹旁神色沉重,攬了她一下:「別擔心,一定能找到的,畢竟是神仙後代,哪能那麼容易出事。」

      話雖如此,他臉上的神情也不見輕鬆,濕透的頭髮貼在臉上,水珠淋漓,臉色也有些泛白。

      風衷忽而想到什麼,將懷裡的毛球放到地上:「以往它們在藍玉瓶裡還沒出生時便憑血脈感應為我們找過路,這次不妨再試一次。”

      曦光覺得有道理,挨著她蹲了下來。

     「嘰嘰嘰……」被四隻眼睛牢牢盯著,毛球有點心慌,扇了扇翅膀,又抱了抱腦袋瓜。

      風衷伸手撫在它腦袋上,朝曦光道:「把手擱上來。」

      曦光抬手覆在她手背上:「這樣真行得通?」

     「不試試如何知道,它們畢竟是繼承父母血脈孕育的,這血脈還在你我身上流淌,料想可以感應。」

      曦光將她的手握緊了些:「它們繼承什麼?」

     「父母血脈。」風衷說完一愣,抿住脣不吭聲了。

     「嘰嘰……嘰?」手下的毛球扭動著身體,抬頭啄風衷的手心,風衷嫌癢,正苦於無法凝神感應,卻見它動了動身軀,唰唰唰地從身體裡鑽出了另外四個小毛球來。

     「嘰嘰嘰!」五個毛球扭來扭去,蹦來蹦去又成了先前熱鬧的模樣。

     「……」風衷愕然地扭頭,瞪著曦光。

      曦光也是一臉震驚,接著便來了氣,沉著臉展臂將它們往懷裡一攬,挨個在它們腦袋上拍了一下:「以後還敢這麼頑皮,小心為父把你們丟了,再也不管你們了!」

      五個毛球縮了縮脖子,動來動去:「嘰嘰……嘰嘰嘰……嘰……」

      風衷將它們接了過去,用衣擺兜住,仔仔細細把它們身上剩餘的水擦乾,瞥了一眼曦光:「你這時候倒知道凶了,多半也是因為你多重身的關係它們才這樣的。」

      五個毛球瞬間倒戈,緊緊擠在風衷懷裡嘰嘰直叫,再也不理睬曦光了。

      曦光哭笑不得,伸手在毛球們身上探了探,也沒感覺出什麼異樣來:「這也說不準,可能是因為都是我的精血,所以天生能共通融合,看它們沒有什麼特別的,當初我可是一出生就被察覺出異樣了。」

      風衷低頭看了看五個毛球,沒事就好了,方才真是給嚇了一跳。

      抱著它們坐去火堆旁,將它們都放了下來,它們又活潑起來了,圍著火堆蹦蹦跳跳。窮奇正在抱著塊肉啃,有個還跑去它跟前啄了一口那塊肉,結果又一口吐了,「嘰嘰」兩聲好似嫌棄,撲騰著雙翅跑了回來。

      窮奇回以兩聲「噗噗」,護好了自己的肉。

      曦光此時方有心情打理自己,將衣裳和頭髮都弄乾,走過來坐下。

      五個毛球各自散開玩耍,永遠不知疲倦,玩一會兒又跑回來,一會兒黏著風衷,一會兒又往曦光身邊鑽,轉頭就忘了被凶過的事了。

      月華流轉,山谷間分外安靜,只聽得見「嘰嘰嘰」清亮的叫聲。曦光衣襟微敞,一手支著額頭,目光在毛球們的身上和風衷的身上掃來掃去,臉映著月色,皎皎驚艷。

     「你看什麼?」風衷忍不住問。

     「看你們啊,忽然身邊熱鬧了,我還需好好習慣呢。」

     「哼,你自己平常不也很熱鬧?」

     「……」曦光竟無言以對。

      直到深夜,毛球們終於累了,挨在一起迷迷糊糊的打盹,頭點來點去,「嘰嘰」的叫聲都好似是從夢裡發出來的。

      從水裡出來這一次之後就沒見它們再合為一體,風衷也無法確定是不是真的與曦光的多重身有關,但這五個小傢伙必然有特殊之處,否則也沒可能多次有意無意地相助她。

      曦光側躺在草地上,風吹過來,五個毛球可能是嫌冷,挪動圓滾滾的身軀全都湊到了他身邊,擠在他懷間收起翅膀呼呼大睡。他似有所覺,手臂微彎,輕輕攏住了它們。

      風衷沒有睡,依然盤膝凝神感覺著體內的精血重塑元神。

      元神受精血催生助長雖不太順利,卻沒有停止,因為五行相生,速度也比她想象得要快上許多,也許用不了幾個時辰便能塑造出完整的元神,但也可能會失敗。

      天亮時分,已經好幾個時辰過去了,元神的重塑停了下來,精血像是凝滯了一般,再也沒有助長元神的跡象了。

      風衷睜開眼睛,抬手在眼前看了看,自己依然是肉體凡胎。

      她垂眼扶住額頭,忽然感覺喘不過氣來,與生俱來的責任,小黑和涂山九齡的期許,她依然無法完成。

     「怎麼了?」

      風衷抬眼看過去,灰濛濛的天光裡,曦光坐了起來,五個毛球也被驚醒了。山谷中一切都很安寧,火堆熄滅了只餘一縷白煙,窮奇醒了,抱著吃剩的骨頭在旁邊啃咬,發出細碎的聲響。

      但這景象越來越古怪,有什麼在她心裡撕扯,滔天的不甘湧了出來,她的手指生生摳入了地面,依然無法阻擋這竄上來的心魔,連忙撐著龍桑杖起身,踉踉蹌蹌地往前衝去,生怕晚一步就會發生自己也無法控制的事來。

      一直撲到潭水邊,水面上映著她的臉,還是這般年少纖瘦的模樣,背景裡卻不是天光熹微的倒影,而是荒涼的大地,飛沙走石間穿梭的妖獸,到處都是死氣沉沉。

      水裡的臉似乎還是她的,卻又不是她的了,水波微漾,那張臉忽然對著她憤怒起來:「從甦醒時起你就一直在等這一天,全被毀了!」

      她如受重創,心裡湧出難言的痛楚,似刀劍凌遲。

     「小種子?」曦光到了她身後,看到她趴在潭水邊捂著胸口喘息,便知道不對勁:「你又起心魔了?」

      風衷抬手捂住臉:「我沒能登仙,我的功德不夠,不僅如此,恐怕還要入魔了。」

      曦光一驚,快步上前,手指剛碰到她的肩,卻被她反手一把推開。

      有道聲音一直在風衷耳朵裡迴盪:「就是他害的你無法登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騙了你!」

      曦光走近來拉她,風衷退後了一步,看到他的臉變作了軒卿,就是當初她救他時那凄慘的模樣,之後又變回了他自己,對她說他是受女媧大神託夢才來見她的。

      腦海裡的聲音森冷可怖,一直盤旋不去:「他當初來見你是因為用軒卿的身軀發現了你是種神,並不是得到了女媧大神的託夢,他只是為了後嗣罷了。」

      風衷看向曦光,又後退了一些,衣擺已經浸入潭水。

      曦光看到她雙眼泛紅,連忙於指尖凝起神力往她眉心點去,卻碰到了極強的抗力,震得他退開了好幾步,穩住身形時滿眼錯愕:「你清醒些,此時若是抵不住心魔,就徹底功虧一簣了。」

     「你已經功虧一簣了。」那道聲音在繼續誘導她:「你看他有多少張臉,都是用來騙你的。」

      風衷閉上眼,不想再看他,心魔要引她憎恨,讓她墮入魔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為強烈,連她的意識都險些被操控。

     「看清他,他不是女媧大神選來助你的,他只是為了留後罷了,以前他為你做過的一切都是假象!」

      風衷睜開眼,看到過往種種,曦光的臉上重疊著另外四種樣貌,那道聲音一遍又一遍,偏要引起她的怒火。

      她終於忍無可忍,握著龍桑杖朝他衝了過去。

      曦光自然不會對她動手,被杖中生氣撞開,背抵著樹幹才停下。風衷扣著他肩頭,龍桑杖抵在他的喉間:「為什麼?我那麼信任你,第一個就借了你的精血,你為何要如此貪心,留下一個後代還不夠嗎!」

      曦光盯著她盛怒的臉,苦笑了一下:「我原先也是這樣以為的,我也沒想到我會變得貪心。」

     「為什麼!」龍桑杖迫近了一分,風衷雙眼殷紅,睚眥欲裂。

     「因為愛慕吧。」

     風衷一怔,泛紅的雙眼稍稍恢復了清明:「你說什麼?」

      曦光握住她的龍桑杖,往她跟前走了一步:「我說我愛慕你啊,小種子。」

      風衷卻後退了一步,腦海裡的聲音開始嘲笑:「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他騙了你這麼久,殺了他,是他害了你。」

      曦光的臉在眼前幻影一般交疊,她咬緊牙關,握緊龍桑杖在自己眼前重重一劃,鮮血吧嗒吧嗒地落到了她手背上。

      靈血從眼中拖下兩道血痕,滌蕩了眼中的幻象,那聲音消失了,她抬袖抹去血跡,睜開眼,朦朧模糊的一片血霧裡,曦光撲到了跟前,臉白得嚇人。

      風衷身心俱疲,撐著龍桑杖,避開他視線,掐指召喚來了窮奇。

      曦光撰住她的手:「你要去何處?不願與我在一起嗎?」

      風衷轉頭看著他:「不是不願意,只是我自出生時起便被教導要愛這世間萬物,我不會也不懂如何愛慕一人,我回報不了你的愛慕。」

      曦光愣了一下,蒼白的臉上浮出笑來:「我也是這世間萬物之一啊。」

      風衷勉強笑了一下:「那我便也是愛慕你的。」

      曦光握緊了那隻手笑了笑,卻說不清是什麼意味。

      五個小毛球蹦了過來,圍在他們腳邊蹦蹦跳跳,嘰嘰嘰的叫著。

      風衷抽出手,彎腰輕輕撫了撫它們,將它們往曦光身前推了推,翻身爬上窮奇的背:「好好照顧它們吧,我要回凡人當中去,繼續去圓我的功德。」

      曦光腳下一動,她回頭說了句:「別跟過來,我有心魔,不想再對你動手。」

      窮奇振翅飛起,曦光黑衣當風,腳下五個黑乎乎的毛球擠在一起,齊齊仰著頭凝視著她。

      風衷強迫自己收回目光,重重拍了一下窮奇,迅速衝出了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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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曦光:小種子,我愛慕你啊。

      風衷:嗯,我也愛慕你,但是……

      曦光: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毛球:嘰嘰!【任性!】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8 06:04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6:16 PM 編輯

第71章 日斬

      青玄在湯谷待了好幾日,早已被青離感應了多次召喚她回蓬萊,一直不放心才沒急著離開。

      今早又如往常一樣蹲在不合關的山峰上守著,心裡早已感應到了青離的怒火,正焦急著呢,就見天邊一抹通紅的獸影迅速飛來,背上馱著白衣黑髮的少女。

     「你終於回來了!」青玄一下站了起來:「再不回來我可要被青離捉回去了……嗯?你的臉色怎麼不大好?」

      風衷落在山峰上,衝她笑了笑:「沒什麼,這裡有我,蓬萊有事你便先回去吧。」

      青玄點點頭,招來雲頭,剛躍上去,又聽風衷道:「回去後就說對我的事一無所知,青離應該會問你借血的事。」

      她怔了怔,點點頭:「我知道了。」

      風衷與她道別,直到目送著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才往山谷裡飛去。

      柵欄院裡的婦人們在忙著晾曬海水做鹽,男人們好像都出去了,風衷走了一半收住了腳,轉頭回了自己的木屋。

      推開小門,裡面收拾的齊齊整整,肯定是明夷每日來做的。她倚著木墻坐下,闔目養神。

      無妨,凡事總有轉機,她從來不會把事情往絕境裡想。

      窮奇變作幼崽守在門口,怏怏地沒什麼精神,直到嗅到柵欄院裡食物的香氣才爬了起來,一溜煙朝那邊跑了過去。

      院子裡的人一看到它便像是炸開了鍋,明夷不出片刻就端了吃的小跑到了風衷的木屋外,敲了敲門:「神女,你回來了嗎?」

     「嗯。」風衷應了一聲,頓了頓又添了一句:「我沒事,你們放心。」

     「那太好了!」明夷聽出她聲音疲憊,沒再叫門,走來窗邊伸頭看了一眼,果然見她倚著墻閉著眼,臉色蒼白不說,眼下還殘餘著血跡,不免心中驚惶,還得遮掩下去,捧著碗放在了窗台上,聲音柔了許多:「神女餓了就吃點東西,好生休息吧。」

     「好。」風衷歪過頭快要睡去,不忘叮囑一句:「近來少在外走動,我現在虛弱,你們要提防外人趁虛而入。」

     「嗯!」明夷匆匆回柵欄院裡安排去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深夜,風衷覺得有些寒冷,陡然驚醒過來,接著便感覺到了腹中饑餓,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好久沒吃東西了,起身走去窗台,端起碗很快就將裡面的東西吃得一乾二淨。

      窮奇趴在門口「噗嗤」低哼,調子似與往常不同,風衷朝牠望了一眼:「怎麼了?」

     「嗤!噗噗嗤!」窮奇爬起來走到她跟前,在她衣擺上蹭了蹭。

      風衷蹲下身摸了摸牠的背,覺得牠身上很是冰涼,再摸摸自己身上,也是冷颼颼的,才醒過來時還以為是天黑了的緣故,此時再細細感受,分明四周都是陰寒氣息,好似一下墜入了冬日。

      她將窮奇抱在懷裡捂了捂,牠似乎好受些了,竄下地跑到門口,爪子扒著門闔了起來。

      風衷本就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這下牠又不想讓自己出去,更是坐實了她的猜測。

      她走去門口將牠抱了回來,放在獸皮上包裹好,還是開門走了出去。

      無星無月,四下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風衷撐著龍桑杖一步一步走得輕緩小心,眼神四下掃視,直到柵欄院外停下了腳步。

      院內安寧,但這安寧不知能維持多久。她豎起龍桑杖,席地而坐,守在院外。

      夜色濃黑如漿,越來越沉,已經到了第一縷晨光衝破這黑暗的關口,逢魔時刻到了,她睜開了雙眼。

      眼前一簇一簇亮起了幽藍鬼火,猶如十里長燈,映照著從遠處一步一步走過來的身影。凄白的長袍,霜雪的白髮,像是鬼魅又如同浮影,每一步輕無聲響,卻又沉穩有力。周遭的氣勢變了,沉悶壓抑,透露著絕望,壓製著微弱的生氣。

     「果然,如我所料,你沒能登仙。」郁途一直走到了跟前,離她僅僅幾步之遙。

      風衷看著他,他的傷竟然好了,又恢復到了強盛之態,而她現在卻正當虛弱。

      風衷覺得他與以往大不一樣了,上次能趁機冒充涂山氏進谷,這次又如此及時地緊跟而至,仿佛早已掌控著湯谷的一舉一動一般。

      郁途往她身後看了一眼:「事到如今你已經沒有必要再護著他們了,反正都是要隨我一起下冥府的。」

      風衷冷笑:「天就快亮了,我現在就算贏不了你,也能拖到太陽升起之時,你經得住消耗?」

      郁途朝她走近一步,幽幽笑了起來:「天已經亮了。」

      風衷一怔,抬頭望向上空,依然暗無天日,卻能感覺到晨間的海風吹了過來,頓時心中一沉。

      所謂此消彼長,生死二神之間也是如此,她的虛弱無法助長生氣,郁途的氣勢便會失去壓製,達到巔峰。

     「你要動手便動手吧,不用多費口舌。」風衷握住龍桑杖,手腕一轉,生氣震開他幾步。

      柵欄院裡傳出響動,幾支火把亮了起來,明夷帶著人衝到院門邊:「神女!」

      風衷道:「不要出來,守好你們的家。」

      明夷轉頭吩咐全部拿起武器,細細看向神女對面的白影子,只被他盯了一眼便覺渾身發寒,分外的不舒服。

     「凡人能守住自己的家?」郁途笑了一聲:「這人間已經沒有容納凡人的地方了,天界也不會管你們,能庇護你們的唯有我,何不俯首稱臣?」

      風衷站起身來,拔出龍桑杖,「你說得對,凡間無法依靠天界庇護了,但也絕不會依靠冥界。」她側頭喊了一聲:「明夷!」

      明夷精神一振:「在。」

     「從今日起,凡間今後不依靠天界,也不依靠冥府,獨立於三界之外,凡人只靠自己,你便是人皇。」

     「人皇?」明夷愣住了。

     郁途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就憑這八個凡人?就算自立為人皇,也做不到像當初的伏羲一樣領著凡人崛起,凡人如何靠自己?」

      明夷被這話激出了不甘,將火把遞給身後的婦人,叫她們舉好為大家照明,下令男人們隨自己拉弓待命。

      是神又如何,他們這一千多年來早已忘記了神仙給過他們什麼庇護,就算是神女,也是凡人之軀,凡人就該靠自己!她咬了咬牙,盯著風衷的背影:「神女既然立了我為人皇,那我就接受了。」

      乘雷搶先高喝了一聲:「人皇!」

      大家雖然還有不明白意思的,但也跟著高呼起來:「人皇!人皇!」

      聲音倏然終止,郁途只是稍稍抬了抬手,他們便如同墜入了冰窟,凍得哆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渾身沒入一陣一陣刺骨的陰寒。

      窮奇怒吼著衝了過來,從背後撲向郁途,卻根本未能接近,憑空一頭撞在了結界上面,彈出一陣幽藍微光,接著是沖天的陰氣,將牠它掀開。

      風衷終於明白郁途為何獨自前來,他已經不需要任何幫手,準備充分,志在必得。

     「螻蟻終究是螻蟻,我就讓你們看看,人皇是如何永絕人間的。」

      凡人們更加覺得寒冷了,但頃刻間又有團團生氣包裹而來,寒氣褪去,順著院外神女的龍桑杖引出。

     「那我就讓你見識一下當年護佑人皇的女媧之力。」風衷的指尖在龍桑杖上重重一劃,指尖鮮血點在眉心,橫杖身前,豎指閉目,輕念口訣。

      沖天的靈氣從她眉心裡溢出,纏繞盤卷在她周身,赫然化為蛇尾,一圈一圈往上直達她頭頂,顯露了上半段人身的形態,浮在她背後龐然守護。

      郁途被生生震退,摔出去很遠,柵欄院裡的凡人也都驚呆了,甚至有人下意識地跪了下來。

      上方沉沉黑暗被靈氣衝開,露出了一片透白的天光,風衷站在這片天光裡,眉心殷紅一點,臉色蒼白晦暗,卻神色凜凜,傲然不可侵犯。

      郁途遠遠站了起來:「女媧之力是你最後的鎮命術,你為了他們連這個都用了。」

     「至少你今後都動不了他們了。」背後靈氣呼嘯而出,鑽入了凡人們勃頸上的補天石裡,風衷身軀一軟,拄著龍桑杖穩住身形,而後提了衣擺,慢條斯理地坐在了地上,冷冷地看著郁途。

      頭頂的天光越來越亮,郁途攜著黑暗朝她走了過來。

      許多神仙都有鎮命術,是最終以己身為代價的攻擊術法,也就是最後一招。風衷作為種神,鎮命術便是精血中蘊含的女媧之力。如今她將這最後的靈力都用來護住了凡人,他的確是動不了凡人們了,但沒了這最後的倚仗,也意味著她大限將至了。

      他陰沉沉的聲音割裂黑暗,帶著絲饜足:「我終於可以放心地碰你了。」

    明夷領著凡人們衝出院來護衛神女,周身攜帶的靈力直撞過來,郁途收手,往後疾退避開,驟然消失無蹤。幾乎只在瞬間,風衷的腳下裂開了森森冥府入口,在陽光照下來之前,她倏然沉入了地底。

      一群人慌亂地撲過去,那裡已經合攏恢復如初,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

      風衷又一次摔在那座吊橋前,這次卻是魂魄連同肉身一起,來的還是真正的冥府。

      法寶可以勉強維持些靈力,她將藍玉瓶取出來托在手裡,另一手撐著龍桑杖站起身,立在吊橋邊望過去,忽然笑了起來:「原來當初元虛界裡的預示是這一幕。」

      有些事就算是註定的她也要去闖一闖,死才是追求生最大的心魔,就算無法戰勝死,也要留下生的希望,那才是真正克服心魔。

      她一手托著藍玉瓶,一手持著龍桑杖,踏上了吊橋。橋身微微搖晃,盡頭裡走出了郁途,朝她伸出手來,嘴角帶著極其清淡的笑,像是生生擠出來的。

      三界之內的生靈沒有敢妄動鎮命術的,有的是臨死不甘的最後一搏,有的終其一生也不會用出來,只有她會毫無保留地為了幾個螻蟻用出來。

      在他眼裡這是愚蠢至極的做法,但這才是風衷,才是當初那個高高在上卻只惦念著凡塵安穩的上古種神,反倒覺得正常了。

      風衷到了他跟前,僅存的一絲靈力在法寶周圍繚繞,但對郁途而言根本沒有威脅,他攬著風衷的腰時,她眉眼森冷卻也無力阻止了。

      幽幽鬼火在兩側浮動,照亮了前路,郁途擁著她緩緩前行。走完吊橋,穿過黑暗,行走了很久,幽藍鬼火映照出前方森森沉沉的朱木大門,像是巨獸張口。郁途摟著她邁腳進去,裡面是冥府的正殿。

      空曠的正殿裡除去幾根高大的圓柱之外,就只有一張冥神處理事務的桌案。桌案後方豎著一扇高大的屏風,上面雕刻著上古蠻荒時期三界混亂的場景,這混亂最終因為天地人三界分治而歸為安寧,而這也正是設立冥府的意義所在。

      生不該接觸死,也不能接觸死,但她現在卻身在冥府,多麼可笑。

      繞過那巨大的屏風,後面布著結界,郁途抬手一揮,領著她穿了過去,猶如一頭扎進了森幽的潭水,裡面是陰寒昏暗的山道,不知走了過久才走完,到了山腹一般的深處,眼前忽然明亮了許多。

      地上流淌著一條河水,穿山而過,那是忘川河,頭頂上方有什麼照著,河水在這光亮下泛著藍幽幽的光。

     「你看那是什麼?」郁途抬手指了一下上方。

      風衷抬眼望去,山洞頂上懸著一面平整光滑的銅鏡,發出暈黃的光亮,照著她蒼白的臉。

      光暈一蕩,裡面露出了人間的場景,湯谷不合關的山谷之內,柵欄院前,凡人們在焦急地呼喚著她。

     「這是懸鏡?」

      郁途輕輕笑了,「沒錯,天界的懸鏡已經沒用了,我的神力已經足以在冥府中撐起一面新的懸鏡,現在已經能照出湯谷情形,很快便是整個人間,最終是天界,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執掌三界了。」

      風衷渾身發冷,不只是因為身在冥府的緣故,更因為此刻眼前的景象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料。

      郁途見她一直盯著懸鏡,沉沉笑了一聲,一手攬著她,一手凝起二指指著懸鏡,立時一股藍幽幽的水流自他身後的忘川河中被引來,往鏡中而去。

      風衷想攔住他已經來不及:「你想幹什麼?」

     「斷了你的念想。」

      鏡中剛剛恢復正常的天色又暗了下來,好似要下雨了一般。正在四下搜尋著風衷的凡人們從各個方向聚集回山谷中,齊齊搖頭,一無所獲。忽然他們的頭頂真的下起了雨,他們震驚無比,高聲呼喊,興奮難言,有的甚至還跑回去拿了器皿出來裝水。

      脖頸間補天石裡的靈力倏然衝出來卷走了那陣雨,烏雲散開,重新露出了日頭,凡人們轉著頭四下張望,直到抬著手再也感受不到雨了才失望地垂下了手。

     「算了,也許以後還會下的。」明夷擺擺手,將弓箭背在肩頭,看了看大家,忽然茫然地問了一句:「我們一直在山谷裡轉來轉去做什麼?」

      大家面面相覷,斬賀皺著眉望瞭望四周:「好像我們是出來找人的。」

     「對對,好像是找人……」乘雷撓著頭想了想,懊惱地拍了拍腦袋:「怪了,我們要找誰啊?」

      明夷伸指將眼前的人都清點了一遍,八個人不多不少:「不少人啊,回去吧,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哦……」大家都轉頭往柵欄院裡走,只有斬賀還在盯著周圍古怪地看來看去:「找誰來著?”

     「走吧。」明夷喚他。

      斬賀抓了抓脖子,轉頭跟去了她背後。

      懸鏡中的景象隱去,恢復了暈黃,照出風衷冷冷的雙眼,郁途的手就緊緊扣在她腰間。

     「從今以後他們再也不會記得有過一個相助過他們的神女,曾經你為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已被遺忘了。」

      風衷用力拂開他摟著自己的手,拄著龍桑杖支撐住身軀不倒:「那又如何,忘了就忘了,我並不需要他們謹記。」

      郁途抬手,掌心多了一隻玉盞,裡面盛著幽藍的忘川河水,他貼至風衷身後,扣她在懷裡,端著玉盞送去她脣邊:「你也該將人間的事忘了,將你身為種神的責任也忘了。」

      風衷緊緊抿著脣,提起靈力推開了他的手,玉盞摔落碎了一地,她自己也跌坐在地。

     「都到這時候了,你又何苦堅持?」這點靈力對郁途而言根本如同蚍蜉撼樹,他走過來,抬了抬手,風衷手裡的藍玉瓶和龍桑杖便從她手中震開滾去了角落裡,像是最普通的兩樣物事,已經絲毫沒有威脅。

      他將風衷打橫抱起,看了一眼懸鏡:「這真是期盼已久的一幕。」

      風衷朝懸鏡瞥了一眼,裡面映出了她的容貌,竟然是成年之態。

      郁途貼著她的側臉,成年模樣的風衷螓首蛾眉,髮絲如雲,體態婀娜,不笑不言卻風情萬種,在鏡中看來正躺在他的懷中。他閉著眼低下頭,貼在她頸邊,呼吸冰涼,漸漸混合了情欲的氣息。

     「終於讓我等到這一日。」

      風衷被放了下來,身下變成了柔軟的床榻,輕紗垂幔,唯有那面懸鏡還高懸在頂,薄涼的照著她無力橫陳的身軀。

      郁途除去了白袍,身影隔著紗帳如同雪壓的一枝瘦竹,拖著雪白的長髮拂帳而入,覆在了她身上,指尖摩挲著她的臉頰。

      風衷依然緊盯著那面懸鏡,隔著紗帳看鏡中景象曖昧旖旎,她卻看出了混亂。

      生與死如同白天與黑夜,交替輪序,各行其道,不可接觸。凡人畏懼死而嚮往生,如同不喜黑暗嚮往光明,所以郁途接觸她便會不適,但他偏要打亂這秩序。

      一旦開了頭,以後會越來越混亂,最終整個三界都失去秩序,如同那面屏風上刻畫的一樣。

     「你不反抗了?」郁途的脣貼在她頸邊,眼中不見了幽藍的鬼火,此時如同一個普通的男人,慾望便是掌控力的源頭。

      風衷不答,他的手指伸入她的衣襟,剛剛要觸碰到她的肌膚,風衷的懷間陡然竄出一股靈力,毫無防備之下震開他摔落在地。

      風衷迅速跳下了床榻,伸手出去,角落裡的藍玉瓶和龍桑杖飛回到了她的掌中。

      凝聚到此時才終於又集聚起一點靈力來,龍桑杖豎在眼前,藤蔓蔓延出去,重重鑽入懸鏡。

      郁途此時對她的輕視是最好的機會,一旦他卸下防備,她便會抓住任何一個機會反擊。

     「哢哢哢」幾聲碎裂響聲,懸鏡裂開,倏然間山腹中昏暗下來。

     所有靈力都耗空了,風衷拄著龍桑杖半跪在地上喘息,看到郁途正朝她走來,眼中又浮出了幽幽的鬼火。

     「懸鏡沒有了,我只能重頭再來了,不過能完全得到你,倒也值得。」

     「那可未必。」風衷忽然衝他笑了起來,盤腿坐下,左手托著藍玉瓶,右手持著龍桑杖,重重插入地下山石,藤蔓滋生而出,目標卻是指向她自己。

      一圈一圈的藤蔓不同於往常的青綠之色,反而是沉沉墨黑,粗壯盤繞於她周身。

      郁途倏然掠了過來,卻被藤蔓掃開,他的眼中幽光大盛:「你就如此嫌惡我,寧願自我封印也不讓我碰你!」

      封印術無論是對別人施加還是對自己,一旦施出便無法中斷,而自我封印最為霸道,根本無法解開,等同沉睡。風衷迎著他的憤怒闔上雙眼,此時此刻,心裡反而歸於鎮定安寧。

      心魔已除,登仙或是為人都已無所謂,她已經盡力,唯一的遺憾,是沒能再見曦光一面……

      眼前的一切似已凝結,郁途跌跌撞撞出了山腹,陡然一陣巨響震盪在耳邊,他的正殿大門被神力破開,有人闖了進來。

      曦光持著長鞭從朗朗白日之衝入了陰暗的地下,一路踏入正殿,身形如風。

      他就知道不能離開風衷半步,到達湯谷時一切都變了,凡人們已經忘了發生過什麼,只有窮奇清楚來龍去脈。

      就算窮奇不清楚他自己也有數,能這麼做的唯有郁途。

      屏風後方走出了郁途的身影,長長的白髮在身後拖曳無聲:「東君?」

      曦光手中一緊,長鞭如蛇輕游:「風衷呢?」

      郁途冷笑:「原來我一直想揪出來的幫手就是你,這麼久了,沒想到遮掩最好的不是我,而是你這個看似懶散平庸的東君。」

      曦光眉眼森寒,視線四下逡巡:「我問你風衷呢?」

      郁途嘴角的笑漸漸陰森,直至憤恨:「就在這冥府,但你永遠也別想帶走她!」

      煞氣自他背後溢出,直撲出去,殿中忽而卷起了狂風,卷著這些煞氣散在外圍,分寸難進。

      風口當中的曦光黑衣鼓袖獵獵有聲,烏發張揚恣意飛舞,手中的長鞭指向上方,一點金芒亮起,浮在沉沉黑暗當中,九天仙神皎然色,如今盛怒如魔。

     「那我就劈開這冥府帶她走。」

     郁途的臉色沉了下來:「你知道這是何等重罪?你敢?」

     「你可以看看我敢不敢!」曦光的長鞭重重甩了出去,金芒閃耀,撕裂了黑暗,強烈的日光照了下來,如利刃一般迅疾猛烈地一刀,切開了正殿,蔓延去無邊無際的盡頭。

      郁途抬袖遮住自己,迅速退隱不見。冥府中的樓閣坍塌,地獄崩裂,傳出了震天的哀嚎,無數亡魂在日光下灰飛煙滅。

      曦光踏著日光大步往前,結界毀壞,山腹裂開,忘川河水也行將乾涸,黑色藤蔓包裹的封印安靜地躺在山石之間,一尺來高,形如種子。

      他不敢置信,到了跟前蹲下身去,手撫著封印:「小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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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風衷:讚美我瓜,我瓜好帥!我瓜純爺們兒!

      曦光:╭(╯^╰)╮

      郁途:呸!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8 06:15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6:17 PM 編輯

第72章 代養

      人間數日,天界也不過才片刻罷了,但這片刻功夫已經足夠傳遍一個消息。

     「東君居然有多重身?」

     「借血給種神的五個神仙全是他?」

     「那後嗣豈不是也全是他的?」

      神仙們都剛從人間回來不久,此時還聚在南天門外,七嘴八舌地議論著,誰也不敢置信,全都看著消息的來源。

     「岐雲上仙,這是真的?」

      岐雲倚著白玉欄桿,背後是翻卷的祥雲,他情緒懨懨:「我與青離親眼所見,還能有假?諸位死心吧,多重身是何等造化,曦光神君既有此造化,我們輸也輸的心服口服,他這樣的神力,留下後嗣也是應該。」

      神仙當中雖有不甘心的,但也尋不出理由辯駁,一時間掃興之至,紛紛散去。

      周遭安靜下來,岐雲嘆了口氣,想起自己以前雖不像青離那樣表面上瞧不起曦光,但心裡也著實沒把他當回事,如今卻連人家一個分身也比不上,實在是有眼無珠,頹喪至極。

     「多重身?」

      陡然傳出的聲音驚得他一愣,轉頭看了看四周,唯有前方天門石柱旁立著的兩個守門將在,他這才放下心來,低聲道:「你怎麼會出現在天界?」

      這意識他只在當初敖十三中咒的山頭遇到過,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南天門外遇到。

      意識的聲音裡帶著冷笑,仿佛根本沒聽到他的問話:「真是沒想到,頹敗的天界還藏著個多重身的天神,難怪他有如此神力。」

      岐雲又是一驚:「你領教過曦光的神力?」

      話音剛落,忽聞天鐘大作,聲音十分古怪,好似哀嚎。

      守門將被驚動,連忙跑去一個觀看情形,原先離去的各路神仙也被吸引著往這附近的鐘樓趕來。

      紛亂的腳步聲夾雜著聲聲議論,周圍頓時嘈雜一片——

     「怎麼回事,衝撞天鐘的竟然是陰氣?」

     「冥界出事了,是東君!東君用日光劈開了冥府!」

      岐雲正要走過去觀望,頸後忽然一涼,有什麼鑽入了他軀體。

     「我受了重創,需要休養,你這副軀殼暫時借我用吧。」

      他登時大駭,連忙凝神施法,身體已不受控制,根本無法驅趕這意識出去。

     「不用抵抗了,我以前只能附身空殼或是陰間死物,但如今已經不同。你該慶幸你還有些用處,否則就憑你這痴心妄想的螻蟻,我早已讓你沒命了。」

      岐雲捂著喉嚨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想往南天門跑,腳下卻邁不出步伐,單膝跪地緩了半天,終於安定下來,起身時雙眼已經浮出幽藍的鬼火,又悄然隱去,一如平常。

      陰氣仍不斷往天上竄來,下界更是不安穩,好端端的青天白日,剎那間地動山搖,連仙氣覆蓋的青丘也感覺到了。

      涂山秀秀從屋裡跑出來,腳腕間鈴鐺叮鈴,一到門口就被頭頂強烈的陽光晃了眼,忙不迭抬袖遮擋,口中大喊:「涂山奉!涂山奉!」

     「在呢。」涂山奉托住了她胳膊,抬手在她眼前一抹,她頓覺舒適多了,這才拿開衣袖。
  
      涂山奉攜著她飛身上了雲頭,自高處望出去,天上的太陽不知何時壓近了大地,日光擰成一縷鑽入了遠處的地面。地面像是裂開了口子,不斷有黑氣衝了出來,伴隨著絲絲縷縷淡薄的影子,有的是人形,有的是獸態,甚至能聽到凄厲的哭喊,最後一道一道在陽光裡灰飛煙滅,化為虛無。

      涂山秀秀目瞪口呆:「出什麼事了?」

      涂山奉道:「看起來像是日光劈開了冥府,那些是冥府裡無法投胎轉世的亡魂。」

     「可東君不是執掌著太陽嘛,為何會這樣?」

      涂山奉皺著眉,搖了搖頭:「這麼多亡魂灰飛煙滅了,以後人世間想要再有凡人就更難了,不管東君知不知情,出了這樣的事他都責任重大。」

      悠遠的天鐘聲傳了下來,但亡魂刺耳的哀嚎太過嘈雜,根本聽不清其中傳達的內容。

      涂山奉拍了一下涂山秀秀的背:「快去看看那些小客人,可別嚇著它們。」

     「啊,對!」涂山秀秀忽然想起了這茬,從雲上躍了下去,提著衣擺往屋裡跑。

      屋裡的小客人們是五個黑乎乎的毛球,又小又軟,兩手一捧就能完全包攏在掌心裡。地動山搖之前它們都在桌案上玩耍,正挪著圓滾滾的小身軀在桌案上蹦來跳去,忽然一陣搖晃,全都刺溜滑去了地上,摔在桌腿邊一個摞一個,「嘰嘰嘰」地叫喚。

      窮奇也在旁邊,肉爪一直揉著腹部,那裡留著之前在郁途的結界上撞出來的傷,這一陣地動山搖,它也在地上滾了好幾圈,一下撞到桌腿旁,壓到了幾個小毛球,惹來它們一通啄。

      涂山秀秀進了屋就將毛球們攬在了懷裡,五個窩在一起也不過就抱了個半懷:「別怕別怕,沒事了啊。」

     「嘰嘰嘰……」毛球們驚魂未定地在她懷裡扭著身子,窮奇在揉被啄疼的鼻子。

      涂山秀秀忍不住伸出根手指在毛球們身上撫來撫去,這軟軟的絨毛簡直要把她的心都給融化了,雖然她到現在連這幾個毛球是誰都不知道。

      今日一早曦光忽然跑到了青丘來,二話不說從懷裡捧出這五個毛球交給了她,請她好生照料,說是趕著去救風衷,接著就不見了蹤影,到現在也沒回來。

      涂山秀秀只覺得古怪,先前分明聽到天鐘傳信說風衷借血留下的後嗣已經可以降世,那就說明她可以登仙了啊,能有什麼危險?

      涂山奉端了兩盞仙露進門來,一盞放在窮奇跟前,另一盞放在桌案上,從涂山秀秀手裡接過毛球們放去玉盞旁邊。

      毛球們嗅到了甜香,扇著翅膀湊過去,頭挨著頭伸進玉盞裡啄飲,似乎好受一些了,喝一口便發出一陣「嘰嘰嘰」的叫聲。

      涂山秀秀拍了一下手:「哎真是,我居然到現在也沒想起來給它們弄點吃的,還好有你在。」

      涂山奉道:「你自己接手的客人便要照料好,我要去查探一下那日光的情形,可沒功夫幫你帶孩子。」

      涂山秀秀急忙拽住他衣袖:「別走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會帶孩子,何況還是這種沒成人形的孩子,你帶過那麼多小狐狸,最能幹了,還是你來吧。」

      涂山奉拍開她的手:「那你也得學著點,以後總會有帶孩子的時候。」

     「都生不出來,帶什麼啊!」涂山秀秀嘀咕一句,轉頭繼續跟毛球們玩耍。

     「種神借血的子嗣已經降生,說不定她已經登仙了,他日總會有你能生的時候。」

     「切,真到那時候我就去修男身,我才不要生孩子。」

      涂山奉揚手在她腦殼上重重敲了一下:「你敢修男身試試!」

      涂山秀秀抱頭瞪他:「你怎麼什麼都要管我,我就要去修男身!」

      五個小傢伙已經把仙露喝的一乾二淨,意猶未盡一般在桌案上跳來跳去,輕輕啄著涂山秀秀的手背:「嘰嘰嘰嘰……」

      涂山秀秀只好壓下怒火,硬邦邦地對涂山奉道:「它們還想喝,你再去端些來。」

     「我可不聽男狐狸使喚,想要成為男狐狸的也一樣,你自己去端。」涂山奉面無表情地轉身出門,還沒到門口,門外一道黑影落下,曦光走了進來,一手握著鞭子,一手抱著封印在懷間。

     「東君,你可算回來了!」涂山秀秀話還沒說,五個毛球就從桌案上接連跳了下來,張著翅膀爭先恐後地撲去曦光腳邊,有一個一頭摔倒,還滾了個圈。

      曦光蹲下身,騰出手來扶了扶它,又挨個摸了摸它們幾個的腦袋,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涂山秀秀朝他背後看了看,奇怪道:「你不是說去救風衷了嗎?到底怎麼回事,她人呢?」

      曦光將懷裡的封印放在地上:「她自我封印了。」

      涂山秀秀驚呆了,盯著那封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涂山奉頓時明白過來:「東君與冥神交手了?難道那劈開冥府的日光是你親手做的?」

      曦光點了一下頭:「郁途不肯交人,但小種子連鎮命術都用了,不及時救她出冥界就再也保不住她了,她至今所做的一切也就白費了。」

      屋中一下沉默下來,封印安安穩穩地擺在地上,毛球們都圍在周圍,一個一個用嘴去啄,好似在疑惑:「嘰嘰嘰?」

      窮奇也跑了過來,只趴在地上不吭聲。

      曦光抱著封印站起身來:“我要試試能不能解開封印,暫且在此打擾了。」

      涂山奉點了一下頭,將還在發呆的涂山秀秀扯了出去。

      天很快就黑了,曦光在屋裡沒有離開過一步,封印被他放置在床榻上,他盤膝坐在對面,用遍了自己所知的一切方式也無法解開。

      窮奇蹲在床下,毛球們跳到了床上,排成一排看著曦光,時而又看看封印,很久才會冒出一聲「嘰」的叫聲,又低又輕,好似擔心打擾了他一樣。

      涂山秀秀一夜未眠,第二日一大早就跑來了屋外守著,屋門緊閉,她在外面徘徊,腳腕上的鈴鐺輕輕作響,多希望門打開就走出風衷來,可是直到天光大亮也沒有開門。

      今日沒有出太陽,整個天地都是昏沉的。涂山奉帶著幾個族人從遠處回來,一到跟前便道:「冥府被劈開的裂口已經闔上了不少,大約是東君離開時以神力所封,但冥府損毀嚴重,冥神也不見蹤跡,裡面的亡魂恐怕所剩無幾了。」

      涂山秀秀白著臉:「那……那東君是不是觸犯天條了?」

      涂山奉尚未開口,天上忽降驚雷,震人心魄的一聲巨響,嚇得涂山秀秀一頭撲在他懷裡。

     「嘰嘰嘰……嘰……」屋裡的毛球們似乎也嚇壞了,發出哆嗦的叫聲。

      屋門霍然打開,涂山秀秀立即扯著涂山奉進門,一眼看見床榻上的封印絲毫未變,眼神不禁暗淡了下去。

      曦光立在榻邊,從封印上收回視線,將床榻上的五個毛球抱起來放去桌案上,往她面前送了送:「它們都是我和小種子的後嗣,如今天條降罪,我無法再照顧它們了,唯有將它們養在青丘,請二位念在往日交情,代為撫養它們。」

      涂山秀秀睜大了雙眼:「它們都是你跟風衷的後嗣?你是說借血的後嗣嗎?」

     「沒錯。」曦光抱著封印站在她面前,稍一變化便顯露了涂山十方的相貌,銀髮白衣,眉眼依舊,卻神情冷肅不見嫵媚:「我有多重身,以往一直瞞著你們,那五個借血給小種子的都是我。」

     「……」這下連向來沉穩的涂山奉也嗔目結舌了。

      曦光恢複本體模樣,看了看毛球們:「可惜我到現在也只想出既明這一個名字來,其他的名字就請二位幫忙想想吧。」

      天上又劈下了驚雷,門外的大樹轟然倒塌,毛球們瑟縮在一處,金芒閃耀的眼珠動來動去。

      曦光看了它們一眼,抱著封印快步出了門,迎著雷聲往飛身入雲,直上天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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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毛球:粑粑你要去哪裡?粑粑表走!

      曦光:我娃真乖,真粘我。

      毛球:你要走把麻麻放下來自己走。

      曦光:……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9 04:53 PM

第73章 日沉

      驚雷連響三遍,整個天界都震動了。

      閉關的天帝天后也現了身,在凌霄寶殿裡秘密召見了執法神,聽了他的敘述,天帝幾乎要將凌霄寶殿的地面踱出坑來。

      天后扶住他:「東君不是這樣的孩子,必然事出有因。」

      執法神嘆了口氣:「事因必然要查,但他犯下的罪太大了,整個冥府幾乎全毀,這是任何事因也無法轉圜的大罪。」

      天帝一把扯住他衣襟:「且不論事實如何,有沒有可能保住東君?只要不是死罪,隨便如何都可以,倘若東君沒了,人間也會沒救!他還是多重身,多少年才能出一個多重身的天神,天界怎能在此時少了他?」

      執法神皺著眉:「陛下,這是臣第一次想要枉顧天條律法,但方才降罪的驚雷並不是臣發下的,降罪的是天條自己。」

     「……」天帝鬆手,踉蹌後退兩步,被天后一把扶住才不至於跌倒。

      雖然天帝看起來與所有神仙都有距離,但曦光其實是他看著長大的。且不論曦光的天職有多重要,秉性他也了解,絕不會無緣無故做這種事。但天條一旦越過執法神自行執法,那就是難以輓回的重罪,根本無法更改。

     「東君他、他的父母已經為三界……叫朕將來有何顏面面對他們……當真是天意要亡三界不成?」天帝一手掩面,像是瞬間蒼老了百歲。

      曦光攜著封印落在了扶風山裡,山腹中的靈氣加上他的神力可以護住風衷,只有將封印安置在那裡面他才放心。他的心底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山裡的靈氣能助長風衷恢復靈力,最終能自行解開封印。

      扶風山綠樹成蔭,草木扶疏,往東君府去的山道平整開闊,東君車駕經年累月地從當中經過,留下了兩道深深的車轍。

      曦光沿著車轍的印跡往山腹入口快步走去,快接近東君府時,山道兩側忽然湧出了多位神仙,全都目光古怪地看著他。

      他眼神左右一瞥,他們竟然後退了幾步,似極其畏懼。

      他視若無睹,抱緊封印繼續往前走。

      龍大龍二盤在東君府的墻頭上,見到他現身立即飛了過來。

     「東君,他們都說你有多重身,還說你犯了重罪,我不信!」龍大氣得鬍鬚直顫。

      龍二卻是憂心忡忡:「東君,可是為了種神?」

      曦光垂眼,低聲道:「天條已經降罪,時間不多了,我要將封印放去山腹,出來再與你們解釋吧。」

      龍大龍二讓開道,曦光的腳剛跨出去,忽然感覺身後氣勢不對,霍然轉身,那些神仙們已經悄然掠來,極其迅速一致,個個直撲他懷間的封印。

      他手中長鞭一揚,揮開幾個,肩後卻被另外的神仙扣住,身形受制,立即有一雙手伸向了封印。

      龍大龍二正要上前相助,曦光身軀一震,陡然間分出四重分身,貼背而立,衝掠出去,圍攻的神仙們頓時被衝散,摔了一地,有的撞在樹幹上,悶哼哀嚎。

      龍大呆了,一雙龍眼就快瞪得凸出來,被龍二甩了一尾巴才回神。

      它們年幼時就入了東君府,與曦光一起長大,看著他做上東君,數千年的光景陪伴在側,是主僕更似摯友,卻直到今日才知道他有多重身。

      光是敖十三一個便已擋住了諸多進攻,曦光立在府門台階之下,神仙們根本無法近身,終於有個神仙忍不住喊了起來:「你已犯下重罪,還挾持著種神做什麼?還不將她交出來!」

      諸位神仙附和聲一片:「沒錯,還不認罪伏法,為何挾持種神不放!」

      曦光的視線來回掃視,風衷自我封印的事沒幾個人知道,他們忽然出現在這裡原來並不是因為他觸犯了天條而來觀望,定然是有人告訴了他們可以來爭搶種神。

      借血留後的機會是沒了,但還可以娶她為妻,只要是種神,就是他們的嚮往。

      倏然一道天雷炸起,已經離這裡很近,時間不多了。

      神仙們又襲了過來,身前敖十三一夫當關,左側軒卿執劍而出,右側不合老祖撫琴震敵,後方涂山十方揮扇定守。

      曦光立在中央,從那些神仙當中一個個掃視過去,倏然飛身而出,一鞭卷住一道身影。

      那是岐雲,半邊身子隱在濃重的樹影裡,墨綠的衣裳幾乎要與之融為一體,襯得臉看起來比往常蒼白陰沉的多。

     「你今日身上有些古怪。」曦光冷笑,長鞭卷著他拖了出來。

      上方隆隆聲滾動,他長鞭一震,岐雲被長鞭卷起擋在他頭頂,驚雷落下,正砸在岐雲身上。

      岐雲悶哼,吐出口血,眼中鬼火浮現,想要掙開他的長鞭,曦光卻將四重分.身收了回來,元神歸一,神力陡增,長鞭緊緊箍著他絲毫無法動彈。

     「你們誰要來搶這封印,可以試一試。」驚雷又落下,曦光如同開了天眼,手中長鞭一動,岐雲被卷著擋在他後方,又替他擋下了一道驚雷。

     「噗……」岐雲接連吐血,渾身顫抖不止,唯有雙眼幽藍不滅,整張臉都已是灰敗至極的顏色。

      其他神仙都嚇壞了,方才就是受了岐雲的慫恿才想趁機搶奪封印,不然他們也沒可能知道封印裡面的是種神,沒想到這麼多人也無法抵擋他的多重身。

     「算了,走吧,岐雲上仙本身就古怪,先前還叫我們服輸,後面又叫我們不可放棄良機,誰知道打的什麼主意。」一個神仙小聲道。

      其餘的神仙開始動搖,紛紛後退。

      上方傳來震天的獸吼,神獸獬豸當先而至,執法神隨後駕雲抵達,俱是一臉怒容。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天條自有論斷,輪得到你們來執法?」

    眾神仙惶然垂首,後退迴避,有的趁著其他人沒注意就悄悄離去了。

      執法神生就一副冷然面貌,不怒自威,看向曦光時一眼注意到了他長鞭裹挾著的岐雲,皺眉道:「東君所犯之罪已由天條定論,但我與天帝都相信你是事出有因,切莫在此時再犯下罪狀,更要提防墮入魔道啊。」

      大概是當年方君夜的事太過深入人心,執法神最擔心的便是神仙在面臨執法的那刻守不住本心而入魔。

      曦光仰頭看著他,一臉鎮定:「執法神君放心,我並未入魔,」他抱緊了懷裡的封印,笑了一聲,「畢竟我的魔障已經自行封印了。」

      天上又降下一道驚雷,曦光甩著鞭子擋在身前,撕裂般的亮光閃下,又落在了岐雲身上,這下他已經沒有力氣發出聲音,垂著頭如同斷了氣一般,雙眼裡的幽藍終於完全消失了。

      曦光鬆開了他,他在山道上滾了幾圈,撞在樹幹上才停,出氣多過進氣。

      獬豸連忙趕下來叼起了岐雲,帶回到執法神的雲頭上。

      曦光道:「他受了冥神意識的操控,但冥神會操控他多半也是與他自己的作為有關,這三道雷他挨得不冤。」

      執法神蹙眉:「冥神?」

     「我一直想與天帝提及冥界之事,但天界衰微,天帝天后又頻頻閉關,今日只能借神君的口傳達了,請天帝多加防範冥神郁途,還有,照看種神的封印,她離登仙只差一步了。」

      執法神愕然地看向他懷裡的封印。

      龍大龍二忽然撲了上來,匍匐在執法神的雲下:「請執法神君網開一面,人間不能沒了東君啊!」

      曦光用鞭子各敲了一下二龍的頭:「休要為難神君,這是天條降罪,神君和天帝都無力更改的。」

      兩條龍怔怔地轉頭盯著他,龍大呆呆地問了句:「那……那要如何是好?」

      曦光從懷裡摸出短笛擱在它頭頂:「人間不會沒有東君的,必要之時,可以帶著這笛子去青丘。」

     「可是東君你呢?」

      曦光立在道中,面如冠玉,身如修竹:「不管什麼緣由,我害得無數亡魂灰飛煙滅,再無機會輪迴轉生是事實。犯了罪自然要承擔,沒什麼好辯駁的。」

      頭頂隆隆作響,他抬頭看了一眼,轉身快步往山腹走去,剛走出幾步,頭頂上方炸起驚雷,劈在他背上,他往前摔倒,封印脫手而飛,一直滾落到東君府大門的台階下才停下。

      執法神腳下一動,被席捲而來的力道掀開,天條的驚雷已到了跟前,執法在即,任何力量也無法阻擋,龍大龍二也被掀入了樹影之間,周遭似豎起了高墻般的結界。

      四周如常,唯有山道上電閃雷鳴。曦光爬起身,忍著劇痛往封印跑去,又一道驚雷落在了他身上,他仆倒在地,吐出口血來。

      雷電每一道劈下都在抽走他的神力,最後是神骨和元神,這是形神俱滅的死罪。

      他已渾身無力,只能拖著身軀往前爬去,接連的雷電劈在他身上,黑衣上滲透了鮮血,在他爬過的地面留下了深深的血跡。

      連見慣了執法場面的執法神都扭過了頭,龍大龍二一下一下衝撞著想要接近,龍角幾乎都要撞得折斷,卻始終只能在外圍,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身軀承受著一道又一道的雷電。

      曦光的身軀變成了軒卿,白衣上血跡斑斑,又一道閃電劈下,軒卿如浮影從他身上飄離,又顯露了不合老祖的樣貌。閃電再落下,不合老祖的身影也被抽離了出去,煙消雲散,接著是敖十三,又是涂山十方……

      長長的銀白髮尾被鮮血染紅,但直到現在他也咬著牙沒有哼過一聲。終於連這道分身被剝離滅去,只剩了他的本體,已經到了台階下。

      封印靜靜地矗立在那裡,一如以前,風衷坐在對面,歪著頭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全是信任。

      頭頂雷聲又起,下一道雷就會劈出他的神骨和元神。他驀然抬手至頸後,生生抽出了自己的神骨往封印上甩去,神骨貼在封印上纏了一圈,神光大亮,籠罩了封印。

      他抬起鮮血淋漓的手摸了摸封印,輕輕笑了笑:「不用怕沒有功德,小種子,我就是你的功德。」

      驚雷乍起,元神被劈出體外之際他閉目凝神,豎起二指念動口訣。

      微弱的一縷神光從雷電當中撕扯出來,消散不見,他終於不再動彈,最終一寸一寸化為虛無,形神俱滅,台階下只剩下了浸在血水裡的封印。

      雷電撤去,龍大龍二撲過來,發出震天的悲嘯。

      凡間忽然天現異象,明夷從柵欄院裡衝出來,一直爬到山峰頂上去看,今早分明露了太陽,現在卻正往西方沉去,天地之間越來越暗。

      遠處大海上似乎隱隱傳來了女子的哭聲,不是撕心裂肺,卻聲如刀割,似失去了至親摯愛。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9 04:54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5 01:27 AM 編輯

第74章 既明

      太陽終於完全沉入了西邊的虞淵,從此再沒有露過臉。整個人間都陷入了黑暗,分不清早晚,湯谷裡的凡人們隨時都需要靠火把來照明。

      多虧了柵欄院裡燃著的火堆還沒有熄滅,暫時還有火可用。但沒了太陽,越來越冷,終究還是會撐不下去的,明夷蹲在火堆旁憂心忡忡。

      斬賀從木屋裡走出來,如今穿著布衣已經有模有樣,十分齊整,手裡提著把鋤頭:「明夷,要去看看地裡的莊稼嗎?」

      明夷嘆了口氣,邊起身邊卷起衣袖:「去吧。」

      二人各抽了支火把照路,出了不合關這片山谷,外面是連著的另一片山谷,土地平整開闊,上面種了當初涂山族給他們的稻谷。他們倒是還記得這茬,不過為何涂山族會給他們稻谷,又是如何認識他們的,完全不記得了。

      稻秧才剛發出來不久,還是嫩苗,他們之前辛苦擔來山泉勤加灌溉,原本長勢不錯,可現在沒了太陽,心血全白費了。

     「唉,看樣子是活不久了。」明夷懊惱地嘀咕。

      斬賀勸她:「沒關係,你是人皇,總會帶著我們活下去的。」

      明夷責任心被他提點了出來,不好再泄氣,點了點頭,忽而又一怔:「我是怎麼當上人皇的啊?」

      斬賀撓撓短發:「忘了,反正你是人皇我們都知道,我們都聽你的,如果不是你,我們也不可能從那山谷裡遷到這裡來啊。」

     「啊?是我帶你們來的嗎?」明夷對著黑黢黢的天想了想,擺擺手:「可能是吧,我也記不得了,先回去吧。」

      斬賀走過來抓了她的手一起走,明夷在外人面前從不與他多親近,連忙轉頭看了看周圍,四下黑暗,也不可能有人看見,她便任由他抓著了。

      快到不合關的入口時,忽見其他人都舉著火把在那裡跑來跑去,她趕緊鬆開斬賀:「你們在幹嘛?」

      乘雷指著天上:「快看!」
  
      明夷抬頭望去,天上飛落下來一束光亮,不是特彆強烈,但在這黑暗的天地間看起來分外顯眼。

      接連數日沉浸在黑暗裡,現在只要是亮的東西就能吸引大家,難怪他們如此模樣。

      明夷也跑了過去,那束光亮輕輕緩緩地下墜,大家都不禁伸手去接,卻始終碰不到,它就在周圍環繞,從這個人身邊繞到那個人身邊。

      斬賀不禁伸手去抓,他記得有誰教過他做燈籠,把這光放在燈籠裡,肯定很好用。

      其他人也有樣學樣地跟著去抓,一時間大家都跟這光亮較上了勁,從這頭追到那頭,亂糟糟的。

      明夷已經餓了,不耐煩道:「回去吧,你們這像什麼樣子!」剛說完她就被追著光跑來的乘雷撞了一下,摔倒在地。

      乘雷連忙來拉她,指著她背後道:「你看,你壓著那光了。」

      明夷轉頭一看,根本什麼都沒有。

     「咦,不見啦?」乘雷撓撓頭,以為自己看錯了。

      明夷踹了他一下:「快回去,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閒心管這些。」

      乘雷揉揉小腿,乖乖招呼大家往回走了。

      明夷與斬賀一起,跟在最後面,走著走著,忽覺脖頸間戴著的石塊裡光亮一閃而過,她低頭看去,那光亮又從石塊中穿過,沒入了她體內,消失不見了。

      她愣了愣,在身上摸來摸去,一點異樣沒有,撓撓頭上散髮,只當自己是看錯了。

      漫長的黑暗仍未過去,涂山青丘裡只能懸上夜明珠來照明。

      涂山秀秀坐在門檻上犯愁,好端端的不會日沉西方,除非東君出了事。

      涂山奉趕去打聽消息了,還要順道去湯谷照看一下凡人們,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她等得很是心焦,乾脆把心思都放在了給毛球們取名字上了。

     「你們幾個,到底誰叫既明好呢?」她托著腮,手指在五個毛球身上點來點去,拿不定主意,實際上也分不清誰跟誰,長得都一模一樣。

      五個毛球窩在她的腳邊動來動去,卻不像往常那樣活潑,反而很是煩躁。自打太陽不見了蹤影它們便是這副模樣,餵它們仙果仙露也不怎麼愛吃,發出的「嘰嘰」叫聲分外用力,好似憤怒。

      涂山秀秀以為它們是被那日的雷聲驚嚇所致,為讓它們高興,特地把小狐狸們都給招了來,在門邊圍了白絨絨粉嫩嫩的一圈。

      以往窮奇見了這光景早撲上去了,今日它卻也沒什麼興致,趴在地上不吭聲。

      小狐狸們圍著幾個毛球,時不時用狐尾撩一下它們,但它們都不怎麼搭理,再撩就「嘰嘰」兩聲怒叫,瞪著閃耀的金芒恨不得要啄上來。

      斜對著大門的兩棵大樹上,枝葉繁茂間探下了龍大的腦袋:「那是東君的子嗣嗎?」

      龍二的腦袋伸過來,擱在它頭頂:「應當是。」

     「簡直跟東君小時候一模一樣。」

     「廢話,整個三界就東君這一家子長這樣,你說他們父子倆像不像?」

     「嗚嗚,東君真傻,如果不用分身借血給種神,一定不會暴露多重身的秘密,也就不會歷此生死大劫了。」

      來此之前它們已經在西方日沉之地的虞淵與太陽對峙了好幾日,還特地去東海找過甘淵神女,這才得知東君一直保守秘密的緣故是伏羲大神當初的預言,如今每每想起便覺痛心。

      龍二心中難受,聽著龍大的嗚咽更是心煩,甩了它一尾巴道:「別吵了,小心被發現。」

      龍大這才忍了下去。

      小狐狸們撩撥毛球們撩撥的起勁,毛球們卻愈發不高興了,張著翅膀瞪著眼,眼看著就要打起來,涂山秀秀趕緊伸手攔架。

      龍二低聲道:「膽子太大了,居然將它們和狐狸放在一起。」

      龍大愣了一下:「有什麼關係嗎?」

      話剛說完,一隻小狐狸被毛球們的傲慢惹出了脾氣,忽然張口朝毛球們撲了過去,五個毛球本來就窩在一處,這一口就將它們全吞進了肚子裡。

      龍大大驚失色,當場就想竄出來,被龍二一爪摁住才沒惹來注意。

      涂山秀秀早已撲上前去,逮住小狐狸一陣搖晃:「哎喲我的小祖宗哎,你知道你吃了什麼嗎?這可是東君和種神的後嗣,你不想活啦!趕緊吐出來!吐出來啊啊啊啊啊!」

      小狐狸被晃得頭暈腦脹,掙開涂山秀秀就跑,窮奇竄了過來,肉爪剛要按到小狐狸的尾巴,不想那小狐狸忽然一頭栽倒在了地上,爬起來後爪子撓了撓喉嚨,似極其難受,然後「哇」地一口吐了。

      黑乎乎的毛球完好無損地滾落在了地上,站起身張開翅膀抖了抖,一身毛髮恢復黑亮柔順,跳起來就啄了一口小狐狸。

      小狐狸吃痛叫了一聲,竄去狐狸堆裡躲了起來。

     「糟了,還有四個呢?」涂山秀秀慌忙將那小狐狸提了出來,手在它腹間撫了撫,卻什麼也沒有,頓時急紅了眼:「完了完了,我沒法向東君和風衷交代了,我對不起他們嗚嗚……」

      一見她哭龍大又想哭了,被龍二死死扣著嘴才沒發出聲來。

      窮奇卻對這情形並不陌生,抬起肉爪拍了一下毛球的腦袋。

     「嘰嘰!」小毛球啄開它的肉爪,叫了兩聲,忽而身軀一動,唰的分出另外四隻毛球來。

      涂山秀秀呆住了,卻見那四隻毛球忽然又嗖嗖鑽回了中間那隻的體內,五隻合為了一體。

     「難道它們都是分身?」龍大揮開龍二的爪子,悄悄問道。

      龍二眼睛早已瞪圓了,輕聲道:「有可能,據說藍玉瓶繼承的是父母至優至純的元神之力,東君的子嗣肯定也能繼承他的多重身吧。可是生來就有五重身,這是何等造化啊!我只聽說過多重身以一分多,可從未見識過以多歸一的。」

      毛球「嘰嘰嘰」地叫著,聽來不大高興,在原地蹦來跳去,身體裡唰唰分出了四隻出來,再合為一體,又分出來,再合在一起,如此反反覆復好幾次。小狐狸們縮在門邊好似堆了堆雪,一個也不敢接近它了。

      二龍這下終於有些確信了。

      涂山秀秀驚到此時才回神,一時顧不得其他,只要它們五個都在便好,快步上前來要抱毛球,拍著手哄它:「乖啊,乾脆你就叫既明吧好不好?」

      毛球卻躲開了,往後蹦跳開去,對著天又「嘰嘰嘰」地叫了幾聲。

      涂山秀秀望瞭望天:「你不喜歡這黑日是不是?我也不喜歡,可是太陽不肯出來,我也沒有法子啊。」

      毛球好似越發煩躁了,扇著翅膀,甚至還撲騰起來飛了小一段,口中叫聲也越來越憤怒:「嘰嘰嘰嘰!」

      忽然有什麼滴溜溜的滾到了眼前,毛球蹦蹦跳跳地踩在上面,滑倒在地滾了一圈,爬起來後跑過去一下把那東西啄了起來,原來是根短笛。

     「咦,這不是東君吹引龍訣的笛子嗎?」涂山秀秀想伸手來拿,毛球卻不讓,叼在嘴裡用翅膀護住。

      短笛的尾端忽然延伸出細繩,纏在了毛球的脖子上,笛管亮起層淡淡的金芒,覆在毛球全身,像是鍍了層日光。

      毛球渾身羽毛愈發黑亮,眼中金芒閃耀奪目,被這層神光裹著,張開了雙翅,肉呼呼的翅膀外被神光勾勒出羽翼豐滿的形態,倏然振翅往西邊飛去。

     「誒!」涂山秀秀趕忙追上去,樹影裡竄出條龍追了上去,另一條在她身前停了停:「多謝涂山族照料東君後嗣,有我們在定能追上它,請放心。」

      涂山秀秀這才定了神,目送著兩條龍一前一後飛入黑暗裡,還不忘囑咐一句:「可千萬得追回來啊!」

      被神光攜著的毛球飛得十分迅速,實際上也不是它在飛,它肉滾滾嬌小的身軀外面完全被神光勾勒出了成年的模樣,挺拔的身軀,高昂的頭顱,雙翅張開近乎丈長,雙腳之間隱隱露出了第三足。

      龍大龍二一直追到西方虞淵,毛球停了下來。

      身上的神光照亮了眼前陡峭的山崖,虞淵便在這山崖下方,深不可見。毛球落在崖邊,脖子上掛著的短笛搖搖晃晃,它憤怒地朝下方叫了起來:「嘰嘰嘰嘰!」

      龍大在它身後扶額:「你說這叫聲能威懾太陽聽話嗎?」

      龍二不吭聲,它們暴怒的龍嘯都不管用,何況是這樣的叫聲,看來還是太小了。

      正惆悵著,眼前忽然不見了毛球的身影,二龍大驚,趕緊撲去崖邊,竟見它往虞淵深處飛去了。

      縮為圓盤大小的太陽一直藏在深淵底下不露面,此時終於竄了出來,極深的崖底被照的透亮,強烈刺目的日火直撲毛球。

     「嘰嘰!」毛球毫不畏懼,反而愈發憤怒,直接鑽入了太陽當中。

      這下把龍大龍二徹底嚇矇了,爭先恐後地撲下去,哪裡還找得到它蹤跡,只有不安分的太陽在淵底閃來撲去,整個深淵底下光亮時隱時現。

     「嘰嘰!」隱約間又聽到了它的叫聲,兩條龍抓著山壁看著下方,太陽掙扎著往上移來,圓盤日火的中心映著黑色的鳥影,立著三足,氣勢凜凜。

      曦光的父親是上古混沌時期生自於日中的三足金烏,蠻荒時代混跡人間,曾為上古人間一方霸主,後追隨人皇伏羲左右,隨伏羲成神而得升天神。他從不張揚自己的原型,也很少有人知道,曦光出生後也對此閉口不提。若非今日這番際遇,龍大龍二從未親眼見過真正的三足金烏是何等模樣。

      太陽掙扎著升到了山崖上,仍然想往下方竄去,毛球飛了出來,竟一口叼住了它,振翅往上飛去,扯著它重重往上一甩。

      陡然間眼前一片光明,太陽升上了天空,龍大龍二立即引車上去,馱住了它。

      毛球扇著翅膀落在了龍大頭上,身上神光淡去。龍大用龍鬚撫了撫它的下巴,它舒服地抖了抖身子,「嘰嘰嘰」叫著蹦蹦跳跳,高興至極。

      雙龍並駕齊驅,引車往湯谷的扶桑樹飛去,龍二轉頭稱讚了它一句:「真厲害,不愧是東君和種神的後代,光明之子!」

     「嘰!」毛球扇扇肉翅,高昂著頭,頂上絨毛迎風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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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毛球:太陽,出來上班啦!

      太陽:我不!

      毛球:你出不出來!

      太陽:我就不!

      毛球:我叼,我甩,走你!(?ω?)

      太陽:嚶嚶嚶!想休個假都不讓!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9 04:55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52 PM 編輯

第75章 種仙

      日光劃破了天地間的黑暗,從西邊一直蔓延到東方,直到升上扶桑樹頂,整個天地間霍然明亮。

      湯谷之中,明夷蹲在田壟邊,已經準備伸手拔了秧苗了,忽而感覺眼前越來越亮,眯著眼睛抬頭望去,就見惶惶明日罩在了頭頂。

      她以為自己在做夢,一下站了起來:「太陽!太陽居然出來了!」話剛說完,忽然捂著脖子乾嘔起來。

      斬賀在田壟對面忙活,正高興著呢,見她這模樣,慌忙跑了過來,二話不說,背起她就往柵欄院裡跑。

      剛到院外,看見一個身著青衣的姑娘挨著柵欄院門朝裡觀望,鬢發間珠釵生輝,腰間環佩輕擊,好似天人一般貌美動人。

      斬賀古怪地看著她:「你找誰?」

      姑娘扭過頭來,驚訝道:「怎麼,你們不認識我了?我是青玄啊,先前不是在這裡守過你們好幾日的?」

      斬賀一臉茫然,但看她面善,並不排斥:「好像有些眼熟。」

      明夷倒是有些印象:「她是那個女神仙。」

      青玄見他們這般模樣便知道肯定是冥神做的了,她剛才來谷中時已經將風衷以前留下的陣法都重新穩固布置了一遍,這裡有動過手的痕跡,何況這段時日天地之間鬧出了這麼多大動靜,連她在蓬萊都得知了,沒有冥神插手她可不信。

      明夷又乾嘔起來,斬賀顧不得與青玄說話,背著她就進了院子。

      青玄跟了進來,攔住他道:「我給她瞧瞧。」說著扣住了明夷的手腕,細細一聽脈象,大為驚異,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再凝神細探,竟然是真的。

     「她這是喜脈啊!」

      斬賀一頭霧水,焦急地問:「什麼叫喜脈?要緊嗎?」

     「喜脈就是有身孕了!有孩子了!」

     「孩子?」明夷從斬賀背上跳了下來,吃驚地看著她:「你是說我有娃娃啦?」

    「 對,你有娃娃了!」青玄喜不自禁,看起來好像比他們還要高興,囑咐了一句他們多加保重便匆匆出了院子,飛身入雲。

      她要趕緊將這好消息告知青丘的涂山氏,生孩子這種事情還是涂山氏最了解。

      人間又重現了光明,這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天界。

      天帝因東君伏法、種神被封而受了極重的打擊,本已以為人間走到了末路,倚在凌霄寶殿的寶座上已不言不語多時,不想陡然間峰迴路轉,這消息頓時叫他精神大振。

      天后座下的織雲仙娥奉命下界觀望,帶回了龍大龍二的消息,天帝天后這才知道原來種神和東君留了子嗣在凡間,不僅如此,他們閉關許久,竟不知種神早已在凡間找到了倖存的凡人。

     「看來天意還沒到亡凡間的時候……」天帝感慨不斷,忽然一拍腿站起身來:「快,召集四海龍王入殿來見,重新恢復人間行雲施雨!」

      一道一道的命令傳了下去,雖然天界神力衰微了,但能做多少便做多少,凡間總會有所改善。

      扶風山裡,龍大龍二正引著車駕出東君府,終於可以如往常一樣迎送太陽了,自然是多虧了既明小毛球。

      雖然很想把東君的子嗣帶回東君府來,可它倆根本不會帶孩子,何況先前涂山秀秀還攔在了半路,只好還是暫時將它寄養在青丘了。

      龍大一邊走一邊擔心:「今日去時若是再讓我瞧見那些小狐狸亂下嘴,我可就要去揍它們了!」

      龍二道:「你這樣會把小東君慣壞的。」

      說話間下了府門外的台階,兩條龍不禁頓了頓腳步。

      府門前還擺放著種神的封印,自打落在了那裡,纏上了曦光的神骨,這封印就再也移不動半寸,它們用遍了法子也無法將之移去山腹存放,只好就放在這裡。

      封印下方的血跡已經乾涸了,印跡卻還在。龍大每次經過都會受不住轉過頭去,龍二卻堅持不作清理,它要留著這血跡震懾那些覬覦種神的神仙。

      其實自打東君形神俱滅之後,當日來爭搶的神仙們都已放棄了這舉動,但它還是要防範著個別不死心的,雖說搶也搶不走就是了。

      二龍一先一後繞過封印踏上了山道,騰空飛了出去,不出片刻,山中還真來了幾個不死心的神仙。

      來的神仙共有三位,俱是儀表堂堂,天衣翩翩,三人分三方圍住封印,合力施術移動封印,卻根本沒有效果。

     「要不就直接將封印劈開好了!」立在右側的神仙不耐煩,說話間已經凝起神力劈向封印,卻被一陣力道震得飛出去老遠,直撞在樹上才停,猛地吐出口血來,驚得其他兩位神仙面面相覷。

      再去看那封印,上面赫然顯露了一截神骨,其上神光熠熠,附著了強盛的神力。

     「東君居然將多重身的神骨都抽出來了,哪有這樣的,死了還要占著種神不放!」

    「我就不信了,今日非要將種神救出來不可!」左側的神仙手中幻化出了兵器,剛要對神骨動手,忽被一道青光掠開。

      他踉蹌幾步站穩,才看清那青光的源頭竟然是多日不在天界現身的青離。

     「怎麼,青離上神也想來救種神?」那受了神骨襲擊的神仙已經從樹那邊走了過來,捂著胸口與另外兩位神仙站在一處,三人俱是一臉防備地看著他。

      青離高冠齊整地束著髮髻,青衣在神光映照下微光瑩瑩,眼神倨傲地瞥了過去:「除了多重身的曦光之外,天界之內我還真不懼其他神仙,就算要搶種神,你們又能如何?」

     「……青離上神說什麼呢,分明就是解救種神出苦海,說什麼搶不搶的!」三個神仙臉色都不大好看,也不想與他動手鬧大了事情,各自看了一眼,不甘心地退去了。

      青離這才扭頭看向台階下,很難相信曦光居然就這麼死了,更難相信種神現在會被封在封印裡。

      當日陰氣衝撞天鐘時他便已在蓬萊收到了消息,但無法返迴天界。直到近日執法神一路追蹤冥神下落,途徑蓬萊,解除了對他的嫌疑,他才得以回來,執法神甚至還囑咐他多加照看種神的封印,說是曦光的囑託。

      他與那三個神仙一樣,在封印前立定,凝神施術移動封印,又以神力嘗試強行剝開封印,皆無效果,封印上反而回彈了神力將他震開,曦光的神骨始終護著封印,分毫不讓。

      多重身的神骨元神,說不要就不要了,青離覺得自己根本從未了解過曦光。

      他冷笑一聲,乾脆掀了衣擺在封印前坐了下來,就當是還曦光當初替自己在執法神跟前擔保的人情好了,如今就在此為他看守著種神吧。

      他將這消息感應給了青玄,青玄這幾日因為凡人有孕一事,往來涂山青丘之間的機會很多,恰好遇到了龍大龍二,便順便告訴了它們。

      龍大因為扶風山是傷心地,又被小毛球佔據了全部心神,壓根就不想回東君府,早已在青丘的大樹上賴了幾日不肯走,聽了青離在守門就更不想挪窩了。

      龍二拗不過它,只好跟著待下,反正有東君的神骨在,沒人動的了種神的封印,何況能陪著小毛球就好似還陪在東君身邊一樣,的確捨不得離開。

      扶風山的時間安置很特殊,東君府裡面因為要兼顧人間日出日落,每逢日出之日時間時便會與人間對應,而府外又依照的是天界的時間,青離靠近這府門口坐著,便有種時而覺得時間轉瞬飛逝,時而又覺得緩慢如漏的感覺。

      而在他守著的這期間,凡間已經過去了數月。

      天還沒亮,斬賀已經醒了,明夷已然大腹便便,吃的也比以往多,他這段時日一睜眼第一件事就做吃的。

      端著碗筷送進屋裡,明夷才剛醒,靠著木墻坐著,接過碗筷的時候問了句:「你有給娃娃想好名字嗎?」

      斬賀一聽這話就皺起了眉:「你知道我最怕想名字了。」

      明夷沒好氣:「那你也得給他取個名字啊。」

      斬賀蹲在地上想抱頭:「就叫……叫……」

      乘雷出門打水,經過屋外,幽幽地從門外探入腦袋來:「反正我家娃娃叫東行。」

      自從明夷有了身孕,他家婆娘就也有了身孕,最近又有個婦人懷上了,他們都覺得既驚喜又奇怪。

      乘雷倒是一點也不覺驚奇,他覺得自己就是會有娃娃的人,而且一說到娃娃就念叨東行這個名字,雖然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時候取的。

      斬賀已經被他煩夠了,扭頭道:「知道了知道了,你都快說八百回了。」

     「嘿嘿。」乘雷樂呵呵地打水去了。

      斬賀繼續抱著頭想名字,窗外太陽都出來了,他還沒頭緒:「斬……斬什麼呢?」

      明夷一碗東西已經吃完了,把空碗給他,讓他再盛一碗來。斬賀拿著碗出去了,很快再回來,興衝衝地道:「要不然就叫斬鄂吧!」

      明夷啐了他一口:「就把你以前用過的名字拿來給孩子啊?」

      斬賀笑道:「這有什麼關係,反正你也喜歡這個名字嘛。」

     「我說過我喜歡這個名字?」

     「啊?哦……不是你,我不記得是誰說過了,但好像是個很重要的人,她既然說喜歡斬鄂這個名字,那就用這個吧!」

      明夷被他提醒,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了一道模糊的影子,想了許久,點了點頭:「好吧,那就叫斬鄂吧。」

      斬賀鬆了口氣,可算是不用再為名字苦惱了。

      定下名字沒過幾日,明夷便到了臨盆的時候,比青玄預計的要早了一些。

      好在青玄留了個傳信的蠱蟲在這裡,立即就得知了消息,很快便領著涂山族的族人趕了過來。

      恰好是在半夜,柵欄院裡的人深更半夜被驚醒,忙成了一團。鐵鍋裡煮著沸水,明夷在木屋裡疼得打滾,斬賀在外面煩躁地走來走去,臉在火把映照下全是晶亮的汗水。

      乘雷也很煩躁,跟前跟後地問他:「怎麼辦,生娃娃原來這麼可怕啊,那將來我家東行出生也要這樣啊?」

      明夷在屋裡哇哇大叫,斬賀捂了捂耳朵,一手推他:「你還早呢,別煩我了,我都要急死了!」

      屋門緊閉,門外站著青玄和涂山奉。

      這次涂山奉親自帶了兩個有經驗的女狐仙過來接生,至於涂山秀秀,他是故意沒帶,不然見到生孩子是這般架勢,八成回去就真修男身去了。

      從半夜直到黎明,頭頂車轍隆隆滾過,東君車駕載著日頭飛往扶桑樹頂,車上的小毛球在蹦蹦跳跳,在下方都聽見它「嘰嘰嘰」清脆的叫聲。

      日光初升,明夷沒再叫了,屋裡傳出了孩子嘹亮的哭聲。

      兩個銀髮的女狐仙笑眯眯地走了出來,先向族長涂山奉簡單回了兩句話,再轉頭對斬賀道:「恭喜,是個男娃娃。」

      斬賀一下蹦起來衝進了屋裡。

      青玄也好奇地想跟進去,忽然感覺頭頂似有變化,抬眼望去,天上忽然雪雲翻卷,紫氣東來,整個天地之間朗朗氣清,似有祥瑞之兆。

      涂山奉也看了一眼,對她道:「這祥瑞是沾染了天界的,好像天界要有吉事發生。」

      天界之中,天帝天后吩咐下諸多事宜後已然閉關,繼續維持天界神力去了。

      凌霄寶殿外忽然亮起了神光,藏於門額之後的封神榜從神光中顯露,漫長的一卷,徐徐展開,其上名姓浮動,光亮奪目。

      多年不見封神榜露臉了,鎮守殿門的兩位神將驚訝地抬頭望去,不出片刻,驀地傳出一聲驚呼:「快看,東君大名竟然還在!」

      耀耀長卷之中,晦澀的古文字鐫刻著東君曦光的名號,他們驚訝難言,東君分明已經形神俱滅了啊!

      祥雲層疊,呼卷翻涌,彩光亮起,映照八方飛至的仙鶴靈鳳,此時全都往一處涌去。

      青離仍然端坐在封印之前,睜開雙眼才發現不知從何時起眼前籠罩了祥雲彩光,無數仙禽神獸踏雲飛來,此刻全都圍繞在東君府的大門之前。

      他朝後瞥了一眼封印,並無任何異常,心中古怪。

      漫長的一日已經過去,這異象沒有退減,反而愈發明顯,到了第二日,更多的靈獸祥雲往這裡涌來,終於吸引了各路神仙。

      整座山頭都籠罩了五彩祥雲,枝頭間靈禽齊鳴,越來越多得見異象的神仙們趕了過來,關注著種神的那撮男神仙們,各司其職的神官天將們,各安其事的女神仙們,甚至是那些不常過問世事的老神隱們,將整座山頭圍得水泄不通。

      年邁的南極仙翁這次也難得露臉,拄著拐杖撫著白鬚,看了眼四周祥雲,悠悠道:「此乃大功大德成就之象啊。」

      旁邊年輕的仙娥扶著他問:「那這功德是誰的啊?」

     「功德成就遵循因果之道,種了因的都有此功德,足以引來好報。」

      言語未畢,忽聞哢哢細響聲傳出,台階下的封印上出現了道裂痕。

      青離頓時起身,牢牢盯著封印。

      青玄已憑藉感應告知了他凡人降生下後代的事。當初找到凡人的是種神,帶領他們遷居湯谷的是種神,重新教導他們規矩和生存之道的也是種神,如今凡人得以壯大,凡間生機得以存續,看來這是她的功德。

      所有神仙的視線都被吸引到了封印上,原以為這道裂痕之後封印會就此破開,不想之後卻又沒了動靜。

      原本毫無開口可能的封印忽然有了鬆動,頓時有神仙按捺不住,降下雲來以神力相助,想要加速破開這封印。

      不願種神被封印所困的神仙們都走近來相助,青離也有了出手的打算,眾神仙圍上前去,剛接近卻被一陣神力震開,覆在封印上的神骨又顯露了出來,神光大亮,不可近前。

      接連幾聲輕響,越來越多的裂縫顯露,神骨忽然收斂了神光,剝離了封印,輕輕落在地上,變回原樣。

      封印頃刻間如同花瓣綻開,其內溢出絲絲縷縷的仙氣,裊裊升騰,慢慢攀升纏繞,顯露出一道人形,從虛到實,漸漸清晰。

      腳下封印的藤蔓碎開,盤旋而上,繞在周身化為白中淡綠的天衣,纖腰楚楚,回風舞雪,雲堆翠髻,輕裾隨風。仙氣中的人一手托著藍玉瓶,一手持著龍桑杖,緩緩睜開了雙眼,不再是纖瘦稚嫩的少女,而是婀娜風致的成年,未曾開口,顧盼遺光。

      天鐘悠悠,傳遞封神榜上錄入的名號,仙鶴悠鳴,靈獸跪拜,神仙們紛紛垂首退讓,青離收回驚愕的目光,不禁也垂下眼退去了一側。

      上古種神,歷經凡體,如今終於得以登仙。

      風衷的視線在眼前掃過,眼前仙神齊聚,卻多有神性不安定者,頭頂祥雲拱瑞,卻隱藏頹然之氣,如今神力回歸,盡在她眼中。她倏然將龍桑杖立在身前,清朗生氣震盪四周,在場的諸位神仙頓覺神識安定,靈台清明。

      過往沒了凡人敬仰供奉而缺失的神性仿佛回到了心裡,迷惘、絕望、易受蠱惑、人云亦云的凡俗之態從心中剝離,周遭肅穆,再不復先前模樣。

      風衷手心一攏,藍玉瓶幻化不見,她收回龍桑杖,環顧左右,終於確定自己此刻身在天界。

      抬腳邁出封印,腳下綠意滋生,再走出一步,卻踏在了乾涸的血跡之上,地面倏然開出了奪目的紅蓮,蓮瓣上托起了落著的神骨,她低頭看了一眼,手指微動,那截神骨落在了她的手中。

      剎那間紛雜場景映入眼中,自我封印後的諸事潮水般涌入腦海,她怔怔地站著,捏緊了神骨,方知這紅蓮盛放之處,原先躺著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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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喜聞凡人降下後嗣,各方再次發來賀電——

      青玄:代表蓬萊發來賀電!

      涂山奉:代表青丘發來賀電!

      甘淵神女:代表甘淵發來賀電!

      龍大龍二:代表扶風山發來賀電!

      毛球:嘰嘰嘰嘰嘰嘰嘰!→_→

      郁途:滾,冥界還是沒有賀電!

      喜聞風衷登仙,各方再再次發來賀電——

      明夷:代表人間發來賀電!

      青玄:代表蓬萊發來賀電!

      涂山奉:代表青丘發來賀電!

      甘淵神女:代表甘淵發來賀電!

      龍大龍二:代表扶風山發來賀電!

      毛球:嘰嘰嘰嘰嘰嘰嘰!→_→

      郁途:……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9 04:57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53 PM 編輯

第76章 斬鄂

      天界才過去兩日,而凡間已經過了兩年。

      自打凡人之間降下了後嗣,人間便恢復了行雲施雨。這兩年來湯谷風調雨順,莊稼草木生長得越來越好,凡人們漸漸已經擺脫靠獵食採集為生的日子了。

      又到天歷規定的日出之日,龍大龍二引著車駕載著小毛球,把太陽送上了扶桑樹頂。

      種神重新登仙的消息已經透過天鐘傳遍了青丘,它們正準備回扶風山去看看,可是龍大捨不得毛球,送毛球回青丘這一路走得特別慢。

      龍二道:「我覺得我們的確是該回扶風山去的,神仙本就長得慢,小東君在人間長得更慢,不妨與涂山氏說一說,今日把它也一併帶回去養些時日好了。」

      龍大扭過頭去:「那你帶,我可不會帶孩子。」

      龍二呸了一聲,「小東君又不是剛出生那會兒了,如此聰慧乖巧,用得著帶?」說著轉頭朝車上問了句:「是吧?」

     「嘰!」小毛球在車座上蹦蹦跳跳地回應。

     「你看。」

     「哼……」龍大還是不大樂意,別說過去兩年,就是過去兩百年,東君死在它眼前那幕也揮之不去。若非得知種神成功登了仙,就是拖也別想把它拖回那傷心地去。

      剛想到這裡,車駕經過了湯谷上空,今日晴空萬里,一絲雲也無,下方情形清清楚楚,凡人們在地裡曬收割下的稻谷,柵欄院裡留了兩個婦人在照看小孩子們,有一個看起來大一些,已經能走路,扶著柵欄抬頭望著太陽,圓乎乎的小手還撈了兩下。

      龍大朝那孩子看了一眼,陡然大驚,車駕一晃,險些把小毛球摔下去,多虧了龍二及時停了下來,這才穩住。

     「嘰嘰嘰嘰嘰!」毛球氣得跳到龍大頭上來啄了它一口。

      龍二也甩了它一尾巴:「你幹嘛呢?摔壞了小東君我抽死你!」

     「別急著抽我,你倒是看看下面啊!」龍大眼珠都快瞪出來了,龍爪一直指著下方:「你快看那孩子!」

      龍二垂眼看下去,身子也劇烈地晃了一下。

     「嘰嘰!」毛球差點又摔一跤,跳到它頭上來也啄了一口。

    龍二全然顧不得疼,喃喃道:「那孩子……怎麼與東君幼年時的人形長得一模一樣?」

     「對啊,難道是巧合?可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龍大不禁往下降了降,那孩子穿著改小的布衣,頭頂絨發濃密黑亮,白嫩可愛,眉眼極其標緻,身上還隱隱透著股靈氣,怎麼看都覺得不同尋常。

     「嘰嘰嘰……」毛球忽然對著那孩子蹦蹦跳跳,扇著肉翅想要躍下去,龍二趕緊抬爪兜住了它,心裡越發詫異了。

      木屋裡忽然走出了青玄,畢竟不同於凡人,一抬頭就看到了半空中停著的東君車駕。

      她與涂山族人都會定期來探望凡人們,時常與接來送往的龍大龍二打照面,早已習以為常,但從未見它們在此停留過,不禁疑惑,走去柵欄院旁將那孩子抱了回去,與院裡的兩個婦人說了幾句話便飛身入雲而來。

     「你們在看什麼呢?」

      龍大還在發懵,龍二回了神:「你剛才抱的那孩子……」

      青玄雙眼一亮:「難道你也看出他特別了?」

      龍二搖頭:「有何特別之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與我們東君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若非東君已經形神俱滅,我真要懷疑那是不是他的轉世了。」

      青玄一愣,不禁朝下方望去,神情幾番變幻:「說起來,他叫斬鄂……難道真的與東君有關?」

      二龍什麼都沒在意,只在意到了“有關”二字,已經足夠激動了,絲毫沒有注意到龍二爪中的毛球高興地在扭來扭去:「嘰嘰嘰!嘰嘰嘰!」

      天界的祥雲盤桓了整整三日才散去,神仙們早已離去,只留下東君府外台階下大朵大朵的紅蓮和一片蔓延而去的綠意。

      風衷正立在凌霄寶殿裡,鎮守殿門的門將看到她持著龍桑杖而來便沒有阻攔,她已經在殿中仰頭看了懸鏡許久。

      懸鏡神力衰微,無法照到全部人間的情形,她將龍桑杖豎在鏡下,注入靈氣才終於支撐著它照到湯谷。

      不合關谷底下,柵欄院裡新生的孩子們在玩耍,她終於看到了那讓她登仙的功德,撰著神骨在懷間,垂下頭去,抬手遮住雙眼。

     「斬鄂,你小子怎麼最會亂跑!」

      風衷猛然抬頭,鏡子裡黑黝黝的乘雷一把將剛跑到柵欄院邊的孩子抱了回去。

     「種仙,不可久留。」門將低聲提醒她該出去了。

      風衷回了神,轉頭出門,低聲道了聲謝。

      一個門將怔怔地看著她遠離,許久才低聲嘀咕:「登仙了不是好事嗎?她怎麼好像眼眶都紅了?」

      旁邊的不信:「你看錯了吧,人家可是上古大神,能是隨便紅眼的?」

      青離就在門外,青玄急著知道風衷的情形,不一會兒就感應他詢問一下,其他神仙都已經散去了,只有他跟來了這裡,早已注意到風衷的神色。

      風衷卻像根本沒有注意到他,一路不停往南天門外走去,似乎是往下界去了。

      龍大龍二很快回了天界,卻發現天界似有些變化,仙氣充溢,生氣勃勃,連往常最不安分的那些個神仙們都莊重了許多。

      奇怪的是它們並未見到風衷,不管是扶風山還是別的地方都沒找到,沒人知道她去了何處。

      冥府和凡間連接之處的裂縫至今尚未完全合嚴,即使如此,天光也難以滲入,直至深不可見的冥界,依然一片幽暗。

      忘川河因為冥府的天翻地覆而四處倒灌,深幽的路上時常可聞滴滴答答的水滴輕響,卻不知聲音從何而來。

      森森陰間路途上,由遠及近亮起一陣神光,照亮了四下,那是從風衷的龍桑杖中發出的。

      風衷一路走過,一點一點收拾殘局,瓦礫頹垣在她的神力下有所恢復,但無法恢復完全,畢竟這裡不是她主轄之處,最需要的還是冥神的神力才能支撐。

      冥界很大,她來這裡已經有段時日了,卻也只恢復了部分而已,但好在足以安置僅剩的亡魂了。

      終於到了正殿附近,這裡是損毀最重的地方,風衷忽覺神力不濟,龍桑杖中的神光暗了一暗,她捂著心口緩了口氣。

     「冥界不是主生之神久待之處,你早該離去了。」郁途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

      風衷抬眼望去,殿門裡忽然浮出兩排幽幽鬼火,卻看不見他的身影。

      他的聲音卻反倒接近了許多:「剛登仙就來為我重建冥府,可真是叫我受寵若驚。」

      風衷冷冷道:「我做這些可不是為了你。」

     「為了東君?」郁途冷笑著嘲諷:「若他還活著,此舉倒還能叫他少折損些福德,可他已經形神俱滅,你就算做了補救,又能改變什麼?」

     「他有沒有形神俱滅我最清楚。」風衷手中的龍桑杖驀然朝大門擲了過去,生氣凜凜,神光大亮,覆蓋了整個大門:「你所犯罪行還未清算,該隨我去見執法神了。」

     「呵,就憑如今的天界,所謂的天條還能約束得了我?」門後幽藍一閃,一陣陰氣攜帶著一團鬼火極快地飛掠出去。

      風衷追到外面,人間已是黑夜,那只是依附於陰氣藏匿在冥界的一團意識,頃刻便無影無蹤,難以追尋。

      想必他此次受創不小,連意識都要休養,真身更不會隨便露面了。

      風衷望了一眼那裂縫,豎起龍桑杖,催使其一寸一寸彌合。生死再度隔絕,冥界亡魂才得以安息。

      忙完時天已快亮,風衷的身後忽然傳來兩聲熟悉的「噗嗤」,轉頭一看,熹微天光裡,窮奇跑了過來,身形長大了一些,一下撞她衣擺上,又往後退開兩步,肉爪猛揉眼睛:「噗嗤嗤嗤噗?」

      風衷如今完全可以聽懂牠說什麼了。「你沒認錯,的確是我。」

     「噗!」窮奇歪著脖子看著她,又退開兩步,覺得自己需要適應一下。

     「走吧。」風衷正準備帶它去湯谷,頭頂忽然傳來了急促的天鐘聲,不禁停了腳步。

      天界與混沌界的入口向來穩固,一直有專門的神將把守,今日不知為何忽然有煞氣往上竄來,驚動了神將,連忙召集諸位神仙齊去相助。

      神仙們齊聚而來,顧不得思索這煞氣來源,齊齊合力施法壓製。煞氣漸漸退了回去,卻有絲絲縷縷從中抽離而出,殘留在這天界不去。

      雖然只是些殘餘,但神仙們都知道這極魔邪物的厲害,繚繞蔓延而過之處,個個迴避,唯有以陣法困住它,卻也無法消除它。

      忽聞一聲獸吼,巨大火紅的窮奇躍了過來,風衷從牠背上一躍而來,龍桑杖指著煞氣,豎指催動易死換生術。如今她神力恢復,此術威力今非昔比,但這煞氣也絕非一般的陰邪之氣,大有與之對抗之態。

      有她生氣在側,諸位神仙頓覺靈力大增,不少雙眼睛都在悄悄看她,天衣翩翩,美人皎皎,明明一臉冷肅卻偏生是這般柔情萬種的姿容。

     「咳咳!”在旁結陣的青離輕咳兩聲,這些視線才收了回去,專心施術。

      青離看了一眼入口,忽然蹙眉道:「不知這煞氣是不是冥神所為,莫非他就藏在混沌界裡?」

      神仙們都聽說了執法神近來在追查冥神下落一事,聽了這說法都覺得有理。

     「難道要執法神入混沌界去找他?」

     「如果這混沌界裡有煞氣,那豈是能隨便去的?」

      風衷忽然道:「不可能,郁途此時正是需要休養之時,若真在裡面,絕不會弄出這麼大動靜來,他是故意要讓天界以為他在裡面,好遮掩自己真正所在。」

      青離覺得也有道理,畢竟種神與他交手多次,彼此最是了解。

      煞氣果然不肯屈服,始終難以消除。風衷不清楚這混沌界裡究竟有多少煞氣,但料想不多,畢竟除了冥界之外,混沌界是郁途另一處爪牙聚集之地,他不會輕易將這裡毀了。

      她在入口四周布上結界,就地坐下,豎起龍桑杖,倏然間身形消失不見。

      諸位神仙大驚,卻見那煞氣被龍桑杖中的生氣引導著入了混沌界的入口,在那旋渦般的雲中消彌不見。

      青離這才回味過來:「種神是以己身做陣,引導煞氣封印了。」

      這術法風衷以前也用過,但當時肉體凡胎,有諸多凶險,如今神力恢復,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消隱身形也是為了免除煞氣對己身的傷害。

      神仙們合力護法,其實神力並不算弱,只是長久以來對煞氣形成了畏懼,總有些束手束腳。如今有風衷打頭陣,他們才放開了許多,合力將入口重新穩固,被導回去的煞氣再不能往上竄來。

      不知不覺過了很久,青離凝神打坐施法,並未察覺時間流逝,直到收到青玄感應,問他為何這麼久不回蓬萊,他才驚覺已經過去多日了。

      他覺得奇怪,煞氣並不算多,種神封印它需要這麼久嗎?看向入口處,卻忽然發現龍桑杖早已不在,連忙起身轉頭四顧,連窮奇也早就不見了。

      凡間剛剛夕陽西下,湯谷的柵欄院裡,明夷正輓著衣袖在石磨上磨米粉,原先總是散著的頭髮如今挽成了簡單的髮髻,眉眼間有了細細的紋路,一邊對旁邊幫忙的斬賀道:「你發覺沒有,最近附近的樹木都長得特別好,我上次瞧著棵樹苗才到腰,今天看居然粗了一圈,還長高了一掌,你說怪不怪?」

      斬賀聽得很驚奇:「有這樣的事?」

     「是啊,真是好古怪。」明夷說著朝四周掃了一圈:「斬鄂呢?」

     「睡覺吧,臭小子,小小年紀就這麼懶,到底跟誰學的!」斬賀笑罵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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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郁途:為毛我狡兔三窟的計劃莫名成了時間上的助攻?

      斬鄂:謝謝啊。

      郁途:滾球!(╯-?-)╯╧╧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9 04:57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53 PM 編輯

第77章 少年

      青丘今日迎來了稀客。

      涂山秀秀提著衣擺往族長住處跑去,老遠就看到一名女子持著龍桑杖站在門口,白中帶綠的天衣在風裡舒展翩躚,黑髮如雲,容貌皎皎,仿若明珠在照。

     「風衷!」她跑過去一把抱了上去,高興地跳了兩下,腳腕上鈴鐺脆響:「你真成仙了啊!真是太好了!奶奶以前說的沒錯,你成年的模樣實在太美了,我都快忍不住為你去修男身了!」

      話剛說完,一隻手拎住了她的後領:「你就不能想些正事?」

      涂山秀秀掙扎開,後面的不是涂山奉是誰。她哼了一聲,繼續抱著風衷的胳膊:「別理他,他這是嫉妒你我!對了,你怎麼到現在才來看我啊,我早就聽說了你成仙的事了。」
  
      風衷笑了笑:「人間有許多事要做,我今日才得空前來,一來是探望探望你們,二來是想見一見孩子們。」

      她經常在附近一帶驅逐妖獸,整頓荒涼,一點一點往東方大地之外的地方推進,落腳之處卻是在湯谷。好幾次她都看到龍大龍二接送太陽,車上總帶著一個孩子,留心了它們飛的方向是青丘,便猜想曦光當初是將孩子們寄養在這裡了。

      曦光做事向來細緻,她不用多問也知道孩子們被照顧的很好,今日她去東海見了甘淵神女,與她說了曦光和孩子的事,回來便特地趕來了此處,想要來見一見它們。

      涂山秀秀有些驚訝:「原來你還不知道啊,既明就是一個啊。」

      風衷愣了一下:「什麼?」

      涂山秀秀輓著她的手臂往屋裡走:「沒關係,等太陽落山它們回來你就能見到了,你進來坐,我剛好與你說說既明的事。」

      風衷點點頭,隨她和涂山奉進了屋內,耐心等候。

      然而此時此刻,龍大龍二正悄悄潛伏在湯谷裡。

      湯谷越來越多的土地被開墾了出來,莊稼的種類也多了不少,近來接連下雨,恰好今日放晴,正是勞作的好時候。

      斬鄂提著個闊口的陶質水壺在手裡,準備送水去田地裡給大人們,剛出院門就聽見東行在自家木屋門口叫他:「斬鄂,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一邊說一邊急匆匆地綁著快散的頭髮。

      東行是乘雷家的女兒,比他小一歲,隨父親,皮膚黑黑的,可是笑起來很甜。

      其他兩戶人家都生了兩三個兄弟姐妹,只有他們倆是一家一個,自然更為親近。何況斬鄂又與旁人不同些,才十來歲的少年,已經生得身姿修長,身上穿著最普通的布衣卻說不出的風流俊逸。東行見過最好看的人大概就是涂山族裡那個銀髮的男神仙,可是她覺得斬鄂比他還要好看,打小就喜歡粘著他。

      斬鄂對此也早就習慣了,說了聲「好」,站在柵欄院門邊等她。

      不遠處的山石草叢後,幽幽露出了龍大的腦袋,接著上面又架上了龍二的腦袋,然後又跳上了個黑乎乎的毛球:「嘰!」

     「噓——」龍大龍二齊齊示意它噤聲。

      毛球肉翅捂了捂嘴巴,安分了。

     「越來越像東君了,我已經等不及想看到他成年的模樣了。」龍大的聲音仿佛是蚊子在叫。

      龍二道:「也不是沒辦法,我們今日起便回扶風山裡去住,以後經過這裡就盡快衝過,不往下看。天界時間過起來快,這樣等過些時候我們再來,他鐵定就到成年了。」

     「咦,好主意啊,我怎麼沒想到!好好好,我們這就走!」龍大說完朝那邊揮了揮爪:「東君別急,我們過幾年再來看你哈。」

      龍二拍了它一爪:「你怎麼話那麼多,小心被發現!」

      這一拍頭頂一動,毛球滴溜溜就滾了下去,它還挺高興,爬起來順勢就往柵欄院那邊跑過去了。

     「糟了!」龍大伸出爪子,險些就要衝出來,還好被龍二及時按住了。

      東行終於收拾好了,匆匆跑了過來。

      斬鄂推開柵欄院門當先走出去,眼中忽然跑來個黑乎乎的東西,蹦起來就往他身上撲,他一把抱住,舉起來一看,圓滾滾毛絨絨的,不禁莫名其妙道:「這是什麼?」

     「嘰嘰嘰嘰!」毛球蹭在他懷裡拱來拱去。

      東行立即往院子裡跑:「這一定是什麼小妖獸,我去拿繩子來拴住它,等養大了就能吃了!」

     「嘰!」毛球一下炸毛了。

      斬鄂連忙摟住它,轉頭看東行還真回去找繩子了,摸了摸它的羽毛道:「你從哪兒來的啊?」

      「嘰嘰……」毛球靠著他的臉蹭了蹭。

      斬鄂嫌癢,笑著躲開,將它放下地,揭開水壺倒了些水在蓋子裡,放在它面前:「喝吧,喝完就趕快走,不然可就真要被抓起來養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地就很喜歡這小東西,不願意它被養,更不願它以後被吃了。

      可是毛球對水半分不感興趣,只想粘著他,蹦蹦跳跳地想往他身上竄:「嘰嘰嘰!」

     「好了好了,繩子找到了!」東行這都是跟大人們學的,開心地要跑來露一手。

      斬鄂連忙把毛球捧起來往草叢裡拋去:「快走!」

     「嘰!」毛球滾了幾圈正好落到龍大龍二跟前,二龍連忙抱起它就往草叢裡退去。

     「走走走,回扶風山去!」

     「嘰嘰……」毛球的嘴巴被捂住,也被一併帶走了。

     「咦,那小妖獸呢?」”東行拿著繩子在周圍看來看去。

     「跑了。」斬鄂朝草叢裡看了一眼,方才那裡好像很熱鬧來著,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聽錯了。他擺擺手:「走吧,大人們該等急了。」

        東行只好把繩子丟回了院子裡。

      太陽已經下山,天色昏暗下來,大人們卻還在勞作。斬鄂實在佩服,與勤勞的大家在一起,他覺得自己懶散的好似個異類。

      出了山谷到了田地間,卻發現大人們都不在,田地裡坑坑窪窪,遍布著腳印,好似奔跑過。斬鄂將水壺放在田壟邊,走近去看,發現裡面還摻雜著別的腳印,看起來像是什麼野獸的。

     「斬鄂,快跑!」遠處傳來高呼,斬鄂抬頭看去,看到大人們站在對面的樹影裡,齊齊朝他揮手。

      他覺得不對勁,拽起東行就跑。

      後面傳來了野獸的嘶吼,他扭頭看了一眼,竟然是隻青面獠牙的妖獸。

      湯谷很少會有妖獸進入,以前他倒是聽大人們說過外面很荒涼,全是妖獸,但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

      東行跑得慢,很快就沒了力氣,田地盡頭是條小河,斬鄂知道她會泅水,到了那裡將她往河裡一推,掉頭跑開,那妖獸果然只朝他追了過來。

      斬鄂雖然平時看起來懶洋洋的,身手卻很敏捷,許久也沒叫那妖獸追上。但也終於惹怒了那妖獸,牠陡然揮爪一抓,斬鄂往前一傾,摔倒在地,肩頭頓時被劃出了道口子。

      嗖嗖幾支羽箭射來,明夷和斬賀握著弓箭帶著人跑了過來,卻見倏然一道紅影竄去了斬鄂身前,張口就咬住了那妖獸,幾口吞了個乾淨。

      斬鄂捂著肩頭停下腳步,驚訝地看著那紅影。那是隻更大的妖獸,火紅的毛髮豎了起來,猶如尖針,嘴中獠牙猶如利刃,盯著他望了許久,倏然咻了一下變成了幼崽模樣,渾身雪白,圓滾滾地朝他撲了過來,在他腿上蹭了蹭:「噗噗!」

      斬鄂連忙後退,牠卻抱著他的腿不撒手,直接就在地上被拖行了好幾步。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怎麼接連碰到古古怪怪的東西,他哭笑不得。
  
     「這是……」明夷和斬賀盯著地上的東西犯嘀咕,總覺得有些熟悉,便沒急著放箭。

      忽然那小東西忽然撒了手,像是受了什麼召喚一般,倏然化為火紅巨獸,張開雙翅朝遠處山頭飛去。

      斬鄂眯著眼睛望過去,山林樹影間似乎立著一道窈窕身影,臉朝著他的方向,他往前走了幾步,墊了墊腳,卻看不清楚,那影子連同那火紅的巨獸都一併消失了。

     「好像是來幫我們的。」斬賀收回視線看向明夷。

      明夷點點頭:「大概是吧。」

      乘雷帶著濕噠噠的東行走了過來,拍了一下斬鄂的肩膀:「不愧是人皇之子,很靠得住啊!」

     斬鄂疼得齜牙咧嘴,肩頭的傷冰寒刺骨,他還沒來得及說句話就倒地不起了。

      東行嚇壞了,氣得捶了兩下父親,忙不迭來扶斬鄂,斬賀已經將他背了起來,匆匆回住處去。

      明夷也顧不上再忙了,招呼大家即刻回去。

      風衷這才又從樹影之後現了身。她剛剛從青丘回來,剛好看見龍大龍二帶著小毛球往天界去了,正想去追,不防這裡出了事,只好留下。好在小毛球看起來很好,在車駕上還活蹦亂跳的,她總算不用太擔心。

      天已黑透,斬鄂的傷早已包紮好,早早回屋睡覺去了,傷裡的妖毒弄得他胃口全無,什麼也沒吃,可凡人們根本看不出來。

      東行擔心他,舉著火把跑出院子,到了那間單門獨戶的小木屋前推了推門,發現早已上栓了,只好怏怏回去了。

      她剛走,窗台上就顯露了坐著的身影。風衷看了一眼屋裡熟睡的斬鄂,輕輕躍了進去,坐在他身旁,用龍桑杖為他治癒傷口。

      他住的木屋就是當初她的那間,大概是凡人們忘了她之後就將這木屋隨便處置了。她自己就住在不合關的山峰之上,外面看來根本什麼都沒有,其實是布了結界,恰好就可以隨時看著這間屋子。

      生氣進入體內後極其舒適,斬鄂翻了個身,手指觸到了柔軟的天衣衣擺,不禁多摸了幾下,扯在了手心裡。

      風衷起身時才發現衣擺被他拽住了,不想驚擾他,就這麼坐在旁邊陪了他一夜,少年面龐俊逸秀致,但已經可以看出成年模樣。她伸手摸了摸這張臉,托著腮看著他。

     斬鄂隱約間覺得有誰在盯著自己,可是醒過來什麼都沒有,自己分明獨自躺在木屋裡。

     「斬鄂!斬鄂!」東行在門外喚他,她的聲音也遺傳了父親,天生大嗓門兒:「你現在好點沒有,想吃什麼嗎?」

      斬鄂想了想:「肉,火烤的那種,有嗎?」

     「啊?這大早上的,誰給你做那個玩意兒啊!」東行跑回去找大人們商量了。

      她剛走,忽然就有塊肉遞了過來,憑空橫在斬鄂眼前。

      斬鄂一愣,默默往後挪了兩步,眼神左顧右盼,這是怎麼回事?

      頸後一陣溫熱,有隻手托住了他,那塊肉就飄到了他嘴裡,他咬了一口,發現味道實在好得很,不禁更古怪了,眼珠轉了轉,乾脆又說了句:「我想喝水,仙露一樣的水。」

      涂山氏送來的仙露他喝過,但那很珍貴,只嘗過一次,至今難以忘懷。

      面前忽然又橫來一盞小碟,裡面盛著醇濃的仙露,香氣四溢。
  
      那隻手依然托在他背後,仙露送到了他脣邊,好似有個人餵著他喝了一口。

      斬鄂乖乖喝下,忽然一把抓向後頸,只摸到幾根手指,柔滑地從他掌心抽離。

      他怔了一下,連忙起身,推開窗就躍了出去,靠在窗下直喘氣:「完了,我不會是被個女鬼看上了吧?」

      “嘭”的一下,他的腦袋挨了一下揍,疼得他嘶了一聲,抱著頭左右看了看,再不敢亂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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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風衷:你居然罵我是女鬼?

      斬鄂:你居然看上我啦?天吶,人家還未成年呢!

      風衷:……﹁_﹁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9 04:59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57 PM 編輯

第78章 命定

      不出兩日,斬鄂的傷就好了,明夷還不放心,將以前青玄送的良藥也都給他用了,這下更是完全好透了。

      一切又恢復如常,唯一不同的是斬鄂總覺得身邊似有個看不見的人盯著他。他也不敢說“女鬼”,一說準要被揍,更不敢嘀咕想吃什麼喝什麼,不然全都在眼前變出來。

      以往大人們會說些當初遭遇妖魔鬼怪的經歷來給孩子們聽,在斬鄂的意識裡,看不到的就是鬼魂,自然就把那看不見的當做是“女鬼”了。他膽子最大,倒是不怕這些東西,可是別人都很畏懼。

      有次他悄悄跟東行提了“女鬼”的事,把她嚇得臉色發白地跑回了柵欄院裡,還非勸明夷給他在院子裡蓋間新木屋,免得離大家遠被鬼怪給害了。

      斬鄂喜歡清靜,不愛湊熱鬧,自然不樂意住到人堆裡去,於是乾脆再也不提“女鬼”的事了。

      時間久了,他也漸漸摸出了些門道來,那“女鬼”只是偶爾出現,比如偷懶被抽了一頓的時候,第二天他的傷就自己好了,旁邊還放著靈藥;又或者是不慎遭遇到危險時,那個火紅的巨獸一定會現身相助……

      若非摸過那隻手,他都快懷疑那“女鬼”就是那個巨獸了,想想就要打個激靈。

      湯谷這地方因為陽光雨水充足,一年收兩季稻谷是常事,時光如水劃過,如今已經收完一輪了。

      這兩日沒太陽,天氣陰涼,斬鄂又窩在木屋裡睡覺,忽然木門被拍的震天響,東行在外面喚他:「斬鄂,快來,給你個好東西!」

      他爬起身去開門,懷裡被塞了一團粗布衣裳。

     「喏,給你的,我剛學會的,就當練練手了,你快穿穿看。」十幾歲的少女已經學會很多東西,東行近來就剛學會了做衣裳,頭一件便是給斬鄂做的,此時站在門外臉都紅了。

      斬鄂接了過來:「那你等一下。」

      東行藏了一臉的喜悅:「嗯嗯。」

      斬鄂合上門,解開了腰帶,剛要脫衣服,眼睛在左右掃了掃,又一把抱住了胳膊。

      不行,說不定那個“女鬼”在呢?脫了豈不是叫她佔了便宜!

      他又把腰帶系了回去,打開門道:「我試了,挺合身的。」

     「啊?我都沒看到呢!」東行有些失望。

     「下次穿出來你不就看到了。」

     「好吧。」東行又高興起來,埋臉笑著回院裡去了。

      斬鄂合了門繼續睡,不知不覺間感覺有人在剝他的衣服,他用手揮了兩下側過身繼續睡,朦朦朧朧間聽到一把聲音緩緩動人:「衣服小了,又長大了許多。」

      他猛地睜開眼,坐起身來,什麼都沒有,低頭一看,大吃一驚,身上居然換上了東行送來的那件衣服。

      太無恥了!居然趁他睡覺剝他衣裳!他揪緊了衣領,忿忿地說了句:「我不管你是誰,以後別再來了!」

      已經做好被揍的準備了,但這次並沒有挨打,過了許久,窗戶動了一下,他朝那邊望了一眼,將屋裡來來回回走了幾遍,再沒感覺到有別人存在了,不禁鬆了口氣。

      少年心性,很多事情容易轉頭就忘,每天都有新的事情冒出來,很快這事就從他腦海里淡去了。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對於神仙而言,時間過得飛快卻也不算什麼,對於凡人而言,時間卻會在身上帶來巨大的變化。

      青玄因為閉關煉蠱,有好幾年沒親自來過湯谷了,可感覺像是並沒有過去太久。

      她提著些丹藥落在了不合關的山峰上,轉頭看了看,風衷不在。

      上次風衷去東海找甘淵神女,也順道去了趟蓬萊,但她當時在閉關並未能見到。後來聽涂山秀秀傳信才知道風衷登仙後就住在湯谷,如今來看果然山峰上仙氣纏繞,可惜仙氣的主人不知去向。

      她嘆了口氣,入谷去了凡人們的居所。

      孩子們大了,自然又新蓋了好幾間木屋,柵欄院也擴大了,還重新加固了一次,比往年高了一些。

      院子裡有兩個年輕姑娘在忙著曬衣裳,青玄看到她們才驚覺時間變化之快,她還記得他們小時候滿地打滾的模樣呢,居然這麼快一個個都這麼大了。

     「你找誰?」身後有人問她話,聲音悠悠沉沉似醉釀。

       青玄轉過頭去,他「啊」了一聲:「我記得你,你是以前常來看我們的那個女神仙。」

      青玄卻睜大了雙眼:「你……你是斬鄂嗎?」

     「是啊。」斬鄂不知從何處而來,手裡捏著片寬大的樹葉擋在頭頂遮陽,頭頂下的臉帶著笑,灰白的布衣衣襟微散,皮膚白皙,眸如點漆,怎麼看都與其他終日勞作的凡人不是一類,像是行走山林間的閒散旅人。

     「你……你果然是……」看到這張臉瞬間像是一下回到了過去,青玄怔忪著望著他,忽然眼眶一紅,把丹藥往他手裡一塞,飛身而去,消失不見了。

     「誒?」斬鄂抬著樹葉望著天:「怎麼了這是?」

      院裡的兩個姑娘在吃吃的笑:「斬鄂你生得太好看了,把人家神女都給迷住了,若是被東行知道了,一定又要生氣了。」

      但凡有姑娘對斬鄂多說幾句話東行都要生氣,她們都習慣了。

      斬鄂撇撇嘴,把丹藥遞給她們,回屋去了。

      沒過兩日,涂山氏也來了。

      這些年湯谷安定,凡人們漸漸過得安穩,涂山奉也很少親自前來,多半就是隔段時日叫個族人來看一眼情形。今日他卻親自來了,不僅他自己來了,還帶來了涂山秀秀。

      他們從青玄那裡收到了消息,沒有去柵欄院,而是直接到了斬鄂的木屋前。

      一大清早,斬鄂剛剛起身就聽到了敲門聲,打開門就看到門口一男一女兩道銀髮白衣的身影,不禁一愣。

      然後那嬌俏的姑娘忽然「哇」地一聲哭了,撲上來抱著他胳膊就開始嚎:「東君啊,你當初死得好慘啊,你居然又活了啊……」

     「……啊?」斬鄂愣住,最近的神仙們都怎麼了?

      涂山奉把涂山秀秀提了回去,順手抹了一下她的眼淚,上下打量了斬鄂一番:「終於知道為何種神一直住在這裡不肯走了。」

      涂山秀秀紅著眼睛問他:「為什麼啊?」

     「蠢。」涂山奉敲了一下她的腦殼,對斬鄂道:“知道你還活著便好了。」說完就提著涂山秀秀乘雲走了。

      斬鄂倚著門摸了摸臉:「我還沒死呢……」

      接連兩樁怪事也就算了,這晚睡覺他竟又做了個不可思議的夢。

      夢裡他乘著船去東海捕魚,海上升起了仙山,山頭上的泉水裡有個美若天仙的女神仙,身上天衣好似海水般蔚藍,溫柔地看著他,眼中瑩瑩有淚:「種神竟沒騙我,我兒果然還在世。」

      斬鄂莫名其妙,可是又突兀的很心酸,直到夢醒,摸了一下眼下,居然還哭了,頓時覺得很是丟臉。

      在這段怪事頻發的日子裡,風衷終於又回到了湯谷。

      這段時日她去了一趟天界,執法神仍無郁途的消息,又去了一趟雷澤,想為小黑重塑一副身軀投生,可是許久也沒有收穫。

      如今再回到湯谷發現一切安穩如舊,這才放心。

      日頭尚在正中,本該是勞作的時候,柵欄院裡卻聚滿了人,很是熱鬧。大家似乎在忙著慶賀什麼,鐵鍋裡煮著東西很香,饞的她腳邊的窮奇不停地轉悠。

      風裡送來了明夷的聲音,風衷站在不合關的山峰上,倚著樹幹看著她。猶記得當初剛遇到她時灰頭土臉但年輕英氣的樣貌,如今她穿著布衣,挽著髮髻,收拾得齊齊整整,哪裡還像當初那般好似蠻人,可也不如當初年輕了。

     「過了今天斬鄂就成年了,今後多半就靠他了,我就不怎麼主事了。」明夷笑了笑,忽又板起臉對大家道:「以後你們可都得管著他點,再不能讓他像以前一樣懶散了!」

      大家哈哈大笑,風衷倏然站直了身子,這才驚覺已經過去很久。

      陽光穿透樹影斑駁,斬鄂就在附近山頭一棵大樹的枝丫上睡著,身上的粗布衣裳灰撲撲的,可是他生來就皮膚雪白,黑髮永遠懶得束起,就這麼垂了下來,整個人都透著股閒適旖旎的味道。

      東行從山下爬了上來,手裡撰著兩個果子。她長高了許多,皮膚也比小時候白了一些,穿著米白的布衣,黑亮的頭髮上墜著朵新摘來的黃花,襯得眼睛亮晶晶的。

      看到斬鄂在睡覺,她故意把一個果子遞去了他嘴邊,想要弄醒他,忽然又收了回來,盯著他的嘴看著,臉紅了起來。

      然後她朝左右看了看,鬼使神差的就低頭湊了過去。

      哪知原本睡得穩當的斬鄂忽然就翻身摔了下去。

      卻沒有直接落地,好似有股力道穩穩地托住了他,輕慢地將他放到了柔軟的茅草間。

      東行正意外,斬鄂一下驚醒了,坐起身轉頭看了看,問她道:「怎麼了?」

     「呃……」東行尷尬難言,塞了個果子在他手裡:「首領說了,你成年了就該主事了,她不是囑咐你今天該去播種的,結果你沒去,讓我來叫你呢。」說完匆匆走了,垂著頭好似做了賊。

      斬鄂叼著果子枕著手臂又躺了片刻,實在沒有睡意了,起身緩緩下山。

      山道旁流經淺淺的溪水,近來雨水頗多,溪水漲了不少,他蹲下身撩水洗了把臉,方覺徹底清醒。

      水面漸漸恢復平靜,他蹲在旁邊凝視著水裡的倒影,忽然想起近來那些神仙見了他就一副哀傷難言的模樣,臨水照面,摸了摸臉頰。

      他這張臉怎麼了啊,長得這麼勾人傷心?

      好好的水面,忽然蕩起輕輕的漣漪,他怔了怔,以為下雨了,抬頭去看,吧嗒一滴水珠又落在了他臉上,滑過他的嘴角,微微有些鹹苦。

      他抬起拇指抹了一下嘴角,皺著眉站起身來,盯著水面心裡犯嘀咕,分明什麼也沒有啊。

      風衷此時就站在他身旁,水面裡映著他們並肩的身影,他已經和當初的曦光一模一樣。

      手腕忽然一緊,她垂眼看了看,挨著他的那隻手腕上似纏縛了細細的絲線。

     「斬鄂!臭小子你偷懶到現在了!還不死回來!」

      山下一陣怒吼,斬鄂嘆了口氣,轉身下山去了。

      明夷早已不悅地站在院門口,遠遠看到他懶洋洋地下了山來,怒道:「叫你去播種,你又去偷偷睡覺了!」

      斬鄂摸摸鼻子。

     「去幹活,今天不做完回來看我揍不揍你!」明夷將裝著種子的陶缽塞在他手裡,氣呼呼地回頭進屋。

      東行從自家木屋裡探頭探腦地朝外觀望,忽聽明夷吼了句:「誰敢幫他晚上就別吃飯!」她嚇得縮回頭去了。

      斬鄂無奈,誰叫他是人皇之子呢。

      夕陽都快下山了,他走去田裡,挽起衣袖,赤著腳踏著泥土,一手端著陶缽,一手捻著種子,慢吞吞地播撒。

      撒著撒著,眼前土地上忽然出現了炫目的光亮,他抬頭望去,好端端的天邊現出了彩霞,有塊祥雲從遠處飄了過來,輕輕落在了田壟上。

      雲上走下來個女子,飄逸的天衣白中透著生機盎然的鮮綠,手中持著根長杖,黑髮挽在背後,眉眼如畫蘊了萬般風致,一步一步朝他走來,腳下所過之處,播下的種子一株一株冒出了綠芽,直到他跟前站定,未吐一字,眼神卻已像是訴說了千言。

      斬鄂呆呆地望著她:「你是誰?」

      風衷輕輕笑了笑:「我是你命定的妻子。」

      “咣”的一聲,斬鄂手裡的種子灑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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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斬鄂:天哪,天上掉下來個老婆,怎麼辦,在線等,急……

      三生鏡:深藏功與名。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9 05:00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2 05:57 PM 編輯

第79章 父母

      怎麼看這都是個神仙,神仙居然自稱是他的妻子,斬鄂完全懵了。

     「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你是斬鄂麼?」

     「是啊。」

     「那我便沒認錯人。」

      斬鄂接連後退幾步,近來的神仙們都怎麼了啊,一個個都這麼古怪!哪有冒出來就要做人家妻子的?

      他左右看了看,倏然轉身就跑,看起來像是落荒而逃。

      風衷有些好笑,撿起了地上的陶缽,抬了抬手,撒了滿地的種子便全都自行入了土地,甚至還冒出了嫩綠的鮮芽。

      到吃晚飯時,明夷親自來地裡檢視,本以為沒可能種完的,哪知一整塊地的種子都播下去了,居然還這麼快就長出來了,簡直神奇。

      她甚是欣慰,回去時遠遠看到斬鄂的木屋門窗緊閉,還以為是先前訓了他一頓惹得他鬧脾氣了,去柵欄院裡親自端了吃的送了過去,放在了他的窗台上,安撫道:「我也是為了你好,將來族人們都靠你帶領了,你哪能一直這樣隨性而為呢?」

     「嗯……」”斬鄂在裡面應了一聲,也不知到底聽沒聽進去。

      明夷在外面等了片刻不見他露臉,只好回去了。

      窗戶上垂著的草簾被一隻手悄悄揭開,斬鄂的臉從窗戶裡面探了出來,左右看了看,沒看到先前的神仙,終於鬆了口氣。

      身後忽然傳來聲音:「你在找我?」

      斬鄂渾身一僵,緩緩轉過頭去,那神仙居然就坐在他身後,腳邊還窩著以前見過的那隻妖獸,雪白的一團睜著圓眼看著他。

     「你怎麼跟過來了?」

      風衷道:「我註定要成為你的妻子,不跟著你跟著誰?」

     「可我只是個凡人,怎麼可能會娶個仙女為妻?」

     「若無可能,我怎會現身於你眼前呢?」

      窮奇忽然撲到了斬鄂跟前,膩歪地扒著他的衣擺。

      風衷笑了笑:「你看,窮奇也認識你。」

      斬鄂低頭看著她口中的窮奇,卻見牠肉爪一直指著窗台,「噗噗嗤嗤」的叫喚,乾脆將放在那裡的吃的都放到了牠跟前,牠立即一頭撲到了吃的上面,歡快無比。

      什麼認識他,分明就是認識吃的!斬鄂心裡暗自嘀咕。

      天漸漸黑透了,窮奇也把面前的東西都吃光了,可是面前的神仙卻好像沒有離開的打算。

      斬鄂有點慌了:「你不會打算住在這兒吧?」

      風衷在半昏半暗裡托腮看著他,微微笑著:「夫妻自然要住在一起,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呀。」

      斬鄂被她盯得慌亂,退到角落,整個身子都藏在暗處裡瞧不見了,半天才說了句:「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我叫風衷,不過你以前都叫我小種子。」

     「以前?可我並不認識你啊。」

     「你我認識很久了,只不過你暫時忘了,總會想起來的。」

     「……」斬鄂摸了摸下巴,認真地思索了一番,活了這些年,不記得以前認識過她啊。

      屋裡一時沒了聲響,月亮升了上來,透過窗戶照在神仙的身上,瑩瑩生光,美不勝收,那雙眼睛好似蘊了漫天的星辰,始終就沒離開過他身上。

      斬鄂心口通通直跳,避開她視線道:「為什麼是我啊?」

      風衷低低笑了一聲,卻似有些悵惘:「除了你還能是誰呢?」

      斬鄂怔了怔,竟被這話弄得有些面紅耳赤,不知該作何回應,閉起嘴不做聲了。

      漸漸已至深夜,他依舊無法放鬆,靠著角落正襟危坐。

      風衷問他:「你不睏麼?」

      睏啊,可是面前坐著個貌美不可方物的女神仙,怎麼睡得下去啊!斬鄂默默扭頭。

      面前忽然一暗,他轉過頭來,卻見女神仙已經到了跟前,在他面前豎起了手中長杖,他頓覺渾身舒暢,心緒鬆弛,不出片刻就抵不住困乏歪頭睡了過去。

      風衷將他放躺下來,就坐在他身邊看著。

      窮奇趴在她腳邊,也一併看著:「噗嗤嗤嗤噗嗤噗?」黑衣獵人啥時候可以再給老子獵吃的啊?

      風衷抬手敲了牠腦殼一下:「你怎麼盡顧著吃。」

     「噗……」窮奇扭過頭不理她,自打她登了仙,仙神一體,再也不用食人間煙火了,可考慮過牠沒有?都多少年沒吃過三昧真火烤的肉了哼!

      一夜到天明,風衷在旁打坐已然入定,忽然聽到木門被重重拍響,東行在外面高聲呼喚:「斬鄂!斬鄂!」

      她起身過去拉開門,外面的喊聲戛然而止。

      東行錯愕地看著她:「你是誰?」

     「種神風衷。」

     「神仙?」東行不禁朝她身後望去。

      斬鄂已經驚醒,匆匆跑過來將風衷往身後擋了擋,鑽出來迅速闔上門,推著東行就往外走。

      東行掙不開,被他一路推著往柵欄院走,還轉著頭直往木屋裡看:「種神是什麼神仙?為何會在你屋裡?」

      斬鄂心頭紛亂如麻,隨口道:「不知道,路過的吧?」

     「打你屋裡過?」

     「嗯……神仙嘛,走的路都不同尋常吧。」斬鄂岔開她的注意:「你找我有事?」

     「哦對!」東行這才想起來此的目的,一把拽住他衣袖:「快來!他們在山上發現了龍,你阿爸已經爬上去了!」
      斬鄂一愣:「龍?」

     「對!」

      斬鄂將信將疑,被她拽著一路跑到柵欄院旁的山頭下,乘雷帶著幾個年輕人站在那裡,個個手裡都拿著兵器,全都仰頭望著山上。

      斬鄂順著他們的視線望過去,忽聞一聲高昂的吟嘯,接著就有道人影從山腰滾了下來。

     「斬賀!」乘雷連忙跑了過去。

      斬鄂也趕緊跑去接,還沒靠近,卻見山頭竄下來一道長龍,抓住了快落地的斬賀,將他放在了地上後又倏然竄了回去,快得幾乎連什麼模樣都沒叫人看清。

      儘管如此,眾人也能確定那的確就是龍了,大驚失色,再也不敢靠近了。

      乘雷將斬賀扶了起來,除了蹭了點灰塵之外,人倒是無大礙,但他很憂心:「難道就任由這龍盤踞在這裡?”

      斬鄂擰了擰眉:「我去。」說著拿了乘雷手裡的槍,用口叼住,徒手便往山上爬去。

      東行追過來拉住他:「別去,那可是真的龍!」

      斬鄂拂開她的手,繼續往上爬。

      大家沒想到他膽子那麼大,全都瞪大了眼睛望著他,東行擔心地不行,轉頭四顧,恨不得去把剛才見到的種神給搬來求助。

      斬鄂爬到了山頭上,一手握著槍在手中,繞過眼前的大石,不禁愣住,原來居然有兩條龍,巨大威風的青麟長龍,赫然就盤踞在他眼前。

      但很快他就鎮定下來,眯了眯眼,提著槍道:「不管你們是什麼來路,休要打湯谷的主意!」

      兩條龍的神情卻似乎比他還震驚,忽然退開幾步,朝著他低下了頭去,伏低身子,看起來萬分馴服,而後慢慢退後,扭頭飛遠。

      斬鄂呆了呆,就這麼走啦?

      下方傳來高呼:「斬鄂好樣的,不愧是人皇之子!」

      他默默扭頭看了一眼,人皇之子也太好當了吧。

      剛要下山去洗漱吃飯,忽然眼前落下兩道身影,兩個青衣凜凜的男子立在他面前,一人手中還捧著個黑乎乎的毛球。

      他怔了一下,一眼就認出了那小東西:「是你……」

      小毛球一下撲到了他的懷裡,親昵地蹭了蹭:「嘰嘰嘰!」

      斬鄂有些意外:「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還是這麼小啊!」

     「嘰……」毛球沮喪了。

      斬鄂摸摸它的羽毛,看向那兩個男子:「你們是?」

      其中一人道:「我們是負責撫養這孩子的神仙,它想見你,我們便送它來見你了。」

      斬鄂更意外了,沒想到這小毛球這麼有來頭,不過是當初萍水相逢,居然還想著見他。他心裡微暖,忽然注意到那兩個男子的額頭,好奇地問了句:「你們頭上那個是角嗎?」

     「呃……是。」二人似有些尷尬。

      斬鄂也沒在意,小毛球在他懷裡拱來拱去,好像比往常更加黏糊他了。

     「斬鄂,你還不下來幹什麼呢?」下方看不清山頭上的情形,只能看到斬鄂的背影,東行忍不住叫他了。

      斬鄂擔心小毛球被他們發現又要被圈養,趕緊將毛球還了回去:「你們快走吧,下次別來了。」

      說完匆匆爬下山去了。

     「嘰嘰……」毛球依依不捨地伸出翅膀。

      他一走,兩個青衣神仙瞬間化為原形藏去了大石之後。

      龍大很感慨:「唉,凡人長起來果然快,你再瞧瞧小東君……」它默默翻眼看向頭頂的毛球。

     「嘰……」毛球絨毛迎風招展,越發沮喪了。

      龍二甩了它一尾巴:「都怪你,方才藏得好好的,居然引來了凡人,害的我要變人身出來示人!」

      龍大嘿嘿笑了一聲:「我也變了啊,又不是你一個人出醜。」

     「哼!」

      正鬥著嘴,忽聽身後一把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們倆可算現身了。」

      二龍唰地扭過頭去,身後站著衣帶當風的女子,光彩照人,板著臉也擋不住風情萬種。

      它們愣了半天,忽然看到她手裡的龍桑杖和腳邊的窮奇,一下反應了過來:「種神!」

     「嘰!」毛球忽然從龍大頭頂跳了過去,踏著風跑了一小段,又扇著肉翅飛了一段,一下撲進了風衷懷裡。

      風衷摸了摸它的腦袋,對二龍道:「你們把它帶迴天界這些天了,不也沒怎麼長?」

      這下輪到兩條龍沮喪了。

      風衷將龍桑杖靠在毛球身上,神光溢出,倏然間它起了變化,黑亮的絨毛變作了天衣,纏在了粉嫩的人身上,漆黑的頭髮,雪白的臉,撲扇的大眼,才兩三歲的孩童模樣,神韻卻像極了曦光。

      龍桑杖可促使萬物生長,毛球長到如今,只差那麼一小步,如今終於顯露人形了。

     「嗷嗷,小東君!」龍大黏糊地撲了上去,可惜沒有撲到,風衷已經及時將孩子抱在了懷裡。

     「你們都看到了,曦光的凡人之態已經成年,我要帶既明去見他,你們去忙吧。」

      風衷抱著孩子輕輕躍下山去,小既明居然還笑嘻嘻地朝二龍揮了揮手。

     「說走就走,一點留念都沒有。」龍大傷心地以爪扶額。

      龍二撞了它一下,仿佛剛剛才回神:「你難道沒聽清種神說什麼?她說那就是東君啊!」

      龍大一愣,瞬間整個人又振奮了:「東君沒死!」

     「嗷嗷嗷!!!」瞬間兩條龍竄了出去,整個天邊都盪漾著愉悅的龍嘯。

      正往回走的凡人們都提心吊膽地抬頭望瞭望天,以為那龍又去而復返了,好在只是虛驚一場。

      回到柵欄院裡,大家立即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今日斬鄂的英勇之舉。

      明夷聽了很高興,也誇了他兩句。

      斬鄂挨著泉水洗漱,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忽然感覺周圍安靜了下來,扭頭一看,院子裡的人全都齊刷刷地盯著院門。

      他探頭看了一眼,就見那風姿綽約的女神仙牽著個孩子款款而來,身後跟著圓滾滾的小妖獸。

      東行走過來,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她怎麼又來了?別跟我說又是路過!」

      斬鄂搖了搖頭,詫異地看著她身邊多出來的孩子。

      凡人們已經看出對方是神仙,神情都很恭謹,明夷上前,有禮有節地招呼:「這位神女是?」

     「種神風衷。」

     「種神……」明夷忽然愣住,看了看身旁的斬賀,他也若有所思。

      乘雷走過來小聲道:「奇怪,好似聽過這個名字。」

      明夷正有這感覺,又見到那妖獸,好像還是以前救過斬鄂的那個,越發覺得熟悉了,打開院門請風衷進來。

      風衷道了謝,牽著孩子直接走到了斬鄂身邊,摸摸既明的頭頂:「去吧。」

      既明立即張開雙臂朝斬鄂撲了過來,一把抱住他腿,甜甜地叫了一聲:「父親!」

      斬鄂震驚地看著他,指著自己鼻尖看向風衷:「他叫我?」

      風衷點頭:「是啊,他是繼承你血脈的後嗣。」

      凡人們頓時呆若木雞,一致盯著斬鄂,明夷當場就怒了:「斬鄂,你什麼時候在外面有了孩子!」

    「我不知道啊?」斬鄂一臉無辜。

    「你不知道?種神都把孩子送上門了!」

    「我真不知道……」

     東行怔怔道:「孩子的母親是誰?」

     既明鬆開斬鄂,嗖得撲進了風衷懷裡:「這是我母親!」

     東行立即瞪向斬鄂。

     明夷大怒:「剛誇你英勇呢,真本事啊,連神仙你都敢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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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毛球:嗷,我有人形啦~\(≧?≦)/~

     龍大:跟誰沒有似的!

     龍二:跟誰沒有似的!

     窮奇:噗嗤嗤噗!嗤噗!【老子沒有!妹的!】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9 05:21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3 03:23 PM 編輯

第80章 心軟

      前一刻還是逐龍的英雄,下一刻就成了無恥之徒,變化太快,斬鄂自己比別人更難接受,連忙走到風衷跟前道:「你倒是說實話啊,昨日我才見到你,今日就有個這麼大的孩子了,我就是想下手也得有機會啊!」

      這麼一說東行想起來了:「對,我也是今早才見到這位神仙的。」

      明夷的脾氣收斂了下來,轉頭看向風衷:「究竟怎麼回事,還請種神直言。」

      風衷道:「此事特別,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他的確是孩子的父親,不過他已經不記得了,所以他並沒有說謊。」

     「唉,你這算什麼實話啊。」斬鄂扶額。

      既明最高興,左手攬著他的腿,右手扯著風衷的衣擺,半分不在意眼下是什麼情形。

      明夷看了看那孩子,與斬鄂簡直是一個模子刻下來的,想當看不見都不行。但若是這種神故意設的局,那也絕不能讓她小瞧了凡人們。雖然這些年以來拜青玄和涂山氏所賜,她對神仙改觀了不少,可到底還是心存防範。

     「那以種神之見,要斬鄂怎麼做才行?」

     風衷看了一眼斬鄂:「今日來見你們,一是想讓他們父子相認,二是因為我與斬鄂是命定的夫妻,你和斬賀撫養他這些年,出於道義我也該來向你們言明此事,我對他沒什麼要求,他只要相信我所說的一切便好了。」

      東行驚呼出聲:「你說什麼?你跟斬鄂是……」音調都變了。

      風衷的語氣十分誠懇:「是命定的夫妻。」

      東行沒見過這麼直白的神仙,臉都紅了:「你、你憑什麼說你們是命定的夫妻?」

     「這是女媧大神的安排。」

      明夷看了一眼東行,忽然嘀咕了一句:「我怎麼好像聽說過這樁姻緣。」

      風衷不禁笑了:「斬賀應該更有印象。」

      斬賀在旁邊皺著眉不吭聲,的確好像聽說過,太古怪了。

      風衷對斬鄂道:「我回去等你吧。」說著牽著既明走出了院子。

      斬鄂無言以對,瞧她說話的語氣,叫他別想清白了!

      院子裡的其他人見種神走了才漸漸回味過來,眼光全都飄到了東行身上。

      斬鄂從小到大與東行最要好,大家早已在心裡默認了他們能成好事,如今冒出個種神來,自然會觀望她的反應。

      東行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尷尬難堪,扭頭跑回木屋去了,乘雷自然知道女兒心事,趕緊回去安撫。

      明夷看了一眼,也不好說什麼,又氣又無奈,對斬鄂道:「種神既然留下了就先看看情形,我馬上去通知涂山氏的神仙,等他們來了興許可以弄清楚此事,如果真是你的錯,你敢迴避責任我就打殘了你!」

      斬鄂欲哭無淚,皺著眉出了院門,慢吞吞地回到木屋前,風衷已經生了堆火出來,純淨通透,窮奇不在,既明坐在門口晃著腳丫。

      明明就是他自己的屋子,可他簡直都不敢隨便進門了,默默挨著既明坐了下來。小傢伙好像累了,一點不生分,在他懷裡一鑽就閉眼睡了起來。

      斬鄂只好抱著他,瞄瞄風衷,她看了過來,衝他笑了一下,明媚好似頭頂驕陽,他立即避開視線。

      不過片刻,窮奇拖著只肥碩的妖獸落到了跟前,一下化作幼崽,激動地在火堆旁上躥下跳。

      風衷對斬鄂道:「你從昨晚到現在就沒吃過東西,歇會兒便能吃了。」

      斬鄂原先沒注意,聽她一提頓時感到了濃重的饑餓感。

      很快肉就烤好了,肉香鑽入鼻尖,勾引他腹中饑餓更是難捱。

      風衷丟了一塊肉給窮奇,走過來挨著斬鄂坐下,遞了一塊大的給他。

      斬鄂實在忍不住,接過來咬了一口,忽然覺得好像以前吃過這肉,想了半天才想起年少時從那“女鬼”那裡吃到過。

      再聯繫一下窮奇,他頓時就明白了,原來不是什麼女鬼,就是這個神仙?
  
      如果是這樣,那她早就盯著自己了,會不會和當初剝自己衣服一樣,悄悄把他給……然後就有孩子啦?

    斬鄂被這個想法驚到了,看到風衷坐在身邊,不禁默默移開了些。

    東行在屋裡生了一宿的悶氣,第二日一出門便惹來一堆異樣的眼神,更是氣悶。

      她跑去院外一看,斬鄂的屋門已經打開,種神彎著腰在給那孩子梳理著漆黑的頭髮,那妖獸就在她腳邊打呵欠,怎麼看都是過了一整夜的模樣。

     她踹了一腳柵欄,轉頭看到明夷走出來梳洗,忍不住道:「首領已經把他們當夫婦看待了嗎?就讓他們住在一起?」

      明夷無奈道:「那你告訴我要如何阻攔一個神仙?」

     「……」

      明夷拍了拍她的頭:「你是好姑娘,上天不會薄待你的,等事情弄清楚了再說。」

      東行咬了咬脣,怏怏地去給大家做早飯了。

      斬鄂起身了,扯著塊布巾來院子裡洗漱,聽到明夷在囑咐斬賀去南邊巡視山頭,搶話道:「還是我去吧。」

      明夷知道他是顧念斬賀從山上摔了一下,難得見他這麼勤快,料想待會兒涂山氏也會來,避開他也好,便點頭道:「那就你去吧。」

      斬鄂隨便吃了點早飯就去準備,忽然注意到東行看著自己,轉頭看過去,覺得她的眼神可以在自己身上燒出兩個窟窿來了。

     「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跟你一起去。」她悶悶地說了一聲,轉頭進屋去做準備。

      明夷不動聲色,轉眼看到斬鄂正在木架子邊選兵器,拿了弓放下,又拿了槍放下,最後居然選了一截軟軟的鞭子,那還是前幾年他用妖獸皮自己做的。

      她忽然感覺這畫面有些熟悉,仿佛曾經見過他拿過長鞭,還威風凜凜叫人心生敬畏,不禁呆了一呆,可怎麼也想不起詳細的了。

      奇怪,為何自打種神出現,她就總有這種感覺冒出來。

      東行換了身藍灰的布衣,袖口束緊,看起來很是幹練。

      斬鄂將鞭子纏在腰上,遞給她一柄防身的匕首,走出院門時偷偷瞥一眼木屋。

      風衷站在門口,一手梳了梳長長的黑髮,抬眼朝他看了過來,眼帶詢問。

      他被這脈脈溫情的眼神給惑了一下,捏緊鞭子,走近幾步道:「我出去巡視一下山頭,很快就回來。」

      風衷笑著點了點頭:「小心。」說著又瞥了一眼他手裡的鞭子,「這模樣真適合你。」

      斬鄂乾咳一聲,忽覺這氣氛不大對,轉頭就匆匆走了。

      東行抿著脣不做聲,二人一路往出谷往南而去,左右無人,她終於忍不住道:「斬鄂,他們不信你我信你,你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只要你說我便信。」

      斬鄂無奈:「種神忽然出現說是我妻子,然後又忽然帶了個孩子過來,就是這樣。」

      東行莫名其妙,這算怎麼回事?「那你不喜歡她?」

     「我剛認識她呢。」

      東行心裡的氣悶終於少了些。

      風衷沒有在屋裡待多久就聽到了外面熟悉的說話聲,探頭出去,看到涂山秀秀風一般地跑了過來,輓住她胳膊就曖昧地擠眼:「我都聽說了,原來你與東君有姻緣啊,明夷急的把我們都給叫來了。」

      風衷道:「也不能這麼說,只是與他的凡人形態有姻緣。」

      涂山秀秀皺眉:「這什麼意思,不是凡人的東君就不算啦?」

      風衷想了想:「我近來也在尋思女媧大神的用意,也許這姻緣是化解他凡人之態的關鍵,所以才安排在了他身為凡人期間。」

     「哦,原來如此。」涂山秀秀拍了一下手,眼睛一瞟,注意到了她身後的孩子,一把撲了過去:「啊啊,這是不是小既明啊!真是長的太像東君了!」

     風衷剛說了個「是」,既明就被她一把抱了起來,衝進木屋裡玩去了。

      涂山奉走去門邊敲了敲門板,眼裡微微帶著笑:「現在又覺得孩子好了?」

     「別人的孩子都可愛,我自己可不想生。」涂山秀秀摸著既明的小臉,還不忘寒磣他:「將來你有孩子肯定沒既明討喜,跟你一樣硬邦邦的,哼。」

      涂山奉冷著臉退開,去柵欄院那邊見明夷去了。

      風衷在木屋門口站了許久,涂山秀秀的注意都被既明給佔了,根本顧不到她,她望望日頭,決定去看看斬鄂的情形。

      湯谷南邊的山頭比較低矮,樹木也少,裸.露著大塊大塊的山石,很容易叫妖獸竄進來。雖然周圍有陣法守護,但以往來過有道行的妖獸,竟能避開陣法,明夷自此後便著重巡視此處了,這規矩就這麼傳了下來。

      斬鄂在山頭四周巡視了一番,沒什麼事情,抬頭見烏雲罩頂,對東行道:「早點回去吧,好像要下雨了。」

      東行一點也不想回去,回去了又要見到那古怪的種神。

      慢吞吞地走到山下,那裡淌著一條河,河面不寬。斬鄂先一步下了水,東行心不在焉地跟在後面,將匕首在腰間一掖,提著衣擺涉水而行。

    哪知看著平靜的河水竟然很湍急,她沒走兩步就險些摔倒,身形七倒八歪,多虧斬鄂回頭扶了她一把。

     「這裡不好走,我扶你過去。」他穩穩地托著東行的胳膊往前走。

      東行跟著小心地往前挪了幾步,忽然看到斬鄂停了下來,目光越過她背後不知在看著什麼。

      她轉頭看了一眼,背後的河岸上站著風衷,美人照水,灰暗的天色都好似明亮了幾分。

      她掐了一把斬鄂:「你不是不喜歡她麼,這麼盯著她幹什麼?」

      斬鄂回神:「啊?」

      東行惱火的很,對他道:「你背我過去。」

     「也行啊。」斬鄂正要彎腰,忽見腳下河水往兩邊分開,露出石塊遍布的河底,腳下頓時就站穩了,詫異地扭頭一看,風衷在岸邊豎著龍桑杖,對東行道:「可以走了。」

      東行氣悶難言,甩開斬鄂的攙扶,大步走去了對岸。

      斬鄂跟著走了過去,剛上岸,河水又陡然合了回來,轉身看了看,風衷居然提著衣擺徑自走入了水裡,也不用仙法神力,隨著湍急的旋流晃了晃身子。

      他不禁一腳踏進了河裡:「你怎麼不用法術啊?」

      風衷站在河裡看著他:「我想看看你還會不會像以前那樣背我。」

      斬鄂一愣,看著河水浸濕了她的天衣下擺,貼在她身上,纖腰盈盈一握,筆直修長的雙腿一覽無遺,頓時臉上發熱,避開目光道:「我總覺得你說的以前可能是我的前世,那也不是我啊。”

     「不是前世,就是你以前。」

     「怎麼可能,我才活多少年啊。」

      風衷嘆了口氣,垂著眼站在河裡,他到底還是不相信她的話。

     「斬鄂?」東行在前面的林子裡擰著濕透的衣擺,抬頭喚他。

      斬鄂收腳上岸,朝那邊走了幾步,又忍不住轉頭看了過去,天上開始落雨,淋淋漓漓澆了風衷一身,她隔著雨簾看著他。

      斬鄂不知怎麼一下就心軟了,大步走回了河裡,拖著她的手臂在肩頭一搭,將她背了起來。

      風衷怔了一下,伏在他背上摟緊他脖子。

      東行早已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斬鄂,他居然真將她給背了過來。

      斬鄂不大好意思,擰了擰衣擺,遮掩一般擺擺手:「快走吧。」

      風衷用龍桑杖在他和東行身前各指了指,二人身上衣裳便乾透了。

      斬鄂的身上附著著靈力,龍桑杖一靠近便感覺到了,但沒想到東行身上也有些奇特,不是靈力,卻蘊著深厚的福德。

      曦光當初犯下大罪,凡人之軀本該多有波折,可卻一路平順地長大成人了,多半就是因為這些年與她形影不離的緣故。

      東行藏不住情緒,冷著臉就走了。

      風衷看著她的背影,忽生感慨,當初為她取下名字的時候,根本沒想到會是這般光景。

      一陣雨很快過去,出了林子就不下了。

      回到柵欄院邊,明夷和涂山奉已經在等待。

      明夷對斬鄂道:「涂山族長說了,你和種神的事是真的,就連青玄神女都傳信來說了,你們的確是有姻緣的。」

      東行臉上血色褪盡,看了看斬鄂,他正發著愣。

      明夷道:「既然如此,你與種神就隨涂山族長去青丘成婚吧。」

      風衷看向涂山奉:「為何要去青丘成婚?」

      涂山奉眼神閃爍:「因為方才趁你不在,秀秀把既明拐回青丘去了。」

     「……」

      涂山奉的視線忽在東行身上一掃:「東行適合待在青丘,隨我們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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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斬鄂:第一天來了個老婆,第二天來了個兒子,第三天宣布我可以結婚了,有我這麼高效率的人生嗎?

      眾:效率挺高,可看步驟總覺得哪裡不大對。

      風衷:隔壁老王的步驟。

      斬鄂:是隔壁西瓜的步驟。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0 12:21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5 01:28 AM 編輯

第81章 甦醒

      東行其實並不想去青丘,可是眼看著斬鄂居然乖乖地答應了下來,心中酸澀難當,終究還是同意了。

      出發時天已經快黑了,但有神仙在可以騰雲駕霧,去青丘這點距離根本算不了什麼。

      柵欄院裡的凡人們都出來相送,因為牽扯上了神仙,自覺事關重大,半分沒有要成婚的喜悅,個個都很肅穆。

      雲隨風去,斬鄂揮別下方人群,托著腮坐在雲上,窮奇在旁邊撓他的衣擺,被他淡定的撥開,又粘過來,重複了好幾次。

      風衷跟著坐下,盯著他的側臉:「你怎麼好像沒有先前那般牴觸了?」

      斬鄂瞄瞄她,又朝後方涂山奉和東行所在的雲頭偷偷看了一眼,抬手擋著臉,湊過來小聲問了句:「你老實告訴我,是我對你做過禽獸不如的事,還是你對我做過禽獸不如的事?」

      風衷愣了一下:「什麼禽獸不如的事?」

     「就是孩子啊!」

      風衷恍然大悟:「所以你一聽姻緣是真的,便決定要負責了是不是?」

      斬鄂嘆了口氣:「真是我的責任,我也不能迴避啊。」

      風衷不知怎麼心裡就有些失望:「你放心,孩子不是像你想的那樣生出來的,你真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你。」

      斬鄂怔了怔,看著她低垂的眉眼,忽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後面的東行一直緊盯著前面竊竊私語的男女,僵著神情悶悶地坐著,一手無意識地撈著身下的雲。第一次登雲行走,分明該覺得新奇,可現在居然都被別的事情給轉移了心神。

      涂山奉立在她身側,忽然問了句:「東行,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子,可否與我說一說?」

      東行愣了一下,仰頭看著他:「涂山族長問這個做什麼?」

     「我們青丘有不少未婚的男狐仙,英俊體貼,你此番前去,我可以給你做個媒。」

      東行錯愕地看著他:「我不要嫁給狐仙。」說著看了看前面的斬鄂,別過臉去。

      涂山奉已有所覺,此時見她眼神便明白了:「斬鄂這般一表人才,你與他朝夕相處,會喜歡他也不奇怪,不過他並不是你的良人。」

      東行蹙眉:「就因為種神?」

      涂山奉坐了下來,看著她好似看著個孩子,耐心道:「你應當聽大人們提過如今人間現狀,種神是守護人間之神,肩負著恢復人間繁盛的重任,斬鄂既然與種神有姻緣,又豈會是普通人,連同他們的姻緣也是帶著責任的。便是你,身為這人間為數不多的凡人之一,也肩負著你該有的責任,青丘才是你該待的地方,你生來福德深厚,也許會為人間帶來改變。」

      東行愣了半天,又朝斬鄂看了一眼,他們從小一起長大,記事起就彼此了解了,忽然就多出了不屬於他們的責任,簡直莫名其妙。

     「我們只不過是普通人罷了。」她埋臉在臂彎間,不願再多談。

      涂山奉搖了搖頭,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正當是一根筋的時候,也不奇怪。

      路途過了一半,月亮升了起來,青丘已經隱約可見,兩片雲前後而行,一時都沒了聲響。

      風衷身邊放著的龍桑杖忽而發出一聲低低的輕吟,她拿在手中,站起身往雲下看去,猛地按住了雲頭。

      斬鄂跟著站了起來:「怎麼了?」

      話音未落,下方忽然竄來一陣黑沉的煞氣,直撲斬鄂。

     風衷手腕一轉,龍桑杖中的生氣震盪出去,斬鄂被掠開,落在了後方的雲頭上,東行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

      涂山奉立即布起結界,月色下瑩瑩的一層微光罩在雲上,他正要出去相助風衷,面前又竄來一陣煞氣。

      風衷沉聲道:「你們沒有靈血護體,不要太接近煞氣。」

      說著豎指作法,生氣在龍桑杖周圍席捲迴旋,如風一般席捲而出,擋開了煞氣。她往下一躍,輕盈似蝶,窮奇緊跟著跳下,兩道身形直往沉沉煞氣中落去。

     「等等!」斬鄂朝下望去,已經不見了她蹤影,心中不禁一沉。

       他一露臉,下方的煞氣便往上竄來,東行緊緊扯住他衣袖不撒手:「這妖怪好像是衝著你來的,你別犯傻!」

      涂山奉也看出了端倪,按雲避開煞氣,停在遠處,伺機接近。

      風衷落在了地面,眉心一點靈血,殷紅仿若朱痣,周圍煞氣未能接近卻遮蔽了月光,只有她手中的龍桑杖發出的清輝照亮了眼前。

      周圍是一片莽莽荒原,數月之前這裡才剛剛在她手中有所起色,甚至還長出了新的草木,現在卻又恢復了頹敗。

      看來是有心者故意用煞氣破壞了這裡的生機。

      她的視線在周圍輕輕游移,忽然一停,手中龍桑杖擲出,窮奇跟著竄過去,身形暴漲,化為火紅,發出震天的怒吼。

      龍桑杖豎在那裡,揚起生氣格擋開煞氣,窮奇一口叼住了一道影子,往亮處拖拽而來,又忽被掀開,摔到風衷身前變成了幼崽,氣憤地衝著那裡“噗噗」了兩聲。

      龍桑杖自行飛了回來,風衷接在手裡,周圍的煞氣悉數退去,透亮的月色照了下來,一道渾身籠罩在白袍下的人影慢慢地走了過來。

      風衷冷眼看著:「真是許久不見了。」

      月華傾瀉,帷帽下只露出了郁途的下半張臉,他站在幾丈之外與風衷遙遙對望,白袍在夜風裡翻卷,天地靜默,茫茫荒原間似乎只剩下了彼此和被月光拉出的兩道斜影。

     「上次冥府相見,我意識受創,未能細看,如今才又終於重見你當年風姿,真是叫人懷念。」

     「不知你對我的神力是否也同樣懷念。」

      郁途低低笑了一聲:「你的神力不僅用來恢復人間,還用來保護那個東君轉世的凡人了吧?」

      風衷已經看出他是衝著斬鄂來的,果不其然。「原來你早就盯著他了。」

     「呵,並非如此,剛才是煞氣主動襲擊他才叫我發現了他,實在再好不過。」

      風衷不動聲色,心裡卻很古怪,煞氣怎麼會主動襲擊斬鄂?

      郁途腳下動了幾步,倏然往斬鄂消失的天邊掠去,腳腕卻被龍桑杖中的藤蔓纏住,轉過身風衷已經到了眼前,指尖凝著神力指向他面門。

      郁途側頭避開,帷帽落下,露出一頭漆黑的長髮,轉過頭來時,眼中也不見了幽藍的鬼火,竟然回到了當初未入冥府之時的模樣。

      風衷愣住,不妨被他一把扣住手指,拉到了眼前。

     「你對我這般模樣又可曾懷念?」

      風衷蹙眉,這麼久沒見,本以為他脫離冥府後會比以往衰弱,沒想到反而比以前大有精進了。

     「你到底從何處休養而來?」

      郁途扣緊了她,但笑不語。

      四周煞氣彌漫而來,風衷朝他揮去一杖,郁途被生氣震開,煞氣卻立即代替他朝風衷撲了過來,比任何一次都要凶猛。

      窮奇竄上前來,受煞氣壓製,竟未能幻化出成年。風衷連忙擋在它身前,受了煞氣一記衝撞,摔退出去,背後忽然有人攬住了她。

      頭頂傳來東行焦急的呼喚:「斬鄂,你不要命了嗎?」

      風衷一愣,看向身側,一身灰舊布衣的斬鄂扶著他,臉在月色下皎皎白淨。

      涂山奉收回了裹挾他的仙氣,方才他就這麼躍了下去,把他都給嚇了一跳。

      煞氣竄上去襲擊涂山奉和東行,風衷揮去神力將他們的雲頭移開,阻斷了那陣煞氣。

      收回視線,郁途已經自遠處襲來,兩袖攜帶煞氣飛身而至。

      剛到跟前,斬鄂身上陡然竄出一陣靈力,周身金芒閃耀,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一手抬袖遮住眼睛,一手攬著風衷連連退後。

      風衷以生氣布起結界,郁途受阻,貼著結界冷冷地看著斬鄂:「我還以為是轉世,原來你根本沒死,真不愧是多重身,這樣都死不了。」

      斬鄂錯愕地看了看四周,沒料到自己身上居然還會發光,聞言又朝他看了過去:「我認識你?」

      郁途冷哼,以煞氣衝撞結界,猝不及防肩頭一痛,風衷的龍桑杖透過結界刺入了他肩上。

      生氣灌入他軀體,壓製著他周身的煞氣,倏然將他掀開。

      風衷立即抱住斬鄂的腰身,消彌不見。

     「噗!」窮奇趕緊追了出去。

      風衷所過之處,生氣迅疾消抹了蹤跡,窮奇不用擔心,反正會以傀儡感應找到她。

      為了不牽連涂山奉和東行,她故意走了別的路線,繞來繞去,落在了一處深山裡,將斬鄂推進山洞裡藏身。

      在洞口觀望許久,未曾看到郁途追蹤而來的跡象,她這才稍稍放心,轉頭看向斬鄂:「你怎麼來了?」

     「不知道!」斬鄂在山洞裡踱了兩步,身形半明半暗,語氣聽起來竟有些生氣。

     「什麼叫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放心不下你!」

      風衷怔了一下,忍不住笑了,湊近他身前緊盯著他。

      斬鄂避開她視線,往洞裡走了走。

      風衷非要跟過去看著他:「你不是為了盡責才跟我去青丘的嘛?」

      斬鄂靠著墻一坐,似乎很懊惱:「別說了,我也不知道怎麼了,自打見了你我就不對勁。」

      風衷輕輕笑出聲來,這麼久以來終於又感到了愉悅,笑著笑著忽然咳了一聲。

      雖然她有靈血護體,但方才被煞氣衝撞了一下還是有點不適。

      斬鄂立即起身,拽著她坐下:「那是什麼妖怪,好像認識我啊。」

      風衷挨著他盤膝打坐:「他是冥神郁途,你把冥府毀了,他當然要找你算賬。」

     「我還能毀了冥府?」

     「那是你身為天神時的事了。」

      斬鄂挑眉:「我是神?」

     「對,你是天上執掌日升日落的東君曦光,斬鄂這個身份不過是你必經的一劫,總會過去的。」

      斬鄂沒聲音了,想起了剛才自己身上忽然冒出的金光。

      風衷看著他:「你還是不信我?」

     「不……我只是不敢信。」斬鄂嘆氣:「照你說的,那我也太厲害了。」

     「你是很厲害啊,而且還藏得很好,別人都不知道你有多厲害。」

     「那你知道嗎?」
     
     「只有我知道。」風衷衝他笑了笑,閉上了眼睛。

      斬鄂臉上發熱,這樣說來,那他以前對她肯定不一般。

      月上中梢,已至深夜,月光往洞中深處照來,風衷悄悄睜開一隻眼睛,沒想到斬鄂居然沒睡,反而在偷看她,視線一觸,他立即別過臉去,她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斬鄂聽到那笑聲,尷尬難言,抬手拍了拍臉,決定不再看她了,可沒多久視線又忍不住飄了過去。

      月光淡白下去,天漸漸亮了,風衷似乎休整足夠了,原本有些泛白的臉色在眼中紅潤起來,那雙脣在晨光裡恢復了血色,飽滿紅艷,好似抹了胭脂。

      斬鄂心口一緊,緩緩靠了過去,有把火在他心裡煨著,烘得他渾身發熱,心中發癢。

      風衷睜開雙眼,他已近在眼前,眼神灼灼:「我能親你嗎?就一下。」

      說完陡然回神,自覺丟人,懊惱地捂住嘴。

      風衷失笑,眼睫輕顫,臉上微紅:「當然能啊,我是你的妻子,你想親幾下都可以。」

      斬鄂凝視著她的臉,湊上去觸了一下她的脣,蜻蜓點水一般,退開時心口猛跳,看看風衷,她臉上盈盈帶笑,一直看著他。

      斬鄂舔了舔脣,又忍不住湊上去親了她一下。風衷一手搭在他的肩頭,他好似受了鼓勵,忽然一把摟住了她,重重吻了上去。

      呼吸漸濃,他似墜在了夢裡,抱著懷裡的人,脣移到了她的耳邊,低低喚了一聲:「小種子……」

      倏然清醒,他推開風衷:「我剛剛叫你什麼?」

      風衷抬手撫在他心口,輕輕笑著:「看來你體內的殘存的元神和精血開始甦醒了。」

      源源不斷的生氣自她掌心湧入身體,斬鄂捂著她的手背按在心口,體內好似有什麼在生長,原來身體一直暖烘烘的發熱是因為這個原因,方才竟沒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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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斬鄂:好虧。

      風衷:怎麼了?

      斬鄂:早知道你不拒絕我就不只要求親一下了。

      風衷:……滾去跪龍桑杖。

      窮奇:你倆為何撇開老子?

      風衷:不想虐單身狗。

      窮奇:老子又不是狗。

      風衷:可是你單身啊。

      窮奇:噗噗噗噗你一身!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0 12:36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5 01:28 AM 編輯

第82章 模樣

      風衷對於斬鄂的了解其實完全來源於神骨中曦光的記憶。

      曦光之前一直在修煉第六重分身,並試圖隨時隨地造就分身,並沒有成功把握,但為了造就她的功德,臨終之前還是決定冒險造就一具凡人分身出來,於受刑之時從雷電之下抽離了一抹元神和精血降來人間。

      那抹殘存的元神和精血在凡人當中游走,尋找合適的寄託之所,沒想到天意造化,竟然讓他成為了斬鄂。

      凡人們的連福之相得到應驗,東行隨他的出世而降生,此後其他新生凡人也陸續降世。

      斬鄂的確是凡人,但其實是包裹著元神和精血的一具凡胎肉體,真正算來應該是曦光的第六重分身。不過因為本體已然不在,剩餘元神和精血在這分身裡寄託生根,只要重歸神位,便又可以將之恢復成為本體。

      也只有曦光這特殊的多重身才能做到這點,風衷以前雖然從伏羲大神那裡對多重身有所了解,但可以逃脫形神俱滅的還是頭一回見,難怪就連郁途都覺得斬鄂只是他的轉世。

      明晃晃的日光投入洞中,風衷與斬鄂相對盤膝而坐,用生氣催動他體內的精血,好盡快助長他的元神。奈何斬鄂體內精血有限,元神到此時已經停下生長了。

      窮奇在追來的路上半道去捕食了一番,吃飽喝足了才追來洞邊,已經快到中午了。竄進洞裡時,風衷的手掌剛從斬鄂心口移開,正皺著眉思索對策。

      斬鄂不大適應忽然甦醒的元神和精血,渾身發熱,一直扯著衣襟,一手在身前扇著,對她道:「我不會是病了吧?」

      風衷摸了摸他的手心,搖搖頭:「你本體屬火,如今元神再生,會有這般感受是正常的。」

      窮奇挪過來蹭了蹭斬鄂的小腿,被燙的毛都炸了一下,「噗」了一聲躲開了。

      風衷身上仙氣籠罩,清涼舒適,斬鄂不知不覺就靠了過來,渾身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挨著她問:「我要是熬不過去怎麼辦呢?」

      風衷扶著他,讓他枕在自己膝頭:「怎麼會熬不過去呢,不是還有我在麼?」

      斬鄂側過頭悶悶地道:「熬不過去就不能娶你了。」

      風衷輕輕笑了笑:「那你可一定得熬過去啊。」說完指尖在他眼前繞了繞,他很快便舒展眉心睡過去了。

     「噗!」窮奇肉爪捂眼,嫌棄地背過身去。

      風衷抬手敲了一下牠的腦殼,身子一動卻又被斬鄂摟緊了些,漸漸的,自己身上都跟火爐一樣了。

      過了許久,斬鄂依舊沒有甦醒的跡象,外面卻傳來了詭異的氣息,風衷將斬鄂扶起來,輕輕喚過窮奇,囑咐了兩句。

      窮奇不甘不願地轉過身來,變做成年,馱起斬鄂跑了出去。

      風衷走出山洞,朝遠處看了一眼,艷陽高照,天邊卻泛著黑雲,正往此處而來。

      她飛身入雲,在此山四周布下了嚴密的術法,這才匆匆去追斬鄂。

      片刻之後,郁途追到了山洞前,全身都籠罩在陰氣之下,原先變回去的黑髮已經又褪回了雪白。

      風衷遮掩了蹤跡,他是靠追蹤著窮奇的氣息才找來了這裡,但忽然又斷了線索。

      他立在洞外觀察了一番,循著生氣所在的方向走去,沒幾步便被一陣力道掀開,站穩一看,風衷從樹後走了出來。

     「看來你會變回黑髮是因為依靠煞氣休養至今的緣故,如今被我的生氣逼的又不得不使用你的冥神之力了。」

      郁途將帷帽戴上,遮蓋住了一頭霜雪,也遮掩了看她的視線:「就算如此又如何,要殺一個凡人綽綽有餘。」

      言語未畢,他的身形已經迅速朝風衷後方掠去,料想斬鄂就在附近。不想腳下忽然生出盤結的藤蔓,纏住了他的雙腳,緊緊束縛,叫他半步也邁不出去。

      風衷冷哼:「昨夜你身上攜帶著煞氣,那裡靠近青丘和湯谷,不是交手的地方,現在可不同了。」

      她手腕一轉,龍桑杖揮來,重重的一陣神力拍在了郁途身上,聲音如刀割般冷冽:「這一下是為了九齡的。」

      郁途悶哼一聲,身上又受一擊。

     「這一下是為了曦光的。」

      龍桑杖抵在他喉間,風衷冷笑:「敢再動他,我可就直接下殺手了,執法神你也不用見了。」

      郁途嘴邊牽著一道血絲,眼中浮出森森幽藍鬼火:「他已經成了螻蟻凡人,你竟然為了他要殺我?」

     「哼,誰想動他我都不會善罷甘休,你可以試試。」風衷其實未必能真殺得了他,但決心已經擺在眼前。

      郁途鐵青著臉,猛地掙開了束縛,朝風衷衝了過來,她的身形卻在眼前倏然消散,化為了雲煙,原來只是一個幻影。

      人間生氣有所復甦,種神的神力也漸漸提升。郁途接連兩次受創,氣力不支,單膝跪地,接連吐了兩口血出來。

      頭頂晃晃明日,他渾身被陰氣遮掩,卻如同身在冰窖,對著空寂的山頭冷冷笑了出來,凄凄森森,斷在了風裡。

      數百里之外,窮奇馱著斬鄂在雲中穿梭,感覺他身上好似著了火似的,連帶牠的皮毛都快要被燒著了,實在是再三忍耐才沒把他給丟下去。

      風衷乘雲而至,將斬鄂接了過去,牠這才好受了許多,化作幼崽躍去她雲上翻了個滾。

      因為窮奇繞了個大圈子,這下距離青丘反而遠了。風衷卻也不急著趕路,朝下方望瞭望,按下了雲頭。

      下方有片樹木茂密的林子,林邊橫著一汪小湖,在陽光下泛著粼粼波光。

      風衷架著斬鄂走去湖邊,讓他靠著大樹坐定,豎起龍桑杖,引出林中大片樹木精華,緩緩注入他身體裡。

      曦光多重身的特殊之處便在於其精血可以依據五行相生之道源源不斷地再生。如今斬鄂體內的精血無法助長元神重塑完全,必須要依靠更多的精血,她便想到了重新為他注入五行屬性,此舉便是要讓木之屬性進入他精血之中。

      斬鄂動了動身子,嘴裡嘀咕了句「熱」,身子一歪一傾,一頭栽入了湖裡,“嘩”地激起一陣水花。

      窮奇驚得一下跑去湖邊「噗噗」了兩聲,風衷連忙跳入湖水裡去拉他,一面凝神作法,以湖水精華注入他體內。

      水屬進入軀體,斬鄂可算是好受多了,微微睜開了雙眼,眼神卻仍舊迷濛,只看到風衷在眼前,全然不顧自己渾身濕透,勾著她的腰肢貼上來,蹭了蹭她的頸邊,蹙著眉低語:「難受……」

      風衷捧起他的臉:「我知道你難受,忍一忍好不好?」

     「不好。」迷糊中的斬鄂跟小孩子似的,根本分不清眼下是哪兒跟哪兒,只想往水裡沉。

      風衷拉他也拉不住,勸也勸不了,只能抱著他腰托著,不讓他沉水裡去。轉頭喚窮奇來幫忙,牠倒好,趴在水邊,爪子撈著水跟沒聽見似的,看著他們的眼神還挺嫌棄。

      眼看著一下午都要過去了,斬鄂到現在什麼也沒吃,也不知道餓,就想賴在水裡不走。

      風衷無奈,只好背著他上岸。他手長腳長,還靠她動用了神力相助才得以背動。

      忽然起了風,吹在濕漉漉的身上叫人舒坦多了,斬鄂有些清醒過來,看到自己趴在風衷背上,連忙跳下了地。

     「怎麼能讓你背我。」他晃了一下身子,靠著風衷:「扶我走就好了。」

      風衷笑笑,攬著他的腰前行,身上的天衣被他一身淋漓的水珠弄得濕透了大半,緊貼在身上,身姿曲線畢露。

      斬鄂靠在她身上,雖是被她扶著,看起來卻像是將她半摟半抱在懷裡,一側頭便嗅到她鬢發間的幽香,綽約身姿在眼前浮動,他痛苦地低吟一聲,別開眼。

     「怎麼了?」風衷停步問他,撥過他的臉左看右看。

      斬鄂臉上火紅一片,捉住她手指拿開眼前:「沒什麼,就是覺得更熱了。」

     「不要緊,你覺得不舒服就摟著我。」風衷一邊說一邊將周身以仙氣籠罩,渾身愈發冰涼了。

      斬鄂忍不住又把她摟緊了些,眼睛卻沒落在她身上:「你把衣服弄乾吧。」

      風衷這才想起來:「對,盡顧著擔心你了,方才都沒注意。」

      明明就是隨意的一句話,斬鄂聽了卻整個心都飄了起來,攬著她的手不覺又緊了一分。

      日頭西斜,天眼看著就要黑下去,一天就這麼過去了。斬鄂仍需休整,靠在林中樹下坐著,身上的衣裳被風衷用神力催乾,不出片刻便又被汗水浸濕。

      風衷只好隨他去了,伸手入懷,從乾坤袋裡取出仙果仙露來,遞到他面前。

      斬鄂渾身虛脫,根本沒胃口,雙眼微眯著看了一眼,搖搖頭。

      風衷捏著果子餵他:「吃吧,果子裡的仙氣會對你有益的。」

      斬鄂架不住她溫言軟語,只好低頭就著她的手慢慢咬了起來,一口一口咽了下去。哪知不慎咬到了風衷的手指,她嘶了一聲,斬鄂頓時驚了一下,連忙托住她手指吹了吹:「疼嗎?」

      風衷對著他殷殷眼神有些赧然,抽回手指,垂下眼搖了搖頭,遮掩住雙頰微紅。

      斬鄂被她神色一勾,剛壓下去的熱度又竄了上來,懊惱地躺了下去,翻了個身不看她。

      風衷摸了摸他的後頸,果然還是很熱,若非短笛在既明那裡,真想把龍大龍二招來讓他淋幾場雨了。

      窮奇又不知道去哪裡找肉吃了。頭頂漸漸露出月色,風衷坐了沒多久,一隻傳信之鳥飛到了眼前。

      是涂山奉傳來的,他已經帶著東行到了青丘,他大概是碰運氣的,不只放了一隻傳信之鳥出來,這一隻恰好落在了風衷眼前。

      風衷作了回覆,將龍桑杖豎在身旁,就地躺了下來。

      旁邊伸來一支胳膊,搭在她的腰上,很快整個人都靠了過來,把她抱得死死的。

      風衷想動都動不了,斬鄂的呼吸就在她耳側,濃濁帶著熱氣,她嫌癢,微微側頭避開,又被他的手撫住臉頰,整張臉都像被文火烘烤著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睡著沒有,風衷小聲問了句:「你是不是睡不著啊?」

     「你身上舒服,抱著就能睡了。」斬鄂的呼吸拂過她後頸,一陣麻癢。

      風衷乾脆轉過身,往他懷裡鑽了鑽:「那你抱著吧。”

      斬鄂頓時渾身僵住,緊緊閉起雙眼,不敢看她的臉,那樣只怕會更熱。

      一隻手貼在他臉頰上,頓時降下了一份燥熱。

      他按著那隻手側了側臉,輕輕在她手心上啄了一口,也不知怎麼就做得這般自然而然。

      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直到甦醒,已是天亮時分。

      斬鄂發現周身的溫度已經降了下去,雖然能感覺體內仍然溫熱,但已經適應這熱度了。

      正當天色微白,懷裡的風衷睡著了,手還攬著他的腰。斬鄂盯著她的睡臉,倒想多躺一會兒,但渾身汗濕,衣裳粘著,難受至極,還是小心撥開她的手起了身。

      出了密林,到了外面的湖水邊入水清洗,舒舒服服潛了個水露出臉來,終於又覺得和先前一樣鮮活了。

      他上了岸,蹲在水邊擰乾衣擺,漾開的波紋慢慢恢復平靜,他無意間朝水面看了一眼,驀然大驚失色,「啊!」的大叫了一聲,起身就跑。

      風衷被這一聲驚醒,連忙坐起身,拔起龍桑杖就追了出去。

      窮奇就蹲在湖水邊,悠哉游哉地望著前方,看起來並無險情。風衷順著牠的視線看過去,斬鄂攏著衣裳扶著棵樹站著,埋頭背對著她,身形似乎與先前有些不同,仿佛回到了纖秀少年。

     「斬鄂?」她喚了一聲。

     「別、別過來!」斬鄂像是受了驚嚇,連忙躲去了樹後,聲音也有了變化,聽在耳中卻有幾分熟悉。

      風衷閃身過去,扶住他雙臂:「到底怎麼了?」

      斬鄂雙手捂著臉,透過指縫,露出黑亮的雙眼:「我的樣子變了。」

     「什麼?」

     「變成另外一個人了。」他懊惱地嘆了口氣,語氣卻比以往溫軟許多:「我已經不是我了。」

      風衷一把拉下他的手,愣了愣,他的臉白淨清秀,的確變了樣貌,對她而言卻很熟悉,因為那是軒卿的臉。

      她稍稍一想便明白了過來,忍不住笑了:「不用擔心,這是你的分身之一,你以前有四重分身,大約是如今五行催生精血輪轉,你的分身也漸漸回來了。」

      斬鄂皺著眉:「分身?難道我有五種不同的模樣?」

     「對。」

      斬鄂扶住樹幹,被自己的以前給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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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求個移動小種子來給我人工降溫。

      斬鄂:滾遠,小種子是我噠!

      軒卿:我噠我噠!

      曦光:呵呵,全都是我的,吵個毛!

      風衷:你說啥?

      曦光:哦錯了,我們都是你的,嗯!

      風衷:這還差不多。

      窮奇:噗嗤!老子受不了了,要離家出走!求個單身狗搭伙上路。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0 09:34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5 01:28 AM 編輯

第83章 凡心

      涂山奉回到青丘已經有一日了,昨日回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涂山秀秀給關在屋裡閉門思過,直到今日午後才終於打開屋門,卻見她在屋裡跟小既明玩得開心的很。

     「你這叫思過?」

      見他沉著臉站在門口,涂山秀秀立即抱緊既明不撒手,防他好似防賊:「反正風衷和斬鄂會來的嘛,你一直念叨我幹嘛啊!」

      涂山奉哼了一聲:「若非你悄悄把既明拐過來,我至於這麼興師動眾把他們叫來青丘成婚?現在他們還沒出現,若是出事就唯你是問!」

      既明聽到二人對話,忽然掙開涂山秀秀就往門口跑:「我要父親,我要母親。」

      涂山奉一把將他接住,瞪著涂山秀秀:「你看,你這就是拆散人家一家團聚。」

      涂山秀秀耷拉著眼睛:「那我下次再也不這樣了。」

      「這還差不多。」涂山奉的臉色這才好看一些,放下了既明,摸摸他的小臉,難得笑了一下:「放心吧,你父母馬上就來了。」

      涂山秀秀一愣,憤怒地跑了過來:「原來你騙我,說的好像他們出了事一樣。」

     「我不這麼說你能知道自己有錯?」

      涂山秀秀鼓著腮幫子生悶氣,視線往門外一瞄,一眼看到東行靠在外面的大樹下站著,布衣裹著日漸豐滿的少女身形,微黑的膚色看起來充滿朝氣,渾身都是涂山族人喜愛的凡人氣息。

      青丘難得來個凡人,小狐狸們都湊了過來,圍在她腳邊轉悠。因為有涂山奉事先的吩咐,也來了許多男狐仙,不遠不近地站著,都在看著東行。

      可東行誰也沒看,目光一直飄在遠處發著呆。

      涂山秀秀戳了戳涂山奉的胳膊:「這個凡人小姑娘一臉福相,你把她帶來我們青丘,是不是想讓她與我們涂山氏聯姻啊?」

      涂山奉點頭:「凡人如今能生育是因為東君殉身再加上凡人們連福之相的緣故,其實後嗣傳承的根源並未解決。我既然發現了她的福相,總要試一試,何況她惦記著斬鄂,對她自己也並非好事。」

      涂山秀秀指指那些個男狐仙:「好像沒她喜歡的,要不你自己上吧,身為族長,應當承擔起為我族傳承後嗣的重任才是。」

      涂山奉冷著臉道:「你會對既明下手嗎?」
     「胡說什麼呢,既明還是個孩子,我對他就像父母疼愛自己的孩子一樣,你怎麼這麼齷齪!」

     「我看東行就如同你看既明一樣,她在我眼裡就是小輩,你居然叫我對小輩下手,你才是齷齪!」

      涂山秀秀無法反駁,忽然反應過來:「咦,如果只能找平輩的,那你豈不是隻能找我啦?」

     「呵呵。」涂山奉乾笑兩聲,轉頭走了。

      涂山秀秀氣悶,笑得那麼嫌棄是什麼意思,她還配不上他了不成!

      涂山奉剛走到東行身邊,天邊忽然飄來了祥雲,生氣迎面撲來,整個青丘都好似煥發出了生機,狐仙們頓感舒暢,紛紛仰頭望去,雲頭落下,當先走下一位天衣緲緲、身姿綽約的神女,身後還跟著一人,窮奇在最後,一落地就撲進小狐狸堆裡去了。

      涂山奉鬆了口氣:「種神可算到了。」

      東行立即小跑了過去,視線在風衷身上掃來掃去:「斬鄂呢?他不是去找你了嗎?」

      風衷朝身後看了一眼,東行看過去,她身後跟著的人一直別著臉望著別處,好似很迴避別人的視線,身上穿著與斬鄂一模一樣的布衣,卻要寬鬆許多。

      她根本沒在意,轉頭找了一圈,沒找到斬鄂,愈發心急:「斬鄂到底去哪兒了?」

      風衷只好把身後的人給推了過來:「喏。」

      那人終於轉過了頭來,嘆了口氣,聲音溫和道:「我就是斬鄂,不過據說現在叫軒卿。」

      東行吃驚地看著他,這分明是個秀致的少年郎,除了衣裳之外,根本與斬鄂沒有半分相似之處。

     「不可能,你才不是斬鄂。」

     「我真的是。」軒卿左右看看,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麼。

      東行的臉色忽然變了:「連我們小時候的事都知道,你真的是……」她臉色發白,像是迴避一般,接連退開了好幾步。

      涂山奉扶了她一下:「你現在相信他不是普通人了吧?」

      東行看著軒卿那張臉,完全無法聯繫到斬鄂身上,甚至連神韻也半分找不到他的影子,忽然就陷入了茫然,看著他像是在看個陌生人,自認對他如數家珍的了解倏然間蕩然無存。

      既明從屋裡跑了出來,一頭撲進了風衷懷裡,風衷抱住他,將他往軒卿身前送了送,他摟著風衷的脖子看著斬鄂,小臉上滿是疑惑,許久才靠氣息辨別出來,張開手臂撲了過去。

      軒卿接過他,訕笑了一聲:「我還以為誰都認不出我了呢。」

      風衷笑了笑,朝東行看了一眼,她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涂山秀秀心虛地沒露面,涂山奉也沒管她,請風衷和軒卿先去落腳休息。

      涂山族倒是還保留著凡人們當初嚴密的規矩,婚前男女雙方最好不要見面,所以涂山奉特地給他們分開安排了住處。

      頂著軒卿樣貌的畢竟是斬鄂,到底還是覺得彆扭,不願意多見人,晚飯也只是在屋裡吃的。

      風衷在自己的屋子裡,既明此刻就在他身邊,趴在桌邊看著他。

      軒卿停下筷子,溫文笑道:「看什麼呢?」

      既明忽然站起身來:「我與父親一樣。」聽他語氣,分外自豪,而後周身金芒一閃,唰唰唰身體裡閃出了四個小傢伙來,樣貌不同,卻都是粉嫩可愛的小娃娃,笑鬧成一團。

      除了既明之外,有一個看起來與他現在這張臉很像;還有個黛色頭髮,生來身量高挑一些;另一個眉眼深邃,在旁邊不大搭理人;最稀奇是居然還有個銀頭髮的,與涂山族人長得十分想象,樣貌標緻得好似小姑娘。

      軒卿吃驚地掃了一圈,手裡的筷子“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都沒察覺。

      旁邊忽然傳出道聲音:「他們是不同分身的精血傳承下來的,所以外在樣貌會有偏差,但內裡的元神之力卻一樣,所以其實是同一人,與你當初一樣。」

      軒卿恍然大悟,忽然聽出這是風衷的聲音,轉了轉頭,沒見到她人,奇怪道:「你躲著做什麼?」

      風衷哼了一聲:「涂山奉要守凡人的老規矩,我有什麼辦法,不是說成婚前不能見面。」

     「那你這樣不還是見到我了。」

     「好吧,那我走了。」

     「別!」軒卿不禁站了起來,眉心微蹙,焦急時也一副溫文模樣,半分看不出此時身體裡的是斬鄂,多重身的分身永遠是獨立鮮明的。

      既明笑嘻嘻地撲去了一邊,憑空抱住了什麼,軒卿便知道風衷身在那邊,趕緊走過去,伸手過去,被她接住握在了手裡。

     「涂山奉與我說了,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明日便能成婚,你早些睡吧,明早還得忙呢。」

     「明天就成婚?」軒卿皺著眉,似不大樂意:「這也太急了。」

      風衷的聲音聽來有些泄氣:「我還道你現在是願意的,原來還是不願。」她鬆開他的手,牽著既明出了門。

      軒卿連忙追出門去,已經不見了她蹤影,反倒比她更泄氣了。

      風衷將既明帶回屋裡沒多久他就睡著了,剛將他放去床上躺下,忽然感覺到門外有人影晃動,還以為是軒卿來了,心裡還有些不快,也不樂意見,就當作沒看到。

      屋門被輕輕敲了兩下,外面傳來的卻是東行的聲音:「種神,可否一見?」

      風衷怔了怔,起身出門,果然見她在月色下徘徊,窮奇就趴在門邊盯著她瞧。

     「有什麼事麼?」風衷走過去,龍桑杖中神光亮起,照著東行臉上猶豫的神色和通紅的眼眶。

      她捏著衣角問:「斬鄂以後都會是這模樣了嗎?」

      風衷搖頭:「原本他就不止一副面貌,只是暫時無法掌控才會這樣。」

      東行咬了咬脣:「那你到底喜歡他哪張樣貌,把斬鄂分出來行不行?他既然有那麼多面貌,你非要連身為凡人的斬鄂也占著嗎?神仙也如此貪心?」

      風衷緊緊蹙起眉心:「不行,別的都可以讓你,唯獨他不行。」

      未等東行開口,她便轉身回了屋裡,重重地合上門。

      東行說的沒錯,她是貪心了。不知為何,登仙後恢復了神力,她的心性卻反倒比以往越來越像凡人了。

      東行的腳步聲離去了,她走去床榻上躺下,沒多久,忽然聽到了窗口傳來輕輕的聲響,好似有誰在翻窗而入。

      她嗅到了氣息便背過了身去。

     「睡了?」軒卿的聲音低低柔柔的在身後響起。

      風衷不理睬他。

      他挨著床沿坐下,居然靠著她躺了下來,從背後攬住了她。

      風衷這才動了一下:「不是說了不能見面的麼,你跑來做什麼?」

     「我們湯谷沒這麼多規矩。」他反而抱緊了些,湊在她耳邊道:「我不是不願成婚,只是……」他抓著風衷的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我不想用這模樣跟你成婚,看起來不是我。」

      風衷愣了一下,明白他的意思了。畢竟這軀體裡的是斬鄂,沒有像以前曦光那樣對多重身習以為常,還是會分彼此。

     「沒見過這麼會跟自己較勁的。」她哼了一聲,又好氣又好笑。

      軒卿的聲音壓得很低,難掩其中的不可思議:「難道你就不在意嗎?」

     「原本誰也不可能只有一個模樣,在我看來這五個身份都只是你不同的面貌罷了,既然都是你,我為何要在意呢?」

      神仙果然比凡人超然的多。軒卿收手仰面一躺,心裡還是有些不痛快。

      風衷忽然想起什麼,他不想此時成婚莫非還有別的原因?

      她悄悄凝起生氣在指尖,注在他身上,不出片刻身側的人便睡著了。

      她這才轉過身去看他,指尖聚集著生氣,點在他胸膛,一寸一寸往下移動,生氣隨之在他周身游走起來。

      軒卿似乎覺得舒暢,輕輕哼了一聲。

      漸漸那股生氣移到了腰下,他的低哼忽然變了意味,猛地驚醒過來,一手捂住身下,往床邊退了退,錯愕地看著風衷:「你……你剛剛做什麼了?」

      風衷臉上倏然紅了,將手背去身後:「沒什麼。」

     「怎麼可能沒什麼?我……」他懊惱地背過身去,側臉紅得可以掐出水來。

     「呃,那是因為我以前答應過你,恢復神力後就幫你……現在只是想看看你那個,還在不在。」風衷尷尬難當,聲音越來越低。

     「啊?」軒卿扭過頭來,一臉古怪,根本沒明白她在說什麼。

     「沒什麼,你不用放在心上,忘了吧。」看他這模樣風衷也有數了,肯定是完好無損的。

      之前她見識過曦光的融身術,既明能以多歸一大約也是繼承了這點。既然能本體與分身可以融合,那自然與先前個體時不一樣了。

      風衷原本是想悄悄查看一下的,沒想到會把他驚醒,赧然的很,默默躺下,施了個隱形術。

      軒卿糾結了片刻,轉頭就見她沒了人影,只剩下躺在床裡側呼呼大睡的既明,伸手一摸,摸到了她的腰,順手扣住抱了上去。

     「還是早點成婚吧。」他的身軀微熱,好不容易才忍下了躁動,但畢竟是凡人,凡根六慾,還能忍多久?多虧了現在風衷隱形不見了,否則他定然難堪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風衷的聲音好似埋在了枕頭裡:「我不是為了催婚才這樣的……唉……」

      簡直越描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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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軒卿:唉,太想嫁給我了,瞧她急的!

       曦光:什麼叫想嫁給你啊,你這麼說我就不樂意了!

       涂山十方:本王也不樂意。

       不合老祖:老夫也不樂意。

       敖十三:我也不樂意。

       軒卿:那你們樂意沒命根子嗎?

       眾:……好吧,比不過你。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1 12:25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9-15 01:28 AM 編輯

第84章 色胚

      第二日一早風衷醒過來時覺得身上壓著個人,不僅如此,那人的手還在她身上下其手,此時已經入了她的衣襟,手掌在她肌膚上游移,眼看著就要摸到不該摸的地方了。

      她伸手按住,原本以為是軒卿決定要成婚了所以也沒顧忌了,睜眼一看,眼前的卻不是軒卿,她臉上一黑,抬腳就將他踹了下去。

     「嗷!」摔在地上的人可憐兮兮地望著她:「我也不知道怎麼了,醒過來就忍不住想摸你。」

      風衷赤腳踏到地上,走過來在他額角兩邊各戳了一下:「因為你變作了這個色胚!」

    面前的人已然不是軒卿,而是敖十三,額頭上的角被戳了,他頓時結結巴巴起來:「我、我到底……怎、怎麼了?」

    「哼。」風衷系緊腰帶,穿戴整齊,拿起龍桑杖時還在他那隻作怪的手上敲了一下,氣呼呼地走出門去了。

     敖十三捂著手很無辜,昨夜還說只要是他,什麼模樣都不在意的呢?分明就是哄他的嘛。

      風衷走到外面才發現既明早就起來了,正捧著個仙果坐在門外啃著,身上小小的黑衣卷起了衣袖,露出嫩藕似的胳膊,那果子捧在他肉乎乎的掌心裡,看起來都快有他半張臉大了。

      窮奇就蹲在他旁邊,同樣肉爪捧著個仙果在啃,看起來一人一獸竟然步調一致。牠的果子很快就啃完了,然後就盯著既明手裡的看。

      既明瞄了牠一眼,哼了一聲,抬手在牠頭頂拍了一下。

      窮奇好似很痛,氣憤地「噗」了一聲,抱著腦袋撞了他一下。

      風衷趕緊上前勸架,忽見涂山秀秀從遠處跑了過來,老遠就在喊既明的名字。

      既明笑著躲在風衷身後,饒了一圈又跑開了去,涂山秀秀卻緊追著不放,好似一團白影在追逐著一團黑影。

      風衷搖搖頭,這裡簡直就是個孩子窩啊。

      往前走了幾步,卻見樹頂盤踞著龍大龍二,她仰頭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聽說東君和種神要成婚了,我們自然要來。」龍大龍角鋥亮,晃了晃腦袋:「種神快看,為了今日我們還沐浴梳洗了呢!」

      龍大剛說完就見到屋子裡跑出了敖十三的身影,那件布衣昨日穿在軒卿身上還有些寬大,如今在他身上卻有些緊窄了。

      他捂著額角來追風衷:「你、你別走,我說話……怎麼這樣了!」

      風衷瞪了他一眼:「活該!現在你這副模樣,你樂意娶,我還不樂意嫁了呢!」說完提起衣擺就跑了。

     「啊?」敖十三愣在原地。

      樹頂上的龍大龍二剛剛還很高興,聞言頓時受了打擊,齊齊身軀一癱,掛在樹上好似鹹魚。

      龍大憂傷:「種神竟然如此嫌棄龍族,我們龍族怎麼了?」

      龍二強調:「不,東君這具分身是蛟龍族的,我絕對不承認他是龍族。」

      敖十三這才看到兩條龍,指著它們結結巴巴道:「是、是你們!」

      二龍默默扭頭,不想認他。

      涂山秀秀沒追到既明,好奇地湊過來看敖十三,見他高大俊朗,還誇了一句:「咦,這也是東君分身嗎?好生英俊呀。」

      話未說完臉上就被敖十三的手摸了一把,她「啊啊」驚叫兩聲,踹了他一腳就跑了。

      敖十三捂著小腿嘶了一聲,他的心裡是斬鄂,當然憋悶,可又控制不了這幅身軀的舉止,自己也氣,重重拍了一下那隻手。

      現在他可算明白風衷為何不喜歡他這模樣了,連他自己都要嫌棄了,這當真是個色胚!

      風衷不見了蹤影,涂山秀秀也被他嚇跑了,就連兩條龍都躲在樹頂不理睬他,他只好怏怏回了屋。

      只有既明不嫌棄他,跟進屋裡來,在他嘴裡塞了個仙果:「父親吃。」

      敖十三哭笑不得地拿開仙果,摸摸他的頭,走去桌邊梳洗。

      從木盆的水中看到倒影才發現現在這副樣貌有多特別:髮為黛色,兩邊額角微凸,面貌俊朗,身形高大,明明是個美男子,可臉上神情膩歪得很,好似心裡藏著什麼歪心思,眼神遊移不斷,怎麼看都不是個安分的。

      他忍不住把水攪了攪,不想看這色胚模樣。

      涂山奉到了門口,散著銀髮,白衣勝雪,門邊頓時仙氣彌漫。他抬手敲了一下屋門:「看來我說要二位婚前不能見面的話是白說了。」

      敖十三望過去:「我與她都、都快成親了,這又……有什麼關係?」這話在斬鄂說來就是單純的詢問,但在敖十三油膩膩的語氣裡怎麼聽都像是要耍流氓。

      涂山奉如此淡然的秉性都忍不住眉心皺了一下,轉身離開了:「隨你們吧,種神方才說了,不樂意今日成親,你們自己決定吧。」

      敖十三撐著桌面嘆了口氣,他以前有的到底都是一些什麼分身啊!

      既明出去玩了,敖十三獨自在屋裡一直悶坐到快天黑,那結巴才終於好了。

      風衷從門外走了進來,將龍桑杖幻化收起,另一隻手裡端著精緻的托盤,裡面放著仙果仙露。

    「吃點東西吧。」她把東西放在桌上,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再生氣了。

      敖十三怕自己再耍流氓,故意沒看她,垂著頭迅速走過去,拿了個果子在手裡就趕緊回去挨著床榻坐下了。

      風衷不免覺得好笑。

      敖十三還是沒忍住,朝她瞄了一眼,風衷側著身子對著他,臉在暮光裡似鍍了層光,朦朧勾人。以往眼裡看到的是她的神韻風致,可現在看到的全是她凹凸有致的身段。

      他嘆口氣,背過身去,將那果子一口一口吃了下去,忽然感覺渾身舒暢,心口一處卻溫溫的發熱。

      風衷走過來,凝起二指點在他心窩:「我特地用生氣注入了仙果,此時再渡你些神力,你試試自控制著分.身,興許可以掌握好門道。」

      敖十三抬手揉了揉,另一隻手還是忍不住朝她伸了過去,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勾著她的腰把她拉至身前了。

     「我以為你是生氣才跑出門不理我的呢,原來是去想辦法幫我了。」

      風衷拍開那隻越來越過分的手,故意板著臉道:「若非念在這副身軀是曦光的分身,你早被我揍趴下了!」

      斬鄂心裡的彆扭表現在敖十三臉上成了古怪的神色,以往橫掃妖魔時威風凜凜的臉耷拉了下去:「你果然最喜歡的還是曦光。」

      風衷怔了一下,抿了抿脣,這話她無法反駁。從以前起就是曦光一直在她身旁,她雖然借了其他四個分身的精血,但無疑對曦光的感情是最深厚的;雖然也接受那四個是曦光不同的模樣,但這些模樣裡缺了誰都不能缺了曦光。

      其實他們包括斬鄂自己都是曦光的延伸和傳續,但因為沒了以往的記憶,便將過去的自割裂開了。風衷此時不想多說什麼,就等著他記起來後好好嘲笑一番他的今日。

      想到那場景,她居然還挺期待,瞄一眼敖十三,發現他也沒再繼續糾結下去,捂著心口忽然倒在了床榻邊。

      風衷連忙伸手扶住他:「你試著自己控制試試。」

      敖十三閉目凝神,身體的斬鄂也不知道該如何控制,只能在心裡一個勁地想著要趕緊變回來。

      許久過去,熱度終於沒了,他睜開雙眼,看到風衷忍著笑的眉眼。

     「怎麼了?」

      風衷取了銅鏡過來,舉在他眼前,鏡中的人眉飛入鬢,雙眼深邃,卻頭髮雪白,看起來一臉張狂。

     「這是不合老祖的相貌。」

     「原來還是分身啊!」

      不合老祖這般模樣的居然伏在榻邊懊惱不已,風衷還是第一次見,居然覺得很有趣。

      他忽然轉頭拖著風衷的衣袖:「不行,我一定要變回原來樣貌,不然我就不成親了!」

      風衷「切」了一聲,拂開他的手:「那你就別成親了,反反覆復,倒弄的我多想嫁你似的。」說著便要出門,手卻又被他一把捉住。

     「不想嫁我你還能嫁誰啊?」

      風衷一怔,這聲音是斬鄂的,轉頭一看,他果然已經變回了斬鄂的樣貌,偏偏這語氣像極了曦光。

      斬鄂被她盯得訕訕,伸手摸了摸臉,連忙奪過她手中鏡子一看,整個人都驚喜地站了起來:「終於變回來啦!」

     「看來你漸漸能控制分身了,元神重塑肯定就快完成了。」恐怕不僅如此,甚至連性格也漸漸回來了。

      風衷忽然發覺自己的聲音竟然微微有些發顫,原來再怎麼看似平靜,也無法遮掩她一直在等著那一刻到來的事實。

     窗外“嘭嘭”兩聲響,風衷回神轉身望去,龍大龍二摔在外面,只剩下龍尾翹著對天。

     「東君又變回來啦!」倏然間它們又爬起來竄了出去,興奮地聲音迴盪在青丘四處山頭,不一會兒就人盡皆知了。

      風衷剛要收回視線,腰上一緊,斬鄂自背後摟住了她,下巴擱在她肩頭:「我去跟涂山族長說。」

     「說什麼?」

     「說成婚的事啊,我是男子,這種時候還是該有擔當的。」他說完在風衷側臉上啄了一口,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但風衷還是看到了他泛紅的側臉。

      斬鄂在湯谷那幾個淳樸的凡人當中長大,心思永遠都是單純的,想裝也裝不出來老練。她摸了摸臉頰,臉上火熱。

      斬鄂跑出去沒多遠便迎面撞見了東行,暮色四合,她似乎正準備來找他,一眼看到他,立即驚喜地跑了過來。

     「斬鄂!你終於變回來了?」

     「嗯,先前怕嚇著你,我都沒敢見你,你在這裡還習慣吧?」斬鄂還是與以前一樣照顧她,只是眼下心不在焉,目光也沒落在她臉上。

      東行今日穿的是涂山族贈送的白衣,頭髮也挽了新發式,剛才來的路上還引得兩個狐仙張望,可斬鄂好似根本沒有發現這改變一樣。她遮掩著心裡的失望:「如果不是因為你要成婚,我是不會來這裡的,我還是更喜歡待在湯谷。」

      斬鄂這才看向她,笑道:「還是你好,肯為我的婚事跑這一趟。」

      東行不禁愣住:「你很高興娶種神嗎?」

      斬鄂有些臉紅:「嗯。」

      東行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就這麼幾天你就喜歡上她了?」

      斬鄂與她從小一起長大,有什麼話也不會瞞她,拉著她衣袖往旁邊走了幾步,小聲道:「我也沒想到,開始只是覺得她是個古怪的神仙,可從頭到尾就不討厭她,還越來越喜歡她,後來才知道我從以前就喜歡她。東行,你信命嗎?我覺得我過往這些年在湯谷就是一直在等她的。」

      東行張了張嘴,吶吶無言。

      斬鄂以為她是失望於待在這裡,安撫她道:「放心吧,成了婚就能回去了,很快我們就能回湯谷了。」

      東行沒作聲,垂著頭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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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風衷:集齊四重分身就可以召喚神龍喲。

      龍大:誰說種神嫌棄龍族了,她不是要召喚神龍了麼?

      曦光:大家好,我就叫神龍。

      龍大龍二:……你們上古的真會玩。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2 05:51 PM

第85章 完婚

      風衷在住處等了很久也沒見斬鄂回來,天早就黑透了,正準備去找他,出門就見龍大龍二又往這邊飛了過來。

      一見到她,龍大就嘿嘿笑著道:「種神可真有本事,東君這個凡體模樣純然木訥,竟然都會去找涂山奉提親了。」

      龍二附和:「確實,一邊說一邊臉紅,這樣的東君我可是頭一回見。」

      風衷乾咳一聲:「那他人呢?」

      龍大攤攤龍爪:「回自己住處啦,涂山奉嚇他說婚前見面會有災禍,他就不敢來見你啦。」

      風衷好笑:「涂山奉會做這麼無聊的事?」

      龍二賊精:「我看可能是因為十三郎那個分身調戲了涂山秀秀吧。」

     「……」

      婚事就這麼定下了,很快涂山奉就親自來告知了風衷,就定在了明日,算起來其實也並沒有推遲多久。

      晚上既明又跟窮奇互毆了一番,窮奇鬥不過他的神力,氣得攤在屋裡「噗嗤」哼哼,既明也累了,趴在床榻上睡了過去。

      風衷被這倆不懂事的鬧得也沒怎麼睡,幾乎只躺著闔了下眼天就亮了。

      屋門被拍得砰砰作響,她起身拉開門,今日沒有太陽,白雲層疊,惠風和暢,涂山秀秀站在門口,興奮地把她往屋裡推:「你還站著做什麼,趕緊梳洗打扮啊,一點都沒有成婚的模樣。」

      風衷被她推回房前朝外瞥了一眼,外面很熱鬧,站著不少涂山族人,全都穿了新衣。就連眼前的涂山秀秀今日都施了粉黛,比往常要明艷許多。

      窗外一聲清亮的鳥鳴,一隻青鳥徑自穿過窗戶落在了屋裡,搖身一變化作青玄。

     「好在我沒來晚。」青玄今日也是裝扮一新,身上嶄新的青衣,頭上新扎的珠翠,笑著對風衷道:「可算見到你登仙後的樣貌了,東君可真是賺到了。」

      剛說完,窗外又落下一道青影,那是青離,朝風衷微微欠身見禮,臉色一如既往的冷淡高傲。

      風衷有些意外:「你怎麼也來了?」

      青玄瞥了他一眼:「他不信東君還活著,非說你嫁的是個普通凡人,我自然要帶他來見識見識,哼。」

      青離冷聲道:「上古種神嫁給一介凡人,簡直聞所未聞。」

      青玄沒好氣:「那不然嫁給你嗎?」

      涂山秀秀見狀不對,連忙上前勸和:「哎呀二位自己鬥氣也便罷了,可千萬不要在我們青丘撒氣才好。」

      青玄這才忍了下來,將窗戶一關,擋住了青離的視線,幫風衷梳妝打扮去了。

      其實神仙又有什麼好打扮的,風衷如此姿容,也根本不需要怎麼點綴了。她只隨意將頭髮挽了挽便又是一番風情,就連剛醒來趴在床沿看著的既明都奶聲奶氣地說母親太美。

      青玄笑道:「不得了,小小年紀就這麼嘴甜,將來再生的如東君那般樣貌,三界之內的女神仙們可要癲狂了。」

      風衷好笑,覺得整理地差不多了,擱下銅鏡便要出門。

      青玄拖住她,施了術法,點在她的衣襟上,瞬間一襲天衣煥出了大紅之色。

      涂山秀秀走過來,迎頭給她蓋了塊蓋頭,笑嘻嘻地道:「你可真是比我還不了解凡人婚嫁的規矩,至少也要把天衣化為大紅才喜慶啊,多虧了青玄島主在。」

     「這我倒是聽說過。」風衷抬起雙臂看了看衣裳,大約是變了外在裝扮,居然生出了幾分成親的侷促來。

      涂山秀秀又在她袖中塞了一隻小布袋:「這裡面裝了些吃的,涂山奉說是寓意早生貴子,我不是很懂,你拿去放在洞房的床上。」

      風衷也是一知半解,只好納入了袖中。

      青玄終於推開了窗戶,青離朝裡面望來,只看到一身紅衣的窈窕身影,眼睛就被青玄遮住了:「看什麼啊,又不是你成親!」

      青離揮開她的手:「那你叫我來做什麼?」

     「我是叫你來見東君的!」

      青離冷哼一聲,轉身朝涂山奉那邊去了。

      雖然狐仙們與凡人親近,對凡人們的規矩也大多了如指掌,但畢竟多年不曾有過喜事,也不可能件件詳細,很多地方也是能省則省了。比如新郎迎親這一出,離得不出百步遠點距離,實在沒那個必要,自己走過來就行了。

      涂山秀秀和青玄一左一右扶著風衷朝斬鄂住處而去,沿途傳來了濃郁的仙露香氣,混著酒香,叫人昏昏欲醉。

      蓋著蓋頭只能看到腳下,既明忽然從下面鑽了進來,眨著眼睛看了看風衷,被她彈了一下腦門,又咯咯笑著跑開了。

      不一會兒窮奇居然也鑽了進來,「噗噗」了兩聲,聽起來好似嘲笑她的一本正經。風衷掐了一下手指,牠自己滾遠了。

      涂山奉領著人站在斬鄂屋外,今日莊重,難得將一頭銀髮束了起來,白衣凜凜若雪,眉眼平靜,一點不像是個狐狸。

      眼見風衷被扶到了跟前,他立即朝裡喚了一聲,眾人都翹首期盼,屋裡卻沒回應,也沒人出來。

      涂山奉眉頭一皺,直接推門而入,屋裡空空盪蕩,不見半個人影。

     「東君呢?」龍大龍二一個攀在門口,一個盤在窗邊,俱是一臉驚訝。

      涂山奉道:「半個時辰前我才剛進去看過他更衣,怎麼忽然就不見了。」

      風衷揭開蓋頭,大步走了進來,左右環顧一圈,忽感周遭透著煞氣的氣息,手心一攤,幻化出龍桑杖,對門外眾人道:「可能是被擄走了。」說完迅速躍出窗口找了過去。

      一直藏在人群後的東行本來垂著眼睛刻意沒有看這喜慶的場景,聽說這話忙不迭地跑來門口,不禁擰緊了衣角暗暗擔心起來。

      其他人自然也不會閒著,涂山奉叫涂山秀秀守在原處,帶上人即刻出去尋找。好在今日不是日出之日,龍大龍二用不著接送太陽,早就等不及竄出去了。青離和青玄也都幫忙去尋找,大家好好的喜悅心情都沒了。

      風衷的生氣與邪物相抗,更為容易發覺異處,很快就追尋著蹤跡入了其中一座深山,已經出了青丘的地界,時間也過去很久了。

      山頭不是很高,樹木卻茂密非常,她一直找到密林中的一處山窪裡,終於看到了斬鄂的身影。

      山窪低深,他站在其中,黑髮齊整地束在背後,身上穿著的紅衣是先前涂山奉以仙法所化,因而整個人周身都籠罩著仙氣,神清骨秀,風姿特異,此時閉著眼不言不動,風衷甚至覺得自己看到的就是曦光。

      她放緩了腳步,輕輕接近過去,看到山窪當中浮動著的煞氣彌漫在他周圍,甚至將他整個人都托了起來,雙腳懸空,身軀輕輕晃動,終於明白這煞氣是如何將他移動來此的了。恐怕還得多虧了涂山奉的仙氣,否則時間久了他必然會受到煞氣侵害。

      一抹煞氣忽然朝他心口鑽去,風衷看準時機,手中龍桑杖豎起,生氣呼嘯而去,掀開了煞氣,隨即藤蔓滋生而出,纏住斬鄂,將他扯了回來。

      煞氣竟然不與她纏鬥,立即往斬鄂追來。風衷施法隱藏了他,生氣一揚,擋開追擊,轉頭便走。

      涂山青丘的防護尚算嚴密,如今有她在,生氣籠罩,更為鞏固。這些煞氣之所以把人擄來這裡下手恐怕也是因為如此,她便直接往青丘趕去,在沿途故意留下了生氣蹤跡。

      煞氣追尋生氣而來,剛進入青丘地界,那些生氣的蹤跡忽然蜿蜒成了陣法,將之困在其中,進退不得,唯有一縷抽了出來,直撲向風衷。

      她倏然轉身不見,曲折繞行許久,終於避開了追擊,現身時已經身處青丘九座山頭中的一座。

      煞氣神出鬼沒,躲避極耗時間,時候已經不早,風衷料想大家肯定都很著急,但倘若此時回去,又擔心這煞氣還繼續追著他們深入,未免會連累到涂山族人,便在附近一間廢棄的小木屋裡藏了身。

      觀望了片刻,也沒見煞氣追來,她這才撤去術法,斬鄂身形顯露,輕輕靠在她身上。

      風衷以生氣喚醒了他,斬鄂睜開雙眼,有些茫然,接著目光落在她身上便似生了根,好半天也沒挪開:「我們難道是在這裡成婚的?」

      風衷哼了一聲:「險些連你這個新郎都沒了,還成婚呢。」

      斬鄂想了一下,終於想起來了:「我記得我正在等你呢,接著就人事不省了。」

      風衷擰眉道:「也不知道為何那煞氣屢次三番地襲擊你,以前分明不是這樣的。」

      這事叫她分外憂心,可抬眼一看,斬鄂好似根本沒有聽見一般,始終盯著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就不擔心自己?這時候還發什麼呆?」

     「可是你這模樣太美了,我沒心思想別的了。」

      風衷不禁臉上一紅,白了他一眼。

      一時沒再說話,天光一寸一寸抽離,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外面傳來了龍大龍二的呼喚聲。

      風衷起身準備開門出去,斬鄂忽然捉住了她的手:「不要被他們發現,我們就在這裡成親吧。」

      風衷笑道:「你是被涂山奉那些麻煩規矩給嚇怕了不成?」其實她又何嘗不是,如她這般出自上古的,也只知道那些上古的禮儀罷了。

      斬鄂搖了搖頭,緊盯著她:「不止,我更想單獨跟你在一起。」

      風衷不覺心頭軟了軟,牽了他的衣袖:「那我們便在此行禮吧。」

      斬鄂嘆氣:「還是要行禮啊,我們都是一起吃一頓就完了。」

     「那怎麼行,至少得告知女媧大神吧!」

     「好吧……」斬鄂乖乖地跟著她跪了下來。

    對天對地對人見了三禮,婚禮便算成了。

      風衷從袖中取出那隻寓意早生貴子的布袋遞給他:「喏,這麼久了,餓了吧?」

      斬鄂搖搖頭,根本沒心思吃東西。

      風衷忽然想起什麼了:「你等等!」說著抬手在頭上幻化出蓋頭來,鬆了口氣:「秀秀千叮嚀萬囑咐,叫我千萬不能把這個給丟了的,你趕緊揭開。」

      斬鄂沒見過這新奇的架勢,只覺得眼前的人紅衣如火,遮蓋了眉眼,頓時神秘起來,心頭都開始發癢,伸手揭去蓋頭時小心翼翼,好似擔心會驚動什麼。

      風衷抬頭衝他笑了一下,斬鄂痴痴如醉,竟然擔心這是在做夢,展臂將她摟在懷裡,方才踏實。對著那明艷的臉,心口又通通直跳,撲頭蓋臉地就吻了下去。

      窗外天色微暗,風衷抬了抬手指,身下便化出了軟榻,摟住他的背閉上雙眼。

      斬鄂不知不覺已經將褪去了外衫,終於捨得離開她的雙脣,手往她腰帶伸去,自己的長髮垂了下來,掃在她臉上,他忽然愣了一下,忽然叫了一聲翻了下去。

      風衷錯愕地坐起身來,他在床榻下扯著自己的頭髮給她看:」本王怎麼成銀發了!說完一愣,「本王為何要自稱本王啊?」
  
      風衷哭笑不得:「你不是能控制分身了麼?」

      面前的人再一次變化了外表,成了涂山十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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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涂山十方:為什麼本王會在這個節點出現?

      曦光:因為你比較污,最適合在開車的時候出現。

      涂山十方:……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2 05:52 PM

第86章 邪兆

      風衷遮掩了自己緋紅的臉色,下床來拉他。

      只著了單衣的涂山十方嬌媚動人,雖然不比當初顧盼神飛那般神韻奪目,但也足以勾人心動的了,這麼一個尤物,風衷可不忍心讓他躺床下。

     「這是最後回來的分身,從此就全了,你的元神馬上就會恢復完整。」

      涂山十方微微挑著眉,脣紅膚白,魅骨惑心的模樣,自己卻渾然不覺,人被她拉著坐去床榻上,低低哼了一聲,挨著她身邊躺了下來。

      風衷側過身子看著他,剛要說話,他忽然將她推了推轉過身去,自背後將她緊緊抱住:「不要看本王的臉,你要記得與你成婚的是誰。」

      風衷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無奈又好笑,乖乖道:「好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涂山十方纏著她的手緊了緊又鬆開,鬆開又收緊,最終氣憤的蹬了一下腳,到底什麼也沒做。

      不甘心,偏偏這個時候變成這樣!

      直到天快亮時,大家終於將各處翻遍,龍大龍二當先找到了這裡,發現了這小木屋的獨特之處,不僅仙氣纏繞,竟然還布了一層結界。

      二龍有些不確定,伸長脖子喊了一聲:「東君?」

      屋門忽然拉開,風衷走了出來,身上的天衣已經退回了白中帶綠的淺色,風姿綽約地立在門口:「放心吧,人找到了。」

      二龍不禁鬆了口氣,忽又看了一眼天色,彼此對視一眼,頓時眉飛色舞。

      找到了卻不回去,看來在這裡已經渡過了不可言說的一晚啊,嘖嘖嘖嘖嘖……

      正在心裡編排地正歡,卻見她身後走出了一人,二龍頓時驚呆了。

      走出來的人銀色長髮束成一束,拖著長長的髮尾在身後,身上的紅衣已經退回了原本灰濛的布衣,但眉眼生動,嫵媚過人,看了二龍一眼,竟然叫它們齊齊顫了一下。

     「東君怎麼又變回分身了?」

      青離剛好趕到,一落地便驚訝地看著涂山十方。雖然不是曦光,但這是曦光其中一個身份他是記得的。

     「居然真的沒死……」直到此時他才相信青玄的話。

      難以置信,天界傳言說他的名字還在封神榜上掛著,青離原本還以為是謠傳,此時卻不得不信了。連天條形神俱滅的懲罰都能避過去,曦光的多重身實在是能力驚人。

      青玄落在他身旁,得意地輕哼了一聲:「我沒騙你吧!」

      除了青離之外,面前這幾位對涂山十方忽然現身沒多驚訝,倒是眼神都很曖昧。

      風衷被他們盯得渾身不自在,眼光閃爍了一下道:「回去吧,免得叫他們擔心。」

      青玄笑道:「早前怎麼不怕我們擔心了呢?」

      風衷瞪了一眼涂山十方,他眉梢一挑,還不高興著呢,繞著銀髮鬱悶地不看她。

      龍大龍二先行一步去報了信,等風衷和涂山十方回到住處,大家已經全都回來了。

      東行收到消息就連忙跑了過來,一夜沒睡,眼下青灰,遠遠看到的卻不是斬鄂,而是個銀髮的涂山族人,不禁古怪。卻又見他眼光始終落在風衷身上,看似不悅,又似藏了淺淺的笑在眉眼,身上就穿著斬鄂那件布衣,便知道這是他又變了模樣了。

      她腳步收住,沒有上前,只覺得眼前的人一陣又一陣的陌生,再也不是她以前認識的那個斬鄂了。

      既明一陣風似的衝了過來,撲進了風衷懷裡:「父親母親,你們不帶我睡!」他昨晚就在找他們,結果沒找到,現在還在氣呼呼地鬧脾氣。

      風衷正尷尬地不知要如何解釋,龍大龍二趕緊上前把他兜了幾圈:「哎喲小東君,你可真會挑時候。」

     「野狐狸回來啦!」涂山秀秀追著既明跑了過來,腳腕上鈴鐺搖曳了一路,在涂山十方的肩上拍了一下。

      涂山十方翻了個白眼:「本王才不是野狐狸。」

      話是斬鄂說的,可從他口中出來便變得如同嬌嗔一般。涂山秀秀一臉陶醉:「對對,就是這樣,你這才是我們青丘的狐狸,不像涂山奉那廝。」

      那廝已經幽幽地站在她身後,提著她後領將她拽開,看了一眼涂山十方,對風衷道:「明夷已經傳信來問過好幾次了,催促二位回湯谷,沒想到斬鄂又變做了分身。」

      風衷看向涂山十方:「你決定。」

     「那就回去吧。」涂山十方扯了一下胸前銀髮,還有些悶悶不樂:「這幅模樣遲早也是要告訴他們的。」

    他忽然想起什麼,抬眼找了一圈,看到了人群後藏著的東行,快步走了過去:「東行,與我們一起回去吧。」

      東行看了看他,沉默許久,捻著衣角道:「我還是不回去了,就留在青丘吧。」

     「啊?可你先前不是說更想待在湯谷嗎?」

      東行又看他一眼,除了還認識她之外,眼前的人幾乎沒有一處可以聯繫到斬鄂身上。

      她終於認清了,斬鄂的確不是普通人,他有不同的面貌,註定不同尋常。但她心裡惦念的還是那個普通的斬鄂,和她一起笑鬧長大的斬鄂,不是這個有著不同面貌的斬鄂。

     「涂山族長說我適合留在青丘,那我就留下吧,你們自己走吧。」

      涂山十方臉上疑惑,神情靈動便愈發鮮活貌美了,但看在東行眼裡卻也愈發陌生。她沒有再看他,只迅速瞥了一眼風衷,沒想到正撞上風衷的視線也看著自己,垂眼避開,站去了人群後面。

      涂山奉左右一看,心裡便有數了,對風衷道:「那二位就盡快動身吧。」畢竟留久了反而叫東行心裡難受。

      風衷正好也擔心那煞氣之事,不想牽連到青丘,點頭應了下來。

      天色尚早,他們稍作準備,選在了下午啟程。
  
      既明也想跟著他們走,但他還太小,萬一遇到煞氣對他不利,風衷決定還是把他留在青丘。

      涂山秀秀興奮難言,龍大龍二更是有種失而復得的激動,衝過來一左一右護住既明:「種神放心,我們誓死護著小東君,絕不讓他有半點差池。」

      龍大說完還不忘掃窮奇一尾巴。

      窮奇正要發飆,風衷已經招來了雲頭,撈起起牠就走了上去。窮奇還是不甘心,看著二龍和小既明那一排死對頭,故意挨著風衷腳邊對他們「噗噗」了兩聲,分外得意。

      既明正氣父母帶牠不帶自己呢,氣得跑過來捶了牠兩下,每一下都神力迫人,疼得窮奇亂叫一通,在雲上翻滾了幾圈,再不招惹他了。

      風衷摸摸既明的小臉,與眾人道別,涂山十方直到雲頭乘風飛起又看了一眼東行,她藏在人群後方根本看不出神色。

      騰雲駕霧速度極快,涂山十方站在雲上扯著自己的銀髮:「真不知道本王這模樣要如何跟他們解釋。」

      風衷道:「實話實說啊。」

     「那你來解釋。」

     「行啊。」

     涂山十方忽然覺得這感覺不大對:「涂山族長說凡人成親有歸寧一說,為何本王有種被你娶了的感覺,話你來說,人被你帶回去,本王成回娘家的了。」

      這話可不是斬鄂會說的,他自己也苦惱管不住外在性格,說完就捂了捂嘴,皺著眉,神情糾結,雪膚花貌,我見猶憐。

      風衷有心逗他,手指挑了一下他的銀髮:「好歹我也是一諾千金的種神,娶了你會對你好的。」

      窮奇「噗」了一聲,又嫌棄地背過身去。

      涂山十方神情幾番變幻,羞赧、懊惱,時而笑如生花,時而蹙眉無奈,斬鄂的靈魂和涂山十方的外在正在互較高下。

      風衷湊過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看什麼啊?」涂山十方飛了她一眼。

     「你這模樣真叫人懷念。」

     「還懷念……」涂山十方咕噥,巴不得早點變回來呢!

      眼看著已經走了一半路途了,風衷忽然看到地面上有些奇怪,一片詭異黃光在四周蔓延,一直往湯谷方向延伸而去。

      她從未見過這般景象,連忙驅使窮奇搶先一步去湯谷查看,一邊按雲落了下去。

      一落地涂山十方便將她擋在了身後,看了看四周,除了氤氳著一層朦朧的黃光之外便是迎頭而來的沉悶之感,其他並無異常。

      腳下一動,踩到了個異物,他移開鞋一看,原來是隻甲蟲,身上還粘著另一個甲蟲,不禁惹得媚眼一翻:「居然還是一對兒!」說著一腳給踹遠了。

      風衷莫名其妙:「你幹嘛跟兩個蟲子置氣?」

     「哼,本王都沒能洞房成,牠們倒是挺歡的。」涂山十方說這話時還神色如常,說完就敲了敲額頭,又皺著眉掐了掐自己的手心。

     「……果然分身齊了,性格也漸漸回來了,還跟以前一樣盡想些不要臉的事。」風衷笑著在他身上渡了陣神力:「不用排斥,分身性格原本就難以控制,說不定你越是排斥就越難控制。」

      涂山十方的性格的確是克制不住的,不出片刻又指尖繞了繞發絲,眼神開始亂飛,忽然朝前面走去,指著那地上趴著的一對蝴蝶怒道:「還藏著一對呢,故意來氣本王的不成!」說著一腳踢了過去,不想那蝴蝶倏然一動,有什麼連著牠從土裡鑽了出來。

      霎時間眼前黃光愈發強烈,風衷手中幻化出了龍桑杖,生氣掃了過去,那東西終於完全鑽出了地面,居然是隻龐然大物,那對蝴蝶不過是牠頭上的一對肉角罷了。

      涂山十方看了一眼風衷:「這是什麼東西?」

      風衷迅速布下結界,仔細盯著那東西,肉滾滾的好似蛇身,卻無鱗甲,頭生肉角,卻無雙目,不主動攻擊人,但這黃光似乎又帶著危害。

      此物混沌未開,正邪難料,看起來連上古妖獸都不算,反倒像是出自太古。

      風衷忽然想到什麼,臉色頓時變了:「這是邪兆之物。」

     「啊?」涂山十方莫名其妙。

     「傳言極魔邪物若要現世人間,必然會有邪兆,邪兆身帶黃光,周遭異常乏悶……」風衷沒有說完,因為那邪兆之物忽然動了,她立即將涂山十方擋在身後,神力揮了出去,擊打在牠身上。

      邪兆之物只是個實體化的預兆,連意識都沒有,遇到襲擊也不會反抗,很快便被風衷傷成重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風衷忽然想到什麼,用生氣將那東西完全籠罩住,又從懷裡取出乾坤袋,拿出小黑的封印,解開後朝邪兆的軀體吸納進去,很快便將之完全吸納進了封印。

      封印裡發出滋滋之聲,風衷有些激動,摸了摸封印:「小黑,忍耐些,這是重塑軀體的好機會,終於可以讓你再生了。」

      涂山十方湊過來看了一眼:「他能聽見?」

     「現在能了。」

      他眯了眯眼,小聲嘀咕:「那下次洞房可得避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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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小黑:為什麼避開我?難得有機會前排圍觀。

      涂山十方:……你是個很有想法的魂魄,不如跟我學開車吧。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2 05:54 PM

第87章 本體

      涂山十方目前寄身在斬鄂的凡體之中,自然不會理解極魔邪物的害處,可風衷是清楚的。邪兆的實體雖然解決了她心頭對小黑的一樁牽掛,心裡卻難免擔憂,連涂山十方的話也未曾細聽。

      窮奇早已抵達湯谷,以傀儡術傳來感應給風衷,情形似乎有異,她立即拉上涂山十方登雲而走。

      很快便到了柵欄院外,日頭剛落,暮色未沉,照理說正當是凡人們勞作回來的時刻,院中卻空無一人。

      窮奇從院內竄了出來,圓滾滾的身子繞著風衷的腳邊一直轉悠:「噗嗤嗤噗噗噗!」

      涂山十方莫名其妙:「牠說什麼呢?」

      風衷朝院中看了一眼:「好像出事了。」

      涂山十方一聽便擋在了她身前,雖然如今風衷是神仙,可這舉動仿佛已成習慣。他搶先一步推開院門,剛剛進去就像是一腳踏入了濃漿,身上靈氣倏然被激發出來,周身金光大盛。

      他錯愕地回頭看了一眼風衷,轉頭就跑去了明夷的木屋前,一腳踹開門,裡面空空盪蕩。

      風衷走來門邊看了看,又去將其他木屋的門都踹開,依然不見別人在。

     「他們都去何處了?」涂山十方一邊焦急地尋找一邊問窮奇,可窮奇「噗嗤噗嗤」的回答他也聽不懂。

      風衷拽住他衣袖:「他們的氣息還在,可能是被這光給遮蓋住了。」

      龍桑杖從她手中幻化出來,生氣揚出,整個柵欄院乃至整個不合關的谷底都浮出一層邪兆的黃光來,周遭發悶,隨之又被生氣掀開了去。

      涂山十方再跑回明夷屋門邊一看,果然看到明夷躺在墻角,斬賀靠坐在墻邊,全都昏迷不醒,他喚了幾聲也沒有回應。

      風衷抬頭看了看,應當是這層黃光始終盤桓不去的緣故,乾脆將龍桑杖豎起,吸納了這些黃光。

      光暈沒入龍桑杖,生氣竟不足以承受,她想了想,以生氣將這些黃光引入了身軀。

      涂山十方眼睜睜看著那些光沒入她胸口,連忙跑過來摟住她:「你幹什麼了?會不會有凶險?」

     「不會的,這只不過是個預兆,對凡人有害,對我造不成妨害。」

      風衷閉眼壓製了黃光,睜眼時暮色愈發深沉了一分,但周遭氣息終於變回正常了。

      窮奇居然還挺失望,「噗噗」了兩聲。

      風衷用龍桑杖敲了牠一下,牠才收斂了一下作為妖獸的本能。

      木屋裡有響動,她抬頭看去,凡人們陸續醒了,明夷扶著門框看著涂山十方,驚訝道:「涂山大王?」

      涂山十方一愣:「你叫本王什麼?」

     「叫你涂山大王啊。」明夷又看向風衷,眼中驚異,視線在她手中的龍桑杖上來回掃了好幾圈:「神女,我這才記起來,你是神女!」

      風衷走上前去,驚訝道:「你記起我了?」

      明夷點頭,拽著斬賀出來見她,那邊乘雷已經快步跑了過來,炸雷一般地喊道:「一定是神女長大了我們都沒認出來!」

      風衷也不想說出真相嚇著他們,笑著點了點頭:「沒錯,我變了模樣你們才沒認出來。」

      斬賀猛一拍手:「原來神女和斬鄂的姻緣不是跟我,難怪先前會來找斬鄂。」

      明夷受他提醒,一下想了起來,臉就白了:「為什麼斬鄂與東君長得一模一樣,難怪我總覺得他越大越眼熟。」

      風衷道:「你不用覺得驚慌,斬鄂是東君的凡人之態,但你們對他有養育之恩是不爭的事實,你們出海捕魚是否從未出過事?那是東君的母親甘淵神女感激你們,特地在海上一直護佑你們。」

      明夷恍然大悟,與斬賀對視一眼,說不驚慌是假的,但既然神女都這麼說了,也只好忍住了。

     涂山十方聽到甘淵神女的名號卻是怔了怔,感覺有什麼記憶從心底角落裡掀出來了一般。

     「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忽然就一直睡到了現在。」明夷嘀咕了一句,請風衷進屋去坐,一邊小聲問她:「神女為何與涂山大王在一起,斬鄂不是去與你成婚了嗎?」

      風衷朝身後看了一眼,攜著她進屋:「我與你慢慢說。」

      涂山十方這才回神,看了看斬賀,又看看其他盯著自己的凡人,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埋頭出了院子,往自己住的木屋去了。

      窮奇悄悄在鐵鍋裡順了一塊涼透了的肉,若無其事地跟上了他的步伐。

      涂山十方進了木屋,走去角落裡打坐,試著按照風衷的說法來控制分身,嘗試了許久,心口微微溫熱,睜眼撩了一下髮絲,卻還是銀白,不禁嘆了口氣。

      等到天黑透了風衷才回來了木屋,一進門便道:「說清楚了,放心吧。」

      她將龍桑杖靠在門邊,杖中光芒亮起,屋裡亮堂了許多,手裡端著一碗吃的送到了涂山十方面前:「明夷給你做了吃的,卻不好意思送來,她還得緩緩。」

      涂山十方將碗接了過去,卻沒吃幾口就飽了,好像現在越來越不知餓了一般。

      他將碗筷放下,問風衷道:「好奇怪,看他們的說法,原來早就認識你,也認識以前的我,之前都沒認出來,怎麼現在一下就忽然記起來了。」

      風衷坐在他身邊:「預兆的黃光本就有揭示之意,會揭開他們的本心也不奇怪。」

      涂山十方挑眉:「那光現在入了你體內,豈不是也能揭開你的本心了?」

     「嗯?」風衷切了一聲,起身道:「我有什麼本心好揭露的。」

      涂山十方看她往門口走,跟著站了起來:「你要出去?」

     「邪兆顯露了,我要去煞氣封印之處看一看,很快就回來。」風衷不想讓他跟來,迅速地出了門,連窮奇也沒帶。

      涂山十方追到門口時,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茫茫夜色裡了。

      月至正中,風衷落在了煞氣封印的高台旁。

      一地清輝,神柱之外的四周依然是風沙席捲,高台附近卻寂靜無聲,神光微微流轉,一切看起來都與之前一樣。

      風衷之所以把邪兆的黃光引入己身,也是為了隨時可以預見極魔邪物現世的舉動。腳下繞著那一圈神柱緩步行走,黃光果然在周身顯露了一下,又隱沒了下去。

      這下面的煞氣便是極魔邪物無疑,不過看樣子似乎還沒到現世之時,趁此機會,她飛身上了一根神柱,豎起龍桑杖,加固封印。

      周圍神柱上的光輝接連亮起,連接成環,往地上籠罩下去。

      大地忽然震顫了一下,神柱甚至都晃了一下。風衷穩住身形,低頭看下去,地面裂開,衝出了一襲白袍的身影,陰寒氣息頓時迎面撲來。

      風衷冷哼一聲,破開陰寒迎了上去,揮了一下龍桑杖,藤蔓滋生而出,纏住了他的腳腕,那人轉頭時帷帽揭開,果然是郁途。

      郁途兩袖一舞,煞氣湧出,朝風衷襲去,他趁勢揮袖斬斷了藤蔓,落在地上。

      風衷避開了那陣煞氣,輕飄飄地自半空落下,站在他對面:「你果然藏身此處。」

      郁途看了一眼地上覆蓋而下的神光:「你現在再加固封印也沒用,邪兆已出,極魔邪物是必然要現世的。」

      風衷想起方君夜還在下面,心中不覺一沉,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遇到方君夜,怕提醒了他反而對方君夜不利,刻意迴避了那名字:「看來你是得不到三界,就要毀了三界了。」

     「豈會毀了三界?這極魔邪物已完全被我馴服,只會助我執掌三界。」郁途逆著月光的臉神情莫辨,口中發出低低的笑聲:「不過你所要守護的凡人,甚至愛慕的凡人,都會成為飛灰了。」

      風衷知道他說的是斬鄂,腳下一動便襲了過去,迎面又被他襲來一陣煞氣,纏繞在周遭,遮蔽了月光,四處一片昏暗。

      風衷劈開黑暗,不過短短一瞬的功夫,頭頂月光已經淡去,天光有了泛白的跡象,眼前也已經沒了郁途的身影。

      看來他沒有說大話,煞氣已經被他利用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斗轉星移也不過是瞬間的事。

      腳下地面先前覆蓋上去的神光忽然微弱了下去,像是陷入了深沉的泥沼裡,她的雙腳也像是陷了進去。

      龍桑杖在地上一插,生氣壓了下去,她才得以飛身而上,腳下的泥沼之中卻有一股煞氣立即追了上來,四周神柱竟然都不再亮起神光了。

      風衷抿緊脣,往湯谷飛去,那煞氣依然緊追不捨,被她的生氣擋住還在試圖往她這邊衝來。

      忽然身側閃過一道紅影,高昂的獸吼傳了過來,晨光熹微之中,火紅的成年窮奇張著雙翅擦身而過,背上馱著的人身上金光一震,擋住了那煞氣,自己卻被衝撞了一下,發出一聲悶哼。

      風衷沒料到涂山十方還是追來了,趕緊又揮去一陣生氣,混著他身上的金光威力大增,煞氣倏然退去,她的手被握住,趁勢躍上了窮奇的背,窩在他懷裡。

      下方的煞氣已經躲入了下方泥沼一般的地面,很快又在朦朧的天色下恢復如常。

      窮奇停在了遠處,風衷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身後的胸膛:「你現在是凡人身軀,怎麼能來這裡,何況那煞氣還總是莫名其妙的攻擊你。」

      背後的人一手揉著胸口,悶悶道:「擔心你啊。」

      風衷怔了怔,這聲音不是涂山十方的,連忙躍下地去看,窮奇背上的人側身而坐,已經是一頭黑髮,面貌俊逸,眼神清朗,身上布衣服帖合身。

      風衷高興難言,衝上去就抱住了他:「你回來了,你現在是真正的本體了!」

      窮奇驚了一下,身子一顛,斬鄂就摔了下來,直接被風衷摟著壓在了地上,一臉地受寵若驚:「呵,你居然這麼高興啊。」

      風衷自己也愣了一下,但胸口之間喜悅流轉,就是忍不住,伸手撫了撫,也不知道是不是那陣黃光的緣故。

      窮奇又在旁邊「噗嗤噗嗤」地嘲笑,她趕緊爬起來,拉斬鄂起身,掌心撫在他胸口,緩緩送入了陣神力,他的眉心可算舒展開了。

     「極魔邪物就要現世了,這時候你能變回來再好不過,我會盡快助你褪去凡體重歸神位的。」風衷一手攀著他的胳膊,眉眼之間難掩喜悅。

      斬鄂看著她的臉,忽然低頭在她眉角吻了一下。

      風衷微微一怔。

      他摸摸鼻子道:「看你這麼高興我有點忍不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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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風衷:今天翻誰牌子呢,翻本體吧。

      斬鄂:我來啦!
  
      曦光:口胡,放我出去!我是正宮!!!(???)?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2 05:54 PM

第88章 曦光

     「嘀嗒,嘀嗒——」

      幽深的冥府裡不時傳出忘川河水從頭頂滴落的聲音,四下漆黑幽暗,最深處僅剩的亡魂在凄凄哀嚎。

      青離由遠及近而來,青衣上籠罩著神力,方能抵擋住這周遭的陰寒之氣。

      今日他特地從青丘趕來了這裡,因為執法神下令讓他前來整頓冥府。

      如今人間的凡人雖然不多,但隨著他們年紀漸長,冥府遲早需要為他們安排輪迴投生,這裡剩下的亡魂也有可能會成為新生的凡人,所以重新恢復冥府秩序是極有必要的。

      奈何執法神一直找不到冥神下落,此事也唯有交由其他神仙去做了。

      不過青離一路走到這裡,發現冥府毀損並沒有他想象的嚴重,猜想是種神早就出手重整過了。

      沿著漆黑的道路走到正殿附近,忽感周圍有其他氣息在,他負在身後的手指凝起了青光,眼神來回掃視。

      黑黢黢的殿門裡有輕微的腳步聲,接著一道身影閃了出來,在一片漆黑裡晃過一道模糊的灰影,口中沒好氣的罵罵咧咧:「真倒霉,這破地方要怎麼重整!」

      青離攜帶青光欺身而上,那身影立即感知到了危險,側身避開一擊,順勢送來一招,二人神力碰撞在一起,光亮大振,照亮了眼前景象。

     「是你?」青離收手站定,面前的人濃眉大眼,齊整地束著髮髻,一身墨綠的天衣,居然是久未露面的岐雲。

      岐雲見到他也是意外,滿臉都是詫異,「是青離上神啊,你怎麼來了?」說到此處他話音一頓:「莫非執法神說找了個兩個神仙來重整冥府,其中一個就是你?」

      青離冷著臉哼了一聲:「真沒想到至今還是擺脫不掉你,聽聞你當初替曦光挨了天條三道雷劈,居然還能活下來,也是命大。」

      岐雲臉上一白,想到當初的事就忍不住渾身一顫,揮手揚起一陣光亮,扯開領口給他看:「別提了,你瞅瞅,成什麼樣了?」

      青離斜睨了一眼,他衣領裡面露著一條猙獰的傷疤,看樣子至少蜿蜒在他胸口有一尺多長,興許這疤還不止一條。

     「活該。」

      岐雲嘆了口氣:「你說的沒錯,我怎麼也沒想到當初那個意識會是冥神的,差點被他弄得沒命了,的確是活該。如今執法神讓我戴罪立功來此整頓,也是種折磨,來什麼地方不好,偏偏叫我來冥府!」

      青離與往常一樣,對他的話大多不予理會,自顧自朝正殿裡走去,順手送出一陣青光,照亮了腳下的路。

      岐雲掖緊衣領,跟上去問:「對了,聽聞種神順利登仙了,我至今還沒見到她呢。」

      青離冷笑:「你還敢見她,不怕曦光再劈你三道雷?」

      岐雲身子一抖,萬分驚訝:「曦光神君還活著?」

     「連你這禍害都還活著,憑什麼他不能活著。」

     「……」岐雲慢慢收起驚愕,當初挨雷劈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他決心下次再見著曦光一定要繞道走。

      風衷和斬鄂已經回到了湯谷,明夷就等在木屋前。她先前來木屋看過幾次,發現人不在了,不確定他們是不告而別還是無端失蹤了,很是不安,直到此時見到風衷落了地,趕緊上前來問:「神女去哪裡了?」

     「去附近看了看,免得這裡不安全。」極魔邪物的事說了也只是引他們憂心,風衷就隨便找了個理由。

      明夷安了心,看到斬鄂從她背後走了出來,那身布衣還是她先前親手做的,幾個時辰前還穿在涂山大王身上,現在卻又回到了他身上,一時感慨萬千,看他的眼神也已經變了味,再不像以前那樣隨意了,好一會兒才說了句:「以後在外一切小心些,記得要對神女好。」

      斬鄂點了點頭,本來想跟她說些話,可明夷說完這幾句就埋頭往院子裡去了。

      他張開的嘴只好又合上,盯著她的背影嘆了口氣,原先頂著其他相貌倒還好些,現在回到了自己的模樣,難免有物是人非之感。

      窮奇「噗」了一聲,跟上了明夷的腳步,正當午時,柵欄院裡飄來了剛煮熟的食物香氣,牠又餓了,自然要去討點吃的。

      斬鄂收回視線,發現風衷已經不見了,抬頭看看,她的身影正在四周山頭上飛速地游走,所過之處接連亮起了一道一道的陣法。

      他就坐在木屋門口揉著胸口看著,那身影風致窈窕,猶如暗香掠影,他仿佛第一次看一樣,視線始終黏在她身上。

      足足坐了一個多時辰風衷才回來,腳下所過之處草木齊發,天衣隨翻飛,生氣迎面撲來,叫斬鄂渾身舒暢,忍不住便想要靠近。

      風衷一邊走一邊從懷裡取出乾坤袋,掏出其中的錦盒挨著斬鄂坐下,卻沒有看他,神色不見半分輕鬆,將錦盒裡所有傳信的鳥都取了出來,一邊想一邊傳信。

      一隻一隻飛鳥從眼前飛過,忙完時日頭都已漸漸西斜,斬鄂默默陪到現在,終於忍不住湊了過來,一臉的哀怨:「之前見我變回來你還又蹦又跳的,現在眼裡就只有極魔邪物了,真是絕情。」

      風衷一怔,蹙緊眉頭嘆了口氣:「你現在不知道什麼叫極魔邪物,所以不明白這有多大的危害,自然不當回事。」

     「嗯,我不知道,你跟我說說呢。」斬鄂一手托腮看著她,一手繼續揉胸,不同以往一臉純然,眼裡竟帶著一絲促狹。

      風衷解釋道:「極魔邪物通常是凶獸形態,不過也有別的形態,是出自太古的邪物,對三界危害無法估量,尤其對凡間,倘若不將之除去,恐怕我再高的神力也無法給人間重新恢復生機。牠如今就要現世了,我豈能不憂心?」

      斬鄂道:「可是那煞氣算不上是造成人間頹敗的源頭啊,要現世的極魔邪物當真就是那煞氣?」

      風衷一愣,這話她只聽曦光和青玄說過,他身為凡人怎麼會知道?

      剛要詢問,斬鄂又連連催促:「你接著往下說,準備怎麼辦?」

      風衷只好接著道:「憑我一己之力,對付郁途還可以,要對付操控極魔邪物的他就難了,只有傳信四方,但願能合眾位神仙之力封印住煞氣,不讓牠現世。」

      說完她又嘆了口氣,說起來簡單,可當初十位上古神耗費心力封印之後也是這個結果,恐怕希望很渺茫。

      斬鄂盯著她怎麼也舒展不開的眉心,忽然口中發出一聲悶哼,頭一歪倒在了木屋門邊,一動不動。

      風衷轉頭看到,心中一驚,再也顧不得憂慮其他,連忙托起他肩頭將他扶了起來,他閉著雙眼,臉色發白。

     「你這是怎麼了?」回來的路上她明明已經為他檢視過,當時受煞氣追擊時她的生氣已經壓製了那煞氣,何況他還有金光護體,被煞氣衝撞一下並不至於到這地步才對。

      一邊問著一邊幻化出龍桑杖來為他渡入了生氣,斬鄂睜開了雙眼,有氣無力地握住她的手:「我會不會死啊?」

      風衷面露不悅:「胡說什麼!」

      話雖如此,還是仔仔細細給他檢查了一遍,確信沒有大礙才扶他起身回屋。

      斬鄂靠著墻壁坐著,天黑了,屋子裡很黑暗。風衷匆匆跑出了屋子,很快又回來,手裡端著盞仙露,遞到他脣邊餵他喝了下去。

      湊近了發現她的額角竟然微微沁出了細密的汗珠,斬鄂抬手給她抹去,閉著眼靠在她肩上:「我這兒還是疼,你給我揉揉。」他指指胸口。

      風衷的手伸了過去,輕輕給他揉了起來:「明明沒有什麼事,你這般要死要活的做什麼?」

     「那你別管我了,繼續操心你的大事去。」斬鄂推開她靠在墻上。

      風衷沒好氣地將他扯了回來,按著他躺在自己膝頭,一手仍舊給他輕輕揉著胸口:「我又沒說不管你,你也是大事啊。」

      斬鄂掀開隻眼睛看了看她,嘴角帶了笑,側了側身,展臂摟住她的腰:「你對我這麼好,是不是就是因為姻緣啊?」

    風衷的手下動作很輕,語氣也很輕:「嗯?」

    「我們都成婚了,可我至今也不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歡我,你嫁給我多半就只是因為那天定的姻緣吧。」

      風衷聽了這話,不知怎麼胸口一陣古怪,想說的話也遏制不住,板著臉有些怒意:「你這是什麼毛病,我不喜歡你會主動要嫁給你?先前百般不情願的明明就是你!」

      斬鄂仰頭枕在她膝上,雙眼晶亮地盯著她的臉:「真的?那你有多喜歡我啊?」

      風衷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尷尬,一把將他掀開,氣衝衝地出了門:「不知道!」

      走出門外,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悄悄施法壓製了體內那邪兆的黃光,這東西總是叫她克制不住情緒,她覺得自己如今越來越古怪了。

      蹲下身敲了敲額角,有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背,她轉過頭去,對上斬鄂的雙眼,他抱著雙臂蹲在後面笑眯眯地看著她:「怎麼了,喜歡我有這麼難接受啊?」

    「當然不是。」風衷雖不懂情愛,但也不扭捏藏掖,轉回頭來,不自覺地鼓了一下腮:「只是覺得我明明已經登仙,卻把女媧大神的教導都給忘了,貪痴喜怒,越來越有凡人脾性,這還算什麼神仙?」

      斬鄂繞到她身前來,捏了一下她的鼻尖:「少想些有的沒的,如今的你才是真正經歷了人世百態之後的種神,若還像你以前那樣,就永遠是從種子裡出生的神仙,高高在上,難以親近,現在這樣才是我心裡的小種子嘛。」

      風衷被他撫慰地好受了些,忽然一愣,幽幽抬眼盯著他:「你剛剛叫我什麼?」

      斬鄂也愣了一下,眉頭一挑,眼珠轉了兩下,倏然跳起來就跑。

     「曦光!」風衷大怒起身:「你又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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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曦光:你追我,如果你追到我,我就讓你嘿嘿嘿……

      風衷:你這個磨人的小西瓜!←_←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2 05:55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3 03:39 PM 編輯

第89章 教訓

      暮色四合的大地一片昏沉,煞氣封印的十根神柱已經不再亮起神光,原先只在外圍呼嘯的風沙也捲入了高台之上,飛沙走石拍打在上面哢哢的作響。唯有高台之下的深底卻是漆黑一片,安靜非常。

      郁途坐在這片黑暗裡已經很久了,但煞氣並沒有對他造成侵害,反而大有補益之效。如今風衷今非昔比,他每次與之對抗都會受到或大或小的創傷,好在有煞氣可以相助。

     「我何時能現身人世?」背後有道聲音低低地傳了出來,伴隨著嘶嘶之聲,聽來好似野獸低吼時開了人腔。

    郁途冷冷道:「你已經有了意識,能開人言,料想用不了多久了。」

    「我被困了數萬年,早就已經沒有耐心了。」

    「破開封印需要時間,只要你聽我調遣就一定能出去。」

    「你想要什麼?」

    「三界……」郁途幽幽笑了一聲:「還有女媧座下的種神。」

    「可以。」那聲音斬釘截鐵地同意了下來,沒有半分猶豫,甚至連他說什麼都好似沒有在意。

      黑暗裡窸窸窣窣的輕響,郁途起了身,面前很快就凝起一陣幽藍光芒,攜帶神力橫掃出去,撞在面前的一根神柱之上,發出輕微的碎裂聲。

      碎裂之聲一路往上,鑽出地面,整根神柱輕微搖晃,似要碎裂倒塌,其他九根神柱都牽連出了動靜。

      深底之下的其中一根神柱上霍然閃了一下五彩光芒,郁途眯眼看了過去,只依稀看見那似乎是隻五彩之鳥的紋樣,光芒便暗了下去。

      這應當是某位上古神的坐騎,居然封印在了這裡。這陣彩光之後,頭頂忽然有一陣金芒壓了下來,原先即將碎裂的神柱又穩住了。

      郁途抬袖朝上一揮,煞氣猶如鏡面一般,顯露了外面的茫茫暮色,接了太陽的東君車駕剛好自外經過,上面坐著個粉嫩的孩子,穿著貼身的黑衣,扒著車駕扶手,好奇地朝下望了過來,好似就在看著他一般。

      這般樣貌,一看就是曦光的種,難怪會有日光的金芒。郁途冷笑一聲:「看來時機未到,要完全破開這裡的封印還需要耗些時間,你只能等著了。」

      黑暗裡的那道聲音憤怒地低吼了一聲。

      郁途動了動手指,煞氣乖巧地順著他指尖纏繞往上鑽去:「按照你我的約定,你不能毀了三界,不過可以拿出當初的本事來,先將凡人們給除去。」

      煞氣鑽出了地面,外面看起來卻並無異常,只有漫天風沙席捲。外面龍大龍二牽引著東君車駕也被吹得七倒八歪,連忙退出老遠,躲在雲裡。

      龍大好奇道:「小東君你剛才那是做什麼呢?」

      他們是來接太陽的,本來好好地準備回去,既明還吵著要在湯谷裡見一下父母,忽然就指揮他們來了這裡。

      東君車駕瞬息萬里,不過眨眼功夫就到了,來了之後車駕上的太陽忽然就被引入了一層日光落入了封印下面,它們自然以為是既明做的。

      既明搖搖頭:「我什麼都沒做啊,好像這裡有人叫我,我就來了。」

     「啊?這裡有誰叫你啊?」

      龍二撞了一下龍大:「我知道了,一定是東君父親的坐騎,據說當初被封印在下面了,興許是要藉助日光之力加固封印才引來了我們。」

     「哦,你真聰明。」龍大由衷稱讚,一面笑嘿嘿地問既明:「那我們可以回去了嘛?」

     「我要去見父親母親!」

      龍大龍二不禁耷拉下了腦袋,無奈地往湯谷飛去。

      果然養得再用心也比不上親生父母啊,你倒是什麼時候也粘一粘我們啊!

      天早就黑透了,照理說早該把太陽送走了,可他們現在還停在湯谷不合關的山峰頂上。

     「我們這是要在這裡待到什麼時候?」龍大藏在大石頭後面,百無聊賴地吹著自己的鬍鬚玩兒。

      龍二朝身後努努嘴:「那得看小東君什麼時候想走。」

      既明就站在二龍身後,粉嫩的小臉架在它們的腦袋上,嘴裡叼著脖子上的短笛悶悶地看著下方:「父親母親不帶我……」

      東君和種神離開沒兩天,這話他卻已經念叨了不下百遍。龍大忍不住抱頭:「那是因為他們不想你有危險。」

      龍二也勸他:「是啊,我們回去吧,青丘要安全些,實在不行我們就回扶風山去。」

     「父親母親不帶我……」既明吹了一聲短笛,繼續哼哼。

      二龍服了,彼此對視一眼,打定主意再過片刻他要是還不走,一定要強行帶他走。

      下方忽然傳來風衷的怒吼,既明一下站直了身子,踮著腳伸著脖子蹦了兩下,可算看清了下方的情形:一人在下面急速奔跑,一道身影在後面追趕,從木屋那裡一直往山峰下面跑來,可不就是他的父母。

      龍二很激動:「我好像聽到種神叫的是曦光?」

      龍大恨不得竄出去:「東君回來了嗎!」

      頭頂月亮剛剛升起,還不甚明亮,前面曦光的身影已經迅速跑去了不合關的山峰之下,灰濛濛的布衣撲入樹影裡,瞬間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曦光現在不過就是個凡人,風衷還怕找不到他不成,飛身而去,凝神追蹤,很快就在山峰後面看到了他的身影,輕掠過去,一手扣住他的肩頭。

     「好你個混賬,我天天盼著你回來,結果你一回來就騙我,還敢躲!」

      曦光訕笑著摸了摸她的手背:「別這麼氣啊,我倒也沒想起全部,但是不這樣如何知道你如此惦記我呢?」

     「你就是想捉弄我!」風衷少不得要給他長點記性,一手已經拍了過去,面前忽然落下個小小的身影,一把抱住了她的雙腿:「母親別打父親!」

      風衷一愣,看了一眼既明,抬頭就朝上方山頭怒道:「你們兩條龍怎麼這麼靠不住!」

      窮奇不知何時跟了過來,有樣學樣地衝著山頭一陣「噗噗」,嘲諷二龍的無能。

      龍大龍二嚇得藏在昏暗的夜色裡沒敢露面。

     「哎喲,好兒子!」曦光摸了一下既明的後腦勺。

      風衷掃了一眼過去,他幹咳一聲,收斂了下來。

      既明又鬆開風衷跑去曦光身邊:「母親不要動手。」

      風衷眉頭跳了一下:「乖,與你無關,你趕緊回青丘去,這裡恐怕不安全。」

      說著走了過來,剛揪住曦光衣領,既明連忙掰開她的手指,她重新去抓曦光,既明又張開雙臂擋在了曦光身前:「母親不要動手嘛。」

      曦光在後面道:「你看你看,打他出生你就嚇他,現在還嚇他,你這樣嚇他,若是害他膽小了,以後叫他還怎麼威懾太陽啊?那可簡直是對不住天下蒼生啊!」

      風衷氣不打一處來,瞪著他道:「倒成我的不是了,哪一次不是你的責任?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拿孩子擋著算什麼!」

      曦光扶著既明站穩,給他拍拍衣擺,看著風衷嘆了口氣:「好吧,你想揍就揍吧,不過……」他手指在眼前一劃,掃過窮奇,又朝上方二龍所在指了指,「你看這一家大小的,全看著你動手,我沒面子,傳揚出去對你也不好嘛。」

     「難道我還要挑個地方再教訓你?」

     「你就不能不教訓我?」

     「不能!」

      既明抱住了曦光的腿,一大一小貼在一處,都可憐巴巴地望著風衷。

     「看我也沒用,一次一次都這樣,今日非教訓你不可!」

      曦光揉揉既明腦袋,順手摘下了他脖子上的短笛,上面附著他曾經渡上去的神力。他橫在脣邊吹了一聲,眼前景象忽變,原本除了樹木便是山石的平常谷底好似被揭開了一層籠罩的結界,露出了鏡面般的湖泊。

      他忽然轉頭就鑽進了結界,眼前景象又恢復如常。

      風衷一怔,環顧一圈,又抬頭看了一眼不合關口的兩座山峰,一下想起來了,這裡以前還是不合老祖的住處,難怪他往這裡跑。

      她只知道不合老祖進入的方式,按照記憶以神力合起了眼前兩座山峰,果然結界又再度破開,她立即衝了進去,一眼在湖岸邊看到了他的身影,施了個隱形術,悄然接近,猛地扣住了他壓在了地上,這才顯露身形:「看你還往哪兒躲!」

      曦光被她壓得死死的,抬手扣住她的腰,一翻身就反壓了過去,一手捏住她下巴:「既然夫人對我窮追不捨,那便不躲了。」

     「你……」風衷剛說了個字就被他堵住了脣。

      月光愈發亮了一分,湖面波光粼粼,周遭寂靜無聲,漸漸只剩下了越來越粗濃的喘息聲,風衷的怒氣仿佛也被他的吻吞沒殆盡了。

      曦光的手在她身上緩緩游移,貼在她耳邊低笑:「果然長大了。」

      風衷臉上一紅,腳一抬就踹了出去,曦光背後就是湖水,猝不及防跌入了湖裡,揚起一陣水花。

      水面很快恢復平靜,不想他竟然就此沒了蹤影。

      風衷一驚,覺得自己下手重了,趕緊走近去找他。

      曦光忽然從水中探身出來,一把拉住她扯了下去。

      風衷渾身濕透,湖水根本不深,卻被他托著腰緊緊貼在他身上,臉上愈發的紅了。

      曦光藉著月色仰頭看著她的臉,視線仿若膠著住了一般,終於知道郁途為何這麼多年對她念念不忘了。

      這般成年之後的姿容,稍不留意都會展露嫵媚,虧得她生性不懂風情,否則早在上古便不知將多少神仙的魂給勾走了,何須到了如今要憑藉子嗣才惹來眾神仙哄搶爭奪?

      濕透後的天衣纖薄,他的視線落在她露出的鎖骨那一塊,雪白地晃人眼,湊上去輕輕啃咬,風衷的呼吸也不禁漸漸急促起來。

      曦光的手伸入了她的衣襟,摸出了小黑的那個封印,拋去了岸上,高喊了一聲:「既明!」

      封印順著河岸滾出了結界之外,外面的既明撿了起來抱在懷裡,踹了一下面前的結界,不高興地嘀咕:「父親母親又不帶我。」

     「噗!」窮奇在旁嘲弄的笑。

      既明氣得眼睛都瞪圓了,將封印往衣襟裡一塞,鼓鼓的一塊好似多了個圓肚子,他舉著圓滾滾的小拳頭就朝窮奇追了過去。

      窮奇「嗤」了一聲,實在害怕他天生的神力,趕緊竄出去跑了。

      湖水裡的風衷從岸邊收回視線,忽然想起他身為涂山十方時說過的話來,詫異道:「難道你打算就在這裡洞房?」

      曦光一手抽開了她的腰帶,微喘著道:「你這麼直白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風衷臉上紅艷醉人欲滴,曦光扣著她的頸後吻了上去,低低呢喃:「身為斬鄂時太木訥了,對著你竟然能忍得住……」

      風衷輕喘:「那還不是你不要臉。」

     「要不是死了一回,我早就不要臉了。」

      風衷聞言心裡一緊,伏在他肩頭,手心摩挲著他的背:「疼麼?」

     「嗯?」

     「我說你當時受天條刑罰的時候。」

     「疼啊,唉……」曦光牽著她的手按在腰邊:「渾身都是傷,現在想想都還覺得疼,你快好好給我揉揉。」

      風衷果然聽話地給他揉了起來,手指游走他周身,布衣在水裡順著揉捏散開,露出了他雪白精壯的上身。她一愣,對上他的視線,那雙眸中倒映著頭頂月色,暗暗沉沉盛滿了慾望,她也像是灌入了一口烈酒,渾身滾熱發沉,竟止不住要往水下沉去。

      曦光悶笑著故意鬆了手,一頭潛入了水裡。

      風衷身形往下一沉,又被他穩穩托住,曦光露出臉來,黑髮貼著臉頰,水珠淋漓,攜著溫熱的呼吸近在咫尺,拂在她的頸邊,酥酥的一陣麻癢。他湊過來在她白嫩的肩頭啄了一口,風衷才發現自己周身衣裳早已被他在水下除了。

     「你……」

     「無恥?下流?齷齪?好好好,你說得都對。」曦光笑著含住她的脣,扣著她的身軀緊緊貼著自己,猛地一托她後腰,聽到她低低的嘶吟,撞進他心裡,悅耳的心都要化了。

      湖水似乎都沸了起來,交纏的軀體如火,水面晃碎了粼粼的月光。

     「小種子,」曦光貼著懷裡輕顫的身軀低低道:「以後再多教訓教訓我啊,千萬別手軟。」

      風衷咬著下脣,輕蹙眉心,渾身已然嬌軟無力,氣得在他肩頭咬了一口,卻換來他的笑聲,混著喘息,愉悅得分外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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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曦光:我一個天天在天上開車接太陽的還需要駕照?

      太陽:憋鬧了,你接過我幾回?我壓根不記得你長啥樣了都!

      曦光:……

      涂山十方:是誰說開車的時候我能出來的?

      曦光:咳,你誤會了,現在不是開車,是小種子在教訓我。

      風衷:……這個鍋我背了。←_←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2 05:56 PM

第90章 人皇

      天光熹微,白茫茫的霧氣從湖面上退去,湖水漸涼,風衷卻絲毫感覺不到,只覺得渾身發熱,趴在岸邊軟綿綿的似脫了力。

      曦光自背後覆過來,將她攬在懷裡,下巴抵在她肩頭,聲音沉沉醉人:「累了?」

      風衷瞥了他一眼,一夜折騰,竟然絲毫沒有疲態,明明是個凡人,體力倒是好的很。她輕輕哼了一聲,不予理會。

      曦光的手指在她身上慢慢揉捏,一寸一寸,力道恰到好處:「沒累啊,那……」

      風衷情不自禁發出一聲喟嘆,根本沒在意他那意味深長的尾音,下一刻就又著了他的道,咬著脣扭頭瞪他:「你……居然又……」

      曦光簡直要化在她春水瀲灩的眸光裡,湊過來就叼住她了的脣,什麼也沒叫她說出來。

      直至天光大亮,方才鳴金收兵。

      風衷被曦光抱在了懷裡,迷迷糊糊間睡了過去,醒來時早已不知過了多久。動了動身子才發現自己躺在曦光的懷裡,天衣鬆散地披在身上,坐起身來看了看他,他身上的布衣已經半乾,在這岸上的軟草間睡得正香。

      風衷輕手輕腳的地將天衣穿戴整齊,起身走去湖邊時腳下還有些虛浮,不禁扭頭瞪了一眼曦光,沒想到他居然醒了,正枕著手臂好笑地看著她。

      風衷羞憤難言,白了他一眼,臨水而坐,洗了把臉,散開的長髮垂在胸前,她用手撥了撥,整理齊整了才又起身走了回去,朝曦光招了一下手。

      曦光懶洋洋地往她身邊挪了挪,徑自在她膝頭躺了下來:「正好我有些累了,你給我揉揉。」

      風衷順手掐了一把:「活該。」

      曦光捂著肩頭嘶了一聲:「還不是你害的,怎麼說我活該呢?」

     「什麼叫我害的?」

     「誰叫你如此撩人。」

     「……」風衷又掐他一把,知道他沒臉沒皮,乾脆閉口不與他說這些,手在他身上細細探了下去。

      掌心的生氣源源不斷送入曦光體內,他舒服地閉上了眼,還真以為風衷是要給他揉捏呢。然而不過片刻,風衷便收回了手,舒服之感戛然而止,他疑惑地睜開眼睛:「怎麼了?」

      風衷托著腮,側頭凝視著他,眉心微蹙,發梢掃在他臉側也未察覺:「奇怪,我還以為你回來了,元神就該完整了,為何還缺了一點?」

      曦光這才知道她方才是在檢探自己的元神,也有些意外:「難怪我還有些記憶未能回來,原來是元神還未完整。」

     「其實只是缺失了一小部分,不細查的話很難察覺。只是你的多重身如此特殊,要恢復完整元神並不難,為何會少這一小部分呢?」風衷百思不得其解,將所有的原因都思索了一遍,仍然找不到源頭。

      曦光抬手揉了一下她的眉心:「慢慢來吧,不用急。」

      風衷拉回思緒,抬頭望瞭望天,今日天氣有些陰沉,但也看得出時候不早了。她拍拍曦光:「都這時候了,快出去,既明也不知道回青丘沒有。」

      曦光坐起身來,邊整理衣裳邊笑道:「他可是繼承了多重身的天神,你還擔心他出事?」

      話雖如此,風衷還是不放心,畢竟眼下極魔邪物都要現世了,不得不小心。

      她收拾妥當,又對水照了照才放心。抬手拂開結界,外面卻是一片昏暗,她錯愕地轉頭看了一眼,曦光的神色也變了,繫緊腰帶,快步走了過來,擋了她一下,當先走了出去。

      繞過山峰背面才發現整個不合關的山谷之中都已經一片昏暗,滿山谷都充斥著沉沉而來的煞氣。

     「既明!」曦光喚了一聲,卻沒得到回應,忙對風衷道:「你去找既明,我去柵欄院那裡看看。」

      風衷知道他身上有靈氣護體,卻還是拉住他在他周身鍍了一層結界,這才放心讓他去。

      曦光轉頭往柵欄院那裡跑去,風衷手中幻化出龍桑杖,一杖掃出去,生氣震盪開了四周的煞氣,但很快它們又聚攏而來,無論是氣勢還是威力都遠勝當初。

      她飛身上了山峰,從高處看才發現這煞氣別處都沒去,只在這山谷之中徘徊,心中便有數了。

      當初她以女媧之力護住了凡人們,郁途多年無法動他們分毫,如今卻又再度用這煞氣來襲擊湯谷,只怕是離放出極魔邪物之日不遠了。

      山峰四周的陣法接連亮起光芒,風衷閉眼豎指,腳下萬物齊發,生氣暴漲,席捲而下,灌入那幾道陣法之中。瞬間四周起了變化,陣法開始吸納煞氣,源源不斷地置換出生氣。

      眼前煞氣漸漸稀薄,景象總算可以看清楚些了,她四下看了看,忽而感覺到了一處生氣探到了既明的氣息,連忙掠了過去,落在那山頭上,就見大石後方蹲著一身火紅的成年窮奇,對面不出一丈遠便是被龍大龍二身軀盤繞著的既明,彼此大眼瞪小眼地還在互鬥。

     「既明!」

      她一呼喚,既明就立即收斂了脾氣,跑了過來撲進她懷裡,連帶衣襟裡那圓滾滾的封印一下撞在風衷身上。

      風衷將他抱了起來:「你們也不看看現在什麼光景了,還有空在這裡胡鬧!」

      龍大龍二抬頭一看,驚訝地發出了龍嘯來,窮奇也不禁對著天吼了一聲。

      龍大趕緊解釋:「種神見諒,我們先前還離開去送了一下太陽,回來後都待了好久了,並沒有見到這煞氣,似乎是剛出現的。」

      風衷聞言稍稍鬆了口氣,剛出現的就好,應當危害還未施展出來。

      既明擔心她又發火,萬一要跟揍他父親一樣揍他可怎麼好,乖巧地摟住她脖子,吧唧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母親不要生氣,我不鬧了。」

      風衷摸摸他腦袋,從他懷裡取出那個圓鼓鼓的封印來:「你要真乖就聽母親的話,回青丘去,這裡不安全,好不好?」

      既明不情不願地在她身上蹭了蹭:「我不想離母親那麼遠。」

      青丘離湯谷夠近的了,他居然還嫌遠。風衷沒辦法,朝背後的茫茫大海看了一眼:「那你去東海上等著,那裡可以捕到大魚妖,你去捕來給凡人們吃好不好?」

      窮奇一聽有吃的就高興,竄過來嚎了一聲。既明覺得那裡不遠,又好玩,也很樂意,但不願意帶窮奇,衝牠揚了揚小拳頭,又在風衷臉上親了一口:「好。」說著跳下地去,跑到了龍大龍二跟前。

      風衷衝二龍點點頭,龍大龍二憂心忡忡地往山谷下看了一眼,帶著既明往東海去了。

      窮奇對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吼了一聲。

      柵欄院裡忽然傳出明夷的哀嚎,風衷拍了一下窮奇,當先躍了下去,飛身落去柵欄院內。

      山谷裡的煞氣已經被陣法吸納的差不多了,但情形遠沒有這麼簡單,柵欄院外聚集了一群凶獸,古怪猙獰,風衷出身上古竟然也從未見過,此刻牠們全都虎視眈眈地圍繞在院門邊。

      斬賀一手攬著明夷,一手握著弓箭,脖子上那塊補天石的碎片透著女媧之力的點點光芒。明夷的胳膊上被咬了一口,半邊身子都鮮血淋漓,蒼白著臉卻還警惕地看著院門。

      其他凡人也都大同小異,男人們擋在女人們的身前,一張張黝黑的臉上全是汗水,雙脣卻又都有些發白。

      曦光擋在他們身前,手中握了根軟鞭,身上的靈氣已經被逼了出來,渾身金芒熠熠,一眼看到風衷過來,自然而然地將她往身後攬了一把:「既明找到了?」

      風衷順手在院子周圍布上結界,手中龍桑杖幻化出來,抵在明夷身上,一邊回答道:「我讓他去東海了,甘淵神女時刻注意著湯谷,一定會留心到他。”

      曦光沒來得及多說,那群妖獸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襲擊,一個一個撞擊在結界上,有的甚至能衝入結界。他手中的長鞭揮了出去,靈氣附在其上,雖然吃力,卻也抵擋住了一波。

      明夷止了血,有所好轉,喘了口氣道:「斬鄂,你走吧,這裡危險……」不管是出於對自己孩子的關心,還是對天神的敬重,這話都是希望他不要冒險。

      乘雷心大,咋咋呼呼地道:「那怎麼行啊,斬鄂如今這麼能幹,又是人皇之子,他走了誰帶領我們對付妖怪啊!」

     「沒錯,斬鄂是新的人皇,還驅逐過龍,我們該跟著他!」年輕人當中也有附和的。

      曦光笑了一聲:「也好,那我就效仿一下伏羲大神做一回人皇,也不枉費女媧大神將她膝下心愛的種神婚配與我了。」

      風衷貼近過來一杖揮開一個撕咬過來的妖獸,皺著眉道:「這位人皇,你看看清楚,這次的妖獸可不好對付。」

      那些妖獸被輕而易舉地打退,卻絲毫沒有受傷,無論是鞭子抽打過去還是龍桑杖中的生氣刀鋒一般掃過,牠們的身軀被割裂開也能瞬間復原,因為這些身軀便是由煞氣形成的。

      煞氣已經可以凝為實物,她的推斷沒有錯,極魔邪物距離現世不會太遠了。而一旦現世,就連創世神的神力都要忌憚,這對整個三界而言都是一場浩劫。

     「嘖,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是。」嘴上是這麼說,曦光臉上卻沒有半點驚慌的意思,眼睛盯著那些衝撞結界的妖獸,歪頭湊過來對她道:「凡人的力量也傷不了牠們,你這個女媧後人倒是幫幫我,我可是你要保護的人皇啊。」

      風衷明白他的意思,伸手在他身上渡入神力。

      曦光與她力量契合這點至今未變,接受了她的神力果然周身金芒強盛,一鞭揮出,竟揚出了日火,妖獸們後退開去,足足退了數十丈遠,散在周圍未再接近。

      凡人們都大受鼓舞,恨不得追出去,被風衷攔住:「不要管牠們,這些妖獸連接著遠處的煞氣,看它們有何動靜再說。」

      乘雷聽話地點了點頭,轉身就拍了一下曦光的肩:「你小子如今說話氣勢都變了,不過長能耐了,真本事!」

      曦光訕笑,瞥了一眼明夷,她眼光複雜,也沒說什麼。

      妖獸們沒再接近,但也沒有遠離,看模樣似乎不把這些凡人解決就不打算走了。

      大家都繃著根弦,做了東西吃,卻淡而無味,休息也只敢靠在屋門口,手邊始終放著武器,儘管對於這妖邪之物並無多大用處。

      曦光草草吃了些東西,就坐在院中守著,到天黑時分終於有了些倦意。

      風衷雖然刻意沒有驅逐這些妖獸,卻也防範著在四周走了一圈,回來後挨著他坐下,他竟還有閒心打趣:「想必這是在報應我昨天不知節制,現在才叫我沒得休息。」

      風衷左右看看,其他人沒注意他們,料想這露骨之言沒被聽見,這才放心。

      她故意往曦光身邊挪了挪,曦光順手就攬住了她,那身上的生氣傳去了他身上,舒適安寧,他疲乏難當,靠在她肩頭就睡了過去。

      時已入夜,四周山壁亮著的陣法照著那些影影綽綽的妖獸,牠們從頭到尾都分外安靜,偶爾會走動一兩步,與這裡始終對峙著。

      一直到天亮時分,風衷盯著它們未有片刻鬆懈。

      今日天色比昨日更加陰沉,院外那群古怪的妖獸忽然一隻一隻消彌了身形,化為煞氣往遠處飄去。風衷看過去,正是東北方煞氣封印所在的方向,那裡的半邊天空都已經黑沉沉的一片。

      她的胸口忽然閃耀出一陣黃光,經久不息,整間柵欄院都被照成了暈黃的一片,直到快把院子裡熟睡的凡人們驚醒才又黯淡下去。

      風衷心中了然,果然,對付這些煞氣的嘍囉並無意義,時間久了還會被拖住,真正該對付的是郁途。

      她側頭看了一眼曦光,手心一攤,那根神骨靜靜地握在了她手裡。

      沒有完整的元神,很難保證他還能不能順利重登天神之位,但已經到了這緊要關頭,唯有碰一碰運氣了。

    「曦光。」她輕輕搖了搖他。

      曦光睜開了眼睛,聲音還帶著慵懶的嘶啞:「嗯?」

      風衷道:「我怕你會疼,要怎麼才能讓你不注意?」

      曦光尚且有些沒清醒,半眯著雙眼,勾著她後頸在她脣上啄了一口:「親我就行了啊。」

     「原來這樣就行啊……」風衷又左右看了看,其他人都還沒醒,於是低下頭吻住了他,輕輕一舔,觸到了他的舌尖。

      曦光渾身一顫,扣住她的肩頭,雙脣用力反壓了回去,愈發激烈地追逐起她來。

      風衷快要喘不過氣來,連忙凝起精神,一手按住他肩膀,一手握著神骨,重重插入他後頸。

      曦光一聲悶哼,脣下用力,不慎咬破了風衷的下脣,連忙退開,軟軟地躺在地上,痛得渾身發抖,臉色蒼白如紙:「這……是什麼?」

     「你的神骨。」風衷抹了一下脣瓣,捧著他的臉道:「你忍忍,說不定可以熬過去,那就能恢復神力了。」

      曦光一手緊握成拳,塞在脣邊,疼得說不出話來。

      風衷心疼地皺著眉,胸口又浮現出那陣黃光,她起身朝東北方看了一眼,又看看曦光,捏了捏手心,衝出結界飛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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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風衷:曦光,我怕你疼,要怎麼轉移你的注意力啊?

      曦光:憋說話,吻我!

      風衷:那我開始啦。

      曦光:等等,你想幹嘛?

      風衷:揍你啊。

      曦光:……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3 05:02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3 05:03 PM 編輯

第91章 歸位

      夜深人靜,青丘族長的住處卻還懸著碩大的夜明珠,整間屋子被照得亮若白晝。

      涂山奉坐在案後,對著落在案頭的那隻飛鳥皺著眉。青玄早已回了蓬萊,恐怕此時也已收到傳信了。

      門外忽然鈴鐺輕響,涂山秀秀提著衣擺跑了進門。

     「涂山奉,你看到既明沒有?」

      涂山奉的手指無意識地捻著一撮銀髮,聞言才回神:「你不是看著他的麼?」

     「我找不到他了!」涂山秀秀急得跺了一下腳。

     「東君的那兩條龍呢?」

     「也不見了!」

      涂山奉不慌不忙端起面前的仙露飲了一口:「那就是一起走了,你有什麼好慌張的。」

      涂山秀秀愣了一下,一想還真有這個可能,氣得又跺一下腳:「這兩個混賬龍,一天到晚的跟我搶既明!」

      涂山奉屈指敲了敲桌案:「你要記清楚,既明不是你的孩子,是種神和東君之子。」

      涂山秀秀才不理會這些,她就是要寵著既明,誰能管著她?翻了個白眼要走,忽然注意到他桌案上停著的傳信之鳥,又走回來看了看,伸指在鳥身上一搭,頃刻間便接收到了風衷傳來的內容,她驚嚇般收回了手:「極魔邪物要現世了?」

     「嗯……」涂山奉看她一眼:「極魔邪物現世,三界誰也責無旁貸,涂山一族必然也要出手,倘若我有意外,你來繼任族長吧。」

      涂山秀秀臉一白,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胡說什麼呢,你要是那麼容易死,未免顯得我們涂山氏太沒用了吧!」

     「畢竟是極魔邪物,連創世神和上古神都難以掌控,與之對抗是生死難料的事。」涂山奉嘆了口氣:「你要不願意就算了,好在東君的分身涂山十方也是個人物,實在不行就讓他來做族長吧。」

      他居然還一本正經地規劃起來了,涂山秀秀簡直要氣死了:「涂山十方也不行,就你適合做族長,你一定要活著!」

     「可是你不是說他才算是真正的九尾狐,還一直很嫌棄我?」

     「我那都是說說的,反正你不能死,奶奶我見不著了,要是連你也死了,我……我也不想活了!」她說著眼眶都濕了。

      涂山奉帶著笑乾咳一聲:「行了,我也只是說說,你回去吧。」

      見他這麼雲淡風輕的,涂山秀秀頓時覺得丟了臉,抹了一下眼睛,扭頭跑出了門。

      她前腳剛走,涂山奉就起身收拾了一下,又叫來了幾個族人,將族中的事務都一一囑咐了一遍。

      忙完已是深夜,他靠在窗口一直等到天光破曉,發覺東北方天際黑沉沉的一片,起身朝外走去。

      出門招來雲頭,剛剛舉步登上去,斜刺裡衝出來一道人影,攜帶著鈴鐺的脆響,躍上來扯住了他的衣袖:「我跟你一起去!」

      涂山秀秀身上系著件黑披風,生生將那張嬌俏的臉襯出了嚴肅來。

      涂山奉上下打量她一眼:「你早就等在這裡了?」

     「風衷都傳信來了,你肯定會去的。」

     「你去了能幹什麼?」涂山奉拂開她的手指,把她往下面推了推:「回去吧,族裡多的是事情,你要守著這裡。」

     「我又不是為了你去的,我就是想去找既明,萬一要是你真死了,順便再給你收個屍。」涂山秀秀在雲上一坐,這話說得居然有些生氣。

      涂山奉無奈,揮了一下手,雲頭往東北方飄去,速度極快。

      很快便到了東海附近,老遠就看到一個身著黑衣的小小身影在海上跳來躍去,海裡還時不時穿梭著兩條青龍。

      涂山秀秀一眼看見,連忙別過臉去當做沒看到。

      涂山奉瞥她一眼,朝下方指了指:「你要找的既明就在下面,去吧。」

     「我、我用不著去了,你看看那是誰,輪得到我去照看既明嗎?」

      下面海水翻湧間,浮上了一座一座的甘山,山巔之上遙遙站立著衣帶當風的身影,一身蔚藍,必是甘淵神女無疑。

      涂山秀秀哼了一聲:「反正我都走到這裡了,還是勉為其難陪你走到底吧。」

      涂山奉在她身旁坐了下來,側過頭看著她:「你這話說了可是會叫我多想的。」

     「啊?」涂山秀秀轉頭疑惑地看著他。

     「沒什麼。」涂山奉如往常一般面無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雲頭攜帶著仙氣遠遠飄了過去,已經引來了海面上甘淵神女的注意,但她的目光很快就轉到了海上那抹小小的身影上。

      既明追著個大魚正歡,還指揮兩條龍去前面幫他包抄,不想二龍匆匆到了前面就停在一座山頭上不動了。

      他很不高興,腳點著海面奔跑過去,氣得叫喚:「我的大魚都跑啦!」

      龍大龍二尾巴繞到他身後,把他往前一推,衝著山巔上立著的甘淵神女伏低身子:「女王來得正好,這就是您的孫兒既明。」

      甘淵神女早就看了半天了,輕盈地從山巔躍了下來,卻沒有靠近。雖然她身上的煞氣得了萬山泥的壓製,比起以往好了許多,但還是怕沾染到小孩子身上,隔了數丈看著既明,嘴邊帶著淺淺的笑。

     「與曦光小時候簡直一模一樣,可我倒覺得方才那追魚的氣勢挺像種神呢。」

    龍大龍二連連附和:「對對,女王說的太對了。」

    既明眨巴眨巴眼睛看著甘淵神女:「你認識我嗎?」

    「我是你的祖母啊,當然認識你。”

    「祖母是什麼?」

    「祖母就是你父親的母親。」

      既明歪著脖子仔細想了一下,終於明白了:「哦,可是父親都是大人啦,祖母怎麼還這麼年輕啊!」

      甘淵神女掩口而笑:「這小傢伙怎麼這般嘴甜,比他父親小時候討喜多了。」

      龍大龍二依然猛點頭附和:「女王說的是,他都把周圍的人全給哄服了。」

      甘淵神女笑得更開心了,下意識地朝既明走了兩步,又連忙縮回了腳。

      既明忽然自己跑了過去,龍大龍二想攔已經來不及,他直衝到甘淵神女面前,牽住了她的手:「祖母怎麼不跟我們住一起?」

      甘淵神女想要退避,卻被他緊緊扯住不放,只好耐心寬撫他:「祖母暫時還不能跟你們住一起,等你長大了就可以了。」

     「那我祖父呢?」

     「你祖父……等你長大也會回來的。」

     「那我什麼時候長大啊?」

     「快了。」

      雖然生而為神,但畢竟也是孩子,哄小孩子只要拿長大來做藉口總是沒錯的。

      龍大龍二正暗自感慨,忽然聽到一陣清亮的笛聲,俱是一愣。

      甘淵神女也抬起了頭,朝湯谷方向望了過去:「那是曦光的引龍訣?」

      天空被一分為二,西南方那半邊濃雲翻滾,如雪透亮,東北方卻像是遮上了一層黑霧,越靠近越有伸手不見五指的趨勢。

      風沙狂卷,飛沙走石。風衷落在了封印的高台旁,身上飄逸的天衣被吹得翻卷不息。

      十根神柱上都有或深或淺的裂紋,原先只要稍微有些動作便會亮起的神光也沒了,看起來就是十根普通的柱子,而當中的高台已經隱隱被煞氣纏繞,封印根本壓製不住了。

      風衷抬頭望瞭望天,原本傳的信早該到了,神仙們卻並無下界的動靜。她將龍桑杖在眼前一豎,生氣凝起一束,直沖天宇,唯有靠撞擊天鐘傳信召集他們前來了。

      然而生氣剛剛衝上去不久就被一陣煞氣反壓了回來,甚至還震得龍桑杖都晃了一晃。

      風衷心中一沉,怎麼也沒想到煞氣已經有了這般造化,連傳去天界的音信都能截斷,想必目標早已直指天界了。

      拔出龍桑杖朝高台揮去一擊,纏繞在那裡的煞氣頓時收斂,退回了地下,她立即飛身上了一根神柱。

      甫一坐定,原先已有碎裂之態的神柱便穩固如初,風衷又凝神結法,神柱上終於重新亮起了光亮。

      背後忽然傳來了狐仙的氣息,風衷轉頭看去,涂山奉已經到了跟前,霍然將涂山秀秀揮下雲去,躍上了她旁邊的神柱。

     「涂山奉,你想摔死我嗎!」涂山秀秀氣得在下方仰著頭衝他大喊大叫。

      涂山奉恍若未聞,盤膝坐下,對風衷道:「當初九齡族長之母也曾在此封印極魔邪物,我今日前來,算是承襲她的遺志了。」

      風衷點頭:「你來的正好,穩固封印的神力越多越好。」

      涂山秀秀居然又躍了上來,在涂山奉身旁的神柱上氣呼呼地坐了下來:「要繼承遺志也是我,你是我家裡什麼人啊,要你來繼承?」

      涂山奉瞥著她:「要是連你也沒了,誰給我收屍?」

      涂山秀秀剛要罵他,就被一道聲音打斷了:「怎麼我一來就聽到這麼不吉利的話啊?」

      對面青影一閃,青玄穩穩地落在一根神柱上,提著衣擺坐下,衝風衷指了指:「風衷如今仙神一體,神力有增無減,你們竟還擔心這麼多?」

      涂山秀秀「呸」了一聲:「鬼才擔心他!」

      青玄撇了一下嘴:「都這時候了你們倆還打情罵俏,真不愧是九尾狐。」

      風衷正蹙著眉想勸架,聞言一愣:「這是打情罵俏?」

      青玄不可思議地看了她一眼:「虧得你有個姻緣啊,不然就你這樣的,生得再動人也是個孑然一身的命!」

      涂山秀秀根本沒反應過來,還探頭過來打趣風衷:「有東君那不正經的在,豈會叫她孑然一身呢?」

      風衷瞪她一眼:「眼下不是玩笑的時候,趕緊穩固封印是正事。」

      涂山秀秀吐吐舌頭,乖乖坐正,凝神結印。

      風衷對青玄道:「煞氣對天界有所防範,消息難以傳達,你感應青離,讓他速速去天界通知諸位神仙。」

      青玄應了一聲,閉上了雙眼。

      身下的幾根神柱都接連亮起了神光,風衷以神力連接光亮,希望能將其他神柱都催出封印的神光來,但光亮剛延伸出去便被一陣煞氣打斷了。

      下方深底已然感受到了外面的動靜,郁途的聲音傳了出來:「就憑你們幾個,也想重新封印這裡?」

      風衷聽音辨位,龍桑杖擲了出去,刺入高台邊沿的地面,下方傳出他的悶哼。

      地面倏然裂開,郁途飛身而出,白影攜帶煞氣,朝她呼嘯而來。

      神柱剛剛有所復原,風衷不能輕易動彈,端坐著巋然不動,周身生氣流轉不斷,神光映照著她的眉眼,冷肅地看著由下至上掠來的郁途,手腕一動,龍桑杖從他背後刺來。

      郁途轉身避開,身形一閃,再現身已經在幾人對面空著的神柱上。

      涂山秀秀一下站起身來:「就是你害了我奶奶,跟你拼了!」

      涂山奉甩去一道仙氣束縛住她,壓著她坐了回去:「小心封印。」

      郁途根本沒看別人一眼,從頭到尾就只盯著風衷,身形一動又襲了過來,一手扣住她的肩頭,手下卻像是捏到了水,風衷的身形虛實難辨,根本就是個幻影。

      他眯了眯眼,猛然轉頭,風衷已自他背後襲來,龍桑杖掃過了他的身軀,氣勢迫人,然而卻像是掃過了一陣霧氣,瞬間他的身軀又恢復了原樣。

     「你我彼此彼此。」郁途冷笑著消隱在煞氣之中,黑暗包裹而來,連咫尺情形也難以看清。他不知從何處發力,竟然將神柱上的幾人全都掀了下去。

      神柱上的光芒接連暗淡,柱身發出哢哢碎裂的輕響,只有風衷還穩穩站著,手中龍桑杖亮起光芒,劃破了這陣黑暗,橫掃過去,逼得他不得不現身。

      郁途果然現了身,立在對面的神柱上,身形若隱若現,俯身一掌拍在了神柱上,碎裂聲更清晰,地底傳出一陣獸吼,震人心魄,周圍不禁顫了幾下。

      青玄的聲音從下方傳了過來,隱隱有些慌張:「糟了,只怕來不及等神仙們趕來了。」

      風衷咬牙,朝下方躍了下去,一杖刺入地面,下方頓時安靜下來。

      但不過一瞬,震顫愈發激烈,大地像是要被掀開一般,一陣又一陣的力道自下往上衝撞而來,身側陰氣席捲,郁途也趁機襲了過來。

      忽聞一聲龍嘯,身旁的黑暗被割開了缺口,強烈的日光滲透而入,照射在眼前,逼得郁途抬袖遮眼,退避三尺。

      兩條青龍盤旋而來,後方車駕上曦光迎風而立,黑衣當風,手腕一振,長鞭甩了出去,日火蔓延,卷走了四周的黑暗,眼前頓時清朗起來。

      風衷仰頭看著那道身影,黑衣烏發,一如當初,心中喜不自勝,飛身而上登入他的車駕。

      曦光順手將她攬在懷裡,掃了一圈下方:「還好,歸位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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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風衷:為什麼你能熬過來啊?

      曦光:一想到熬不過來可能還要被你再插一次,就默默地熬下來了。

      風衷:……

      曦光:哼!你這是家暴!

      風衷:……

      曦光:嗷,小夥伴們,我肥來啦,想我沒有?

      郁途:鬼才想你!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3 05:27 P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4 03:04 PM 編輯

第92章 對決

     「東君!」涂山秀秀剛被涂山奉帶著躍上神柱就叫了出來,這般架勢,怎麼看都是以前那個東君又回來了。她高興地差點要跳上前去,被涂山奉握緊胳膊才沒能得逞。

      青玄跟著躍上旁邊的神柱,也是一臉的驚喜,未及開口,低頭看到下方又有煞氣席捲,神色一凜,手中幻化出劍來,揮去劍氣逼退了它們。

      郁途隱在煞氣之中冷冷地看著上方偎依在一處的二人:「多重身果然厲害,叫我刮目相看。」

      話音未落,煞氣呼嘯而至。

      龍大龍二被卷過來的煞氣嚇了一跳,連忙避讓,風衷卻推開曦光迎了上去,揚手揮出一掌,整個高台都籠罩下了一層結界,格擋開了呼嘯的風沙,也將煞氣全都束縛在了高台附近。

      郁途的身形在煞氣中若隱若現,游走在神柱之間,所過之處接連傳出碎裂之聲,大地愈發劇烈地震顫,地底深處的嘶吼更加張狂,聽來猶如近在耳邊。

      涂山秀秀已經臉色發白,涂山奉緊皺著眉拍了一下她的背,躍去旁邊的神柱上盤膝坐了下來。她穩了穩心神,也跟著坐了下來。

      風衷落去神柱上,青玄在斜對面的神柱上坐下來前衝她點了一下頭,應當是青離已經聯繫上了天界的神仙們。

      曦光叫龍大龍二去遠處待命,落在了風衷身邊,長鞭一甩揮退了一陣試圖接近的煞氣,一面在下方搜尋著郁途的身影一面低聲道:「極魔邪物要現身還需要些時間,郁途是想拖住我們好破壞封印。」

      風衷點頭:「天界神仙趕到之前,僅憑我們很難穩固封印。」

      當初十位上古神才勉強封印住的地方,其中艱難自不必說。

      曦光左右看了看,縱身躍去旁邊的神柱上,那根神柱忽然溢出亮光,混著五彩光芒,他低頭看了一眼,笑道:「這正是家父當初所在的那根神柱,我們這幾個的確是少了點,不過好在我帶的幫手多啊。」

      話剛說完,他雙臂一抬,身體裡分出了四道身影,分別躍去了四根柱子上,施施然落座。

      十根神柱一下有了九個神仙坐鎮,涂山秀秀剛剛興奮地拍手叫好,煞氣就順著神柱朝那幾個分身撲了上去。

      風衷掐了掐手指,窮奇的怒吼聲頃刻間傳了過來,火紅的身影衝開煞氣竄到下方,雙翅一扇,擋開了一陣煞氣。

      不合老祖揚琴一揮,敖十三的長槍已經刺了下去,逼出了煞氣裡藏身的郁途,他貼著高台站著,凄白的長袍纏繞著黑沉的煞氣。

      涂山十方手裡的玄鐵摺扇揮去一陣勁風,郁途迅速一閃避開這一擊,頭上的帷帽被掀開,露出雪白的長髮和慘白的臉,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冷笑:「極魔邪物似乎極其喜歡東君的多重身,你這樣露面,它會更加迫不及待地要現世的。」

      風衷想起煞氣總是主動襲擊曦光,心思一動,當下手指在龍桑杖上一劃,血珠溢出,被她混入方才布下的結界。

      結界上光亮一振,分出幾縷沒入了神柱上的身形之中,女媧大神的靈血入了諸位神仙體內,煞氣果然有所忌憚,但似乎還帶著不甘心,全都纏繞在曦光和四道分身下的神柱上不願退去。

      曦光仿佛沒看見一般,穩穩地打坐結印,視線往風衷身上一瞥,卻見她擰著眉看著自己,不禁笑道:「我家夫人就是心疼我,都這時候了眼裡也只有我呢。」

      風衷蹙著眉心:「你小心些。」

     「那是自然,否則真出了什麼事,豈不是要叫你被別人覬覦了去?」他說著朝下方掃了一眼,正對上目光森冷的郁途,驀地甩出一鞭。

      日火燒了過去,郁途的身影卻忽然不見了。

      風衷知道郁途的脾氣,受到這樣的挑釁,勢必會出手。一手握著龍桑杖,目光注意著曦光周圍,凝神戒備,忽然背後一涼,轉頭卻見郁途朝自己襲了過來。

      剛到跟前,靈血混著的生氣震懾而出,郁途被震開,摔了下去。

      風衷趁機一躍而下,龍桑杖刺出,他身形一動,龍桑杖刺進地面,離他肩頭堪堪幾寸。

      郁途忽然躍起,閃至她身旁,朝上方瞥了一眼,低聲說出的話幾乎已是咬牙切齒:「夫人?你護著他的凡體也便罷了,居然還嫁給了他,就因為他有多重身,能對付我?」

     「荒謬,對付你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那就是你對他動了真情?」郁途面容憤怒地有些扭曲:「只愛蒼生的種神竟然也會有男女真情了?」

     「與你無關。」

      風衷屈指抵在他肩頭,剛要發力,腳下地面忽然起了變化,猶如濃漿一般,纏繞住了她的小腿,試圖將她往下拖拽下去。

      她一手揪住郁途衣領:「原來是你的詭計。」

      郁途昂著頭避開她的接觸,生氣使他面容越發蒼白:「你的生氣會助長他們的神力,留你在這裡只會壞我好事。」他一掌拍向地面,大地裂開,風衷被下方的力道扯著往下拖去。

      不合老祖的琴聲拂了過來,卻被裂口中竄出來的煞氣擋了回去。

      下方越來越多的煞氣開始往上面竄來,撲向上方封印的身影,風衷空著的那隻手揮了一下龍桑杖,壓下了那陣煞氣,那煞氣便轉頭撲向了她,將她渾身纏繞的嚴嚴實實,拖拽著她往下拉去,窮奇剛撲過來就被掀開了。

      曦光指使分身原地坐定結印,迅速躍了下來,長鞭甩出,纏住了風衷的手腕,跟著被拖入了深底。

      風衷被拖了下去,卻有生氣震盪上來,地面上殘餘的煞氣倏然間全都被壓了下去,大地恢復平整,就連極魔邪物的狂吼都被壓製了。

      窮奇在高台附近怒吼轉悠,又時不時不斷地刨地。

      青玄朝下方看了一眼,若非見牠有此舉動,簡直要以為方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涂山秀秀憂慮地望向涂山奉:「怎麼辦?」

      軒卿在斜對面接話道:「我以傀儡術感應,風衷並無大礙,但也不知身在何處。」

      涂山奉問:「連東君本體也不知她身在何處?」

      軒卿看他一眼:「我跟曦光就等同一體,我不知道,他自然也不知道。」

      不合老祖道:「裡面交給種神和本體就行了,老夫以為當務之急還是該迅速結印,阻止這極魔邪物現世。」

      說話間忽然天空傳來了清亮的鳥鳴聲,青玄長長地舒出口氣來:「可算來了!」

      頭頂一抹青光乍現,落在青玄身旁,正是青離,他左右看了看,就見到了眼前四道分身。

      分身同時現身,還都帶著仙氣,他頓生驚訝:「曦光歸位了?」

      涂山十方鼻中不輕不重地哼哼了一聲:「是啊,本王也回來了,是不是很高興啊?」

      青離冷著臉沒答話。

      青玄端坐著,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神仙們呢?」

      青離抬頭看了一眼,天邊祥雲翻卷,雲上站著十來位神仙,打頭的竟然是岐雲。

      剛落地便一眼看到神柱上的敖十三,再看看其他幾道身影,岐雲訕笑了一下,轉頭就想跑。

     「回來。」敖十三斜睨著他:「好好出力,不然咱們的賬有的清算的。」

      岐雲只好又折返回來,飛身躍上一根神柱,笑呵呵地道:「唉,在下也有犯糊塗的時候,還不都是為了留後嘛。」

     「留你的後有什麼用,還不如給青玄留後,是吧青玄?」敖十三衝青玄擠眉弄眼,一臉膩歪。

      青玄臉一紅:「你再這樣我就告訴風衷了!」

      青離冷哼一聲,飛身去了另一根空著的神柱。

      敖十三挑挑眉,閉上眼不做聲了。

      青離通知的急促,來的神仙並不多,好在都算是佼佼者,圍繞在下方外圍,繞了一圈,穩固了風衷的結界,防止煞氣往外蔓延。

      執法神也現了身,但其實他是來追捕郁途的,此時也上了上方神柱,剛好湊夠了十位,與眾人齊心結印。

      落在下方深底的曦光已經通過分身已經得知了外面情形,卻並沒有完全放心,他揚手浮出一團日火,照亮了眼前,周圍皆是一片昏暗,手中的長鞭還纏在風衷的手腕上,明明感覺自己就在她身邊,卻怎麼也看不到她。

     「曦光。」風衷忽然喚他。

      曦光連忙回應:「你在何處?」

     「郁途控制這煞氣極其嫻熟,已有斗轉星移之力,你我雖然看似在一處,但時間上已經被分隔開了。」

      曦光明白了,雖然身在一處,但卻在不同的時間裡,自然看不見彼此。

     「郁途想要做什麼?」

     「他想做什麼不重要,我卻早就想與他對決了。」風衷的聲音如風一般掠遠。

      曦光手中的鞭子忽然鬆了下來,是風衷自行揮開了手腕上的纏縛。他皺了一下眉,轉頭一鞭甩了出去,後方暗自接近的煞氣倏然退遠,暗影裡傳出憤怒的嘶吼,聲音卻有些遙遠。

      他心中一動,順著那聲音找了過去,按照郁途的做派,那裡應當正是風衷所在之處。

     「曦光神君?」上方忽然傳下來岐雲的密語,有些小心翼翼的諂媚:「你能歸位真是可喜可賀,我以前做了錯事,還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等你出來一定盡力賠罪。」

     「別煩,我忙著助我家夫人呢,誰有空理你。」曦光傳音入密回去,身形早已消失在黑暗裡。

      風衷穿梭在重重煞氣之中,眼前不知身在何處,只知空曠遼遠,似乎永無盡頭。

      等停下來時,發現面前浮現著一簇一簇幽藍的鬼火,照著對面的郁途的臉也泛著藍幽幽的光芒。

      風衷將龍桑杖在身前一豎,陡然亮起光芒,照亮四下,一片荒涼,如在曠野,頭頂布滿了繁星,這景象虛實難辨。

      郁途的身後藏著一團濃厚的煞氣,裡面似乎包裹著什麼,不斷傳出可怖的嘶吼之聲。

      彼此遙遙相隔,冷眼對視,一時間仿佛回到了上古,似乎又回到了當初那片對陣的莽莽荒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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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岐云:我們講道理,好好道個歉,你能不要朝我扔狗糧嗎?就你有夫人啊!

      曦光:你們上面那些單身狗憋說話,還真就我有老婆哼!

      軒卿:←_←

      敖十三:←_←

      不合老祖:←_←

      涂山十方:←_←

      涂山奉:看來我得努力了。←_←

      窮奇:噗噗噗噗!(呸呸呸呸呸!)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3 05:42 PM

第93章 生死

      對峙不過一瞬,郁途率先出了手。

      他的手心凝起了煞氣,眼前景象未變,氣息卻像是流動了起來,頭頂的繁星開始迅速的變換,背後的煞氣氣勢也愈發強烈,裡面的東西似乎隨時都能撕扯而出。

      風衷並起雙指在腳下一劃,生氣竄出去,所過之處亮光四溢,很快就繞在郁途腳下形成了一片陣法。

      郁途被困在當中無法動彈,手中煞氣揮了過來。

      風衷鎮定自若,一直等到那煞氣到了跟前,倏然身形一動,往前衝去。

      煞氣自然尾隨追去,她的身形在陣法中游走,不斷變幻,影影綽綽,煞氣被引得亂竄,悉數撞到了郁途身上,她又回到了原處,娉婷而立,仿佛根本沒有動過腳步。

      郁途忍住悶哼,嘴角卻還是沁出了血絲,抬袖拂去,臉上不動聲色,驀地雙袖一揚,身後黑霧漩渦一般卷起,似大門洞開,衝出了混沌界裡的妖魔。

      風衷橫杖於前,腳下草木齊發,如活物一般纏繞住妖魔們的雙腳,他們還未能接近便全都被生生拖拽入了地底。

      對付身為凡人的風衷,用爪牙尚且還能有些用處,而如今她已登仙,這些爪牙只不過是郁途用來轉移她注意力的罷了。

      風衷瞬間就感覺到了異樣,兩側已有陰氣凝成利刃襲來,她稍稍避讓,利刃刺入了她腳下,陣法頓時暗了下去。

      煞氣纏卷住風衷周身,她一轉頭郁途已到了面前,藉著煞氣格擋了生氣,伸手扣住了她的脖子。

      風衷卻並未掙扎,身上的煞氣悉數捲入她體內,又翻卷出來成了生氣。

      郁途已經防範著她的易死換生術,卻沒想到她還是施展出來了,手上被生氣灼得劇痛,撤開手時又被旺盛的生氣震開,直摔去煞氣前方。

      風衷身形閃至他面前,龍桑杖抵著他的咽喉:「將極魔邪物封印回去。」

     「我只會放它出來,不會封印。」郁途冷笑。

      風衷的龍桑杖又抵近一分,郁途蒼白的脖頸上被灼出了青煙。

      身後的煞氣猛撲過來,將郁途拽了回去。

      風衷連忙追了過去,豎起龍桑杖,藤蔓滋生而出,纏繞住郁途的雙腳,又將他扯了出來。

      剛要衝過去,他背後的煞氣中忽然顯露了巨大的獸影,看不清是什麼,只覺得龐大而可怖,迎面一陣邪氣卷了過來,氣息幾乎要叫她作嘔,不禁在一丈開外停下了腳步。

      那是由煞氣凝聚而成的獸形身軀,尚未真正成為實體,但氣勢已不同尋常。風衷握緊了龍桑杖,全神貫注地盯著那巨大的影子。

     「這就是我跟你說的種神,斷了她的後路,但要記著可別殺了她。」郁途立在巨大的獸影之前,衝著風衷冷幽幽的笑著,眼中鬼火陰惻惻的駭人。

      他的笑戛然而止,煞氣突兀地包裹住了他,一層一層將他緊緊纏繞了起來,背後獸影晃動,煞氣忽然開始鑽入他的身軀。

      郁途白袍的兩袖幾乎被撐得無風自鼓,冷冷朝後方瞥去:「我的話你沒聽到?」

      獸影不為所動,煞氣越來越多地往他身軀裡鑽去,身軀漸漸淡化,聲音裡帶著嘶嘶之聲,極其地不耐煩:「你太慢了,我已經等不及了,既然你無法解決了她,不如我替你出手,殺光所有生靈,毀了三界,那樣我就自由了。」

      郁途眼中幽光一沉:「連我也想用作載體,你是想反了不成?你若毀了三界,我還如何統治三界?」

     「那與我沒有關係,我只想毀滅一切。」

      郁途的神色不禁變了:「你想違背約定?」

     「我可不記得與你有過什麼約定。」

      獸影猙獰地笑了一聲,悉數沒入了他的身軀,郁途眼中鬼火頓滅,瞳仁泛出冷幽的墨黑,猛然朝風衷掠了過來,身後一陣煞氣如霧追隨,經過的大地被層層掀開,四周劇烈搖晃,甚至連頭頂的星辰都有了搖搖欲墜之感。

      幾乎不知道他是如何出的手,風衷心神一震,喉中一甜,連忙疾退避開,原先所在之處已經被一陣煞氣撲來,恍若被焚燒過一般,隱隱可見一片焦土,留下了個巨大的深坑。

     「哈哈哈哈……」郁途發出狂笑,聲音卻不是自己的,夾著隱隱的嘶吼之聲,仿佛分外興奮。

      他的目標不只是風衷,所有可見之物,但凡它經過之處,煞氣便會席捲而至,掀開、撕扯、破壞,頭頂的星光黯淡了下去,到處都是飛揚的塵土和裂開的豁口,四周只餘下令人反胃的邪氣。

      似乎並未得到滿足,他又往上衝去,仿佛撞在了天幕上,天地搖晃,上方隱約傳出神柱碎裂之聲,他愈發張狂的大笑,一下又一下撞擊著,四周塵土碎石飛濺,幾乎叫人睜不開眼。

      周身劇烈震盪,風衷飛身而起,浮光掠影一般懸於郁途上方,豎指念動口訣,龍桑杖在眼前迅速畫下幾道,對著他當頭罩下一陣力道。

      郁途被力道重重壓了下來,外界神仙們齊心施展的封印也趁機施展而下,周圍沒了搖晃震動之感。

      受外力施壓,郁途眼中忽然幽藍浮現,似乎清醒了一些,抬手用力一掌拍向自己胸口。

      他吐了一口血出來,身軀裡傳出極其憤怒的一聲獸吼,煞氣從他身軀中鑽了出來,迅速凝為巨大的獸影,鋪天蓋地地朝他撲了過去。

      郁途甩去兩股陰氣纏縛住它:「你想要現世,就必須聽我調遣!」

     「呵呵,上古神而已,之前為你所用不過是借你之力養精蓄銳罷了,還真當自己能耐了,如今就是女媧伏羲在我眼前,我也不會放在眼裡。」

      獸影掀起煞氣掙開了束縛,又撲向郁途,意識甦醒,形體將成,威力自然遠勝往日。郁途被衝撞後退,眼角餘光瞥見身後掠來的風衷,忙閃身避開,躍去一邊站定,捂住被撞擊的胸口,壓下了那陣不適。

      巨大的獸影左衝右撞,形同癲狂,根本沒有多管他,反正在它眼裡一切都是即將要被毀去的。

      郁途抬頭,隔著那巨影,看到風衷在另一側遙遙看著他,眸光森冷如刀:「你苦心布置了這麼多年,費盡心機,最後得到的結果就是這個?」

      郁途冷臉不語。

      從千年前他接觸這煞氣開始就在等著這一天,為它尋找合適的載體,壓製人間僅存的生機,卻沒想到到頭來不是他利用了極魔邪物,恰恰是自己被極魔邪物利用了。

      周圍的景象開始凋零剝落,天空上原本搖搖欲墜的星辰接連暗去,果然一切都是幻象,等這層幻象除去,露出的是依舊一片暗沉的深底。

      只有風衷先前撐起的神光還照亮著四周,那塊直插入地下的巨石封印就在眼前,連它都開始發出碎裂之聲,遠處神柱上五彩神鳥的光亮炫目迷離,其上神力已經發揮到了極限。

      外面的封印一陣一陣地往下壓來,但收效甚微。

      只差一步,就差一小步,極魔邪物就會現世了,這麼久以來所做的一切都會荒廢,人間會回到一片荒蕪,甚至覆滅,進而是整個三界。

      風衷忽然扭頭朝郁途衝了過去,盛怒之下生氣暴漲。

      郁途拍出一掌,地面裂開,陰氣竄出,卻沒能抵擋住她,龍桑杖穿過層層陰氣刺入了他的肩胛。

     「你究竟對身為冥神有哪一點不滿,為何非要走到這一步!」

      郁途仰面躺在地上,肩胛處被灼出了青煙,臉色已然蒼白如紙,口中卻哈哈笑了起來:「三界之主,能者居之。如今我功敗垂成,又敗在你手下,成王敗寇,你可以動手了。」

      風衷拔出龍桑杖,對準了他的眉心,帶出的血跡滴在他額間,她咬著牙看著。

     「難不成你還有些捨不得我?「郁途譏誚地笑了一聲。

      生死二神維持著人間的運轉,卻偏偏總是針鋒相對,風衷並不希望人間失去冥神,但想起他的所作所為,眼中便漸漸浮現出了殺機。

      身後忽然邪氣彌漫,風衷扭頭看到煞氣席捲而來,連忙避開,巨大的獸影撲了過來,一掌拍在她原先的位置,一擊不中,又往郁途身上揮去。

      郁途接連受創,行動遲緩,勉強避開,還是被傷到了一些,捂著肩胛躍去遠處,與風衷只隔了數丈。

      獸影嘶吼了一聲,徘徊在二人面前,大概是因為剛才衝撞上方封印時又接連受到了新的施壓,消耗頗大,它的聲音裡帶著微微的喘息:「生死二神自相殘殺,不如將身軀和神力都交給我。」

      煞氣凝聚起來的形態只不過是個大致的輪廓,甚至連頭和五官在何處都看不清楚,更別說它的神情,但風衷卻覺得它此時一定就看著自己和郁途。

      上方又施下一陣壓力,獸影周身一沉,憤怒嘶吼,頓時結束對峙又朝他們襲了過來。

      風衷明白了,它想要她和郁途的身軀與神力是為了對抗外界,好盡早衝破封印出去。

      她朝郁途看過去,正巧他也在看著她,誰也沒有做聲,但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獸影已到了跟前,風衷點足而起,天衣如水,自它煞氣凝聚的身軀中穿過,生氣也穿了過去,獸影一滯,郁途手心一攤,鬼火飛去,卷向它周身。

      身軀當中貫穿了種神的生氣,外圍卻燃起了冥神的亡氣,獸影扭曲嘶嚎,憤怒難當:「爾等宵小,待我現世,定要屠盡三界,你們全都要飛灰湮滅!四方諸界全都要化為一片混沌!」

      言語猶在,巨大的身形便如霧氣一般消彌不見,甚至連氣息也感受不到了。

      風衷心中一沉,忽然被重重撞擊了一下,似千萬道雷劈在身上,摔出去時吐出口血來,一抬頭見郁途也被衝撞開去,同樣傷得不輕。

      她抬起手背抹去血跡,起身勾了勾手指,生氣纏繞周身,防著獸影再度襲擊。

      郁途卻冷不丁笑了一聲,一手豎起二指指地,一手豎起二指念訣,霎時間陰風陣陣,曳地的白髮被吹得張揚飛舞,巨大的獸影被陰氣卷了出來,又被拉扯到他身前。

      獸影求之不得,一靠近便凝成一股鑽入他身軀,很快便完全佔據了他的軀體。

      郁途的眼中又浮現了墨黑,卻意識清醒:「早知你不能全信,好在我最強大的是意識,你既然不願助我成事,那我也叫你無法好過。」

      身軀裡傳出了獸吼,猶如身處囚籠一般,掙扎衝撞,郁途周身煞氣纏繞擺舞,脣邊溢出了鮮血,卻隱忍不發,壓製著不讓它出來,臉上甚至還帶著冷冷的笑意。

      風衷料想他難以久撐,龍桑杖一豎,藤蔓纏繞住了郁途的雙腳,飛掠過去,並指指著他心口,凝神施法,周身生氣流轉,越來越快,猛地竄入了他的心口。

      以易死換生術壓製住極魔邪物的煞氣,外界傳入的穩固封印之力應當可以重新封印住這魔物。

      只不過代價有些大。

      郁途與她只隔了幾步,生氣強盛,幾乎使他心生厭惡,他卻反而走近了一步:「你要用自己所有的生氣來壓製它?」

      風衷抬眼:「那又如何?」

      「呵,這就是你種神會做的事。」郁途說著又走近了一步,胸膛抵在了她的指尖,「呲」地一聲仿佛熱火入了涼水。

      風衷冷冷道:「你最好站著別動,先壓製了這邪物,你我的事再行計較不遲。」

      郁途置若罔聞,身上的煞氣隨著壓製掙扎不斷,他盯著風衷漸漸蒼白的臉,一直走到了她面前,忽然伸手攬住了她的肩頭,將她緊緊扣在了懷裡。

      風衷的手臂垂了下來,術法卻沒斷,身上的生氣愈發強烈。她沒有掙扎,只是斜睨了他一眼:「放手,休怪我沒提醒你,待你身上陰氣耗盡,恐會陷入永久沉睡。」

     「就算不沉睡又如何,大勢已去,能有機會讓我執掌三界?」

     「執掌三界對你就如此重要?」

      郁途冷笑一聲,沒有回答,反而將她抱的更緊了,下巴抵在她肩頭,體內的煞氣在衝撞,外面的生氣在軀體上灼燒,但他好像根本感覺不到。

     「對東君而言這是最自然不過的舉止,對我而言卻是煎熬,明明我曾經離你最近,為何偏偏如今離你最遠?」

      風衷蹙眉,重複了一遍:「放手。」

      郁途笑得森冷,幾乎要將她揉入身軀:「只這一次,我絕不會放。」

      時間漫長,風衷的雙眼氤氳在陣陣青煙之中,雖然外表看不出傷害,但能感到他周身的陰氣迅速流失,眼前拂過的白髮慢慢變為烏黑,擁著她的身軀亦不再陰冷。

      那雙手卻始終扣著她,用力至極,使她無法動彈,甚至吃痛。直到抵在她肩頭的下巴耷了下去,呼吸連同他身軀裡的煞氣一併沉靜下來,遠處傳來了曦光的呼喚,那雙手也依然緊緊扣著,沒有分毫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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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曦光:excuse me?

      風衷:……淡定。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4 05:23 PM

第94章 往事

      這一刻眼前場景倏然變幻,成了另一幅光景:天色亮了起來,四分五裂的大地變成了起伏的山地,兩側是齊整的樹木,地上是柔軟的青草,遠處山峰上矗立著巍峨的殿宇,那是母皇山裡女媧大神的住所。

      風衷看到自己獨自站在一棵大樹下,身上的天衣裹著纖瘦的身軀,那是她年少時的模樣。

      腳下草木旺盛地瘋長,她當時出生才七日,剛成少女態,尚且還有些無法掌控住自己天生的神力,不過就在這裡站了片刻,草木都快長到齊腰的高度了。

      風衷有些苦惱地退開幾步,但站在何處,何處就草木狂長,她提著衣擺撿著沒草的地方落腳,一邊嘗試著收放自如,頓時仿佛跳躍一般,不經意看簡直像是在舞蹈。

      樹影裡枝葉輕響,風衷停下腳步,轉頭看過去,郁途站在樹旁,漆黑的長髮,深幽的雙眸,身上的袍子白的勝過頭頂的雲,安安靜靜地看著她一言不發。

      風衷瞥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繼續試著控制神力,嘴裡卻問了一句:「你從哪裡來?」

     「去見我師父萬山天尊了。」

     「哦,原來你還有別的師父啊。」

     「我本就不是女媧大神的弟子,只不過是在她座下歷練,為將來準備罷了。」

      風衷又停了一下:「準備?準備什麼?」

      郁途抿緊脣,許久才道:「準備履行天神職責。」

      風衷點點頭,也沒在意,女媧大神座下的神仙哪個不帶著職責?仙是後天修煉飛升,神是生來天賦異稟,但都肩負著責任,既然位列神壇仙班,就理當為三界天道出力。

      掌控神力並沒有消耗她太久時間,畢竟生來就慧根獨具。

      她領悟了精要,又試著用了多次神力,郁途就站在一旁觀看。

      風衷的手指往他面前一彈,他的腳下便生長出了一叢青草,她帶著笑問:「你今天不修習術法麼?」

      郁途想了一瞬才點頭道:「修習。」

      二人便相對盤膝坐下各自修煉,郁途剛剛成年不久,風衷卻還在年少,若非是天神,實際上算的上是年幼,卻比他還要沉穩,一坐就是好幾個時辰,仿佛入定一般從不覺得枯燥無聊。

      直到日薄西山,郁途已經數次睜眼看她,起身道:「回去吧,晚了女媧大神會找你的。」

      風衷這才站起身回去,郁途先走了幾步,又站在道旁等待,等她走過去才跟了上去。

      雖然風衷沒郁途年長,卻總是走在前面,郁途就習慣跟在她後面走。

      有一次風衷問過他為什麼,他說路上枯燥乏味,但是跟在後面盯著她腳下地面生長出花草卻有意思多了,所以寧願跟在後面。

      等到風衷再次站在這片山裡時已經過去一段時日,她的少女身姿拔高了一些,臉上紅潤嬌嫩,仰著頭,一雙大眼靈動地望著一棵大樹繁密的枝葉。

      大樹粗壯,目測已是需要十數人合抱的程度,高不見頂,是開天闢地時留在母皇山裡的神樹。

      女媧大神說神力足以抵達樹頂便算是通過了她的考驗,也就可以取得樹頂上方的寶物。

      郁途從樹後閃身出來,他總是悄無聲息的出現又消失,話也不多,風衷已經習慣了。

     「你也要去上面取寶物?」風衷偏頭問他。

     「這是女媧大神給的考驗,自然有我一份。」郁途朝上方看了一眼:「看起來有些難辦。」

      風衷擰了擰眉:「確實。」

      神樹高不見頂不算什麼,但越往上越靠近天界,神力也越強烈,會不斷阻攔攀登者,沒有足夠的神力和耐力是無法貼著神樹一路到頂的。

      風衷凝起神力,一躍而起,踏著枝葉往上飛去。

      郁途跟了上來,風衷所過之處枝葉繁茂,她落腳甚穩,如履平地,速度自然比他更快。

      郁途不追了,立在樹枝上,忽然揮袖劈了過去,光亮如刀砍在神樹上,接連數下,風衷身形一晃,低頭看去,巨大的神樹發出乾澀的聲響,一段一段斷裂,轟然往前倒去,她不禁錯愕:「你做什麼,這可是神樹!」

      郁途瞥她一眼,飛身朝神樹倒下的方向飛去。

      風衷落了地,連忙以神力復原神樹。

      等巨大的神樹重新樹立起來,郁途已經回來了,手裡托著一隻古樸的木盒:「寶物我拿到了。」

      風衷不大高興:「你這算什麼?」
  
      郁途將木盒納入袖中:「你對這人世間的萬物懷有感情,我沒有。結果是我得到了想要的,那就行了,用什麼手段並不重要。」

      風衷蹙眉盯著他,仿佛剛認識他一般,好一會兒才往回走,郁途這次沒跟上去。

      第二日再回到這修煉之處,郁途已經等候在樹下了。

      頭頂日上三竿,陽光透過枝葉落在他身上,斑駁錯落,但他整個人都很陰郁。

      風衷昨日為復原神樹消耗了太多神力,到現在還有些疲憊,走得很慢,腳下的地面都沒有接連生長出花草來,心裡也還有些不快,並沒有與他主動說話。

      郁途迎面走了過來:「我明日就要走了。」

      風衷停下腳步:「去哪裡?」
  
     「冥界,我以後會執掌冥界,成為冥神。」

      風衷想了一下:「就是主管人間輪迴之處?」

     「嗯。」

      風衷這才壓下了不快:「那好吧,你保重。」

      郁途問:「你沒什麼臨別贈禮?」

      風衷皺了一下眉:「我沒有準備,你早些告訴我就好了。」

      她的手垂在身側,郁途低頭看了一眼,伸手握了一下。風衷下意識地要抽回來,他卻用了力氣緊緊捏住沒放:「以後應當就不能這樣觸碰你了。」

      風衷側過頭,他鬆開手擦肩而過,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山道上。

      場景如煙,扭曲變幻,上古荒野橫在眼前,一望無際,遠處奔騰的江河水聲震天。

      風衷帶著小黑行走在路上,天衣白中帶著淺綠,看起來是水青的色澤,像極了她腳下生出的嫩芽的顏色。

      天快黑了,倦鳥歸巢,四下安靜,小黑閑得無聊,跟在她身後說笑話,可是他生性木訥,很難說得有趣,風衷笑道:「你還是別說了,都是從哪裡聽來的亂七八糟的呀?」

      小黑撓撓頭,朝前望去,忽然道:「冥神來了。」

      風衷道:「這也不好笑。」

     「不是笑話,是真的,冥神來了。」

      風衷抬眼望過去,一襲白袍的身影在暮色中慢慢接近,一手揭去了帷帽,露出雪白的長髮和浮著鬼火的雙眼,原先生氣盎然的臉蒼白沒了血色。

     「風衷?」他有些驚訝,走近到跟前,蹙著眉似有些不舒服,卻還是忍耐著,端詳著她的臉:「你長大了。」

      風衷也很驚訝:「郁途?你怎麼成這樣了?」

      他輕笑一聲:「這就是冥神的面目。」

      二人都在細細打量著彼此,郁途忽然伸手來摸她的臉,驀地指尖一縮收了回去,立即退遠,悄無聲息,像是道鬼影。

      他將手背去身後,卻還是露出了上面被灼出的青煙,冷冷地看著風衷,眼中鬼火沉沉浮浮,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風衷知道自己身上的生氣會叫他不適,便退後了兩步:「你身為冥神,為何會在人間現世?」

      郁途冷笑:「是啊,人間是你的地盤,我做了冥神,無法接近你,就連你的地盤都無法接近了。」

      風衷皺眉:「我只是問一下緣由罷了。」她忽然覺得郁途怪異了許多,眼光落在自己身上也如針芒在刺。

     「走吧,」郁途忽然道:「不然我會忍不住動手。」

      風衷神情一冷:「你要對我動手?」

     「生與死本就對立,你與我本就是宿敵。」

      風衷道:「生與死各行其道,本也不該碰面,你馬上回冥界去就行了,以後你我不再見面即可,何須到宿敵那一步。」

      郁途臉色一沉,陡然間出了手,陰氣似利刃一般直撲風衷面門。

      風衷閃身避開,隱隱動怒:「你這是何意?」

      小黑立即擋在了風衷身前,高大如山一般。

      郁途上下看了他一眼,似乎更加憤怒了,雙袖鼓舞,陰氣蛇一般游動過來,襲向了小黑。

      風衷踏風而起,衝過去朝他揮出了龍桑杖。

      突兀的一戰就這麼打了起來,而這不過是開始。

      後來他們又在莽荒原野上大戰了十多天,那一戰之後郁途終於退回了冥界,小黑卻告訴風衷,郁途一定是愛慕她。

      郁途的確從不遮掩對她的占有欲,風衷卻不愛慕他,對她而言生死二神就該涇渭分明,不該糾纏不清。她不理解郁途的偏執,郁途卻愈發偏執。

      就如同他想執掌三界,用盡一切手段也要達成,直到無力迴天為止。

      場景雪片一般剝落,過往的身影也在眼前消彌。風衷忽然聽到郁途的聲音響在耳邊:「這場生死較量到底還是你贏了。」

      他竟還緊緊摟著她不放,直到四周沉寂,再無聲響。

      風衷可以斷定方才所見過往都是幻象,大約是郁途最後以煞氣斗轉星移之力造就的,但他摟著她說的這句話卻叫她一時間分不清是夢是真。

     「小種子!醒醒!」

      風衷陡然睜開雙眼,發現曦光就在眼前,應當是一路疾跑而至,額頭上還浮著一層細密的汗珠,果然剛才也是幻象。

      郁途仍然緊緊摟著她,儘管早就已經沒了聲息。

      風衷抬手摸去腰後,碰到他的手,他緊扣著的手指已經冰涼,忽然就鬆開了,身軀往下墜去,下巴移開了她的肩頭。

      風衷伸手接了一把,將他放到地上,直起身看著他漆黑的長髮和緊閉的雙眼,又抬起雙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原本她已準備耗盡全力壓製極魔邪物,但現在郁途已經帶著身軀裡禁錮的煞氣永久沉睡,她消耗了大半生氣,卻也沒到最後一步。

      儘管如此,她也有些脫力,身軀發軟,晃了一晃,被曦光攬在了懷裡。

      風衷倚著他,抬手往前一拂,地面裂開,郁途的身軀緩緩沉了下去,凄白的長袍,沉靜的臉,漸漸消失在眼前,地面又緩緩合起。

      上方神仙們合力施下的陣法壓了下來,穩穩地蓋在地面上,當中巨石上的裂痕消彌不見,四周神柱接連亮起了神光,封印流轉,穩固如初。

      風衷舒了口氣,倚著曦光渾身無力。

      曦光俯身,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風衷摟著他的脖子,抬眼就看見他緊抿的雙脣,軟軟道:「你怎麼到現在也沒問我發生了什麼?」

     「我不想知道。」曦光沉著臉往前走:「你和郁途的較量不用告訴我,你們的往事我更不想知道,你的現在和將來都有我就行了。」

      風衷歪了歪頭:「那你氣什麼呢?」

      曦光微怒:「你方才難道不是想要耗盡所有生氣壓製極魔邪物?這事勢必要與我好生解釋一下!」

      風衷嘆了口氣:「我畢竟是種神啊。」

     「……」曦光咬了咬牙,道理都懂,可仍然氣得不輕。

      風衷撫了撫他起伏的胸膛:「好了別生氣了,我以後不這樣了。」

      曦光的神色這才好看了些,在她身上渡了些神力,摟著她往上飛去。

      地面裂開,神仙們都驚了一跳,還以為努力到現在還是叫極魔邪物現世了,紛紛看過去,卻見一身黑衣的東君抱著怏怏無力的種神躍了出來。

      窮奇頓時撲了過去,挨在風衷身邊看了看,似乎是放了心,退了回去。

      執法神立即從神柱上站起身來,雖然看到了曦光的分身,但真見到他本體還是很驚喜,但隨即便正色道:「冥神郁途何在?」

      曦光道:「冥神已經永久沉睡,極魔邪物已被他和種神合力壓製,應當不會現世了。」

      執法神怔了怔,一直在旁隱隱憂慮的岐雲聽聞此言才看了過來。

      風衷被這麼多雙眼睛盯著很不自在,涂山秀秀和青玄又都在擠眉弄眼,她拍拍曦光肩頭,想要跳下來。

      曦光卻不放手,反而將她抱緊了些,飛身躍上了雲端,一腳踏入東君車駕,攬著她坐了上去。

      眾目睽睽之下,就這麼帶著她大搖大擺離去了。

      風衷低頭看了一眼,封印已恢復如常,石台高柱安靜地豎立,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她心裡卻並未感覺到輕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郁途沉睡了的緣故。

      曦光將她的臉撥過來,往肩頭上一按:「好生歇著吧。」

     「嗯。」風衷盯著他的側臉,抬袖仔細擦去了他額頭上的汗珠,這才抱著他的胳膊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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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既明:祝姐姐們早日脫單,找個我父親那樣的男盆宇。

      曦光:像我這樣精分的?應該找不到,整個三界就我一個,別無分號,然而我是小種子噠!=3=

      風衷:咳咳……既明,來,再說一遍。

      既明:我剛才說什麼了嗎?什麼也沒說啊!(⊙o⊙)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4 05:24 PM

第95章 邀寵

      曦光是帶著風衷瀟灑地走了,可四重分身還留在神柱上呢。

      神仙們來不及阻攔,頓時便紛紛將目光全都轉向了這四位。

     「東君怎麼就這麼把種仙給帶走了?他倒是不愁了,我們還想知道如何才能有後呢!」

     「就是,東君歸位之後眼裡就只有種仙了,對著我們好似沒瞧見一般。」

     「極魔邪物已經壓製了,種仙倒是為天界想想辦法啊。」

     「……」

      說了這麼多,卻無人應答,不合老祖天生一副張狂模樣不搭理人;敖十三慢條斯理地坐著摸著自己的長槍,眼光飛來飛去;軒卿就不要指望了,他安安靜靜地聽著,根本沒有開口的打算。

      青離負手立在神柱上,眼光在他們身上來回掃視,始終沉著臉。

      青玄看到,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低聲道:「怎麼,都到如今這步了,你還肖想風衷不成?」

      其實青離見到曦光就這模樣,已經改不掉了,但也著實被她嘴裡“肖想”的說法給刺激了,不禁冷冷剜了她一眼。

      青玄以為自己說中了,咬著脣氣得別過臉去不理他。

      神仙們還在七嘴八舌地追問,最後只得由嘴皮子最利的涂山十方開了口,他把玩著銀白的髮尾道:「要論子嗣一事啊,還得看我們涂山氏了。涂山氏也是神仙,若是涂山氏有後,天界自然就會有後了,極魔邪物已經壓製,諸位不妨再等等,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神仙們面面相覷,你算什麼涂山氏啊?

      涂山十方朝涂山奉遞了個眼色,後者從神柱上躍了下去,站在眾位神仙面前道:「這話說得沒錯,生育一事的確還得看我們涂山族,好在我族中現在多了個福德深厚的凡人,他日也許會有改變也說不一定,諸位已經等待千年,不妨再等一等吧。」

      神仙們還有話想說,執法神打斷了他們的話語,對涂山十方道:「東君打算將種仙帶去何處?如今冥神沉睡,冥界需要另定他人管轄,此事還需與她商議。」

      涂山十方嫣然一笑:「此時只怕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還是待她身體好些吧。」說完搖身一變消失了。

      執法神一轉頭,其他三重分身也都悄無聲息地走了。

      風衷在車駕上便睡著了,曦光沒有叫醒她,帶著她落在湯谷不合關的山峰上。

      木屋就在下方,他卻沒有帶風衷去下面落腳。當時他就在柵欄院裡歸位,神力忽然回來,光耀整個山谷,著實叫凡人們嚇得不輕,現在選擇安置在這裡也是有些不放心,只是怕再嚇著他們,還是暫時不要現身了。

      他左右看了看,拂開了山峰上的結界。結界後面有風衷以前以術法變出來的住處,簡陋地與下方的木屋差不多,還是她以前為了守著斬鄂而弄出來的。

      曦光站定,抬手施起了術法,不多時眼前就新添了座宅邸。

      龍大龍二詫異道:「東君你這是把東君府給搬來了嗎?」

      曦光以神力所變的宅邸並不能永久維持,看起來與東君府十分相似,不過小了許多,也只有這麼兩間屋子罷了。

      他還挺遺憾呢,「你們別說,若不是知道小種子心繫人間,我肯定帶她回扶風山了。」說著將風衷抱下了車駕,低聲吩咐:「你們去東海把既明接回來吧,倘若我母親捨不得他,讓他多留會兒也無妨。」

      龍大龍二應了一聲,朝東海飛去了。

      等風衷醒過來時就發現自己坐在了寬敞的廳堂裡,身下是軟榻,旁邊桌案上擺著一隻精緻的香爐,香煙裊裊,順著半敞的窗戶鑽出去,拂過紗帳,後方是一張木床。

      一眼就看出這裡是術法變出來的,她起身走去門邊,看到外面山峰情形才知道已經回到了湯谷。

      曦光迎面走了過來,手裡端著盞仙露,一到跟前就握著她的胳膊將她帶回榻邊,一手按著她坐了回去:「把這個喝下去繼續歇著。」

      風衷低頭就著他的手乖乖喝了下去,曦光的拇指在她脣邊一抹,順手將那點殘漬抹去了,又搓了搓手指,才將那陣滑膩搓去。

     「你特地變座宅邸出來做什麼?」風衷環顧四周,白他一眼:「浪費神力。」

      她出身上古,再簡陋的環境都待過,從不在意這些,何況曦光剛剛歸位,元神尚未完整,她也不希望他動用太多神力。

      曦光挨著她坐下,將她順手一攬,讓她在自己膝頭上躺著:「好叫你好生休養啊,你自己消耗了多少自己不清楚?要麼在這裡,要麼去扶風山,你自己選。」

      聽出他語氣裡又有些怒意,風衷立即身子一側,摟住他的腰:「好好好,我就在這裡休養,你放心了吧?」

      曦光嘴角牽了淡淡的笑,俯身將她打橫抱起,送去了紗帳後的木床上。

      風衷身軀嬌軟,手臂還勾著他的脖子,曦光將她放躺下去,自己也跟著傾倒,正壓在她身上。軟香滿懷,不禁叫他心馳神蕩,何況風衷的額角就抵著他的下巴,肌膚微涼滑膩,稍稍觸碰便覺心癢難耐。

      他低頭,風衷正看著他,雙眸清亮,坦坦蕩蕩。

      曦光不禁覺得有些沒面子,好似自己沒她沉著淡定一般,抬手遮住了她的雙眼,低頭就吻住了她的雙脣,還輕輕咬了咬,惹得風衷低嘶一聲,檀口輕啟,他的舌便自然而然地探了進去。

      風衷一手攬著他的腰,一手扣著他的背,被吻得昏昏沉沉,感覺曦光的手已經探入了衣襟,忽然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嚷了句:「我知道了!」

      曦光一愣,退開時還有些輕喘:「你知道什麼了?」

     「難怪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原來是因為方君夜,這次封印那極魔邪物,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見到方君夜!」

     「君夜?」曦光撐著手臂看著她的臉:「君夜不是被你封印了,怎麼會在那裡?」

      風衷雙手捧住他的臉:「你都忘了?你我當初下去那封印深底下,他自己留在了那煞氣裡啊。」

      曦光蹙了蹙眉:「難怪我總覺得有些記憶沒記起來,原來我以前下去過那下面。」

      風衷細細回味,若他缺的就是那部分記憶,那損失的那部分元神會不會也與當時下去那一趟有關?

      她連忙坐起身來:「不行,我要再去那裡看一看,興許可以知道你的元神是如何缺失的。」

      曦光將她拉了回來,扣著她的肩頭,雙臂自後纏過去給她將衣襟掖整齊了,按著她躺好:「你歇著,我自己去看看。」

      風衷看著他,仍然想去的模樣,曦光趁她不注意在她頸後渡了些神力,催使她睡了過去,這才離去。

      這一覺睡得分外舒服,一直睡到了大半夜。

      風衷眼睛都沒睜開,舒展了一下雙臂,手指觸到了微涼的肌膚,側頭看了過去,對上了敖十三的雙眼。

     「醒了?」他側著身子看著風衷,身上的鎧甲除了下來,身上只穿了件素色的單衣,襟口大敞,露出大片古銅的胸口。

      風衷頓時清醒了許多:「你怎麼來了?」

     「守著你啊,免得你不好好休養,操心這個操心那個的,我多心疼啊。」敖十三的眼神黏膩地落在她身上,長臂一伸摟住了她的腰,臉就湊了過來:「難得有此機會,也叫我一親芳澤啊。」

      風衷推了一下他的臉,他的後領忽被一隻手提了起來。

     「誒誒,幹嘛啊!」敖十三嚷嚷了兩聲,人就被拖下了床,他人高馬大的,將床上鋪著的祥雲繡繪的毯子也給一併帶落了地,連同風衷都被扯著往床沿移動了不少。

      不合老祖扯著他的後領,深邃雙目裡滿是鄙夷:「沾花惹草的有何資格邀寵?」說著探身入帳將風衷攬在了懷裡,一手抬去頸後琴上隨意撥了一下,琴音一響,敖十三竟被彈開了幾步。

     「喲,大家都是分身,你還想動手不成?」

     「怎麼了?」軒卿從門外走了進來,視線一掃便明了了狀況,一邊隔開二人,一邊將風衷輕輕扯出了不合老祖的懷抱:「都是為風衷身體著想,安安靜靜守著她不就好了。」

      風衷瞥了一眼他的側臉,傀儡術可以感應他的心緒,明明他的臉頰都紅了,攬著她的手還緊了許多。

     「嘖嘖嘖,你們這都是什麼樣子?這種禍水,本王才不會邀寵呢。」

      眾人齊齊扭頭,風衷也順著聲音望過去,頓時眼角一抽。

      涂山十方那妖孽居然從床後面直接躺了上來,一手撐著額頭看著眾人,手裡執著他的玄鐵摺扇慢條斯理地扇著,一雙含波妙目望了過來。

     「呸!你分明就是要下手!」敖十三大步衝了過來,就要從軒卿手裡搶風衷,油嘴滑舌地道:「哎喲好人,要選也選我啊!」

      不合老祖搶先一步將風衷拉入自己懷裡:「老夫與她才算是志同道合、心意相通,輪得到你們?」

      軒卿掀了掀眼皮:「論心意相通,你們還真算不上。」

      風衷哭笑不得,還沒開口,眼前忽有白影輕閃而過,頓時有心神失序之感,連忙穩住,頓覺身上一鬆,不合老祖鬆開了手,和敖十三、軒卿一起木著臉乖巧地出門去了。

      她轉頭瞪向還在床上大咧咧躺著的涂山十方:「你居然給他們用幻術?」

     「本王還不是為了你好。」涂山十方摺扇一收,將銀髮撩去背後,媚眼如絲地望了過來,一手拍了拍身側:「來吧,本王才是最有資格得寵的啊。」

      風衷翻了個白眼:「你不是不邀寵的麼?」

     「本王沒邀寵啊,本王天生就該被寵嘛。」他抖了抖胳膊,衣袖滑下去,露出上面的一點血跡來,好似在提醒,又好似在炫耀。

      風衷想了想,眼光一轉,轉身朝門外拂去一陣生氣,剛被幻術迷惑住的三人立即走了回來。敖十三很氣憤,差點撲過去跟涂山十方動手。

      風衷擋開他,在床沿一坐:「不是要邀寵麼?都過來好了。」

      面前的三道身影頓時僵住,背後的涂山十方也霍然坐了起來:「天吶,你這禍水,原來你是這樣的……」他沒找到合適的詞來,哼了一聲,跳下床去。

      風衷不為所動,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怎麼,曦光不在,如此良機,你們要錯過啊?」

     「誰說我不在了?」面前四道身影倏然化為輕影掠去門邊,融入了大步走入的身影裡,合為了一體。

      曦光手裡提著長鞭,沉著臉走到風衷跟前,伸手一攬,就將她壓到了床上,正不高興,卻見風衷沉著臉比他還不高興,頓感不妙,想跑已經來不及,被風衷扣住反壓了回去。

     「好玩麼?」風衷居一手捏著他的下巴:「自己叫自己來試探我不成?」

      曦光頓時訕訕:「沒有沒有,我只是一時興起,打個趣罷了。」

      他本來是留著分身看住她好生休養的,真的是一時興起才有了這捉弄之心,多半也帶著些不足為外人道也的小私心,現在見到風衷生氣,自己也有些難堪了。

      風衷作勢要抽他,手剛抬起來,被曦光握住,頭一昂就吻了過來,手握著她的腰肢死死扣在懷裡,風風火火地攻城略地,勢必要迅速滅了她的氣焰。

      風衷果然很快就軟化了下來,輕輕喘息著,好半晌才避開他的臉,問了句:「你去看過封印了?」

     「嗯,一切如常,沒什麼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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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敖十三:嗷,來啦!

      軒卿:嗯……【羞澀】

      不合老祖:老夫不習慣這麼多人……

      涂山十方:切,本王才不稀罕你這禍水的寵愛呢!【默默往前移】

      曦光:霧草,玩兒大了!全都給我打住!(╯‵□′)╯︵???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4 05:26 PM

第96章 盡興

      風衷蹙了蹙眉,伏在他胸膛上沒做聲。

      曦光垂眼看了看她的臉,到現在還有些發白,可被窗外透入的月光照著,就有些柔情軟媚的模樣,只有這時候他會覺得她絲毫沒有對戰時的冷冽強勢,甚至是完全依賴他的。

     「你總盯著我做什麼?」風衷忽然抬頭看了過來,摸了摸臉,還以為臉上有什麼。

      曦光故意哼了一聲:「你冒了那樣的險,我嚇了一跳,多看兩眼消消氣。」

      風衷雙手搭在他腰上,隨時都要掐下去的模樣:「那你捉弄我又算什麼?還好意思質問我!」

      曦光原本也是沒話找話,可被她一碰就想起了白日裡的親吻來,腰上一陣一陣的灼熱,蔓延遍了周身。他畢竟是神,不似凡人那般七情六慾強烈,但這是風衷,那就不同了。

      上次就在這山峰背面的湖水裡一夜貪歡,食髓知味,至今想來還有些心癢。

      他的手撫著風衷的後腰,低頭含著她的耳垂啄了一口,聲音已經低沉了下去:「你我神力契合,生生相息,多與我親近,應當是對你是有好處的吧?」

      風衷沒聽出他弦外之音,搭在他腰上的手又緊了一些,果真掐下去了:「那你是打算五個一起來與我親近不成!」

      曦光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乾脆摟著她翻身一滾:「我現在可沒這打算。」

     「難不成你以後還有這打算!」

     「唔……」曦光眼珠轉來轉去,故意氣她。

      風衷果然掙扎著要踹他,一抬膝就被他的腿給趁機壓住,她繼續掙扎,摩擦愈甚,曦光的眸光暗了下來,愈發難熬,低頭吻了上來。

      風衷這才明白他的意思,推了推他也推不動。

      曦光正當動情,手下穿梭游移,忽聽外面傳來一聲清亮的呼喚:「母親,我回來啦!」

      風衷趕緊推開他坐起來,掖了掖領口,掀開紗帳時仍然雙頰酡紅,眼神迷離。

      曦光只好理了理衣裳下床,重重吐出口濁氣來,滿心的不痛快。

      這孩子,怎麼挑在後半夜回來!

      既明已經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撲到風衷跟前蹦蹦跳跳:「母親,我抓到了一條大魚,這麼大這麼大!」他雙臂張開,劃了一圈,一個勁往後伸展比劃。

      風衷摸摸他的小臉,自己臉上那點羞紅終於褪去了:「見到你祖母了麼?」

     「見到啦,祖母又年輕又好看,怎麼生出父親這麼大的孩子啊?」

      曦光抬手在他腦殼上敲了一下:「你祖母是神,自然不會老,傻小子!」

      既明抱著腦袋吐吐舌頭,蹭掉鞋就往床上爬:「我要與母親一起睡!」

      曦光頓時黑了臉:「去隔壁睡!」

     「不要,我要跟母親睡!」既明抱著風衷的胳膊撒嬌:「我都好幾日沒見到母親了,想念著呢。」

      風衷被哄得心裡又軟又甜,躺下去攬住他小小的身子:「那睡吧。」

      既明還昂起脖子看了看曦光:「父親和我們一起睡啊。」

      臭小子!

     「不睡了。」曦光又好氣又好笑,按了一下既明的小腦袋,轉身朝外走去。

      龍大龍二正在門外準備走人,忽然見到他現身:「東君起身啦?」

     「都什麼時辰了,該去送太陽了!」

     「啊?你要親自去啊。」龍大龍二齊齊望向天際,有點早了吧?

      等把太陽送上扶桑樹頂後,曦光又去那封印高台處轉了一圈,依然沒什麼收穫,也沒有方君夜的消息,只好原路返回。

      耽誤太久,回到不合關的山峰上早已是日上三竿,風衷還在屋裡睡著,既明卻已經醒了,正在推風衷:「母親起來,我昨天抓的大魚還沒給你看呢。」

      曦光進屋時正好看到,走過去拉開他道:「別耽誤你母親休息,我去看看你捕的大魚有多大。」

      既明就想找個人炫耀,拖著他的手就往外走。

      風衷被吵醒了,迷迷糊糊揭開紗帳看出去,曦光轉頭看了過來,一邊朝外走還一邊朝她擠了擠眼。

      風衷總覺得他那笑帶著些挑逗之意,從懷裡摸出乾坤袋在他面前搖了搖,哼了一聲,合上紗帳翻身睡去。

      曦光頓時臉上笑容一僵,還好昨夜沒真得手,又險些忘了小黑那一茬了!

      宅子被一層結界裹著,其實外面肉眼根本看不出來。既明抓到的大魚是妖,自然進不去結界,曦光被他一路拽出結界來才看到那魚,果然是大的可以,快有兩丈長了,足足抵五六個既明高,身子搭在山峰上,尾巴拖去了山崖下。

      他捏捏既明的小臉:「真是厲害。」

      既明高興地不行:「母親說過要我把大魚送給凡人們吃,父親帶我去送可好?」

      曦光朝下看了一眼,稍一猶豫,點了點頭:「好。」

      多少還是有些顧忌,他叫既明先去,自己準備先悄悄去看一眼明夷。

      既明以神力攜著大魚直接丟進了院落,嚇了大家一跳。

      乘雷連武器都拿出來了,一眼看到他:「咦,這不是斬鄂和神女的孩子嘛。」

      既明抓著柵欄蹦蹦跳跳地道:「給你們吃噠!我抓噠!」

      乘雷這才看到那條大魚,驚嘆地看了他一眼。

      斬賀走出木屋來看了看,視線落在乘雷身上:「以後不要說斬鄂了,那是東君,是天神。」

     「啊?」乘雷愣了愣,沮喪地抓抓腦袋:「哦,好吧。」

      曦光施了隱形術,貼在木屋的窗外看著,明夷的傷已無大礙,只是還有些虛弱,受傷的肩頭搭著塊獸皮,側躺著在休息。

      斬賀與乘雷說完就回頭來照顧她,那話曦光聽在耳中也有些感慨,微微嘆了口氣,卻見明夷單手撐著身子坐起來對斬賀道:「你也別這麼說,斬鄂雖然是東君,可東君也是斬鄂,我不想把他當外人,神女也沒把我們當過外人。」

      斬賀給她背後加了個軟布墊子,黝黑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許久終於輕輕「嗯」了一聲。

      曦光舒了口氣,其實明夷說的沒錯,斬鄂雖然是他的第六重分身,但也已經作為了本體,他就是斬鄂,斬鄂就是他,難得他們能看開,他也就釋然了。

      他在窗邊又看了片刻,直到既明蹦蹦跳跳地過來牽住他的手,才悄悄離開。

      剛走幾步,又聽明夷道:「青丘傳來的信還沒回呢,你與乘雷一起去還是怎麼?」

      斬賀道:「原本斬鄂與乘雷同去最好,但是現在也只有我去了。」

      曦光想了一想,青丘沒事不會傳信邀請,涂山奉可能是沒有發現他和風衷的居處,所以未能聯繫上他們,也不知道是什麼事。

      他退回了窗口,撤去隱身術道:「我去吧。」

      屋裡的二人頓時一愣,轉頭看到他黑衣凜凜地站在窗口,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

      風衷已經醒了,身體恢復了大半,正覺神清氣爽,難得有閒心修飾打理自己,倚著窗戶梳理著一頭烏發。

      眼光時不時瞄向外面,都快天黑了,龍大龍二也去接太陽了,卻不見曦光和既明現身,也不知父子倆去了何處,她忽然覺得有些無聊。

      好在眼看著就要恢復了,馬上就需要忙碌起來去為人間四處恢復生機,屆時就不會無聊了。

      一頭長髮終於梳完,她收起梳子,從懷裡取出乾坤袋走出了門。

      湯谷這地方因為靠近日出之地,如今又有了凡人生活痕跡,生機要比其他地方旺盛許多。風衷手裡提著乾坤袋,在宅子外面繞了好幾圈,最後還是覺得山峰背面不合老祖的居處最為平和僻靜。

      以神力合起兩座山峰,躍入那湖水旁邊,一落地就看到了湖面,她頓時想到當日與曦光在湖裡的情形,有些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她將乾坤袋裡小黑的封印取了出來,放去了山壁下方,施了術法護住,左右看看,很是滿意:「小黑,這裡日月精華都能吸收,一定會加快塑造你的軀體,這麼多年沒見了,我已有夫有子,你見到了可別驚訝才好……哦,對了,郁途他……已經永久沉睡了。」

      出了這裡飛身躍上山峰,天已經黑透了。風衷站在山峰上看了看天,忽然瞥見腳下一片青草已經枯萎,不禁一怔。

      這裡是湯谷啊,何況還有她在,怎麼會這樣?

      她彎腰用手撫了一下,青草上泛黃的葉尖變回翠綠,一株一株接連精神抖擻地伸展開了長葉。

      龍大龍二正好返回,看到她在外面,龍大以為她是在找曦光,還在上方就朝她揮爪:「種神回去休息吧,東君帶著小東君去青丘了,要晚些才會回來呢。」

      風衷回神:「去青丘做什麼?」

      龍大想了想:「好像是說誰要成親來著。」

      風衷莫名其妙,難道涂山奉和秀秀同生共死了一番就忽然走到成親這一步了?

      一直到深夜也沒等到父子倆回來,風衷早就躺下了。

      不過根本沒睡著,只是闔眼假寐在思索那青草的事,也不知是不是偶然。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屋門開闔之聲,鼻尖傳來微微的酒香,睜眼就看到曦光在身旁躺了下來。

      他雙眼晶亮:「你這是醒了還是沒睡?」

      風衷怕他嘮叨,裝作懶洋洋地舒展了一下雙臂:「嗯,剛醒……既明呢?」

     「在隔壁睡了。」

      其實既明根本不想一個人睡,曦光在路上哄了半天,最後說:「父親和你一起睡,我們不要打擾母親休息。」

      既明這才乖乖跟著他去隔壁睡下,然而等他一睡著曦光就立即起身到了這裡。

      小傢伙一定是在青丘玩累了,此時躺在這裡都能聽到他低低的呼嚕聲。

      曦光耳中聽著自家兒子的呼嚕聲,眼睛盯著自家夫人的臉,覺得還挺愜意的。

      風衷一手支額,問他道:「青丘有什麼事?」

      他笑了笑:「說不出來你可能不信,東行成親了。」

      風衷詫異地挑眉。

     「先前湯谷遇到邪兆的事她知道了,又得知了我們此番合力封印極魔邪物的事,涂山奉剛回去她便同意了聯姻,多半也是出於大義。不過東行的脾氣我知道,當真一點不願意也沒人強迫得了,那涂山族人我也看到了,對她還真是不錯,長得也就比我涂山十方的分身差那麼一點點了,不虧。」

      曦光這話說得完全把自己當東行的娘家人了,聽在風衷耳朵裡卻只覺得他不要臉,她「切」了一聲背過身去,過了片刻又道:「早知道我也該去道賀的。」

     「下次再去,還能飲些好酒。」

      涂山族的酒喝了都覺得軟媚,不愧是九尾狐。曦光盯著她白嫩的後頸,先前多飲了幾杯,此刻思緒便開始抑制不住的旖旎,貼過去就開始親昵地吻她的脖子:「昨晚的份今日補上。」

      他們彼此神力契合,身心更是契合,風衷今日與他沒氣慪,也不拒絕掙扎,被他扳過身子時渾身已經軟作一團,只在被堵住脣前按住他的脣道:「這次你可得節制些,上次我……有些疼。」

      曦光的聲音柔了下來,「都怪我不好。」繼續低下頭來吻她的脖頸,一面伸手解她的天衣,又有些不大痛快地哼哼:「睡覺也不脫了這一身,真是……」

      風衷大大方方任由他忙活,自己的手也揭開了他的黑衣。

      曦光手上一停,捉著她的手放在腰邊,一邊輕啄她的脣一邊輕笑:「那就有勞夫人幫我寬衣了。」聽來四平八穩,卻難掩其中隱隱的愉悅和興奮。

      風衷抽去了他的腰帶,手探進去,觸到了他光裸的脊背,柔軟熨帖。

      曦光微微地粗喘,脣貼著她的,從臉頰到耳垂,再到頸邊鎖骨,一寸一寸地往下而去,天衣散開,他伸手在她衣襟裡撫了個遍。

      很好,小黑的封印不在,可以盡興了。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4 05:44 PM

第97章 異變

      青丘的喧囂剛退,涂山秀秀去看望過東行,踩著月色回去時恰好經過族長屋門前,忽然腳下一頓,輕快地往屋門而去。

      涂山奉今日也多飲了幾杯,回屋的時候走到門口也沒進門,就在門檻上徑自坐了下來,一手按著額角,耳中聽到鈴鐺輕響,掀眼望去,就見她孩子一般蹦蹦跳跳地到了跟前。

     「怎麼,今日見到了既明如此高興?」

     「可不止這個,我跟著你去封印極魔邪物的時候都以為這趟要回不來了,如今好端端的回來了,這就足夠我高興的了。」

      涂山秀秀湊過來看了看他的臉色:「怎麼,喝多了?」

     「有點,難得高興。」涂山奉嘴角上揚了起來,拿開了額角上的手。極魔邪物被封印了,東行也答應與涂山族聯姻了,這麼順風順水,自然高興。

      涂山秀秀兩手托住他胳膊往屋裡拽:「高興也別一直在這兒坐著,封印時你也消耗了不少,一回來就忙著給東行辦婚事,還是趕緊去歇著吧。」

      涂山奉被她拖了起來,半倚在她身上,慢吞吞地朝屋裡走,垂著眼,目光始終落在她腳腕上,那白嫩的一截腳踝上面繞著打小就纏上去的鈴鐺,他每天都看,早就習慣了,今晚卻有些移不開眼。

     「秀秀。」

     「嗯?」涂山秀秀側頭看他,不妨他的臉竟然緊挨著自己,一轉過來就正好與他鼻尖相抵,驚得雙眼大睜,剛想後退,腰上一緊,被他一手扣住。

      涂山奉定定地看了她許久,忽然很嚴肅地說了句:「凡事要有恆心,可別熱火三天就忘了,以後也要繼續這樣對我好才是。」

      涂山秀秀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通訓,頓時就氣了「難道我以前對你很差?明明是你一直在欺負我啊!」

      彼此鼻息繚繞,涂山奉的臉緊貼著她擦了過去,雙脣若有若無地蹭過了她的:「我說的是那種好,像種神對東君那樣的好,傻丫頭。」話語好似夢囈,他鬆開涂山秀秀,一頭倒在旁邊的床榻上閉上了雙眼。

      涂山秀秀摸著脣角不可思議地瞪著他,氣得臉上通紅,拳頭都舉起來了,想想他喝醉了,又給放下了。

      誰要像種神對東君那樣對你啊,我馬上就去修男身!

      正要走,又見涂山奉背過身去說了句:「敢修男身我就把你打回原形重新修煉。」

     「……」連她想什麼都猜到了!涂山秀秀氣得踹了一下床腳,扭頭跑出了門。

      月入層雲,不遠處的新房裡,東行剛剛被揭去了蓋頭。

      在青丘待了些時日,不用早出晚歸的勞作,她連皮膚都白了許多。大紅的衣裳襯著施了脂粉的臉,看來青澀又誘人。

      至少在涂山族人眼裡是這樣的,凡人對他們而言天生就多一分吸引。

      新郎是個溫和的青年,一襲喜慶的大紅站在她身前,髮束成髻,為了與她看起來搭配,還特地把一頭銀髮變作了黑髮。

      他生了一雙笑眼,看什麼都好似帶著笑,挨著東行坐下來,問道:「哎,說真的,你雖然嫁給我了,可是不會連我叫什麼都不知道吧?」

      東行臉上一紅:「胡說,我當然記得,你叫涂山雋。」

      自打她來了青丘就有一群涂山男子圍著她,有的也會刻意地來獻殷勤,都是銀髮白衣,儀表非凡,友善又熱情,可在她一個凡人眼裡看來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她根本就沒記住過幾個人。

      但涂山雋不一樣,他不大愛在族人們當中走動,東行至今與他見面的次數加起來不超過五次,而且每次他也不主動招惹她,要麼就遠遠看一眼,要麼就當做沒看到。

      直到她昨日找到涂山族長說決定要留下來聯姻了,他才再度出現,夾雜在一大堆男狐仙裡,照舊對她愛理不理的樣子,但不管什麼時候那雙眼睛都是笑眯眯的。

      東行看了一圈,就指了指他:「他吧。」

      當時涂山奉小聲問她:「為何是他呢?」

      東行乾咳一聲,悄悄道:「就他特別點,我記得住。」

      所以怎麼可能忘得掉啊,整個涂山族的未婚男子,除了涂山奉也就他不對自己曖昧逢迎了,與其他人比較起來還真的是很特別。

      再說她也不大喜歡黏糊人的,這麼個對人疏疏淡淡的樣子也不錯吧,反正只是聯姻而已。

      她搓了搓衣角,忽然想起先前見到斬鄂的情形。

      不,該叫他東君了。除了容貌之外,只剩了點滴慵懶神情還在,無論舉止還是氣勢,都是凜然不可冒犯的天神了。

      她已經聽父親提過,早在她還未出生之前,是種神拯救了快要走投無路的凡人們,帶著他們進入了湯谷,而那時候東君就已經陪在種神身邊,就連東行這個名字都是她取的。

      斬鄂大概就是東君漫長生涯裡的一次意外罷了,她恰好撞上了這意外而已。

      她看了看身旁的新郎,大概自己也只是他的一點意外而已,畢竟他年歲不小了,據說人身修煉出來才四五百年,儘管如此,對她這個凡人而言也是漫長的歲月了。

      她埋著頭,忽然道:「我只耽誤你幾十年,將來等我老了死了,你再找個仙人婚配吧。」

      涂山雋一愣:「成婚當晚你說這個做什麼?」

     「我說真的,你我都知道只是聯姻罷了,若非我有福德,你不是涂山族人,你我根本也不會湊在一起。」

     「唉……」涂山雋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是明白的呢。」

      東行吶吶地看向他:「明白什麼?」

     「我是故意不搭理你的啊,我看你選了我,以為你看明白了呢。」

     「……啊?」

     「若非如此,怎能叫你記住我啊,傻子才跑去向你套近乎呢。」

      東行覺得很古怪:「你為什麼希望我選你啊?」

      涂山雋眼珠轉了轉:「我們族長說了,你有福德,一旦與涂山族人有後,是凡人和青丘的幸事,屆時可是會厚賞我的,一個孩子大概能傳我百年修為,多生幾個我說不定能成為全青丘最厲害的狐仙呢。」

     「……」東行張了張嘴,還想說話,涂山雋拂滅了燈火,藉著月光拉過她的手:「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睡覺睡覺。”接著人就被他按到了床上。

      第二日一大早涂山奉就起了身,醉酒之後仍覺腦仁兒突突的疼,端著盞仙露坐在案後慢慢飲下,就見一對新人來見禮了。

      東行跟在涂山雋身後,微紅著雙頰,頭髮都輓了上去,是涂山族的婦人們教的髮式,梳的還算有模有樣。

      涂山奉心裡回味著昨晚跟涂山秀秀說的那番話,也沒多在意,隨口囑咐了二人幾句便請他們出門。
  
      東行故意落後了一步,快步走到桌案前小聲說了句:「涂山族長你……自己的修為怎麼能隨便傳給別人,就算是為了人間好,也不該這樣對待自己啊。」

      涂山奉擱下手中玉盞:「什麼?」

     「涂山雋都與我說了,說我們生一個娃娃,你就傳他百年修為……」涂山雋在外面喚她,東行只好到此為止:「族長你還是不要這樣了,太虧待自己了,我走了。」

      涂山奉看著她腳步匆匆離去的背影,皺了皺眉心:「我何時跟涂山雋說過這話了?」

      湯谷一夜旖旎。

      這一回可算是叫曦光得了逞,說好的節制節制,還是將風衷折騰了個大半夜,最後摟著她的腰有了睡意,仍覺得那肌膚滑膩的燙手,乾脆扯了自己的黑衣搭在她身上,再把手擱了上去,這才安心睡去。

      快天亮時風衷醒了,毫不拖沓地甦醒了過來,動了動四肢,渾身精力充沛。側頭看看曦光的睡顏,心道還真是與他神力契合,連夫妻之事都有裨益。

      曦光迷迷糊糊間被她推醒,睡眼惺忪地問:「怎麼了?」

      風衷臉紅得好似快滴出水來,小聲說了句什麼,聲如蚊蚋。

     「什麼?」曦光瞬間清醒了大半,湊過來低笑:「你再說一遍。」

     「我說……算了!」風衷被他灼灼目光盯得無地自容,背過身去,恨恨道:「我只是為了盡早恢復罷了,你別多想。」

      曦光的手指已經勾去了她身上搭著的衣裳,緊緊貼了上來,曖昧地磨蹭了兩下:「你剛才分明說的是再來一次啊,我都聽到了,怎能反悔呢?既然夫人誠意相邀,為夫自當盡力。」

      說著一手穿過她腋下覆上了胸前柔軟,急如驟雨般吻了下去。

      激戰正酣,外面傳來了龍二低低的詢問:「東君,今日你還親自去送太陽不?」

     「不去!」曦光扶著風衷的腰肢賣力著呢,哪有那個心情。

     「哦。」龍二走開了,遠處隱隱傳來它與龍大的低語:「我就知道東君是一時興起,最後還不是我們倆忙啊。」

      風衷從一聽到龍大的聲音開始就死死咬著脣,直到此時才鬆懈,口中溢出一聲低吟,又被曦光迅速吞入脣間。

      一番雲雨,直到日頭高升方歇。風衷起身穿衣,打坐片刻,精神盎然地起身下床,順手將手邊的黑衣丟給曦光。

      曦光一手接住,一手支頭看著她:「唉,過河拆橋,你這是榨乾了我就翻臉不認了啊?」

      風衷扭頭白他一眼:「我去看看既明,你要一起來?」

     「夫人自己去吧,為夫要養精蓄銳。」他翻了個身接著睡了。

      風衷嗤了一聲,腳下不停地出了門,剛到隔壁房門口就看到既明在自己穿衣服,倒還算周整,就是腰帶繫不好,鬆鬆垮垮地一圈在腰上搭著。

      風衷走進去給他整理,一邊問:「自己急著起床是想要去哪裡啊?」

      既明扯著她的衣袖撒嬌:「母親今天也讓我去東海抓大魚吧,我還想去。」

     「你還有癮了不成?」風衷給他把衣服整理好了,撫了撫衣擺:「去吧,小心些,可別玩野了不知道回來,若是看到你祖母,記得與她說一聲我們都好,叫她放心。」

      既明連連點頭,高興地跑出了門,一陣風似得往東海去了。

      他前腳剛走,結界外就傳來了窮奇的怒吼。

      風衷走出門去,揮了揮袖,結界破開,窮奇竄了進來,對著她就吼了一通:你們不知道老子是妖啊,故意弄個防妖的結界幾個意思啊!

      風衷好笑,順了一下牠火紅的皮毛:「你怎麼到今天才回來,若非傀儡術感應出你沒事,我可還得去找你呢。」

      她一質問,窮奇頓時就不鬧騰了,張口叼住她的衣擺,將她往外拖,嘴裡不斷發出低沉的嘶吼。

      風衷聽得斷斷續續,卻也聽出了個大概,心中一驚,翻身坐到牠背上:「帶我去看看。」

      窮奇振翅飛出結界,直往北方飛去,風衷低頭看下去,越看越心驚。

      原先漸漸生長出樹木、嫩芽的地面又恢復了荒涼,甚至比以前更嚴重,越往北方風沙越大,就算身在雲裡都被吹得睜不開眼。

      風衷抿緊脣,忽然聽到遠處似有既明的叫聲,轉頭一看,就見既明小小的身影踏著風朝她奔了過來,一頭撲進她懷裡:「母親快來!東海……嚇死我了!」

      他小臉蒼白,風衷抱緊了他,立即驅使窮奇往東海趕去,很快便看到了蔚藍的海水上浮著的十九座甘山,接近時見甘淵神女站在山巔凝視著海面,目光分外沉重。

      風衷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看向海面,驚愕不已。

      整片海上浮著無數大魚蝦蟹的屍體,成了精怪的水族已經安穩地度過了這麼多年,如今居然全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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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曦光:夫人,現在腦子裡是不是想的全是我鮮美的肉體呀?

      風衷:實不相瞞,我現在腦子裡想的全是死魚。

      曦光:……←_←還能不能好好調個情了?

      曦光:乖兒子,你肯定是想父親的吧?

      既明:嚇死我啦,好多死魚!>_<

      曦光:你倆有完沒完……母親!你想兒子伐?

      甘淵神女:怎麼這麼多死魚……

      曦光:_(:?」∠)_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4 05:55 PM

第98章 源頭

      曦光已經起身了,身體裡有軒卿在,憑著傀儡術很容易就感覺到了風衷在喚他過去。

      出了結界一路循著她蹤跡而去,剛到東海就看到她乘著窮奇,抱著既明,居高臨下地望著海面,低頭一看,頓時皺眉:「這是怎麼了?」

      風衷搖頭:「暫且不知道緣由,所以我才叫你過來。」

      曦光看到他母親還站在甘山之巔,立即就要下去見她,卻被她擺手制止:「你剛元神歸位,不要靠近我為好。」

      風衷也是在曦光成為斬鄂之後才聽甘淵神女提起他的多重身特殊之處,知道他易受極魔邪物侵害,如今他元神還未完整,便也拉了他一把:「讓既明去吧,他根本沒事。」

      既明看到這麼多死魚圍繞著祖母,正擔心著呢,一聽這話就朝甘淵神女躍了下去,牽著她的衣袖道:「祖母別怕,我陪著你。」

      甘淵神女緊繃著的臉柔和下來,抬頭道:「這裡有我處理,你們去別處看看吧,恐怕不止一處這樣。」
  
      風衷將既明留在這裡也正有這打算,曦光也明白事情緊急,只好點頭:「母親千萬保重。」說完便招雲前行。

      雲頭一路往北,風衷忽然按住了雲,驚愕地看著下方:「就連母皇山都這樣了?」

      曦光低頭看了一眼,果然到了母皇山。以往就是四周再荒涼,母皇山作為女媧大神在人間的居處,是絕不會受到絲毫影響的,而現在山中居然枯萎了大片的樹木,連一些躲避在其中的小神獸和羽族精怪也遭了殃,不少都死在了山林之間,原本翠綠的山頭中間夾雜了大片大片的枯黃。

      窮奇在雲上變作了幼崽,忽然「噗」了一聲,伸著爪子往前面指指戳戳。

      牠這幾日在外面溜達,說到底還是因為吃。起初牠在回來的路上發現了大批妖獸,愉悅地衝了下去大快朵頤,之後就接連在那地方打了兩天牙祭。可是等到第三天再去,卻發現妖獸們死了許多,到處都是屍體。慢吞吞地回去路上又發現了枯萎的樹木花草,偶爾想找點水喝還發現很多地方連河水都乾涸了,這才趕緊回去找風衷。

      現在牠指的就是當時發現妖獸的方向。

      風衷立即按雲往那裡而去,越走越熟悉。

      那是往中部而去的方向,恰恰就是她當初醒過來的地方,也是她發現軒卿的地方,這裡的確是妖獸最密集的一片地帶,如今在雲上看下去,到處都是妖獸的屍體,有的甚至已經開始腐敗,四處彌漫著難聞的臭味。

      風衷按雲落地,曦光擋她在身後上前查看,妖獸們的屍體都很大,死狀也雷同,全都泛出了黑色,有鱗甲的則都紛紛剝落了甲片。他回頭道:「屍體上沾染了不少邪氣,足以致命,如劇毒一般。」

      窮奇一聽這話就急了眼,爪子捧著脖子在地上一通亂滾,恨不得把之前吃的妖獸都給吐出來。

      風衷走過去看了看,的確是這麼回事,手中幻化出龍桑杖來,一杖掃出,地面裂開,妖獸們的屍身都被掩埋入土地,她又以生氣清除了周圍的濁氣。

      窮奇還在翻滾,她順手提著龍桑杖敲了一下它的腦殼:「吃都吃了,要有事你也早就出事了。」

      窮奇這才爬了起來,還在梗著脖子「噗噗」往外吐舌頭。

      風衷轉頭四顧:「這邪氣竟然比之前的煞氣還厲害,不知源頭在何處。」

      曦光見不得她擰眉,撫了一下她的臉,故作輕鬆道:「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又登雲啟程,窮奇還不放心地對著自己嗅來嗅去,好半天終於確信自己沒事了,這才安分下來,這下再也不像之前那樣動不動就叫餓了,都這樣了還能有什麼胃口!

      蓬萊島上,青玄和青離站在海邊已經看了許久。

      東海忽然有此慘象,就連仙蹤難覓的蓬萊附近都未能倖免,此時站在這裡看到的都是浮浮沉沉魚妖的屍身。

     「有沒有可能會妨害到羽族?」青玄白著臉問青離。

     「難說。」青離俯身抄了一把海水,在手心裡捻了捻,臉色愈發冰冷:「這麼重的邪氣,從未見過。」

      青玄有些慌張:「那要如何是好?」

      青離思索片刻:「你叫弟子們都好生在島上待著,近期內不要接觸海水了,我去查探一下源頭。」

      青鳥擅長探查不假,但他單獨出去青玄還是擔心,剛要出言阻止,青離已經不由分說地化作青鳥飛遠了。

      她沒辦法,只好趕緊跑回去給風衷傳信,告知她眼下情形。

      風衷與曦光帶著窮奇四處查看,一路沒有停歇,果然沿途都是愈發頹敗的跡象。

      風衷不斷地停下施展神力,淨化邪濁之氣,再接著上路。

      收到信時他們已經在外行走了數日,風衷正坐在雲上往南而去,嘆息道:「連蓬萊仙境都有這樣的情形,看來整個東海都蔓延開了。」

      曦光道:「海水四通八達,東海如此,其他海域只怕也會遭殃。」

      風衷心中一緊,轉頭看到南方黑沉沉的一片,立即加快了速度。

      蔚藍的南海很快出現在眼前,雲頭飄過去,曦光一眼看到下方情形:「果然連南海也這樣了。」

      海邊漂浮著幾具鮫人的屍體,一群年輕的雄性鮫人正合力艱難地拖著這些屍身往海岸上拉,他們赤膊上身,烏黑的頭髮微微卷曲,好似海藻,眉眼漂亮的好似畫出來的,魚尾上的鱗片卻不再光潔透亮,反而纏著一層黑氣。

      海岸上站著一群鮫人,看起來道行高些,已經可以變出雙足在陸地行走,當中夾雜著幾個用貝殼擋住胸前的女子,正在動手架柴堆,那些屍體被一具具搬了上去,一道火光彈射過來,頃刻間屍體便被火海包圍了。

      那是三昧真火,燒了之後會連同其中的邪氣也被燒盡。風衷探頭往火光來源看去,礁石下方站著眉目剛正的執法神,旁邊跟著他的神獸獬豸。

      海岸邊開始飄起鮫人的歌聲,男女的聲音混在一起,動聽卻哀戚,邊唱邊流淚,淚珠落在海岸上成了璀璨的鮫珠,又被潮水捲入大海,好似怎麼也卷不盡。

      風衷豎起龍桑杖淨化了這裡的濁氣,鮫人們雖然沒察覺,卻驚動了執法神,他朝上看了一眼,對鮫人們叮囑了幾句,便領著獬豸飛身入雲而來。

      他與曦光點了點頭,看向風衷:「種仙來的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

      風衷從下方收回目光:「執法神想說的大概就是眼前這事吧?」

     「確實,極魔邪物已被壓製,卻出了這樣的情形,委實不該,鮫人久居深海竟也受了牽連。天帝先前因冥神之事特地出了關,主管人世輪迴的神靈沒了可不是小事,如今凡間如此情形,會不會就與冥神沉睡有關?」

      風衷手指摩挲著龍桑杖,不點頭也不搖頭:「不大好說。」

      生死都是天道秩序,彼此涇渭分明也要維持平衡,如今失序,執法神這話不是沒有道理,但風衷又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執法神道:「不管如何,早日確立神仙來管轄冥府是應該的,天帝也有此打算,種仙對冥神最為了解,不知可有提議?」

      風衷這幾日雖然沒掛在臉上,卻也在思索著郁途沉睡後的善後之事,心裡早已有了一番計劃:「郁途天生意識強大,久居冥府受陰氣侵蝕也照舊神力強盛,這是他身為上古神與生俱來的能力,如今的天界神仙恐怕難以做到。依我之見,不妨選擇多位神仙前往冥界,既能分擔事務,各司其職,也能共同承擔冥界陰氣。」

      執法神覺得有些道理,立即告辭,帶著獬豸去天界找天帝去了。

      下方的鮫人還未離去,曦光叫風衷稍候,自己躍去下方找他們問話。

      鮫人們見過東君,他一露面,便有女鮫人的目光不時流連在他身上,曦光卻並未在意,很快就返回了雲裡,順手攬住風衷道:「他們都說是有邪魔之氣作祟,但說不清楚來源,有的說是來自東方,有的說是來自北方。」

      風衷若有所思,許久才道:「算了,多想無益,先看看是不是真如執法神所言吧。」

      執法神迴天界傳了風衷的話後,天帝很快就給出了決定,選派了十位神仙共赴冥府,此後冥界中的冥府劃分出十殿來,分別由十位神仙主管,也不再稱冥神,只稱閻王,而且要求即刻出發,不得延誤。

      得知新設立了天職的神仙們都趕來南天門外相送,十位神仙大多苦著張臉不大樂意去陰寒刺骨、不見天日的冥府,只有打頭的岐雲笑呵呵地回禮道謝。

     「恭喜岐雲上仙得升十殿閻王之一啊。」

     「多謝多謝,改日來冥府聚聚啊。」

     「啊,咳咳,再說再說。」

      說起來是升官,分明是被貶。岐雲扭過頭往下走,頓時就苦了臉:為何偏偏選了他去冥界!難道將功折罪的還不夠啊?

      天鐘傳信,冥府重整,冥界職能得以恢復。

      風衷和曦光在外行走了許久,終於再回湯谷已經過去段日子了,凡間似乎沒有因此改善。

      龍大龍二去東海照看既明了,山峰上空無一人,只有一隻傳信之鳥停在結界之外。

      風衷一眼看出是青丘的傳信之鳥,拿起來瞬間就嘆了口氣。

      曦光問:「怎麼了?」

     「涂山奉傳信說青丘也有頹象,可見原因不在冥府。」

      下方的隱隱傳來凡人們說話的聲音,夾雜著輕輕的咳嗽聲。曦光與風衷對視一眼,立即一起去了山谷下方。

      夕陽西下,凡人們剛剛吃完晚飯,風衷當先進了院門,看見明夷已經養好了傷,正在與大家說話,一邊說一邊咳嗽,其餘的人也多有輕咳的。

     「咦,神女怎麼有空過來?」明夷見到她和曦光一前一後到來,很是高興。

      風衷沒答話,用龍桑杖在她身上點了點,問道:「近來不舒服?」

      明夷愣了愣,點點頭:「是有點,倒沒在意。」

      風衷又看了看其餘的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病容。

      幫大家壓製下這病症已是天黑,風衷回到山峰上,看到窮奇正在門邊抱頭大睡,牠這幾日著實累得夠嗆。

      她也有些疲倦,倚著門不想動彈。

      曦光將她抱去軟榻上坐了,捏了捏她的手心:「你是不是想到什麼了,憂心忡忡的?」

      風衷偎著他道:「那邪氣雖然厲害,卻與煞氣很像,必然與極魔邪物有所關聯。」

      曦光道:「我早說了,那煞氣未必就是人間頹敗的源頭,當初十位上古神封印了煞氣,凡人還是滅絕了,如今再度被壓製,母親身上的煞氣沒有根除,凡間還更加頹敗,連凡人們都陸續染病,可見這煞氣只是個端倪,真正的源頭應該另在別處。」

      頓了頓,他又道:「按照南海鮫人的說法,那邪氣可能來自東方也可能來自北方,但我們將四方各地都看遍了也沒找到源頭所在,實在古怪。」

     「如果那源頭已經能四處移動了呢?」風衷轉頭看著他,終於說出了心裡真正的擔憂:「如果真正的極魔邪物已經現世了呢。」

      一隻飛鳥撲騰著雙翅衝入了結界,摔在門口,曦光回神,一伸手,飛鳥落入掌中。

      他神色一凜:「青離找到源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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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曦光:青離可以啊,居然搶先找到了源頭所在。

      青離:呵呵,我在忙的時候你們都在談戀愛,你們當然沒我快。

      曦光:你這話我不服。

      涂山奉:你這話我不服。

      窮奇:噗噗嗤嗤嗤噗!【單身狗更不服!﹁_﹁】
作者: lqin11    時間: 2016-9-15 09:09 AM

本帖最後由 lqin11 於 2016-9-15 09:11 AM 編輯

第99章 極魔

      自湯谷往西數千萬里可達崑崙,再至極西之地乃是人間與混沌界相連的入口,這些地方風衷與曦光都已經走遍了,青離也照樣走了一遍,而後他繞了個大圈子去了北方。

      為了隱蔽,他沒有顯露人身,一路以青鳥形態在雲中穿梭尋找,不知怎麼就想起了自己的父輩們,當初青鳥一族的族人們也這樣憑藉自己獨特的探查能力在各處奔走尋找,將四方八荒都尋了個遍。

      但他也清楚這次與以往不同,以往是虛無縹緲的煞氣,而現在他幾乎已經感覺到了十分明顯的實物,似乎就在自己前面一點,卻總是難以追上。

      已經不知過去幾個日夜,他終於停了下來,棲息在一根樹枝之上,發怔地看著下方的情形。

     「青離,你到底在何處?」青玄無比擔憂,一次又一次感應他詢問。

     「傳信給種神和曦光,」他連以心脈感應都似帶了些顫抖:「我找到源頭了。」

      話音剛落,有什麼從下方鑽了出來,一把將他扯了下去。

      人世極北之地有一片茫茫北海,水深而黑,幽寒無比。

      天邊飄來層雲,窮奇先撲了下來,曦光按雲落地,牽著風衷走下來,她一眼看到北海,忽然想起了既明出生前的情形,低低呢喃了句:「難道不是偶然?」

      曦光疑惑:「什麼不是偶然?」

      當初風衷與襲擊湯谷的煞氣一同被吸納入了鏡虛界裡,藍玉瓶裡五個小毛球引著她找出路,最後她找到了鯤鵬,藉著鯤鵬出了鏡虛界,就是經由北海回到了塵世。

      那時候她以為鯤鵬是因為人間凋敝才躲去了鏡虛界裡,如今看來,恐怕是另有玄機,也許鯤鵬早就察覺到了這北方藏匿著什麼。

      倘若這裡的藏匿之物與東北方的煞氣無關,那一定是另一個極魔邪物;倘若有關,那煞氣就不過只是個幌子,誘導了三界的目光,從而遮蔽了這裡真正的源頭所在。

    曦光聽完深感不妙,青玄傳信說青離現在就在這附近,那應當錯不了了。

    「先找到青玄,她應該早一步到了。」風衷掐了掐手指,腳邊的窮奇化作成年飛了出去,她扯了一下曦光的手:「走。」

    明明天上掛著太陽,整個北方大地卻陰沉沉的,仿佛日光難以穿透頭頂的雲層一般。風衷和曦光一前一後疾掠而去,入了層層疊疊的樹林,再穿過幾座山頭,倏然間停了下來。

    面前是一片荒野,窮奇在二人前面齜著牙低吼,遠處似乎是一大片沼澤,寸草不生,黑泥翻滾,不斷地冒出熏天的惡臭。

    曦光將風衷扯來自己身後護著,眼睛盯著那地方:「那裡恐怕就是源頭所在。」

    風衷點頭,順手摸了他一下,正好摸在他腰上:「你也別總護著我,我又不像以前那樣是凡人了。」說完率先往那泥沼掠去。

    曦光按了一下腰際,有些好笑,心道這可算是揩油啊,多虧現在有正事,不然可饒不了她。

    風衷剛飛出沒多遠就聽到了一聲驚呼,赫然就是青玄的聲音,連忙加快速度朝前趕去。

    青玄就站在這沼澤邊上,手捂著口鼻,蒼白著臉看向後方趕至的風衷和曦光:「青離在裡面。」她的手指正指著那片沼澤當中的泥漿。

    風衷皺眉看著,忽然聽到一聲微弱的鳥鳴聲,連忙豎起了龍桑杖。

    藤蔓滋生而去,鑽入了泥沼,重重拖拽,果不其然拖出了青鳥頹然而纖細的脖子。

    青玄腳下一動,當即就要衝下去救他,被曦光的鞭子扯住手腕拖了回來。

   「別衝動,青離道行不淺,這泥沼絕非泛泛之物。」

    青玄也是關心則亂,細細感應,青離還活著,這才稍稍鬆
了口氣,被曦光提了醒也定下了神來,解開手腕上的鞭子就去幫風衷拽那藤蔓,眼睛都紅了:「青離,你可千萬要撐著啊。」

      曦光甩出長鞭扯住藤蔓加了把勁,窮奇也過來叼著藤蔓相助,卻也不過只將青鳥的身子拽出了泥沼寸許。

      風衷忽然冷聲道:「這裡面藏著什麼東西。」

      泥沼“嘩”的一聲掀起了一層泥漿,巨大的力道撲了過來,藤蔓斷裂,青離又被扯了下去。風衷接連後退,直到被曦光一把攬住才站穩。

     「青離!」青玄奮不顧身地迎著泥漿跑了過去,風衷連忙掠過去扯住她,忽聞窮奇一聲倉皇的嘶吼,那泥漿居然朝風衷撲了過來。

      曦光飛身擋在她身前,一鞭甩了出去,日火燒灼,泥漿竟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嚎叫,倏然退了回去,整個泥沼卻如同沸水一般翻滾地越發厲害,忽然從裡面鑽出了個龐然大物。

      風衷睜大了雙眼,那東西巨大突兀地聳立在泥沼裡,被泥漿包裹著,形狀極其熟悉,細細一看,竟與她之前在封印高台之下和郁途對付過的煞氣獸影一模一樣。

      泥漿淋漓地退了下去,露出了它的真形——粗壯的身軀近乎丈寬,長度無法估量,一圈一圈盤著,鱗片黑亮,如龍似蟒,昂著頭似小山聳立,脖子上赫然架著九只可怖的腦袋,其中一個獠牙間銜著奄奄一息的青離。

      青玄雙膝一軟,險些摔倒,所幸被風衷架住了。

      九頭巨蟒高昂著脖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仿佛看著螻蟻,「竟然能找到我,可惜晚了。」九個腦袋接連發出笑聲,詭異地連成了一片,聽來叫人頭皮發麻:「早在我得到載體後就離開了那座封印高台之下,你們當時封印的不過只是我的影子罷了。」

      曦光蹙著眉轉頭看了一眼風衷。

     「果然,」風衷站在他身後低聲道:「這才是真正的極魔邪物。」

      青玄一手攀著她胳膊,死死咬著脣,眼睛始終盯著巨蟒齒間銜著的青離。

      除了銜著青離的那隻頭之外,其餘八隻腦袋齊齊瞪向風衷:「又是你,來得正好,你身上的生氣實在叫我厭煩至極。」

      忽然有兩個腦袋口中噴出了黃液,落在泥沼之中,氣味彌漫,辛辣地叫人睜不開眼。

      窮奇嘶吼一聲,往後退了一步,風衷以為牠是在害怕,低頭一看,那泥沼竟然在不斷擴大,已經往他們腳下蔓延而來,所過之處草木頓枯,土石化作了泥沼,一切都被侵蝕成了爛泥。

      曦光護著身後連退了十來步,握著鞭子,全神戒備。

      風衷扯了一下青玄,傳音入密給她和曦光:「當務之急是要阻止這泥沼擴散,這極魔邪物一定不甘心我們壞它好事,一旦它出手,我們便趁機救回青離。」

      青玄頓時打起了精神,白著臉點了點頭。

      風衷朝曦光看了一眼,輕輕頷首,提著龍桑杖便繞著泥沼邊沿開始畫圈,輕盈如風掠遠,天衣飄逸,只留下了個背影。

      她速度極快,很快就繞了一大圈到了對面,身影越來越遠,曦光才發現這篇沼澤竟然如此之大,倘若來晚點,只怕更是難以估計了。

      九頭巨蟒豈會讓她得逞,一隻腦袋旋轉至背後,口中煞氣攜帶毒液朝她噴去,又被她身上的生氣擋了回來。

      曦光趁機身軀一動,四重分身閃了出來,各自亮出兵器,飛掠開去,繞著邊沿飛快游移,果然將其他腦袋的注意力給拉了過來。

      風衷居然還遙遙停了一下,朝他看了一眼。

      曦光甩了一下手中長鞭,日火彌漫而去,沿著邊沿燒開,泥沼似有退卻,他衝風衷揮了一下手:「怎麼,羨慕我有幫手不成?」

      風衷輕輕「嗤」了一聲,低頭繼續忙去了。

      不管是不是故作輕鬆,青玄都被他們的模樣給帶的鎮定了不少,從袖中取出錦袋,捏了只蠱蟲在手裡,倏然丟入了泥沼。

      窮奇豎起毛髮,火紅的一片如針一般朝九頭巨蟒飛了過去,故意招惹它的注意。

     泥沼裡的蠱蟲吸附到了粗壯的蟒身之上,忽然沒入它軀體,巨大的身軀晃蕩了一下,齒間一鬆,青離有搖搖欲墜之態。

      青玄立即飛身而去,曦光的五重身包圍而上,窮奇又在滿場亂飛,風衷還在背後搗亂,總算叫她得了手,蠱蟲一發作,巨蟒鬆口,青玄立即抱住落下的青離飛去遠處。

     「半死不活,救了又怎樣,反正最後你們都是要死的。」九頭巨蟒脖子上腦袋張狂的擺舞,開始移動身軀,泥沼繼續蔓延開去。

     「曦光!」風衷高喊了一聲,生氣在邊沿繞了一圈,豎起猶如屏障。

      曦光會意,四重分身早已分開圍住各方,開始施展神力。

      九頭巨蟒卻沒做停留,繼續往前移動著,看起來是準備硬衝出去了,那片沼澤已經越來越大了。

      風衷心中生怒,龍桑杖朝它後背甩了過去,重重刺入了它身軀。

      九頭巨蟒一頓,震開了龍桑杖,身軀裡開始汩汩流出鮮血。

      風衷接住飛回來的龍桑杖,剛以為有用,接著就發現它身上流出來的血也帶著難聞的氣息,反而將四周侵蝕地越來越嚴重了。

     「看來想要先困住它再下手是沒可能了。」曦光傳音入密給她。

      風衷皺眉不語,她聽女媧大神說起過,極魔邪物所有念頭就只有毀壞,而要想阻止它,唯一的辦法就是戰勝它。

      龍桑杖留下的傷口裡鑽入了生氣,但這樣的傷對它這般的邪物而言根本不足以致命。

      正苦思對策,那九頭巨蟒已經憤怒地朝她移動過來,在泥沼之中速度驚人的迅速,頃刻間已經到她眼前。

      風衷豎杖念訣,一下擊退它數丈,還要動手,忽覺頭頂仙氣彌漫,她抬頭一看,原來是天界的神仙趕到了。

      此番來的匆忙,她原本是打算一探虛實之後再通知天界的,結果事出緊急就與這邪物交了手,卻沒想到神仙們竟然趕來了。

      風衷很是奇怪他們是如何得知的消息,忽而感到傀儡感應,還以為是自己的傀儡去通知了他們,可看看窮奇和軒卿都在這裡,並未走開。

      數十位神仙落於四周,數量之多,神力強盛,結陣便分外有用。大家的第一反應是驚愕恐慌,第二反應便是如同以前對付煞氣一般以神力結出神柱在四周來封印它。

      風衷頓感輕鬆不少,就見曦光從對面飛身而來,身後跟著龍大龍二,車駕上還坐著既明。

      她連忙走過去:「你不是在東海陪著祖母,怎麼會來?」

      既明看她要生氣的樣子,撲上前來撒嬌:「祖母叫我去天界通知神仙們,我是來幫父親母親的啊。」

      風衷一愣:「原來是你帶他們來的?」

      既明連連點頭。

      那怎麼會有傀儡感應?

      曦光按了一下既明的腦袋,「真能幹。」而後扭頭:「龍大龍二!」

      二龍渾身一震,對上他嚴肅的雙眼,不用吩咐也明白意思了,二話不說將既明纏著往車駕上一放就退避出老遠。

      神仙們雖然用的是老法子,卻也起了效,九頭巨蟒竟然被困住了,未能再移動,沼澤也未再擴散。

      風衷卻並未放心,一手持杖送去生氣,雙眼始終盯著那巨蟒:「你覺不覺得,它一直在看你?」

      曦光也一直盯著那邪物,順著它的視線掃了一圈:「不止,它還在看我的分身。」

      剛說完,九頭巨蟒忽然朝離它最近的涂山十方衝了過去,所幸曦光早有防範,立即便將四重分身全都收回了身軀。

      巨蟒撲了個空,九頭憤怒地齜出利齒,竟從泥沼之中躍了出來,直衝曦光。

      風衷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迎頭擋了過去,龍桑杖剛要揮出,面前忽然一暗,九頭巨蟒被一陣力道揮開,落回了泥沼之中,惹來神仙們一陣驚呼。

      風衷仰頭看去,面前立著高大如山的人影,他轉過頭蹲下身看過來,黝黑的臉和發亮的眼,一如當初:「小衷,沒事吧?」

     「小黑!”風衷大喜過望:「你回來了!」

      小黑臉上憨憨的笑著,看了一眼曦光:「這就是你的夫君嗎?」

      風衷還未答話,曦光已經笑得一臉燦爛地搶過了話:「正是,不過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待此戰終了,你我不妨好好喝上一盅。」說完黑衣一振,朝泥沼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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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極魔邪物的形象參考自相繇,又稱相柳,出自《山海經·大荒北經》。蛇身九頭,食人無數,所到之處,盡成澤國。它噴出來的水比洪水還厲害,又苦又辣,吃了就會送命,因此,這種水澤連禽獸也不能生活。禹見相柳如此猖獗,就運用神力殺了相柳,為民除害。相柳身上流出的血,一沾土地就五穀不生,把大片地方污染了。禹嘗試用泥土陘塞,但三陘三陷,禹只好把這片土地劈為池子,各方天神在池畔築起一座高台,鎮壓妖魔。──摘自百度百科
   
      小劇場

      既明:寶寶想做小幫手,偏偏被安排圍觀,伐開心。

      龍大:不要緊,你可以做拉拉隊長給他們加油。

      龍二:傻嗎?他是隊長,我倆就要做隊員上場跳了,有沒有腦子?

      既明:你倆不夠,讓窮奇也來跳。

      窮奇:噗噗噗噗噗!【滾滾滾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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