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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如玉 -【陷地之城】《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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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7-12-23 07:59 AM
標題:
天如玉 -【陷地之城】《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8-2-19 08:31 AM 編輯
【書名】:
陷地之城
【作者】:
天如玉
【內容簡介】:
西北戈壁,胡楊林裡——
言蕭的唇貼在關躍耳邊:「你對我是不敢,還是不想,嗯?」
「不想。」關躍幾乎咬牙切齒:「我對你沒興趣!」
足足半分鐘的沉默,言蕭輕聲說:「你等著……」
【鑒寶專家VS「考古隊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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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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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7-12-23 08:16 AM
第1章
言蕭站在燈火輝煌的大廳裡,手裡托著一枚印章。
印章青銅材質,方方正正,手握的地方是個龜鈕,周身一圈刻著繁復的紋樣。
這是蟠螭紋,流行於春秋中期,照理說這印章距今至少也該有兩千多年了,通體的鏽色卻浮在表面,綠而不瑩,表皮鏽,不潤澤,甚至還很刺眼。
她把手指搓到發熱,在印章上摸了幾下,放到鼻下輕嗅,果然,有銅腥味。
積澱了千年以上的青銅絕不會有這種味道。
把印章放回去,她拿毛巾擦了擦手指,下了定論:“新的。”
古玩圈不興直接說真假,假說新,真說老。
旁邊有人小聲提醒:“其他專家可都說是老的,言小姐還是再仔細看看?”
“不用再看了,新的,錯不了。”
四周一陣竊竊私語。
她抬起頭,燈紅酒綠的光影裡一派歌舞升平,面前站著無數社會名流、鑒定專家,現在眼睛全都看著她,就像看一個怪物。
……
言蕭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剛才是在做夢。
夢裡是上個月參加的那場鑒寶會。
房間裡拉了厚厚的窗簾,光線昏暗,她伸手在床頭櫃上摸到煙,坐起來。
床單隨著動作從雪白的胸口滑下去,露出她赤裸的身體。她點了煙,撐著額頭想了一下,沒想起來今天是周幾。
人一不工作,就連星期幾都記不住了。
電話響了,她把煙叼在嘴裡,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看見來電的名字:裴明生。
“在哪兒?”他在電話那頭問。
“床上。”
“……現在可是晚上六點,你這是剛睡還是沒起?”
“無所謂,反正不用工作,想睡多久睡多久。”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那你在鑒寶會上為什麼非要說實話呢?就順著他們的意思說那些東西是真的,就不至於得罪人,也不至於丟了工作。”
言蕭把玩著手裡細長的女士煙:“沒辦法,我是個實在人。”
“行了吧你,那件事考慮的怎麼樣了?”
“什麼事?”
“去考古隊做文物鑒定的事。”
言蕭冷笑:“莫名其妙。”
“別這樣,我也是希望你離開上海出去避避風頭,現在到處都是你的傳言。”
“嗯,多謝少東關心。”
“故意氣我是嗎?”
“沒有,真誠感謝領導關懷。”
裴明生還想說話,言蕭把電話掐斷了。
靠在床頭慢慢抽完了整支煙,她掀開床單起床,光著身子走進衣帽間。
鏡子裡映出言蕭的身體。
她的身材高挑,骨架卻小,脖頸細長白嫩,鎖骨精致地凸顯,肩頭圓潤,線條柔和地舒展下去,胸脯渾圓的兩團,纖腰,翹臀,兩條腿筆直細長。
只可惜最近睡眠不好,眼下一片青灰,下巴上還生了個痘。
言蕭對著鏡子穿上內衣,外面套上黑色的連身包臀裙,仔細吹頭發、化妝,終於對自己感到滿意了,拿了包和鑰匙,出門下樓。
天黑時分,她的車開過上海喧鬧的街頭,停住,往街邊看。
那裡一棟古樸的民國建築,燈火通明,大門朱紅,兩個石獅子拱衛左右,上面懸著名家書寫的匾額:華岩古玩拍賣行。這麼晚了,仍然不斷有人從那扇朱紅的大門裡進來又出去。
言蕭想起來了,今天是周五,有場拍賣會。
有兩個客戶出了大門,一路往她車這裡走,邊走邊聊:“不是聽說華岩有個年輕的女鑒定師很有名氣嗎,今天怎麼沒見到?”
“你說那個姓言的吧,被停職了,這麼大的新聞你不知道啊?”
“停職?怎麼回事?”
“之前有場鑒寶會,去了很多鑒寶專家,東西拿出來,其他專家都說是真品,就她一個說是假的,圈子裡現在都說她根本就不懂古玩,這種人華岩哪裡還敢用啊。”
“還有這種事啊,我本來還想請她來給我做鑒定呢。”
“千萬別,她現在可是身敗名裂了。說不定她的名聲都是睡出來的,早就聽說華岩的少東家跟她關系不一般。”最後一句帶著明顯的不屑和壞笑。
身敗名裂。言蕭心想真是好詞。
她言蕭,上海灘上叫得上名號的鑒寶專家,就因為在鑒寶會上說了句實話,一夜之間事業盡毀,的確已經身敗名裂。
她把車窗閉上,踩下油門。
兩個人聊得正來勁,就感覺身邊忽然衝出去一輛車,一個連忙拽著另一個往人行道上退,對著車尾直罵:“怎麼開車的,趕著去投胎啊!”
晚上九點,言蕭熟門熟路地走進外灘上的酒吧。
剛在沙發上坐下,旁邊湊過來一個男人:“你今天跟昨天一樣准時。”
言蕭瞥他一眼:“你盯著我?”
“關注你很久了,最近經常看到你,工作不忙?”
“無業游民。”
“哈哈,你真有趣。”
言蕭笑起來,仰脖把手裡的酒飲盡。
有個屁的趣。
男人看完了她喝酒的舉動,貼在她耳邊說:“好像有不順心的事啊,跟我聊聊?”
“沒什麼好聊的。”
“為什麼?”
言蕭又倒了杯酒,沒接話。
女人的身體被燈光勾勒的玲瓏有致,勾人的架勢,偏偏不笑不動,又有種生人勿近的氣質。但在這樣的場合裡,男人覺得這不過是在欲拒還迎。
“說啊,為什麼……”男人想挑起彼此的興趣,話就很多,呼吸帶著酒氣,人往她貼近。
言蕭端著酒杯沒理睬,身邊費力挑逗的男人仿佛是個擺設。他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她也沒仔細聽。
如果要聽那些煩心的事,她何必來這裡。
待到入夜,男人已經變本加厲,整個人幾乎黏在了她身上。
言蕭動了動,起身要走,男人攬著她的腰把她拉回去,喘著粗氣問:“去你家還是我家?”
“我從不帶男人回家。”
“那去我家?”
言蕭轉過頭,昏暗裡脖子到胸口白晃晃的一片,手裡的酒杯舉到他頭頂,一翻,酒水從他頭上澆下去:“可惜,我對你這種話多的男人沒性趣。”
男人騰地站起來,有個人大步走過來,把言蕭拉了起來:“你出來。”
言蕭掙了一下,等看到拉她的是誰,站起來跟他走了出去。
男人沒追上,狼狽地罵了一句:“媽的,我說拽什麼,原來是有主了。”
酒吧外面停著一輛黑色轎車,言蕭被拽過去,裴明生松了手:“上車。”
言蕭坐進去。
裴明生坐上駕駛座,把車窗升起來,手指托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剛才什麼情況?”
“一點小分歧。”
“什麼分歧?”
“他想睡我,我不想睡他。”
裴明生笑了,像是被氣笑的:“你打算就這麼下去?知道外面都在說你什麼嗎?”
“知道,據說我不懂鑒定,名聲都是靠跟你睡出來的。”
裴明生的笑嗆在喉嚨裡,連咳幾聲,臉都漲紅了,往椅背上一靠才緩下來:“那我多吃虧,名聲都叫你敗壞了。”
言蕭歪著頭,指尖揉著被酒精刺激的太陽穴:“嗯,真是對不起你。”
她身上有種慵懶的調調,以前在職場裡總是干練精明的模樣,不太常見,現在沒了工作反而淋漓畢現,酒後微醺的臉被車裡的燈光照出一抹緋紅。
裴明生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語氣不覺低了下來:“現在整個圈子都在排擠你,說什麼的都有,上海你待不下去了。”
“所以你就要把我趕去那個考古隊?”
“說什麼呢,別忘了我們的關系,除了是你的老板,我還是你的師兄,我能舍得趕你嗎?”
言蕭不說話。
裴明生跟她大學同校同系,相差兩屆,學的都是文物鑒定專業,就是因為這層關系,她才進入華岩工作至今。
從這點來說,他們倆的關系的確不一般。
裴明生攬住她肩膀,語氣溫和:“那個考古隊是我資助的,我這是在給你一份新工作。你過去待段時間,等風頭過了,回來還是上海灘最有前途的鑒定師。”
言蕭肩膀一動,避開他的手:“如果我不走呢?”
裴明生揉了揉眉心,又托一下鼻梁上的眼鏡,臉色往下沉:“言蕭,你得罪的不是普通人,是五爺,在鑒寶會上說實話的時候就該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在鑒寶會上說實話的時候就該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沒錯,她很清楚自己得罪了什麼人。
言蕭握住門把去推車門。
裴明生攔她:“去哪兒?”
言蕭幾乎是一腳踹開了車門:“抽支煙。”
“……”
五月的上海已經很熱了,夜晚外灘吹過來的風卻很涼,讓人清醒。
言蕭站在路邊點了支煙,遠遠望著被燈火掩映的黃浦江。
她早就聽說過五爺這個人物,沒有姓沒有名,只有一個稱謂,像江湖人士一樣高高在上,如同傳說。
沒有人見過他真容,也沒人知道他到底是誰,只聽說過他經營著很多暗處生意,勢力大到足以操控整個古玩圈。
他舉辦了一場鑒寶會,要求所有的鑒定師都遂他的意指鹿為馬,偏偏言蕭沒有,一句實話,事業就沒了。
裴明生從車裡探出頭來:“華岩的股票一直在跌。言蕭,要麼離開上海,要麼離開古玩圈,你必須選一個。”
印像裡他很少會這麼嚴肅的說話。
之前的那些話都是粉飾,就為了這麼一句直截了當的結果。
言蕭眯起雙眼,撰著手裡的煙,死緊,指節泛白,心裡翻江倒海。想罵粗口,想暴跳如雷,最終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低下頭,深深地吞吐著煙霧。
一支煙抽完,她回到車上,帶上車門:“可以,我走。”
裴明生轉頭,看到她偏過來的半張臉,另一半被窗外的黑暗襯著,只有黛色的眉和鮮紅的唇看著清晰,耳垂到下巴的弧度被燈光鍍出來,凌厲的線條。
知道她不甘心,但他也只能當做不知道:“我是為你好,就算你記恨我,我也認了。”
言蕭冷著臉:“那個考古隊在哪兒?”
“西北。”裴明生拿出一只厚厚的紙袋放在她膝頭,順手拍了拍,像是安撫:“所有東西都給你准備好了,你隨時可以出發。”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7-12-23 08:20 AM
第2章
陝西,西安。
一棵樹是間開在城牆根下的民宿客棧,門面不大,麻繩懸著木頭做的招牌吊在門額上,風一吹搖搖晃晃,很有文藝情調。
臨近下午五點,店裡清閑,年輕的老板娘正在櫃台後面跟幾個客人聊天。說到西安有趣的地方,幾個人一片笑聲,木牌忽然撞著門響了一聲,有人進來了。
幾個人同時看向門口,進來的是個年輕女人,拖著行李箱,臂彎裡挽著個黑色雙肩包,戴副墨鏡,幾乎遮了半張臉,露在外面的唇抿著,看起來沒什麼表情。
“住宿?”老板娘揚起笑臉問。
“嗯。”女人走過來摘下墨鏡,身材高挑,隔著櫃台都比她高了半個頭,兩指夾著證件遞了過來。
老板娘看了一眼證件上的名字:言蕭,一邊登記一邊跟她寒暄:“從哪兒來?”
“上海。”
“專程來西安的玩兒的嗎?”
“不是,經過。”
旁邊的客人裡有人接話:“你這是要往哪兒去啊?”
言蕭看過去,兩男兩女,看起來都很年輕,問話的是個男青年,頭發理了個小板寸,看起來比其他人要顯眼。
她敷衍了句:“往北邊。”
小板寸連忙解釋:“你別介意,我們正好在找人拼車,要是順路就一起吧。”
“不用了,肯定不順路。”
“那不一定啊,你說說看呢。”小板寸挺執著,也許是為了節省路費,畢竟多一個人就多分攤一份。
言蕭從背包裡掏出張地圖在櫃台上攤開,手指在上面點了點:“我要去這個地方。”
櫃台裡外的人都被吸引過來看,地圖上面用紅筆圈了個地方,上面挨著內蒙,下面挨著陝西,左邊還有寧夏。
“這地方怎麼連個名字都沒有啊。”小板寸嘀咕著,研究了一下說:“看位置,你要一路往北走,先去陝北邊界的定邊,然後轉道往內蒙的鄂托克前旗走,最後一直到沙漠邊沿,再往後……得找向導了吧!我真是第一次見這麼偏的地方。”
“不順路吧?”
“嗯,確實不順路……”
言蕭接了老板娘遞過來的門卡,把地圖卷了卷,塞回包裡,拖起行李上樓。
小板寸好奇地追問了一句:“哎,你一個人去這三不管的地帶干什麼啊?”
“流放。”
“……”小板寸莫名其妙,眼裡的女人頭也不回地踩著樓梯往上走,側臉繃著,居然不像是在開玩笑。
剛進房間,言蕭的手機就響了一聲。
她放下行李,手指點上去滑開屏幕,是裴明生發來的一條微信:“一切順利?”
言蕭沒回復,准備放下手機,他又發來一句:“別真記恨我啊,師兄所做的都是為你好。”話後附帶一個嘴角下拉的表情,還賣可憐。
手機終於放下來了,緊跟著又來了第三句:“別再去酒吧了。”
言蕭懶得跟他廢話,干脆把他的微信拉黑了,然後從箱子裡找出他給的那只厚紙袋,順手把電視機打開,盤腿坐在床上拆。
封口拆開,東西一股腦倒在床上,裡面是她從業的相關證件、履歷,一封給考古隊的介紹信,一把車鑰匙,還有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某汽車4S店的地址,簽了裴明生的名字。
紙袋拆了就破了,言蕭把那些東西都放進背包裡收起來,抬頭看見電視機裡正在播一個鑒寶節目,幾個專家學究模樣的人圍坐一堂,對著拿上來的“寶貝”鑒定真偽,說的頭頭是道。
沒看兩眼她就輕蔑地笑了一聲:“一群騙子。”
拿過遙控器摁了關機,她背了包,又走下樓。
櫃台邊的人還在聊,跟她搭話的那個小板寸看到她問了句:“已經這個點了還打算去景點嗎?”
言蕭笑笑,往外走:“不去。”
“出去吃飯?”
“不是。”
“那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酒吧。”言蕭走遠了。
小板寸一愣,回頭問老板娘:“她從上海跑來西安就為了泡吧?難道上海的酒吧還比不上西安?”
老板娘被他的話逗笑了:“誰知道呢,也許是喜歡喝酒吧。”
言蕭就近進了一間酒吧。
西安的城市是厚重的,酒吧卻有一種清新的格調。
駐唱歌手哼唱著民謠,她一身白襯衫黑長褲,膝頭擺著只雙肩包,獨自坐在角落裡,和滿大街的游客沒什麼兩樣。
裝扮保守,不惹眼,今夜沒有男人來聊騷。
店裡的客人不多,入夜後就顯得格外安靜,只有音樂和竊竊私語。言蕭漸漸覺得乏味,抿了兩口酒,從膝頭的雙肩包裡拿出一台數碼視頻顯微鏡來在手裡擺弄。
這是用來做鑒定的儀器,她把儀器打開,對著手裡的酒杯掃。
當然掃不出什麼價值,完全是打發無聊,畢竟現在還有什麼東西能讓她鑒定呢?
剛想到這兒,身邊坐下了一個人:“你是做古董鑒定的吧?”
言蕭抬眼,那是個年輕男人,五官在昏暗的燈光裡看著模糊,只有脖子上掛著根手指粗的金鏈子扎眼。
“算是吧。”
“怪不得,我見過有鑒定師用這個。”金鏈男指指她手裡的儀器,口氣流裡流氣:“你外地的吧,整個西安做鑒定的就沒我不認識的,也沒不認識我的。”
言蕭“哦”了一聲,關她什麼事。
金鏈男卻還不走,有點找茬的意思,伸手進外套的口袋裡摸:“來,你幫我鑒定個東西,看看你眼神好不好。”
言蕭擺弄儀器的手停了一下,笑了笑:“行啊。”倒不是要在他面前證明什麼,她完全是閑著無聊。
金鏈男一只手按亮了手機燈,照在另一只手上,那只手伸了過來,小心翼翼的攏著,直到言蕭眼前,攤開,裡面是一小塊玉。
言蕭兩指捏著那塊玉拿到眼前,發現這是個玉璜。
玉璜在古代是樣禮器,在遠古某些宗教禮儀活動裡也是巫師祭司的重要配飾。手裡的這塊弧面上有綿延出去的刻紋,兩端還有穿線的孔,證明這塊玉璜還有其他部分,這可能只是其中一節。
仔細觀察,玉質老舊,沁色自然,有點雜質,裹著一層厚厚的包漿。輕掂,手感沉重,用手裡的酒杯輕輕敲一下,聲音清脆悅耳,余韻悠揚。呵氣,有股濃烈的氣味,是新近出土的氣味,這種味道只有經手過無數玉器的人才有經驗感覺到。
言蕭單憑眼力就已判斷這是真品,手裡的儀器根本沒用,抬頭就說:“壓堂貨。”
意思是放在店裡就是鎮店之寶的那種,絕對是一等一的好貨。
一般人都要看個半天才敢開口的,她居然這麼快就有了定論。金鏈男把玉接過去,衝她豎了個拇指:“有點眼力啊,行,剛才算我得罪了,我請你杯酒吧。”
一瓶上好的皇家禮炮送了過來,他擰開,給言蕭倒滿一杯。
言蕭端起玻璃杯輕輕晃動,裡面的冰塊隨著酒水輕搖,叮叮的輕響,燈火被搖碎,把她一截雪白纖細的手腕映的點點發亮,鮮嫩的惹眼。
金鏈男順著她的手腕看到了她的臉,才發現她不僅年輕還很漂亮,挺直小巧的鼻子下面一雙豐潤的唇,下巴尖的弧度在曖昧的燈光裡讓人有伸手去捏的衝動。
“美女,怎麼稱呼啊?”他的語氣不覺有點輕佻了。
言蕭忽然低聲說:“注意看好你的東西。”
“什麼?”金鏈男沒反應過來。
言蕭捏著玻璃杯的手指騰出一根,往斜前方一指。
那裡坐了個男人,昏暗的一片難以看清容貌,只看得見他利落的短發,刀削般的側臉,逆光勾勒出他寬闊的肩,疊起的腿收在陰影裡,面朝著他們的方向,似乎已經看了很久。
金鏈男看過去,嘴裡低低罵了句“操”,手裡的酒杯放了下來。
剛站起來,旁邊忽然冒出來兩道身影,直撲向他。
金鏈男被壓在沙發上,旁邊的言蕭受了連累,人往後仰,手裡的玻璃杯打翻,滾在沙發上,酒水翻了她一身。
那兩個人影不發一言,抬手迅速擊打了金鏈男幾下,他連哼都沒哼出一聲就軟了。
一切就發生在電光火石間,迅速的不可思議。
言蕭還沒來得及出聲,口鼻就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捂住了,身邊赫然多出了道人影,下意識去看斜前方的座位,那裡的男人沒了。
金鏈男軟在她身後,正好被她和那個男人遮擋著。
動靜很小,沒人在意,燈光昏暗,歌手依然唱得深情款款。
後面的兩個人像是在金鏈男身上摸索什麼,手擦過衣服窸窸窣窣的響。
那個男人也沒閑著,貼著言蕭坐下,身體緊緊擠壓住她,一只手捂著她大半張臉,另一只手奪過了她的包,在裡面迅速翻找。
離的很近,言蕭隱約看到了他的臉,眼窩深邃,蘊著片陰影,挺鼻,薄唇。
她悄悄抬腿,想把桌上那瓶皇家禮炮踹下來吸引別人的注意,男人臉都沒轉一下,長腿一動,及時夾住了她的雙腿。
言蕭一瞬間就感覺到了他腿部的肌肉,硬邦邦的像塊鐵,隔著布料把她的小腿制得死死的。
男人看都沒看她一眼,低著頭,手下翻找的動作很快,他的手指忽然夾出了那封信,裴明生給她的介紹信,看到信封的剎那,他的目光朝言蕭看了過來。
言蕭的眼睛盯著他,看不清他的神情。
後面忽然有人低聲說:“找到了。”
男人回了一聲極低的“嗯”,像蒙在了被子裡,悶而沉,然後出乎意料的,他掏出手機對著言蕭拍了張照。
快門靜音,閃光亮起的瞬間言蕭看清了他的臉,短發下的額頭平整,雙眼皮很深,眸光黑漆漆的沉凝,不苟言笑地陰沉著臉。
拍完他迅速地起身離開,那兩個人影也跟著一起走了。
言蕭失去禁錮就從沙發上滑坐下來,手扶著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心裡竄出把無名火,爬起來就衝了出去。
一直追到大街上,只有路燈樹影,那幾個男人早就不見蹤影。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7-12-23 08:24 AM
第3章
回到酒吧,沙發上的金鏈男已經不見了。
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醒的,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的,要不是窒息的感覺還在,這一切就好像根本沒發生過一樣。
言蕭坐在沙發上,打開背包檢查了一下,錢包和儀器都還在,裴明生給她的那些東西也齊全,除了那封介紹信被那個男人拿起來看了兩眼之外,其余的東西似乎連擺放的位置都沒變過。
但他拍了她的照。
難道是想敲詐勒索?
言蕭憋了一肚子火,一連倒了兩杯酒灌下喉嚨,結賬出門。
步行回到一棵樹客棧已經過了晚上十一點,那兩男兩女還沒睡,正在櫃台邊玩牌,老板娘趴在旁邊饒有興致地看著。
現在還沒到旅游旺季,這個客棧裡基本上就他們這幾個客人,進進出出總能碰到。
言蕭沒跟他們打招呼,直接上樓。
那幾個人已經注意到了她,有個姑娘驚訝地問了句:“你這是怎麼了?”
言蕭的白襯衣上還殘留著半干的酒漬,已經成了一塊褐色,就在胸口,很扎眼,她也懶得解釋:“沒怎麼。”
那個小板寸也看了過來:“哎,你……”
沒等他說完,言蕭人已經轉過樓梯口了。
房間一進門的左手邊就是洗手間,言蕭甩上門就開始脫衣服,進去放洗澡水的時候瞄到鏡子,人一愣,當場爆了句粗口:“操!”
鏡子裡的她臉上留了個明顯的手指印子,就在她口鼻的兩邊。
言蕭對著鏡子揉了揉兩邊臉頰,又撥開水龍頭抄水搓了兩下那印子,疼倒是不怎麼疼,但她皮膚白,這印子特別明顯,有點紫紅,就像用筆描上去的一樣。
所以她剛才走回來的一路都帶著這兩撇……
難怪剛才樓下他們是那種反應。
那狗男人,什麼手勁!
包裡的手機在響,言蕭一把關了水,走出去看,來電的是裴明生。
正好有火沒處發,看到他的名字全是氣,電話沒接,她把裴明生的所有聯系方式都拉黑了。
倒霉,來西安的第一天就這麼倒霉,沒一件順心事。
洗完了澡,言蕭拿毛巾浸了冷水,擰干,搭在臉頰上敷著才睡下。
到後半夜,她忽然醒了。
被夢驚醒的,醒過來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扶著脖子大口大口地呼吸,一摸額頭,全是汗。
閉上眼,腦子裡還盤旋著那張臉,那個男人的臉。
夢裡他的手很大,捂著她半張臉,嚴嚴實實,動都動不了。
言蕭在黑暗裡曲著腿坐在床上,雙手撐著額頭,緩了半晌,再躺回去,怎麼也睡不著,睜著眼睛直到天亮,掀了床單去洗漱。
臉上的紅印子已經消了。她對著鏡子裡的臉看了看,覺得不妨礙見人,離開房間出了客棧。
打車到了商業廣場,剛早上八點半,很多店都是剛開門營業。
言蕭走了十幾分鐘,拐進一家汽車4S店。
裴明生給她的那張紙條上就是這個地址。
店裡還沒有其他顧客,她一進門就受到了工作人員的特別關注,好幾個人過來詢問需要什麼服務。
言蕭問:“你們的經理是哪位?”
馬上就有個瘦削的男人出來跟她打招呼:“我就是這裡的經理,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言蕭把裴明生的紙條遞給他,對方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哦,您就是裴明生先生說的那位言蕭小姐吧?請跟我來。”
言蕭跟著他走了幾步,停在一輛小轎車旁邊。
經理指著那輛車說:“這是裴先生給您准備的車,還囑咐我幫您找司機。您什麼時候出發,走哪條路線?要是都確定好了,我現在就幫您安排司機過來。”
這種時候總算又感覺出裴明生難能可貴的優點出來了,他做事細致,干什麼都計劃的好好的。那個考古隊所在地太偏僻,只能開車過去,這點他也考慮到了。
唯一欠考慮的是車型,眼前的這輛是名牌豪車,通體鮮紅,軟頂,可以折疊做敞篷,開著上路未免也太惹眼了。
跟裴明生這個人一樣,外表斯文,內心騷包。
不過言蕭也不挑,掏出車鑰匙就打開坐了進去,對那位經理說:“不用麻煩了,我自己開。”
“那不行吧,裴先生特地交代過的……”
言蕭就在他的話音裡把車開出去了。
趕上早高峰,車開上街頭沒多久就停了,言蕭設好了導航,坐在車裡緩緩搓著自己的手指。
這是工作上帶來的習慣,為了保證手上的感覺,她很注意活動雙手,纖細的手指輕輕搓捻,血脈流通活絡,可以讓指尖更為敏感,現在這麼做卻完全是無意識地緩解心裡的煩躁。
遇到堵車,西安跟上海的街頭看起來也沒什麼兩樣,同樣都是路上擠滿了車,一眼看不到頭。
她的目光漫無目的地往車窗外面看,掃到一輛越野車上,頓住。
越野車通體黑色,體型彪悍,但她不是在看車,而是在看車裡的人。
駕駛座上的男人有著刀削般的側臉,利落的短發,搭在車窗邊沿的胳膊挽著衣袖,露出一截結實的小臂。
車流開動,言蕭的目光隨著他移動,臉轉了半圈。
她覺得那應該就是昨晚酒吧裡的那個男人。
不可能認錯,經過昨晚,再加上夜裡那個夢,他的臉在她腦子裡簡直太深刻了。
進入下個路口,遭遇紅燈,車又停住。
言蕭緊緊盯著車窗外,那輛黑色的越野車又停在了附近,這次停在了她前面。
她看到車後排還坐了兩個人。
正好三個人,絕對沒錯了。
言蕭冷眼看著,把越野車的車牌號記了下來。
紅燈結束,越野車朝右開走,很快就在視野裡剩下模糊的一點。
她的手指點了點方向盤,終究手下一轉,跟了上去。
越野車開得很快,但始終就在城裡繞。
言蕭跟著他們都快把西安的所有城牆給看遍了,注意保持車距也沒有太接近,好幾次差點跟丟。
一直耗到中午,車開到了古玩城,三個男人下了車,先後走了進去,身影在人群裡一閃就沒了。
西安的古玩城言蕭沒來過,裴明生以前倒是來過,跟她說過這裡的真貨率大概是全國最高的,不知道這三個男人進去是干什麼。
等了半個小時左右,那三個人空著手出來了,顯然不是來消費的,越野車眨眼就開了出去。
言蕭緊跟而上。
沒過多久,越野車又停了,三個男人進了街邊的大排檔吃飯。
言蕭的車停在外面的主干道上,不引人注目,等了二十來分鐘,看見越野車從眼前開走,往西城區開。
在城裡越野車的速度偏慢,不疾不徐像是走馬觀花一樣。
再次停下來的地方是一片住宅樓附近,後排的兩個人走了下來。那兩個人看起來比駕駛座上的男人要年輕一點,一個圓臉,一個厚劉海,分兩邊走遠了,不知道要去哪裡。
越野車沒等他們,往前開走了。
言蕭想找到他們落腳的地方,看看他們到底是什麼來路。怎麼看那個男人都像是領頭的,也就沒管走開的那兩個人,繼續跟著那輛越野車。
一黑一紅兩輛車在街頭巷尾間穿梭,穿出城門,越開越偏。
太陽西斜,越野車停在路上,兩邊是在建造中的商圈,只有裸露的鋼筋混凝土,不見什麼人。車裡的男人走下來,點了支煙站在車邊抽。
他的身體倚靠在車上,身上穿了件黑襯衣,敞著,露出裡面的白背心,繃出胸前肌肉的輪廓,不過分也不誇張,很勻稱。背心束在牛仔褲裡,腰身緊窄,抽煙時微微前傾的身體讓腹肌顯山露水。
言蕭的目光在他身上游曳,西北蒼茫的天,樸實的街,彪悍的越野車,身材健美的男人,假如不是搶匪,他靠著汽車的畫面都可以拍下來去做廣告了。
她對他記得深刻並不奇怪,這個男人有幅能讓人記住的外表。
一輛小轎車忽然斜插到了前面,車裡的男人染了一頭黃毛,衝言蕭吹口哨:“喲,美女,豪車啊!”
言蕭看都沒看他。
“嘿,有錢人就是傲,別這樣,做個朋友啊。”黃毛故意猛按喇叭。
言蕭終於掃了他一眼:“滾。”
“操,什麼玩意兒!不就有幾個臭錢嗎!”黃毛罵罵咧咧地把車開走了。
言蕭再去看前面,發現那個男人不見了,只剩了越野車停在那裡。
探頭出去看也沒看到人,剛坐正,余光裡車尾閃出了道身影,她又看過去,剛才不見的男人正在往她這裡走,長腿邁著闊步,迅速到了跟前。
男人的臉英挺,眸光深沉,看到她的時候眼裡居然有點意外,那感覺好像以為車裡的人不該是她,是別的人才對。
言蕭踩著油門把車往前開了一段,忽然往後倒,逼著他退到路邊,猛打方向盤往回開。
後視鏡裡,那個男人居然跟著跑了幾步,很快他就返回到車上,越野車反倒追起她來了。
言蕭反應過來,之前那兩個年輕男人下車很可能是他有意的舉動,這男人八成是故意把她引到這偏僻的地方來的,沒想到他警惕成這樣。
很快在追逐中回到城門口附近,前方紅燈,言蕭踩下了剎車,往後看,越野車追得很緊,她甚至能看見擋風玻璃後面男人的臉,深邃的眼窩裡,一雙眼睛黑沉沉地盯著她。
這麼囂張的搶匪她還真是頭一回見。
言蕭看一眼紅燈,打開了車頂。
車一敞篷她就回過了頭,眯起眼睛,右手舉起來,朝車裡的男人豎了個中指。
鮮紅的敞篷車,長發飛舞的女人,張揚的冷笑,那截蔥白的中指看起來充滿了挑釁。
車裡的男人下頜壓低,雙唇緊抿,沉下了臉。
言蕭一踩油門衝了出去,直接闖了紅燈。
轟鳴聲中汽車在地上卷出一陣塵煙,越野車瞬間被甩出去一大截。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7-12-23 08:47 AM
第4章
一個小時後,言蕭成功甩掉了越野車。
她開車一向膽大,什麼路都敢開,速度當然沒話說。曾有次跟裴明生一起去香港參加拍賣會,司機在擁擠的街道上開得艱難,她直接就把司機叫下來自己上了。
一路風馳電掣地開到目的地後,司機問她:“言小姐對香港的路很熟嗎?”
“不熟,第一次來。”
司機當時臉都驚綠了,裴明生也後怕得很,回到上海後就再也不坐她的車了。
也難怪這次還特地給她安排司機。
追逐了這麼久,言蕭已經不知道自己開到什麼地方,放緩車速往車窗外看,是一片待拆的老城區,街道狹窄,路面不平,布著一塊一塊的水漬,粘著落葉和垃圾袋,無人清理。
幾個混混模樣的小青年蹲在一片老牆頭邊上抽煙說笑。
言蕭看到他們就停了車,在包裡找到紙筆寫了行字,推開車門下去。
混混們叼著煙嘻嘻哈哈,罵罵咧咧。街上的行人基本上都繞開他們走,要麼當做沒看到,要麼很嫌棄,偏偏有個女人沒回避,還朝他們走了過來,頓時就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喲,美女,找我的?”說話的是個胖子,脖子上紋了條黑龍,看起來像是他們的頭兒。
言蕭停在他面前:“花錢請你們干個活,干不干?”
胖子笑得賤兮兮的:“有錢拿當然干啊,什麼活兒?”
言蕭把寫好的東西遞過去:“這是輛越野車的車牌號,你們找到這輛車上的三個男人,給我往死裡揍,尤其是那個領頭的,記住把他的手機砸了。”
胖子原本只顧著看她的臉,聽到這些話發現她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平靜的很,心裡有點驚訝,這女人挺狠啊。
他瞄了兩眼那車牌號,外地的,好找,點點頭:“才三個人,好說,那錢……”
言蕭從錢包裡掏出一小疊紅鈔:“這算定金,事情辦好了,帶著他的碎手機到一棵樹客棧來找我拿余款。”
胖子接了錢:“那你得說清楚,一共三個男人,我怎麼分清誰是領頭的啊?”
“個子最高,身材最好的那個。”
“喲,好像還挺帥啊。”
言蕭沒理他,轉頭上車的時候眯著雙眼回想了一下,是挺帥。
可惜了,再帥也是吃牢飯的命。
回到一棵樹客棧,天已經黑了。
一進門,言蕭就看見那兩男兩女圍坐在櫃台邊上,旁邊放著一堆小吃零食。
“吃晚飯了嗎?”小板寸叫她:“我們剛買了好多小吃回來,一起嘗嘗吧。”
他不問言蕭還沒想起來,自己這一天跟那個男人追來追去,到現在都沒吃東西。
剛想拒絕,小板寸已經從凳子上站起來:“來吧來吧,別不好意思,出門在外都是朋友。”
眼看著他都要熱情地上來拉人了,言蕭只好走了過去,正好也要等那幾個混混的消息。
一個姑娘麻利地遞了份蒸餃過來。
言蕭接在手裡,說了聲謝謝,聽他們邊吃邊說,才知道原來他們四個並不是一起出來的,也是在客棧裡遇上的。
兩個姑娘是一起趁著年假結伴出來旅游的同事,兩個男青年則是准備去沙漠探險的,恰好都要走青海那條線,就約好了一起拼車。
小板寸手裡捏著個肉夾饃,跟言蕭說:“明天我們就出發去西寧了,你呢?我看到你剛才是開車回來的,是不是也准備出發了?”
言蕭“嗯”了一聲。
“打算一個人走?”
“對。”
“那可不容易。”
旁邊的姑娘卻覺得有意思:“多帥啊,就像美國西部片裡的女主角,獨自開車穿越西部,哇,要是有機會我也想試試。”
小板寸搖頭,女孩子就是滿腦子浪漫思想,西北的路多偏,一個人走可不安全。就因為這樣,他對言蕭也更好奇了:“說起來,你昨晚怎麼搞的?”他指指自己臉頰兩邊,當時看到的印像太深刻了。
言蕭說:“喝了點酒有點過敏吧。”
喝酒過敏還跑去酒吧?這明擺著就是不想多說,小板寸也就不多問了,換了個問題:“對了,你是做什麼的啊?”
言蕭看著他,疊起腿:“你猜呢?”
剛才說話的姑娘說:“其實我們還真猜過。”她手指在面前指了一圈,意思是他們四個人其實都有參與討論過。
言蕭問:“猜出什麼了?”
“我跟我同事覺得你應該是富家小姐,就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那種。”
“為什麼?”
“一身名牌,到了一個地方就去泡吧,活得瀟灑,然後為人也有點……呃,眼界高。猜的對嗎?”
言蕭咬了一口蒸餃,心想她們所謂的眼界高應該是想說目中無人,高高在上吧。“不對。”
小板寸說:“我覺得應該是設計師,設計師都很有個性啊,喜歡去很多古怪的地方找靈感。怎麼樣,對不對?”
“也不對。”
他失望地嘆氣:“那真是猜不到了,你到底是做什麼的啊?說來聽聽嘛。”
人真是有意思,對熟悉的人沒那麼多話要說,對萍水相逢的人反而充滿好奇。彼此就連名字都不知道就聊了那麼多,不過也許就是因為連名字都不知道才能聊這麼多。
言蕭回答:“做鑒定的。”
四個人頓時都來了精神:“鑒定什麼?”
“古玩。”
“啊,我知道!”一個姑娘搶話:“就是鑒定文物的對吧?”
言蕭嘴角咧了一下,這個表情讓她的人一下柔和了許多:“還是有區別的,古玩鑒定一般是辨偽,文物鑒定主要是辨別年代、質地、用途還有歷史價值什麼的,方向不一樣。”
另一個男青年問:“那文物就沒有假的了?”
“也有啊,比如漢朝的文物缺了一塊,明朝有人做了一塊補上去,補上的那一塊到了現代也算文物,但就不是漢朝的真品了。”
幾個人忽然發現說到專業她就健談多了。
邊吃邊談,時間過得飛快。言蕭看了一下時間,已經過去三個多小時,沒有見有混混來找她,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有沒有找到那三個男人。
她忽然很想抽支煙,手在包裡摸了一下,沒摸到,才想起離開上海的時候根本沒有帶。
“你們接著聊,我出去一下。”
客棧對面就有家便利店,言蕭出了客棧,走進去往櫃台裡面看了一圈,沒有找到自己常抽的牌子。
“要買煙?”老板問。
“沒有女人抽的煙?”
“女人抽煙少啊,要不試試其他牌子,口感都不錯的。”
言蕭搖頭:“哪裡能買到女士煙?”
“遠著呢,去專門的煙酒專賣店吧,從這裡過去得走三條街,你就試試別的……”
老板還沒說完,言蕭已經出門了。
“……那麼講究,不都一樣的抽嗎?”老板嘀嘀咕咕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言蕭還真走了三條街找到了那家煙酒專門店,終於買到煙出來,站在街邊就點了一支。
淡淡的,尼古丁裹著薄荷的味道。
老板說的沒錯,其實也就那樣,換別的牌子又不是不行。但有的時候她就是這麼執拗,想要這一支,寧願走三條街也要買到。
這一去一回花了一個多小時,再回到客棧,那幾個人已經散了場,只剩下小板寸和一個姑娘在收拾桌子。
“你回來啦?”小板寸看到她就說:“剛才有人找你呢。”
言蕭猜想是來交任務的混混:“人呢?”
“我們說你不在,他就說等會兒再來。”
言蕭點了一下頭,往樓上走,那個姑娘笑著說了句:“哎,那是你什麼人啊,長得好帥啊。”
混混有什麼帥的。她莫名其妙。
回到房間,剛把買來的煙收進行李,房門就被敲響了。
三聲響,不輕不重,甚至叫人感覺得出敲門的人屈著手指,骨節扣門的模樣。
言蕭走到門口,握住門把,手擰下去,門開了道縫,忽然想起那姑娘的話——
長得好帥啊。
不對,不可能是那幾個混混。她立即把門往回推,卻被外面的人抵住了,那股力氣很大,一把就把門推開了。
言蕭被迫往後退了兩步,門外的人閃了進來,瞬間在她面前罩下一片陰影。她往後再退,對方拖住她胳膊拽過去,一只手捏著她的肩膀,把她按在牆壁上。
那只手鐵鉗一般,五指陷在她肩頭的軟肉裡,隔著層衣袖都生生的疼。
“你跑什麼?”一把男人的聲音,很低沉,入耳的感覺讓言蕭想起了在城裡聽過的鐘聲。
她抬起頭,看清了男人的臉。
那個男人,那個跟她追逐了一天的男人,現在就站在她的面前,完好無損。
言蕭的一只手已經搭上旁邊櫃子上的玻璃杯,隨時都會砸下去:“你想干什麼?”
男人個子很高,雙眼黑亮,低頭看她,目光沉沉的壓下來,叫人無端生出股威壓感:“有話跟你說。”
能說什麼,無非是想敲詐,言蕭往牆上一靠:“想要什麼,說吧。”
男人被她的反應弄得一頓,眼神更沉:“沒什麼想要的,就是想告訴你,我們不是壞人。”
廢話,壞人都不會說自己是壞人。言蕭冷冷地看著他。
男人接著說:“我們是考古隊的。”
“什麼考古隊?”
“你要去的那支考古隊。”
“……”言蕭怔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她的瞳仁黑亮,眼睛睜大時看得分外清楚,雙唇因為錯愕而微張,飽滿鮮紅。從進門到現在她都面不改色,反而在聽到這句話後神情有了變化。
男人看了兩眼,松開了她肩膀上的手:“那天我們去酒吧是為了追回隊裡被盜賣的文物,你幫對方做了鑒定,我們起初以為你跟他是一伙的,所以翻了你的包,看到那封介紹信才留意到你的來路。”
言蕭回味過來:“所以你就拍了我的照片?”
“來不及查看你的身份證,我拍了你的照片發給裴明生做了確認,才確定是你本人。但是你把裴明生的聯系方式都拉黑了,我們聯系不上你。”他掏出手機,翻出個號碼,遞給他:“你可以自己問他。”
言蕭看了一眼手機,是裴明生的號碼沒錯,不用問了,因為他說的全都對的上號。
簡直不可思議,誰能想到會在西安就碰到所謂的隊友,一群搶匪一樣的隊友。
男人看她沉默,主動伸出手:“關躍,考古隊領隊。”
伸過來的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手背上有凸起的經絡,有種力量感,言蕭看了兩眼,並沒有握,眼皮一掀,盯著男人的臉:“怎麼,這就愉快地相認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7-12-23 08:52 A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7-12-23 08:58 AM 編輯
第5章
關躍把手收了回去,眼睛盯著她。
言蕭抬手做了個捂嘴的動作:“你那天差點悶死我,連句話都沒有?”
差點悶死她?關躍眼睛動了一下,像是想起來了:“沒可能會悶死你。”
“怎麼沒可能?我的嘴和鼻子都被你捂得死死的,難道你想說窒息死不了人?”
“一般人至少可以承受一分鐘之內的閉氣,我翻你包的時間頂多花了三十秒,而且你當時很鎮定。”說到這裡關躍看了一眼面前的女人:“你並沒有慌亂,所以出現窒息的可能性很小。”
言蕭抱起胳膊,眯著眼睛打量他:“我鎮定你就能這麼對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
這女人咄咄逼人。關躍下顎繃緊,眼神冷峻地看著她:“你不是找了那群混混過來出過氣了,還不夠?”
言蕭氣笑了,聽他這口氣,好像對她也有氣呢:“你這不是好好的嗎?還能來撞門呢,我哪兒出氣了?”
關躍抿唇,走到門口,一把拉開門:“進來。”
門外進來兩個人,一個厚劉海,一個圓臉。
言蕭眼睛看過去,差點沒認出來,因為他們倆臉上有傷,尤其是厚劉海,右邊臉頰整個都是腫著的,一大塊青紫,導致右眼只能夾著看人。
關躍轉頭看言蕭,眼神仿佛在說這就是你的傑作。
言蕭抬起下巴:“看我干什麼?我為什麼找人去打你們你不知道?誰先挑的事,誰負責。”
關躍的眉心蹙了一下。
面前的女人抱臂倚牆,長發微卷,掩著白嫩的臉,眼角微微上揚,嫵媚的形狀,眼光卻沉,透著凌厲,雙唇飽滿,抿唇卻又是剛毅的線條。
乍一眼看到她只覺得是個漂亮的女人,現在細看,她的五官雖然漂亮,卻沒有一處不帶著張揚,渾身都是棱角。
任誰也看得出眼前氣氛不對,厚劉海把門合上,捂著半邊臉頰過來作自我介紹:“言鑒定師你好,我叫王傳學。”說著又指了指身後的圓臉青年,“他叫石中舟。”
言蕭看他一眼:“這麼正式干什麼,不是早就在酒吧裡認識了嗎?”
王傳學很尷尬,還是石中舟機靈,馬上接話說:“就是,叫什麼言鑒定師這麼見外,都是一個隊裡的,叫聲姐不就完了。言姐,你別介意,在酒吧的事是一場誤會,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了。我們今天被打了也活該,誰叫我們有眼無珠呢。”
言蕭嘴角揚了一下,看著關躍,的確活該。
關躍的眼神落在她身上,門口燈光暗,他深邃的眼窩裡陰影又重了一層,顯得整張臉都很陰沉。
“現在做考古的還得自己追回文物啊。”言蕭站直,眼睛從關躍身上滑過去:“這麼厲害叫什麼考古隊啊,干脆叫飛虎隊啊。”
王傳學被這話弄得“噗嗤”一聲笑了,扯到傷處又疼得捂住了臉。
石中舟踢了他一腳,臉上堆出笑:“言姐真會開玩笑,其實是咱們隊裡情況特殊,要暫時留著發掘出來的文物,要是交給警察處理,文物肯定會被移送到文物局的。”
“那就移交啊。”
“移交了就沒法研究了。”
“文物局的人會研究。”
關躍忽然接話:“那我們請你來干什麼?”
言蕭眉頭一挑,心想她還真不想來,但這話只在心裡過了一下,也沒說出口。
石中舟忙打圓場:“言姐你剛來不知道,其實那個盜我們文物的盜墓賊我們是知道的,警察還沒我們了解的多呢,我們就自己來了,就是沒想到會遇上你,真不好意思啊。”
伸手不打笑臉人,三個人看下來,反而是這個石中舟最讓言蕭沒脾氣,何況他嘴角還腫了一塊,看起來的確讓人解氣。
言蕭看到他們倆的模樣心裡舒坦多了,臉色卻還沉著,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直到這時候三個男人才意識到現在是在女人的房間裡,王傳學跟石中舟面面相覷,都有點不好意思,又去看關躍。
關躍走到門邊,一手搭上門把,回頭看言蕭:“我們明天離開西安,早上七點在客棧外面碰頭,一起走。”
言蕭疊起腿看著他,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關躍看見她的眼神,多余的話就不想說了,那雙眼睛綿裡藏刀,看著他時像在剖他刮他一樣的沉,他拉開門走了出去。
石中舟趕緊說:“那言姐好好休息,我們先走了,明天早上再見。”說完扯著王傳學出去了。
門合上,房裡安靜下來。
想來就來,說走就走,還真是給人面子。
言蕭從包裡找出那封介紹信,展開一個字一個字看了一遍,抬頭就是那個男人的名字。
以前她以為能做考古隊領隊的都是那些考古經驗豐富的老學究,而那個男人,乍一看真的一點都聯系不到這個職業。
她把介紹信揪成一團,手上一動,肩膀居然有點疼,伸手拉下上衣領口,往肩頭看,果然那裡又紫了一塊。
這男人,下手真他媽沒數!
言蕭伸手在肩上狠狠揉了兩下,把那個名字又在心裡念了一遍。
關躍。
客棧外面,王傳學一出門就開始抱怨:“我冤不冤啊,傷這麼重,還得賠笑臉,那位真的是做鑒定的?居然還能找地頭蛇來打我們,真有她的!”
石中舟臉皺著:“算了吧,我們那天弄得就跟搶劫一樣,人家心裡不痛快也不奇怪。再說那幾個混混也被咱們揍得不輕啊。”
“你才搶劫呢,我長得就像好人。”
石中舟翻了個白眼,抬頭看前面,關躍安靜地走著路,一句話也沒說。他追上去兩步:“關隊,白天你讓我們下車後,真跟她飆了一路的車啊?”
“嗯。”關躍一只手插進長褲口袋,走了幾步說:“她車開得不錯。”
石中舟心說居然還誇人家了,剛才明明在房裡一副嚴肅的嘴臉。
他們住的地方其實離一棵樹客棧不遠,步行也就二十分鐘,一間青年旅社。
也多虧了那幾個混混過來找事,被揍了一頓就把言蕭的住址給賣了,不然還真不知情,下次遇到說不定那女人又一陣風似的開著車飆的無影無蹤。
進旅社的時候王傳學湊過來問關躍:“關隊,飆了一路車就沒發生點故事?說來聽聽。”
關躍眉頭一壓:“沒有。”
那女人朝他豎了個中指,這算什麼故事?
他說沒有就是沒有,王傳學不敢多問,捂著臉進了房間。
三人間的房間陳設簡單,關躍從行李包裡找了罐跌打油扔給王傳學,拿出手機給裴明生發了條信息,只說已經跟言蕭接頭,一切順利,多余的話沒說。
裴明生很快回復:“交給你了,她最近心情不好,麻煩多關照她。”
關躍收起手機,心想心情不好算是看出來了,渾身都是刺。關照還是算了,那樣的女人哪裡用得著他關照。
石中舟搭著毛巾從洗手間裡出來:“關隊,我們今天轉了一天也沒找到那臭小子,就這麼離開西安妥當嗎?”
他口中的臭小子就是那天在酒吧裡的金鏈男,前段時間考古隊裡遭了賊,一組玉璜還沒來得及出土就被盜了兩節,下手的人是個叫朱矛的盜墓賊,金鏈男是幫他銷贓的一把好手。
他們從酒吧裡追回了金鏈男手裡的那節玉璜,還有一節估計還在朱矛手裡,就故意把他放了,准備把朱矛釣出來,可是今天找遍了金鏈男可能出現的每一個地方都沒再見到他。
關躍說:“沒什麼不穩妥的,他肯定離開西安了。”
王傳學已經躺在床上,忽然笑起來:“哎你們說,明天咱們見了言姐一說要去追玉璜,她會不會又要說咱們是飛虎隊的啊。”
關躍看他一眼:“你管她怎麼說。”
“哎,關隊你不覺得很好笑嗎?”
“不覺得。”
“……”
第二天早上六點不到,三個男人就起床了。
越野車開到一棵樹客棧門口時沒到七點,時間正好。
等待的時候石中舟買了早飯過來,一共四份,特地也給言蕭准備了一份。
王傳學接早飯的時候罵他:“你小子可真會討好人啊。”
“我也是為了隊裡的工作著想,玉璜的鑒定還指望她呢,一見面就落了個不好的印像,還不得彌補一下啊。”
有道理,王傳學沒話說了。
早飯很快就涼了,客棧的門沒有開過。
車外面,太陽從清晨的水紅漸漸的變成熾熱的金黃,賣早飯的小販從開張到收攤走人,車裡的廣播已經整點報時過三回,再拖下去就要到中午了。
言蕭還沒出現。
石中舟等不及,去客棧裡看了一下,回來後說:“還睡著呢,她門上貼了張紙條,寫著‘未起,勿擾’,嗨,看不出來她這麼能睡啊。”
王傳學看駕駛座:“關隊,要不要叫醒她啊?”
石中舟擺手:“別,萬一她說我們連個覺都不讓她好好睡怎麼辦?”
“什麼覺睡到中午還不夠啊?”
關躍沒做聲,手指在方向盤上點,眼睛朝客棧的門口掃過去,收回來,又甩過去,忽然想起什麼,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走到門口,前後看了一圈,他皺了一下眉。昨晚來的時候言蕭開過的那輛紅色小轎車就停在門外的巷口旁,現在已經沒了。
客棧裡有人推門出來,兩男兩女,都拖著大大的行李箱。
看到他,一個姑娘先驚喜地叫了一聲:“哎,是你,昨晚你來找人的,我記得你。”
關躍衝她點了一下頭:“我找的人還在客棧嗎?”
小板寸接了話:“不在啊,她天剛亮的時候就退房走了。”
關躍道了謝,轉身大步回到越野車邊上。
“怎麼了?”石中舟從車窗裡探出頭來。
“人走了。”
“走了?”王傳學叫出聲來:“她這什麼意思,玩兒咱們嗎?都等了快四個小時了!”
還是石中舟看得明白:“關隊,這個言蕭的性格太乖張了,這是存心對咱們撒氣吧,現在怎麼辦?”
關躍掏出煙,抽了一支,側身攏著手點燃,問:“什麼怎麼辦?”
“畢竟是資助人送來的人,還是個女人,不能真讓她一個人上路去隊裡吧?”
關躍手指夾著煙送到嘴邊,一頓:“隨她去,她這樣根本到不了隊裡。”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7-12-23 09:00 AM
第6章
言蕭已經身在幾百裡之外的小鎮上吃午飯了。
飯館很小,彌漫著一股油煙的味道,她點了份臊子面,湯味酸辣,面也有嚼勁,口味不錯。不過她一向飯量不多,吃了一半就站起來結賬出門。
鎮子不大,攤點卻不少,都是做游客生意的。但這個季節游客不多,整條街就顯得很空曠。
言蕭在街上逛了逛,居然看到有人在擺攤賣古舊玩意兒。
一塊藍布鋪在地上,上面擺放了很多老東西,梳妝盒、木梳、流蘇墜子,大多是工藝品,都不值得留意,只有一樣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個泛碧的瓷碟,厚胎薄釉,釉色有玉質感,表面有裂紋開片,這是南宋官窯瓷的特征。不過仔細一看就發現這只是現代的仿品,仿的還不錯,乍一看也能唬唬人。
言蕭雖然做鑒定,卻並不喜歡收集古董,相反她更喜歡收集那些贗品,因為從贗品裡面更能看出造假的工藝,對鑒定反而有幫助。
剛要伸手去拿,一只手搶先把那個瓷碟拿了過去。
她抬頭,看見個扎馬尾的女孩兒,舉著瓷碟問老板:“怎麼賣?”
“三百。”
“這麼貴!搶錢啊!”
老板張嘴忽悠:“這可是古董,三百算便宜了。”
女孩兒皺著眉,看起來是不想買了,言蕭掏出錢包說:“我要了。”
老板立馬從女孩兒手裡搶過瓷碟遞給她。
女孩兒又不樂意了,話衝著老板,眼睛卻盯著言蕭:“什麼意思啊,先來後到不知道?哪有這樣做生意的!”
言蕭停了一下,也沒見她有要買的意思,低頭捻了三張紅皮給老板,拿了瓷碟就走。
老板收了錢:“人家這才叫爽快。”
這話說得拉仇恨,女孩兒不大痛快,盯著言蕭的背影小聲嘀咕了一句:“拽什麼啊。”
言蕭買了東西就不想再逛了,走回到小飯館的門口,一眼看到有個人影在她停著的車邊晃。
車開過來時是敞篷的,沒有蓋回去,八成是覺得有機可趁的小偷。
剛要走過去,有人先一步朝車那邊跑了過去,大喊了一聲:“干什麼的!”
小偷受驚,瞬間竄出去跑遠了。
那是個年輕男孩兒,言蕭走過去衝他道了謝。
男孩兒問:“這是你的車嗎?”
“嗯。”
“你一個人自駕游?聽當地人說這條路挺不安全的,我們一起結伴走怎麼樣?”
言蕭沒想到他會提這樣的要求,把車頂蓋回去,語氣淡了不少:“有三個男人也說要我跟他們一起走,可能就在後面,你想找伴可以去找他們。”
男孩兒臉色尷尬,訕訕地走了。
言蕭坐進車裡,把買來的瓷碟收進包,發動的時候看了一眼時間,那三個男人應該已經在回隊的路上了。
忽然想起那個叫關躍的男人,看他也不像是個好拿捏的人,今天甩了他一道,八成會惹得他心裡不爽。
呵,言蕭還真就是衝他才放了這麼個鴿子。
“關隊,我覺得她是衝著你才走的。”
幾百裡之外的公路上,越野車裡,石中舟研究一路之後得出了結論。
關躍握著方向盤,眼睛看著前路:“哪個她?”
“明知故問啊關隊,當然是言大鑒定師啊!我們昨晚進去就覺得你們倆態度不對,你們說什麼了?”
“沒什麼。”
算了,問不出來,石中舟放棄了。他有點憂心,這兩個人進了隊裡要怎麼相處啊。
兩個小時後車開進小鎮,停在小飯館的門口。
王傳學第一個從車上跳下來,進門問老板打聽了一下,出來告訴關躍:“一整天沒幾輛車經過,那臭小子不一定走這條路。”
他們還在追金鏈男。
“他不會開車。”關躍想了想:“也許為了躲我們一路都是搭貨車過去的。”
王傳學又進去問了兩句,回來說:“老板說中午的時候有輛紅色敞篷轎車開過去了,就沒別的車了,據說開車的是個女人,我怎麼覺得他說的是言姐呢?”
石中舟說:“胡扯,回隊又不是這條路,言姐沒可能走這裡。”
關躍心裡過了一下,不知怎麼就想起了昨晚那個女人的眼神,黏在他身上像刀子一樣,他覺得有可能。
那樣的女人,心思難測。
“吃飯吧,吃完了趕緊出發。”他關了車門,走進飯館。
“怎麼了關隊,你不是說隨她去嗎?”石中舟笑著跟進門。
關躍在飯桌上坐下來:“吃飯。”
兩個人頓時跟得了命令的兵一樣乖乖坐下來了。
一條公路在眼裡看不到頭,兩邊是急速倒退的山坡和黃土地。
傍晚,言蕭還在路上。
她是第一次在這樣的路上開車,沒有大都市的熙熙攘攘,只有這春末季節灌進車窗裡的風,陽光漸淡,在頭頂偏移,整個天地好像只剩下了她這一個人。
一開就是幾個小時,還沒看到城鎮。視野裡的公路看久了讓人覺得像是照片裡的畫面,特別不真實。
天快黑的時候,道路前面出現了人影。
有兩個人正在招手攔車。
荒郊野外的,言蕭沒有帶陌生人上車的好心,半點沒有減速,直到近了,其中一個人居然直接衝上了道路。
言蕭急急地剎住車,差點罵人,那個人跑過來敲了敲車窗,語氣很急:“你好,能不能幫個忙帶我們一程?”
那是個大男孩兒,背著雙肩包,白白淨淨的,居然就是在小鎮裡幫她趕走小偷的那個。
“是你啊。”男孩兒也認出言蕭了,有點不好意思:“姐姐,幫個忙吧,我們之前就在找車,好不容易找到一輛,也只帶我們到這裡就不管了。”
言蕭總算明白他為什麼想要跟她結伴走了,原來當時就是在找順風車。她往路邊上看,那裡站著男孩兒的同伴,居然就是買瓷碟遇到的那個女孩兒。
世界真小。
女孩兒也正在看她,眼神輕飄飄的,遠沒有男孩兒的熱情。
“姐,求求你了,天就要黑了,我們到現在就只遇到你這一輛車。”男孩兒雙手合十,拜佛一樣。
言蕭好笑:“誰是你姐?”
男孩兒臉上有點紅。
言蕭看看天色,又上下打量兩個人,到底年紀不大,何況男孩兒也算幫過她,她解了門鎖:“上來吧。”
男孩兒驚喜不已,千恩萬謝,轉頭把女孩兒拉上了車。
車開起來,男孩兒自我介紹說叫許汝,女孩兒叫吳安安,兩個人是發小朋友,一起出來旅游散心,順便去甘肅探親。之前包了個車,司機坑了他們的定金沒來,只能一路找車去下個目的地。
言蕭對他們的經歷半點沒興趣,也沒聽進去幾句。
男孩兒說完了問:“姐,怎麼稱呼你啊?”
“坐個車何必問那麼多。”
“哦,那我就不問了。”半大的小子脾氣好,半點不氣。
吳安安在旁邊掐他,小聲說:“你老盯著人家說話干嘛,沒見過女人啊。”
許汝笑,擠擠眼說:“她好看啊。”
吳安安瞄了一眼前面的駕駛座,言蕭身上穿了件寬領的上衣,披散著的長發掩著大片雪白的後頸。
也沒好看到哪兒去,少見多怪。她在心裡想著,下意識地摸手腕,什麼都沒摸到,低頭一看手腕,叫了起來:“糟了,我的手鏈不見了。”
許汝問:“什麼手鏈?”
“就是我爸留給我的那條手鏈,一定是丟在剛才等車的地方了。”吳安安拍了拍言蕭的座椅:“快回去,我要去找手鏈。”
言蕭剛打亮車前燈,笑了:“你沒搞錯吧,天都黑了,回去?”
“我一定要找到那條手鏈。”
“關我什麼事?”
吳安安噎了一下,臉上很委屈:“那是我爸臨終前留給我的東西,你就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嗎?”說到這兒眼看著就要哭了。
許汝無奈:“姐,要不你幫個忙?那真的是她爸留給她的一點念想。”
言蕭依然往前開:“我記得是你跟我說這條路不安全的吧?”
“……”許汝語塞。
吳安安急了,瞪著言蕭的後背:“難道你沒有父母親人嗎?這麼冷血……”
最後的字音像卡了殼一樣,她撞見了言蕭從後視鏡裡看過來的眼神,心裡不禁一驚。那雙眼睛的形狀很嫵媚,眸光卻又黑又沉,跟她的視線只觸碰了一下就移開了,卻讓她感覺發冷。
她咬著唇,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許汝沒辦法,只好跟言蕭說好話:“姐,要不這樣吧,你往回開一段,我陪她去找,不麻煩你。”
言蕭手下打了方向盤往回開:“我只等十分鐘,十分鐘後你們不來我自己走。”
吳安安還怕時間不夠,被許汝的眼神制止了:“行,就十分鐘。”
車停下來,天完全黑透了。兩個人打開手機燈,一前一後下了車,沿著路邊往後走了。
言蕭靠在椅背上,從包裡摸出根煙,想起女孩兒的話,點煙的手頓了頓。
你沒有父母親人嗎?
還真沒有。
她有父母,但並不是她的親生父母。那是一對知識分子,感情特別好,可惜沒孩子,於是她這個孤兒成了他們夫妻倆的孩子。他們撫養了她,但從小就告訴她,他們不是她的親生父母。
於是言蕭也就懷著一種復雜的、若即若離的親情在他們的關懷下長大,很長時間裡甚至不知道該不該把他們當做自己的父母看待。
“父親”是歷史學教授,“母親”是博物館裡的文物修復專家,家裡堆滿了歷史文獻,小時候她沒聽過多少童話故事,是聽歷史故事長大的;沒玩過什麼玩具,記事的時候起能碰得到的東西就是文物拓片和復制品。
言蕭進入那個家庭的時候他們已經五十出頭,到十六歲那年他們就相繼過世了,後來高考選專業的時候她想都沒想就選了跟歷史相關的文物專業,好像自己注定就該做這行一樣。
她的今天是由這個家庭塑造的,似乎連對人對情的冷漠也塑造出來了。
一支煙抽完,差不多過去六七分鐘,外面有燈光在閃,言蕭朝車窗外看了一眼,那兩個人居然這麼快就回來了。
他們走得很慢,吳安安走前面,許汝在後面跟著,大半身體被擋著,看起來像是一幕黑白的老電影。
快要接近的時候,遠處忽然有人大喊了一聲:“姐,快走!”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7-12-23 09:05 AM
第7章
是許汝的聲音,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過來的。
言蕭看了一眼吳安安身後,那不是許汝。她立即發動了車,沒想到吳安安撲了過來,擋在了車前。
她身後的人緊跟而至,一拉車門坐進來,拿了把刀在方向盤上敲了一下:“別緊張,行個方便,麻煩你送我一段路。”
言蕭瞥了一眼,是個細眼厚唇的男人。
她抬頭,朝車窗外的吳安安冷冷看了一眼。
吳安安像是被這一眼驚醒了,掉頭就跑了。
那男人忽然湊近看了她一眼:“喲,原來是你啊,鑒定師!”
言蕭冷著臉看過去:“你誰?”
“我啊,那天在西安的酒吧裡你還替我鑒定過東西的,忘了?”
言蕭看他的脖子,一條粗金鏈子若隱若現,是那天的金鏈男。
“搞了半天原來是熟人啊。”他把匕首收回去,解釋說:“別誤會,我這是拿來自保的。”
言蕭不動聲色。
金鏈男笑嘻嘻的:“沒想到會遇上你,真是有緣,你按照我說的路線開就行,不遠,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
言蕭發現他灰頭土臉,頭發還是亂的,心裡猜到了點:“有人在追你?”
“可不是,那天酒吧裡遇到的那三個強盜你還記得吧?真是陰魂不散。誒對了,你那天沒什麼事兒吧?”
“沒事。”
聊得真跟老熟人一樣。
車外面,許汝從遠處跑過來,捂著胸口想去車那裡,又被吳安安拽回來。
他剛才挨了好幾下揍,這會兒才緩過來:“你……唉,都說了不該回來的。你為什麼要帶那個人過來啊!”
吳安安有點發抖:“我怕他把你打死啊。”
“你這樣會害了人家的,人家好心帶我們,這不是恩將仇報嗎?”
“我有什麼辦法……”吳安安咬著唇,抬頭去看,路上的車已經開出去了。
天完全黑透了,車孤零零地在道路上疾馳。
金鏈男話多,上車後幾乎嘴就沒停過:“鑒定師,你怎麼跟兩個小孩子一起啊?那兩個人是你朋友,早知道一起帶上了。”
“不用,不熟。”
“我想也是,真是熟人那個小姑娘能這麼容易就把你賣了嘛。”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言蕭微微眯眼:“嗯,我記住她了。”
車裡燈光暖黃,女人的臉就像鍍了光一樣,一個簡單的眯眼都充滿了風情。金鏈男在酒吧裡就發現她是個美人了,現在離得這麼近,眼睛忍不住總在她臉上打轉。
言蕭早注意到他的眼神,只當作沒看見,動手擰開音樂。
車裡有了聲音,金鏈男的注意力被拉開了一點:“我看看你放的什麼歌。”說著人往她這邊靠,一只胳膊抵了過來,在她肩頭上磨蹭。
言蕭故意偏了一下方向盤,車偏了一下,金鏈男嚇了一跳,好歹收斂了點。
他心裡有數,自己拿著刀上的車,這位鑒定師多少應該是怕他的,這麼一想膽子就大了,很快恢復了嬉皮笑臉。
“小心點兒啊鑒定師,萬一你出點什麼事,我多心疼啊。”
言蕭手指緊緊握著方向盤,面無表情。
“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旅游。”
“一個人旅游走這條路線,不多見吶。”
言蕭心想難道要說自己是去做考古的?
忍耐了兩個多小時,前面出現了路燈,就要到縣城了。
“往右開。”金鏈男收斂了毛手毛腳,一下坐正,眼睛盯著車窗外。
言蕭打了個方向盤,拐上岔路,老遠看到路邊站著個人。
天色昏暗,那個人身材瘦小,如果不是動了兩下,差點注意不到。
“行了,就在這兒停吧。”金鏈男等不及,老早按下車窗衝那個人招手:“朱哥,這兒!”
被叫做朱哥的人慢吞吞地到了車外面,在近處看他的身形更瘦,像根竹竿。
言蕭看過去時正好撞見他的眼神,尖銳的像是鷹,只一眼就叫人不舒服。她移開視線沒再看他。
“你不是一個人來的?”朱哥往車裡瞄。
“沒事,這是自己人。”金鏈男伸手勾住言蕭的脖子,拔了她的車鑰匙拿在手裡,低聲說:“下車,我這是為你好。”
言蕭推開他,打開車門走下去。
金鏈男下了車又繞到她跟前,手一伸勾住她的腰往身上貼,半拉半拽地把她帶到朱哥面前。
朱哥的眼神掃過來,言蕭側著身,沒給正臉。
“你小子可以啊,這是又換了一個?”
金鏈男嘿嘿笑,手在亂動,甚至移到言蕭胸脯那邊摸了一把。
言蕭扯下那只手:“你們聊,我去旁邊。”
金鏈男怕她跑,一只手扯著她:“你就待在這兒。”
言蕭靠著車站住,低頭避開那個朱哥的目光。
誰知道他們是什麼來路,能少露臉就少露臉。
朱哥看了她兩眼,把金鏈男扯著背過身,聲音壓低:“忽然來找我干什麼,東西出手了?”
“沒……”金鏈男啐了一聲:“被考古隊搶回去了。”
“那你他媽還來找我?”
“他們在追我啊,我只能來找你幫忙了。”
“媽的。”
言蕭斷斷續續聽到了這幾句,看過去時,朱哥已經走遠了,金鏈男追著他,嘴裡急急忙忙地解釋著什麼。
她走到路邊,扯了一把茅草在手裡。茅草一人手臂長,長老了,很柔韌,她捏在手裡,細細搓成繩。
沒一會兒金鏈男回來了,垂頭喪氣的,言蕭把搓好的繩子塞進牛仔褲的褲兜裡,走回來:“怎麼,你那個朱哥走了?”
“鬧掰了,真他媽的翻臉不認人。”
金鏈男轉臉就又露出了流氓本性,笑著上來拿車鑰匙在她眼前晃:“看來還要麻煩你再帶我一程了。”
言蕭伸手去拿車鑰匙,被他讓開,弄得跟打情罵俏的小游戲一樣。她的臉冷了下來:“你還賴上我了?”
“不想要我賴著,總得給點好處才行。”
周圍沒人,只有一條路和一輛車,還有個女人。
好處是什麼,顯而易見。
言蕭站在路燈下面,身形在夜風裡冷冽的像是剛出鞘的刀。
金鏈男拉著她往車上一推,人壓過來。言蕭背抵在車上,上衣繃緊,胸前飽滿突顯,鎖骨往下是一片幽深的陰影。
他的目光變了意味,手往她衣領裡伸,在她鎖骨上搓過去,動作粗魯,甚至扯掉了一顆衣領上的扣子。
言蕭白皙的脖子下面被他搓的發紅,文胸的邊沿露了出來。
金鏈男看得眼神發直,手往下伸,要去摸她的胸。
言蕭抓住他的胳膊:“我給你另外個好處,我這兒有個古董,送你了,少糾纏,好聚好散。”
“古董?”金鏈男喘著氣抬起頭。
“在我包裡。”
他將信將疑地松開手,掏出車鑰匙按了解鎖。
言蕭拉開車門,從包裡拿出那個仿制的瓷碟:“這是個南宋官窯瓷,我在路上撿漏的。”
金鏈男早就忍不住靠過來了。
言蕭把瓷碟往他眼前送,忽然一下砸在了他頭上。
瓷碟碎了,金鏈男吃痛叫了一聲捂住頭,手指間鮮血淋漓。
言蕭繞到他身後一腳踹上他膝彎,金鏈男往前一跪栽進車裡,還沒爬起來,她又反手猛地關了一下車門,撞在他背上。金鏈男跌回車裡,張口就罵:“操,你他媽陰我!”
他火冒三丈地挺著背擠門,脖子上一緊,一圈草繩勒在了他脖子上。
言蕭半邊身子壓著車門,一手揪緊自己搓的草繩,另一只手扯下了他手裡的車鑰匙。
忽然想起他還有刀,低頭就看到他已經把刀握在了手裡,她更加用力的壓住車門,兩只手一扯,茅草幾乎要被拉斷,金鏈男被迫使昂起頭,手上的刀亂揮,差點劃到言蕭。
遠處忽然有車開了過來,車燈擰成一束強光打過來,刺的人睜不開眼。
言蕭眯著眼睛看過去,看到了模糊的三道身影從車上下來,逆著光被拉長,看起來毫不真實。
“言姐!”
她記得這聲音,是那個石中舟。
但是最先過來的人不是石中舟。
言蕭只感覺眼前一暗,高大的男人已經到了面前,眼神在她身上一掃而過就搭了手,一把揪著金鏈男從車裡拖出來,一腳踹在他小腹上。
金鏈男的刀掉在地上,一手捂脖子一手捂肚子,額頭上還在流血,話都說不出來。
王傳學跟石中舟跑了過來,看到眼前的景像都愣了愣。
“言姐,你沒事兒吧?”
言蕭扔了繩子,手指有點發僵:“沒事。”
風是冷的,聲音也是冷的。
關躍看過來,她的臉色更冷,上衣的衣領大敞,一眼能看到泛紅的胸口。他收回目光,聲音比平常更沉:“這一路是你帶他過來的?”
“是又怎麼樣?”
“我好像跟你說過他是倒賣文物的。”
言蕭狠狠咬了咬牙:“怪我了?你被人用刀指著試試!”
關躍抬眸,注視著她。
這個男人有雙出奇冷靜的眼睛。
“有沒有見到其他人?”
“盤問我?”
關躍沒說話,女人在氣頭上的時候不用接話,不會有結果。他彎腰扯起金鏈男:“朱矛呢?”
金鏈男哼哼唧唧不回答。
言蕭從車裡拿了煙出來,倚著車點了一支,耳朵聽著他的問話。
沒問出什麼,金鏈男什麼也不肯說。
“走了。”她捏著煙說:“如果你問的是那個叫朱哥的,已經走了,他們倆鬧掰了。”
關躍眉心一皺,直起身。
“靠,掰的真是時候!姓朱的太賊了,肯定是知道我們想用這小子找他,立馬斷關系了!”石中舟氣得跺腳。
“那這小子沒用了啊。”王傳學看著金鏈男:“放了?”
“等等。”言蕭掐滅了煙。
作者:
yayo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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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2-23 09:08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8-5-6 10:16 PM 編輯
第8章
她說等等,大家就真等著了。
言蕭探身進車裡,從包裡拿出副手套,往手指上套。
雪白的手套裹著她纖長的手指,她繃了繃拉緊,朝金鏈男走過去,腳踩在他一只手上才停。
剛才就是這只手碰的她。
金鏈男觸電一樣叫起來,另一只手去掰她的腳:“你他媽想干嘛!”
言蕭彎腰,左手提著他的衣領,右手照著他的臉頰扇了下去。
一連七八下,一下比一下重,夜晚安靜,隔著層手套都能聽見耳光的響聲,像悶石砸地一樣的沉。
金鏈男嘴邊沁出血絲,眼睛都紅了。
“臭娘們兒……”
又是一下。
周圍沒人說話,王傳學跟石中舟都看呆了。
那只手在他們眼裡揮起落下,女人的臉上冷的發寒。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言蕭的手再抬起來,被一只手捉住了。
“行了。”關躍把她的手臂拉下來。
言蕭動了一下手腕,有陣疼痛感,伴隨著他指腹間的粗糲,在她腕間摩擦出辣辣的溫熱。
“放開。”
關躍不僅沒放,另一只手也握了上去。
這只右手大概只接觸過脆弱的古玩,沒用過這麼大力氣,現在已經不自然的僵著,腕間骨節微突。
言蕭回頭:“我叫你放開沒聽到?”
“你的手腕脫臼了。”關躍兩手一上一下握住那截手腕。
“別亂碰。”言蕭看出他的意圖,眼睛緊盯著他:“我警告你,我還要靠手吃飯。”
關躍眼神沉得像積澱的墨,從她臉上落到手腕上,看准位置,手下一用力,骨骼發出哢的一聲輕響。
言蕭疼得咬緊牙關,狠狠瞪著他。
“不用謝。”關躍松了手,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
石中舟大夢初醒一樣走過來:“言姐,算了算了,教訓過這小子就行了,為這種人弄傷了自己不值得。”
言蕭冷笑,腳下一動,碾過金鏈男的手指,頓時又引出一陣殺豬般的慘嚎。
“算了?他差點強奸我,就這麼算了?”
關躍眼一沉,又看一眼她半敞的領口。
“我靠,你小子真他媽無恥啊!”石中舟聽了不能忍,上去就給金鏈男一腳。
金鏈男一只手被踩著,身體泥鰍一樣蜷起來,忽然頭一抬手往言蕭腳邊上揮,那只手上摸到了剛才掉在地上的刀。
言蕭被扯著往後一退,關躍擋在她前面,一俯身抓著那只胳膊往外一折,劈手奪了刀。
金鏈男鬼哭鬼嚎,石中舟又給補了兩腳:“媽的還敢逞凶!”
王傳學也是個熱血青年,擼起袖子就把人往死裡揍:“狗日的膽子這麼肥,老子揍不死你個不要臉的!”
金鏈男抱著頭,在地上滾來滾去縮成一團,斷斷續續地喊:“你、你們做考古的居然這麼打人,老子要告你們人身傷害!”
兩個人還真給他喊的停了一下。
關躍把刀遞給王傳學:“你們倆別動手了,小王,去把車上的洛陽鏟拿過來。”
王傳學拿了刀跑過去,很快折返回來,手裡提著柄洛陽鏟。
關躍接過來,蹲在金鏈男身邊,圓筒一樣的鏟子抵著他剛被碾過的那只手,回頭問言蕭:“他這只手碰的你?”
言蕭眼睛動了一下:“嗯。”
關躍轉頭,手裡的洛陽鏟拍了下去,干脆凌厲,每一下落下去都是一陣慘嚎,重重的好幾下,讓人感覺鏟下的骨頭都錯位了。
打完了他把洛陽鏟在地上一插,揪著金鏈男的衣領提起來:“告,記著我這張臉,有種你就去告。”
金鏈男那只手跟斷了一樣,渾身軟成一灘泥,抖個不停,喉嚨裡只剩下嘶嘶的抽氣聲。
夜風大了許多,言蕭迎著風眯起眼,看向蹲在地上的男人,肩背寬闊,短發利落,他的襯衣被風掀起來,又落下去,路面上是他被拉長的身影。
“言姐,”王傳學過來問:“氣消點沒有?別管這小子了,我們處理,你先去縣城裡歇歇吧。”
言蕭揉著手腕,眼睛又去看關躍,他提著洛陽鏟站了起來。
“你的手現在不適合開車。”他轉頭叫石中舟:“小石,你去幫她開。”
石中舟剛要過來,言蕭說:“你來開。”
關躍回頭看她。
“你來開我的車,讓小石開你的車。”
石中舟愣了一下,接了關躍手裡的洛陽鏟:“也行,關隊你去吧。”
關躍抿著唇走過來,伸出手。
言蕭把車鑰匙遞給他。
車座上殘留著金鏈男的血跡,真皮座椅還被他的刀劃了一道。言蕭摘下手套擦干淨,坐上去,眼一瞥,關躍已經坐進來,一手扶著方向盤插下鑰匙擰開。
他的側臉更平靜,鼻梁挺直得像是斜畫出來的一筆,開車的時候一句話也沒有。
石中舟目送著紅色小轎車開出去,手肘搗搗身邊的王傳學:“關隊居然還說言姐這樣到不了隊裡,要我說她這樣的簡直‘上可九天攬月,下可四海抓龍’啊,你看那小子被揍的。”
王傳學看了一眼伏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金鏈男,呸了一聲:“該!”
車開進縣城沒多久就停了,路邊是一家大排檔。
已經過了晚上十點,小縣城裡面沒有夜生活,吃飯的地方少得可憐,這一條街看過去幾乎就這麼一家還亮著燈在做生意。
關躍先下去,繞到言蕭這邊敲了敲車窗:“下來。”
言蕭下了車,聽見老板在跟他說:“沒別的了,就只有面了。”
關躍回頭看了一眼,說:“那就兩碗面。”
言蕭在桌邊坐下來,關躍點完了東西走遠了幾步,站在路邊點了根煙。
路燈照不穿夜色,他的身量高,挺拔地披著一層昏暗,身形被暈得淡薄模糊,只剩下指間忽隱忽現的煙火清晰。
言蕭的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描摹,想起了曾經自己鑒定過的一尊塑像古玩。白天見的時候是光明正大的佛像,普度眾生相,夜晚去看,隔著櫥窗影影幢幢,仿佛魔魅。
先前他揍金鏈男的瞬間就給她這種感覺。
不怪她把他認作是搶匪,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個男人身上本來就有股匪氣。
差不多也就一根煙的時間,面送了上來。
關躍走回來,在她對面坐下來。
“這怎麼吃?”言蕭看著他,朝面前的碗努努嘴。
面碗裡是一坨干面,佐料很足,堆在上面滿滿的一大碗。
“拌開。”
“我手疼。”
關躍看她一眼,把自己那份已經拌好的推給她,拿了她面前的那碗重新拌。
他的五官深刻,一低頭輪廓線條就更明顯。言蕭盯著他低垂的臉看了一會兒,疊起雙腿:“你哪兒學的身手?”
關躍抬眼:“忽然問這個干什麼?”
“了解一下即將共事的隊友。”
上次找了那群混混去群毆他們,王傳學跟石中舟都受了傷,只有他好好的,今天他揍金鏈男那幾下又都干脆痛快的很,要說言蕭不好奇是假的。
關躍的眼睛又垂下去,手裡的筷子攪了攪面,行雲流水:“以前在大西北文保組織裡待過段時間,那個組織會訓練成員一點身手防身。”
“還有這樣的組織?”
“大西北這一帶算是我們國家文物最多的地方了,有這樣的組織不是很正常?”
言蕭想了想:“我怎麼從沒聽說過這個組織?”
“只是一個民間組織,沒那麼有名氣。”關躍開始吃面,中止了話題。
言蕭拿起筷子,從右手換到左手,撥了撥面,低頭吃了一口。
一抬頭,看見關躍的眼神從她手上掃了過去。
她不是左利手,但是從小被養父母刻意訓練過,左右手都能用。
剛才她完全可以用左手拌面。
“你拌的不錯。”
關躍沒說什麼,他的神情總是冷的,讓人猜不出心裡的想法。
面吃完了,手機正好響起來。
關躍很快接完,站起來說:“走吧。”
石中舟在小旅館的門口等了不到十分鐘,言蕭那輛紅色小轎車到了。
一看到言蕭下車,他就迎上去彙報結果:“言姐,我們直接把那小子提溜去派出所了,他身上還揣著別的贓物呢,估計得去牢裡蹲上幾年的。”
言蕭問:“警察沒問他的傷是怎麼來的?”
“問了,我們就說不知道啊,反正我們也沒動幾下手嘛。”
言蕭扭頭看關躍:“那要是追查到你頭上呢?”
關躍甩上車門:“沒事。”
言蕭冷不丁笑了一聲:“我也有份,我們倆是共犯。”
關躍看她一眼,沒說話。
石中舟從車上提了言蕭的行李,領著她進門:“房間都安排好了,言姐今天受驚了,好好休息,那種混蛋別往心裡去。”
言蕭隨口應了一聲,跟著他穿過狹小的前廳,往樓梯走,看到王傳學在前台跟一個皮膚黑黑的婦女說著話。
“那是老板娘,王傳學本家的一個堂姐,我們走這條路都是在她這裡落腳的。”石中舟說著跟那個婦女打了聲招呼,叫她梅姐。
旅店小,房間也小,充滿一股消毒劑的味道。石中舟把行李放下來就出去了。
言蕭進洗手間洗了把臉,對著鏡子看了看,扯壞的衣領還耷拉著,脖子下面泛著的紅還沒退掉。
看到這片紅心裡又來了氣,她把衣服脫了扔進垃圾簍,擰開熱水,內衣都沒顧上脫就站在水龍頭下面衝,用力擦過那片皮膚,直到覺得疼了才罷手。
手指也一根一根洗過了,就算戴著手套打了那個畜生,她都覺得髒。
洗完澡出來,頭發還是濕的就一頭倒在了床上。
她很疲憊,身心俱疲的那種,可是躺到床上卻睡不著,像是累過了頭一樣。
睜著眼睛盯著發白的天花板看了很久,腦子裡浮出關躍蹲在地上的那道背影。
她得承認,那幾下揍的她心裡很舒暢。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7-12-23 09:14 AM
第9章
第二天言蕭睡了個懶覺。
晚上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隔壁有動靜,她醒了一回,依稀聽到男人們說話的聲音,撈起手機看了一眼,才五點半,蒙頭又睡,再醒過來就不早了。
出房間的時候已經快到十二點。
到了樓下沒看到別人,只有老板娘在前台後面衝她笑,露出一口白牙:“睡得還好吧?”
“還好。”言蕭回憶了一下,記起她叫梅姐。
“他們都出去辦事了,你要不要先吃飯?”
“你這裡還管飯?”
“不管別人的,就管你們考古隊的。”梅姐愛笑,言蕭發現她說話的勁頭跟王傳學還真有點像,有種純然的憨實:“他們走的時候說你昨天晚上吃了點兒虧,今天得吃好點兒,你想吃什麼,我叫廚房給你做。”
言蕭想了一下,搖搖頭:“不用了。”
吃虧這話她不愛聽,她什麼都吃,就是吃不了虧。
言蕭最後出去吃了飯。
隨便找的一家小餐館,也不遠,回來的時候看到門口停著越野車,應該是他們回來了。
一進門,差點撞到個人,抬頭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
是關躍。
言蕭自認在女性裡算高的了,可是關躍比她高了一個頭還不止。
他人高腿長,走路時步子邁得也大,靠近時攜了微微的一陣風,身上的白襯衫塞在褲腰裡,言蕭垂著的視線正好就落在他緊窄的腰身上。
“你見過朱矛了?”
“嗯?”言蕭懶洋洋地把目光從他身上移到他臉上。
關躍又問一遍:“你昨晚見到朱矛了沒有?”
“見到了,怎麼?”
“他當時往哪個方向走的還記得嗎?”
“就這個方向,縣城方向。”
關躍點了一下頭,抿著唇像在沉思。
言蕭問:“你們還在找他?”
關躍掃她一眼:“還有一節玉璜沒追回來。”
石中舟在前台那邊提著水壺倒水,插了句話:“那小子有毛病,找到了他非要好好抽他一頓不可。”
言蕭抬眼:“怎麼有毛病?”
“你說這大西北有多少藏寶貝的地方啊,那小子別的地方都不盜,就盯著咱們考古隊盜,是不是有毛病?自從關隊組了這個考古隊,他就開始下手,好幾次了,跟找茬一樣。”石中舟說到這裡又罵一句:“他肯定有病,不是有病就是跟咱們有仇。”
言蕭一下想起那個瘦成竹竿的身影,聽他口氣,跟這個朱矛已經是老對頭了,難怪在西安的時候他說他們了解的比警察都多。
她瞄關躍:“原來這支考古隊是你組建的?”
他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你看起來真不像做這個的。”
關躍看過來:“那我像做什麼的?”
言蕭笑,眼睛在他身上打轉,“做什麼都行啊。”頓了頓,加一句:“前提是你得肯做。”
關躍的眼神和她的觸碰在一起,他的眉眼深邃,眼裡的光都比旁人要沉,看進去時像是要把人扯著拽進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裡。
周圍安靜了一瞬,他忽然說:“我覺得我現在的工作挺好。”
這男人不會開玩笑。
言蕭越過他走到前台,拿了個空紙杯,讓石中舟也給她倒杯水。
石中舟給她倒了一杯,又倒了一杯遞到關躍手裡,回頭來跟她說:“剛才聽梅姐說言姐沒在這裡吃飯?是不是有什麼不習慣的地方啊?我跟王傳學都是本地人,你要有什麼不習慣的就跟咱們說,千萬別客氣。”
王傳學遠遠站在樓梯那邊跟梅姐說著什麼,言蕭的目光在他們兩個身上掃過去:“原來你們都是陝西人?”
“可不是。”
言蕭眼珠一轉,落在旁邊的男人身上:“你呢,哪兒人?”
關躍正在喝水,胸膛鼓出的弧度微微起伏,突起的喉結滾了滾,線條往上勾勒出硬朗的下巴。
他還沒說話,石中舟搶了話頭:“關隊的家鄉啊,在咱祖國的心髒,帝都啊。”
言蕭說:“據說北京的男人都特貧?”
關躍目光黑沉:“沒聽說過。”
石中舟在旁邊笑開了:“算了吧,關隊哪天要能貧一回我還開心呢,他只會有一說一。”
王傳學也聽到了這話,回過頭來跟著一起笑。
關躍沒搭話,仿佛他們討論的不是自己,放下紙杯,轉頭走出了旅館的大門。
言蕭覺得他的心思仿佛根本不在這兒,也許還在想著那個朱矛的事。
他走了,前廳裡就只剩下梅姐跟王傳學說話的聲音,不高不低,基本上就梅姐一個人在說,王傳學嘴裡“嗯嗯”的應著,就像是接受班主任訓話的學生。
他們說的都是方言,言蕭聽不懂,問石中舟:“他們在說什麼?”
石中舟湊近一點兒,聲音放低,邊說邊笑:“王傳學在被梅姐教育趕緊找對像呢,不是第一次了,咱們來一次她就說一次,王傳學比她小十幾歲,很怕她的。”
“她剛才那句什麼意思?”
“說做考古的男人女朋友不好找,讓他抓緊……唉,扎心啊,咱們這行風餐露宿的,全國各地的跑,的確不好找。”石中舟捏著紙杯直搖頭,他臉圓,眼睛也圓,其實長得有點可愛,這種老氣橫秋的動作在他做來有點滑稽。
言蕭扯了一下嘴角,聽著他們天書一樣的方言,靠著前台站了一會兒,端著紙杯出了門。
旅館的門外面有著棵棗樹,一人多高,枝繁葉茂。
言蕭出去的時候發現關躍靠在那裡,手指間夾著根煙,高大的身體遮擋了樹干,肩頭沉在樹影裡,眉宇間影影綽綽。
她走過去,站在他旁邊,眼一轉就看到他的側臉。
他的頭發兩邊推得很短,露出完整的耳廓,連接到下顎線,側臉的線條深刻明顯,唇角邊有道淺淺的紋路,眉骨山根高挺,襯出深邃的眼輪廓。
相貌深刻的人,據說都不太好相處。
感覺到她的目光,關躍偏過臉,和她對視。
言蕭的手指緩緩地搓著手裡的紙杯,忽然問:“你有女朋友了?”
關躍起初不明白這問題的來源,等到遠遠聽見梅姐跟王傳學說話的聲音就明白了,是被他們的話題牽扯出來的。
“沒有。”
言蕭瞄他的手指:“那結婚了?”
關躍雙眼一壓,額頭上也露出兩道淺淺的紋路:“也沒有。”
手指上的確沒有戴過戒指的痕跡。
言蕭想起了石中舟的話,半邊嘴角往上揚:“因為做考古的女朋友都不好找?”
關躍看著她,對這個笑話沒有要笑的意思。
言蕭迎著他的視線低笑一聲:“單身就好,那我的照片放在你手機裡就不要緊了。”
關躍這才明白她問話的意思,他一個單身漢,手機裡存著個女人的照片的確不太好。
伸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把那張照片找了出來,剛准備點刪除,旁邊伸過來只手擋了一下。
言蕭的手保養得特別好,手指蔥白,皮膚細膩,擋在屏幕上,被那陣藍光勾勒出了淡淡的邊,皮膚都晶瑩通透起來,幾乎可以看見淺淺細細的脈絡。
關躍看到這只手時第一個想到的畫面居然是她當時開著車衝她豎中指的場景,這只手還重重地打過人,當然也接觸過無數的古董文物。
他抿緊唇,瞥一眼身邊的女人。
言蕭站在他旁邊,低頭看著他手裡的手機,長發從她臉頰兩側垂下來,發梢掃在他的手臂上,微微發癢。
關躍站直,不動聲色地換了只手拿手機,側了側身,拉開些距離。
照片裡是那晚酒吧的場景,女人的身體往後仰,口鼻被一只手捂著,眼睛睜大了一圈,看不出恐懼,但昏暗的光線無意中營造了一層驚慌失措的氛圍。
這麼難看的照片他居然還發給裴明生,言蕭覺得姓裴的看到的第一反應應該是笑她吧。
“我可不能容忍自己這麼難看的照片存在男人的手機裡,要存就存張能看的。”她把紙杯丟進垃圾桶,站好位置:“來,給我重照一張。”
背後天藍雲白,橫著一條縣城裡的街,街後是一排不算高的建築,在這樣單調的背景裡,面前的女人就分外惹眼。
言蕭抱著胳膊倚在樹邊,腿上穿著高腰的黑色長褲,束著雪白的襯衣,收出纖細的腰身。一條腿交疊在另一條前面,愈發顯得修長筆直。男人指間繚繞的煙霧盤過去,模糊了她半張臉,只有一雙眼睛看得清楚,亮得像蘊著光。
關躍看了她一會兒,臉色往下沉了沉,低頭手指一動,把相冊裡的照片點了刪除:“我沒打算存。”
他轉頭走了。
言蕭閑閑地靠在樹上,看著男人的背影。陽光照下來,那道脊背挺直,寬肩窄腰恰到好處,長腿過處,地上拉出一道淺淺的斜影。
挺拔,就像這西北大地上的白楊。
一株挺傲的白楊。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7-12-23 09:19 AM
第10章
下午考古隊又出了門。
梅姐教育堂弟無果,心情不佳,坐在櫃台後面對著手機看小品,轉頭看到言蕭背著包從樓上下來了,突然來了精神。
“妹子。”
言蕭轉頭看她。
梅姐衝她笑:“聽說你剛進考古隊,以後多照顧照顧我們家傳學啊。”
言蕭好笑:“我剛進隊,哪裡談得上照顧別人?”
梅姐有點不好意思:“我們家傳學跟小孩子一樣,一根筋,以前不讓他學考古吧,非要學;後來指望他去個好單位吧,被關領隊開口一叫,就滿口答應跟他去干了,好在遇到的都是好人,你說他這樣是不是需要人照顧?”
言蕭還真不知道他是這樣進的隊,怎麼聽起來不太正規呢。
梅姐看她不說話,又說一句:“有空你們多聊聊,去了隊裡也多幫襯,我們家傳學人很好的,上進,又有責任心。”
言蕭算是明白她的意思了,看來她是真的很操心這個堂弟的終身大事。她往台子邊一靠:“小王多大了?”
“二十七了。”
“好小啊,比我小七歲呢。”
梅姐臉色變了:“你有三十四啦?看著不像啊。”
言蕭一本正經地點頭:“周歲三十四,論虛歲就三十五了。”
梅姐頓時尷尬了,喃喃了一句:“那不合適,相差太大了,比關領隊都大……”
言蕭耳尖的聽到了:“關領隊多大了?”
“剛三十出頭吧,不是三十就是三十一,記得傳學跟我說過一次,記不太清楚了。”
“哦,那是比我小。”
言蕭忍笑出門。
年齡是瞎扯的,就知道往大了說她會退卻。介意女人年齡的往往就是女人。
言蕭沒開車,只是出去逛逛。
沿著街道一路往前步行,轉了兩個彎,眼前開始熱鬧起來,應該是到了商業區,兩邊都是商鋪,賣小吃和特產的占了半壁江山。臨潼石榴、鎮安板栗、佳縣紅棗,橫山羊肉……牌子擠牌子地疊在一起。
她邊走邊看,沒想買的,只在一個賣皮影工藝的攤子前停了停。
做久了古舊玩意兒的活兒,也就只對這種古舊的東西感點興趣了。
旁邊人來人往,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
言蕭扭過頭,一個中年男人站在她身後。
“言蕭,真是你啊,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
言蕭的臉上幾乎沒有什麼反應,中年男人是她的同行,在上海時見過幾次,不算很熟,回想了一下才想起來他的名字,叫宋方,“宋老師,這麼巧。”
宋方點點頭:“居然在這種小地方遇到你,以為你還待在上海呢。”
言蕭敷衍了一句:“出來走走。”見到同行就意味著要回憶起上海的事,愉快不起來。
宋方嘴唇動了動,看著她的眼神很古怪,笑得也很假,但是居然沒提起她丟工作的事,只說了句:“出來走走也好,外面好東西多,淘到寶的幾率大。”
言蕭笑了:“沒想著淘什麼寶。”
宋方的眼神在她身上轉了兩圈,像是在揣測這話的真實性,臉上又堆出笑:“那行,你接著逛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言蕭目視著他走遠,經過一排商鋪,他又回頭朝這裡看了一眼,轉頭進了間店鋪。
忽然就沒什麼心情了,言蕭又隨便走了走,准備回去,經過一條巷子,裡面走出個人來,看著她。
言蕭看過去,腳下一停,手指勾了一下肩上的包,走過去。
“怎麼,找人找到這兒來了?”
關躍站在巷子裡,臉側著,眼光看出去很遠,黑沉銳利,鼻梁就像是鑿出來的一樣挺:“你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言蕭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家回民開的牛肉面館,綠底白字的牌子,旁邊印著清真的字樣:“面館啊。”
“不是那個,旁邊那家,剛才跟你說話的那個人進去了。”
言蕭往旁邊看,的確是剛才宋方進的店,那家店沒掛牌子,只有玻璃門上貼了兩個字,掉了大半,剩余的部分很難辨別到底寫的是什麼。
看著的時候宋方從裡面出來了,手裡提著個紙盒子,上面寫著“本地草雞蛋”的字樣,言蕭說:“賣特產的吧。”
說完覺得不對,想了一下明白了:“哦,是個窩子。”
關躍看她:“窩子?”
“玩古董的黑話,藏了很多寶貝,可以經常去收購的地方,就被稱為窩子。”
宋方剛才說出來可以淘到寶,進去之前又特地看了她一眼,跟防著她過去一樣,這是同行間的忌諱,怕好貨被搶了,遮遮掩掩的。言蕭覺得自己猜的沒錯,剛才他提著的雞蛋盒子裡,裝的未必真是雞蛋。
關躍沒說話,垂著眼像在思索。
言蕭很快就猜到了什麼:“你覺得朱矛在裡面?”
“有可能。”
難怪他在這兒了。言蕭往後退兩步,靠在巷子的牆壁上,巷子一人多寬,左右的房屋是老式的,牆壁的磚塊灰藍,她的臉被襯得雪白:“叫我來干什麼?”
他這樣的也不可能熱情地叫人,剛才走出巷子看著她的那眼,言蕭覺得就是在叫自己,所以她過來了。
關躍腳下移開一步,開了口:“幫個忙。”
“嗯?”言蕭仰頭看他,巷子外面的光照進來,從她的額角輾轉到鼻梁,白潤的光澤,看在眼裡像玉一般:“什麼忙?”
“你見過朱矛了,他還不知道你是考古隊的,但是他認識我,也認識小王和小石。”
“要我去那窩子裡看看他是不是在?”
“沒錯。”
言蕭靠在牆上,肩頭的包被蹭的滑下來,落在她的臂彎裡,她也沒管,眯著雙眼,一只腳在地上輕輕點了兩下,有種不羈的隨意。
“請人幫忙就是這個態度?”
逆著光讓關躍的身形看起來格外挺拔,面前的女人幾乎完全被他身體罩下的陰影覆蓋了,他一只手插在褲兜裡,那條褲管繃緊,顯露結實的腿形:“你的主要工作就是鑒定這批玉璜,所以這對你也很重要。”
言蕭挑了挑眉,代表自己聽到了,身體站直,伸手進包裡摸出了煙盒,慢條斯理地倒出一根。
最早她抽煙是因為做鑒定工作的枯燥和忙碌,她需要集中精神,而尼古丁可以帶來這種刺激。養成了習慣後卻沒上癮,偶爾想抽一根的時候才會抽。
現在她根本不想抽煙,卻還是拿出了一根。
那支煙被她夾在指間,她靠著牆抬起下巴,細長的煙身衝著面前的男人,微微挑了一下。
關躍看著她,她臉上的表情很淡,那兩根纖長的手指夾著煙,明明什麼都沒說,卻有種在說話的感覺。
她在指使他。
關躍抿住唇,眉心緊蹙又松開,從褲兜裡掏出了打火機。
“呲”的一聲,火光亮起來,他把打火機遞過去。
言蕭說:“低點,這麼高,燒著我怎麼辦?”
身前的陰影又重一層,關躍走近了點,手指摁著打火機放低,火簇在眼前跳躍。
言蕭夾著煙送到嘴邊,身體前傾,朝他湊近。
火光在他的虎口鍍出一層橙黃的光,能看見上面細細的紋理。他的身體自然而然地靠近,頭微垂,近在咫尺,唇抿緊更顯得薄,下巴上有細微泛青的胡茬,細看的時候很男人。
煙被緩慢地點燃,關躍松開手指的瞬間,煙霧後面的言蕭忽然抬起了眼。
關躍幾乎看清了她長長的睫毛是如何掀起來的。那雙眼睛形狀嫵媚,瞳仁黑亮,落在他臉上,輕轉時有種靈動。
一瞬的對視,他心裡迅速過了一下,大概只有鑒定師這種善於觀察細微的職業才會造就出這樣的眼睛。
言蕭抽著煙,看進他的眼裡,仿佛他也成了一件值得研究的事物,在她的視線裡被剝開分析,無遮無攔。
指使傲的人,是件很有趣的事。
關躍臉一偏,回避了她的視線,打火機在指間轉了一下:“可以了?”
言蕭緩緩吐出口煙,那陣煙霧拂過他的手指和手臂,繚繞在眼前,她的語氣多了絲興味:“我要是說不可以呢?”
關躍的眼神沉了下來。
言蕭幾乎有點愉悅了。
“考慮一下,看我心情。”
“……”
言蕭背上包出了巷子。
關躍看出去時,她正在街上打橫而過,迎著午後的陽光半眯著眼,嘴裡叼著煙,走路的姿態慵懶閑散,像只是經過這裡的旅人,什麼都跟她無關。
這女人是故意的。
言蕭沿著街道走了沒多遠,用的時間卻很久,差不多過了有十分鐘,煙抽完了,腳步一轉,朝那間店走了過去。
走近了才發現那斑駁掉落了一半的字樣寫的是“特產”,但一眼看進去很空,只有幾只紙箱子堆在牆角,越發可以肯定這是個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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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時間:
2017-12-23 09:40 AM
第11章
店裡面光線很暗,言蕭走進去,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適應。
一個小青年坐在椅子上,頭發挺長,扎成了個小辮子,抬頭問她:“買什麼?”
言蕭左看右看,慢慢地踱著步子:“你這兒有什麼?”
“陝西特產,應有盡有。”
“就這些也叫陝西特產?陝西真正的特產可不止這些。”
小青年像是被她的話引起了興趣,站了起來:“你到底想買什麼?”
言蕭說:“我剛在外面遇到宋方,他讓我來的,說你這裡有值得買的‘特產’。”
小青年的表情一下熱情起來:“原來是宋哥介紹來的,你跟我來。”
言蕭跟著他往裡走,裡面還有道門,推開了是另一間屋子,比外面的這間大,兩扇窗戶上拉著厚厚的窗簾,像個暗室一樣,白天還亮著燈。
牆壁上掛滿字畫,旁邊擺著幾只大櫃子,櫃面上擺滿瓷器金石。另一頭擺著茶幾沙發,煮水的茶壺插著電擺在茶幾上燒水,水沸了,咕咕地頂起壺蓋。
看了一圈,沒有其他人在。
言蕭問小青年:“你這裡就這麼點地方?”
小青年瞪圓了眼睛:“怎麼,你還嫌小啊,我這裡東西可多著呢,你要什麼盡管開口,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我這兒找不出的。”
口氣不小。
言蕭在沙發上坐下來,那個朱矛似乎不在這裡。
“你玩兒什麼?”小青年邊給她倒茶邊問。
玩兒什麼就是指收藏什麼。言蕭想了一下,說:“玉器。”
“嗨,那你來對地方了,我這兒的玉器可是頂尖兒的!”小青年放下茶壺去了櫃子那裡,彎腰拉開櫃門,捧出來兩只盒子,走回來,擺在茶幾上一一打開。
一個盒子裡裝的是手指長短的玉如意,另一個是個玉扳指。小青年手指先指玉如意,再指玉扳指,嘴裡說:“漢白玉,和田玉,看你中意哪個了。”
言蕭掃了一眼就搖了搖頭,“都不怎麼樣,宋方跟我說你這裡好東西多,就沒有點兒特別的?”
“哪一樣不是特別的,你說說看。”
“比如說……”言蕭故意拖長語調:“鬼貨。”
小青年的臉色馬上嚴肅了不少:“這話可不能亂說,鬼貨都是盜墓賊帶出來的,賣那種東西是犯法的,我這裡做的可是守法的買賣。”
“那就是沒有了是吧?行,我走了。”言蕭站起身。
剛要走,小青年伸手攔了一下,上下打量兩眼言蕭,低聲說:“有,你稍等。”
言蕭又坐了回去。
小青年很快從櫃子那裡捧了一只新盒子過來,打開推到言蕭面前:“今天剛到的,算你有緣。”
言蕭垂眼,雙眼眯了一下。
盒子裡面放著只玉璜,跟她那天在酒吧從金鏈男手裡見到的一模一樣。
她拿在手裡細細地品,成色、質感,在手裡的重量,入鼻的氣味,都跟那天見過的幾乎一模一樣。
“這就是鬼貨,剛出土不久,要不是急著出手,我可真舍不得拿出來。”小青年壓低聲音說。
言蕭心裡已經明白了,朱矛迅速斬斷了跟金鏈男的牽扯,轉頭就找了個新的銷贓幫手。
剛想到這裡,外面忽然一陣腳步聲。
言蕭放下玉璜快步出去,有個人影一閃從側面開門出去了,細瘦的身影。那扇門外面還站著好幾個人,像是守在那裡的門神一樣。
店裡太暗,剛才進來根本沒注意到那裡還有扇側門。
“怎麼了?”小青年追了出來,看言蕭的眼神有點警惕。
言蕭說:“我在跟你做買賣,忽然有人進出,總得看一眼吧,萬一出事怎麼辦?”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我接個電話。”
在情在理,小青年無話可說,盯著女人舉著手機出了門。
言蕭耳邊貼著手機,裝模作樣地說了句“喂”,出門朝外望,關躍還在巷口,高大的身影被擋了一半,臉朝著她的方向。
她轉頭,往側門的方向稍微撇了一下,關躍點了一下頭,應該是明白了。
言蕭收了手機回去,聽到小青年問:“怎麼樣,你還看不看了?”
她想了想:“看,當然看。”
一直走回裡屋,在沙發上坐下,跟進來的小青年眼睛還緊緊盯著她。
言蕭疊起腿,端起茶抿了一口,說:“這我收了,開個價吧。”
“你真要?”
“真要。”
小青年在她對面坐下來,沉默了一會兒,張開一只手:“五萬。”
言蕭笑了一聲:“別繃價,沒意思,都是一個圈子裡混的,直接說交行價吧。”
“一個圈子裡混的?”小青年顯然不信:“你做什麼的?”
言蕭二話不說從包裡掏出一張名片按在桌上。
上海華岩古玩拍賣行,首席鑒定師,言蕭。
小青年拿在手裡看了兩遍:“你居然是華岩的首席?這麼年輕……”
“見過我的人都這麼說。”言蕭打斷他:“你這東西不全,就一小節,而且來路不正,交行價,頂多到方。”
“萬”字加一點為“方”,就是一萬。
小青年一下被砍得太凶,皺著眉,但面前的女人已經拿出了錢包,那一疊紅鈔抽出來,他就想起了給他貨的人的要求:盡早出手,越快越好。
言蕭錢包裡的現金根本不夠一萬,點了三千放在桌上:“先付個定金,回頭我叫人送過來。”
小青年有機會表達不滿了:“哪有這樣做生意的?你不付完了錢我是不會交貨的,沒有現金就刷卡。”
言蕭往沙發上一靠,看著他。
小青年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居然伸手摸了摸臉:“你看什麼?”
“唉……”言蕭嘆了口氣,一只手的手指緩緩搓著:“算了,我實話說了吧,我們華岩的生意做大了,貨源卻跟不上了,所以叫我下來收點上貨,最近玉石緊俏,是出手的好時機。你不用擔心鬼貨來歷不正,我們那麼大的拍賣行,總能給你弄正了,而且價格至少是你能想像的數十倍,甚至百倍。”
小青年到底年輕,聽到這裡嘴上沒說話,臉上已經是一番風雲變幻了。
言蕭接著說:“其實我大可以不說這話自己買回去,賺的都是我個人的。既然現在攤開說了,那就這樣吧,我付這三千定金給你,貨我帶走,後面拍賣出去再算你提成。”
小青年還是不說話,只有眼珠在轉,言蕭覺得他已經動心了。
但他轉頭就說:“不行,這是伙貨,我本來就是跟別人合伙賣的,怎麼能再跟你合伙賣?”
“不是跟我,是跟華岩,這事你不說我不說,還有誰知道?你就說一萬賣出去了,照那一萬分,回頭自己再拿一份分紅,何樂而不為啊?”
小青年搓著手,足足有一兩分鐘,終於說:“我怎麼保證你不是在坑我?”
“我的名片在你這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再說不還有宋方?”
小青年沉默了。
言蕭一手拿了那塊玉璜,另一只手把那三千塊推過去:“別引火燒身,鬼貨這種東西越早出手越好,晚了可能一分錢拿不到還栽牢裡頭。”
這簡直是致命的一擊。小青年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就這麼一恍神,面前的女人已經走了。
他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喂?宋哥……”
言蕭出門的時候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下午四點。
她的手收在長褲的口袋裡,單肩背著包,平靜地走著,腳步實際上卻很快。
走出去很遠,言蕭回頭看了一眼,小青年追出了門,身邊跟著幾個男人——之前守在側門那裡的男人們,應該就是守這個窩子的。
肯定是發現了她已經不在華岩工作的事了,比她想像的要快。
轉了個彎走到另一條路上,一只手伸過來拖住了她的胳膊,言蕭反手扯下包就砸了過去,被對方一只手抓住。
“是我。”關躍站在身後。
剛才經過巷子口也沒看到他,言蕭還以為他去追朱矛了。
她把包一搭,簡潔地說了個字:“走。”
關躍沒多話,立即跟她一起往前走。
背後有人追了上來,關躍回頭看,幾個男人包抄上來,推推攘攘地把他們擠在中間,不著痕跡地亮出了刀,混亂中亂劃。有人伸手來搶言蕭的包,關躍捉住那只胳膊一折,一腳踹開面前一個人,扯了言蕭往前跑。
路過的人有圍觀的,驚奇,恐慌,但沒有人幫忙。
關躍的腳步快,言蕭完全是被拽著往前跑。遠遠地看到了越野車,關躍的腳步更快,到了跟前一手托在她後腰,一手拉開車門,言蕭就被推進了車。
關躍迅速繞到另一邊上車,點火,啟動,踩下油門,一氣呵成。
車轟鳴著開了出去,那些人沒能追上來。
沒人說話,在縣城裡繞了半天的路,確定徹底甩掉了那些人,車停了下來。
“怎麼回事?”關躍握著方向盤。
“呵。”言蕭在笑,一邊笑一邊朝他轉過臉,說:“過來。”
關躍看過去,發現她的臉色有點發白,笑容卻艷,雙眼彎下時,眼珠裡都要溢出光來。
他沒動,言蕭只好把一只手伸過來,搭在方向盤上攤開,裡面躺著那只玉璜。
關躍有點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言蕭湊過來說:“厲害,我一進隊就做這種事,你們可真厲害。”說完又笑兩聲。
攤著玉璜的手心裡忽然多了滴血,言蕭不笑了,身體坐正,脖子動了一下,抬手撩肩後的頭發。
頭發撩開,她的手在後頸摸了一下,拿出來,張口就罵了一聲:“操。”
手上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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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小青年:你!你這個騙砸!把玉璜還給我!!!
言蕭:自己憑演技忽悠來的寶貝,憑什麼還給你?=__=
裴明生:早知道送你進考古隊干嘛,我送你進演藝圈啊!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7-12-23 10:25 AM
第12章
梅姐手機裡存的小品就快看完的時候,關躍扶著言蕭進了門。
她抬頭,一眼看到言蕭蒼白的臉,接著就發現她肩膀那邊斑斑點點的血漬。
“這是怎麼了?”
關躍大步走過來:“受了點傷,有藥嗎?”
“有。”梅姐趕緊放下手機去找,很快就拎了個醫藥箱遞過來。
關躍提在手裡,走去言蕭身邊:“上樓。”
言蕭站在那裡沒動,沉著臉,好一會兒才往上走。
進了房間,她把包扔到床上,人在床邊一坐,看著關躍:“為什麼不送我去醫院?”
“整個縣城就一家醫院,他們既然傷了你,肯定會去醫院等著,去了反而麻煩。”
“所以你就自己來?這是刀傷,萬一留疤怎麼辦?”
關躍手裡拿著一管藥,正在拆封口,聽到這話像是想起了什麼,手停了一下:“難道你還靠脖子吃飯?”
言蕭臉色更冷,眼睛緊盯著他,很久,驀地冷笑一聲:“關領隊,你別太過分了。”
周圍安靜了片刻,關躍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他站著,她坐著,居高臨下。
“怎麼過分了?”
“窩子我去了,玉璜我給你帶回來了,結果被那群混蛋割到了後頸,你就這麼糊弄我?”
“我沒糊弄你。”關躍一手撥開她頭發,把藥往上面倒。傷口應該是混亂中劃出來的,剛才在車上簡單處理了一下,已經止了血,那一塊卻還腫得老高,好在沒傷在要害。他把後面的話說完:“好好上藥,留疤的可能性不大。”
“呵,是麼?”
“是。”
“那要是留了你負責?”
關躍皺眉。
言蕭轉頭,抬起臉:“嗯?你負不負責?”
她的身體沒動,只有臉側了過來,往上仰起時脖頸的線條柔柔地舒展,失血的臉龐觸目驚心的白,語調仿佛鉤子,眼神卻毫不示弱。
“別動。”關躍沉聲,撥著她頭發的那只手一撇,把她的臉擋回去,往傷口上按紗布,用膠布一條條粘好。
手勁太大,疼得言蕭縮住脖子,嘴裡“嘶”了一聲,有爆粗口的衝動,咬了咬牙,又忍下去了。
總覺得他是故意的。
包扎好了,關躍邊收拾東西邊說:“傷口別碰水。”
“要是不小心碰到了呢?”
“及時換藥。”
言蕭點點頭,拿了手機遞過去:“你的號碼給我,需要換藥的時候我叫你。”
很少有人把指使人說的這麼自然而然的。關躍手上停了兩秒,接過手機輸了自己的號碼,還回去:“號碼給你,要換藥的時候我讓梅姐來。”
“……”言蕭不禁眯了眼,他把東西一收就出了門,沒再看她。
石中舟和王傳學回來了,正好上樓,迎頭碰見從言蕭房裡出來的關躍。
“關隊,沒追上,還是讓那小子跑了。”
關躍點了一下頭:“暫時不用追他了,玉璜已經找回來了。”
“找回來了?”
“嗯,言蕭找回來的。”
王傳學朝言蕭的房間看了一眼:“怪不得聽我姐說言姐受傷了,原來是去找玉璜了啊,我還以為是……呃,算了。”
關躍問:“以為什麼?”
王傳學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我還以為她被誰惹了,又發火揍了人呢。”
石中舟在旁邊推他一下:“你小子每天腦子裡在想什麼呢!”
“切,你剛才明明也是這麼想的!”
石中舟嘿嘿笑了兩聲:“關隊,言姐沒什麼事兒吧?”
關躍說:“沒事兒,少惹她就行了。”
“嗨,那肯定的,誰敢惹她啊。”
晚上,梅姐給安排了晚飯。
言蕭下去的時候三個男人已經在桌邊坐著,一看到她,石中舟就站起來給她拖板凳:“言姐,來坐,本來想等會兒給你把飯送上去呢,沒想到你自己下來了。”
為了不礙著頸後的傷,言蕭把頭發全挽上去了,松松地墜了一個髻在腦後,臉龐全露出來,往那兒一坐,透白的皮膚,黑亮的眼,看起來更顯眼了。
石中舟也不是第一次見她了,還是忍不住眼睛總往她臉上瞄。
王傳學在底下揶揄地踹了他一腳,笑著對言蕭說:“言姐真是咱們的福星,自打碰了面,咱們就跟走了運一樣,現在兩節玉璜都追回來了。”
言蕭嘴角揚了一下:“是麼?我怎麼覺得,自打碰了面,我就跟倒了霉一樣呢?”
“……”王傳學有種拍錯了馬屁的感覺,這下換石中舟在旁邊笑他了。
言蕭看旁邊,關躍坐在她的左手邊,一只手搭在桌上,扶著水杯,手指修長,衣袖卷到手肘,露出來的小臂就像是刻刀雕塑出來的一樣。
他應該聽明白了這話是跟他說的,但沒反應。
裝蒜。
梅姐叫廚房裡多做了幾樣菜,還特地添了盤鴨血。端上來的時候王傳學往言蕭碗裡撥了一大半:“多吃點言姐,這個補血。”
言蕭撥了兩筷子,反而沒胃口了。
石中舟吃得快,吃完了就在旁邊拿著手機刷微博,忽然“咦”了一聲:“言姐,你上熱搜了啊。”
言蕭抬頭:“什麼?”
他看了看手機,又看看言蕭,搖搖頭:“不不,應該說的不是你。”
言蕭伸手:“我看看。”
石中舟猶豫了一下,把手機遞了過來。
手機上是條上海某新聞媒體發的微博,下面兩張照片:一張是言蕭工作時期的照片,妝容精致,穿一身職業套裙,背景是華岩的拍賣大廳;另一張是在小縣城裡的街道上,一個背著包的背影,很模糊,身上的衣服就是她今天白天穿的那套。
微博內容先說了她在鑒寶會上暴露出了不會鑒定的“事實”,接著就逃離了是非之地上海,如今被人拍到去了西北某小鎮,據提供照片的知情人稱,她現在過得如何如何失意潦倒。
看完這段文字再對比兩張照片,還真覺得後面那張有點潦倒的意味了。
言蕭看了兩遍,那個知情人肯定是宋方,沒想到那老小子來認她前還偷拍了她的照片。難怪當時什麼都沒說,背後倒是准備好了一套。
早知道就該多坑坑他。
石中舟探頭過來:“言姐,不是你吧?是不是恰好同名啊?”
言蕭說:“你見過同名還長得一樣的?”
“……”
她把手機推過去,站起來走了。
王傳學湊到石中舟跟前看了兩眼,又看看言蕭的背影,不可思議地低呼:“真是言姐啊!”
石中舟把手機遞給關躍:“關隊,你看看。”
關躍低頭看著。
“你說她要是根本就不會鑒定,我們干嘛還請她來啊?”
關躍抬眼:“她要是不會鑒定,你覺得她是怎麼把玉璜帶回來的?”
石中舟反應過來了:“對啊!”
關躍站起來:“等會兒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上路歸隊,少看點八卦。”
石中舟訕訕地把手機收回去了。
關躍上了樓發現言蕭並沒有回房,她就站在走廊的窗口邊,手指間夾著根煙。
廊下的燈光很暗,幾乎看不清她的神情,她的臉往這邊轉過來,模糊朦朧的一片,只有那雙眼睛,亮的像星子,准確地捕捉到他的目光。
關躍在那視線裡停留了一瞬,推門要進房間。
言蕭忽然說:“等等。”
他站住。
“那節玉璜呢?”
關躍轉頭:“在我這兒,怎麼了?”
“給我。”言蕭點了一下煙灰:“我花了錢的,當然得交給我。”
關躍沉默了一瞬,朝她走了過去:“花了多少?”
“三千。”言蕭一只手伸了出來。
關躍垂眼看了看她的手心,從口袋裡掏出玉璜放上去。言蕭准備收回手,他的手又伸進另一邊口袋裡,拿出另一節玉璜,一起放在了她手裡。
言蕭眉頭一挑:“都給我?”
“本來也是需要你鑒定的東西,都放在你這裡保管。”
言蕭攏著兩塊玉璜在手心裡摩挲了一下,歪頭看他:“這麼千辛萬苦追回來的東西,你就不怕我帶著跑了?”
“我還不至於懷疑隊友。”關躍說完輕描淡寫地又接一句:“真跑了就追回來。”
言蕭低低地笑了,他沒有刻意強調什麼,但天生就是這麼低沉的嗓音,這話說出來就有種充滿了自信的調調。
她把煙捻滅,一手捏著一節玉璜拼在一起,舉在面前細細地觀察了一下,說:“一共六節。”
關躍的目光霍然落在了她臉上。
言蕭看他:“錯了?”
“沒錯。”
分毫不差。
言蕭把玉璜收起來,也許是受了傷容易累,往後靠了靠,倚在窗台上:“你怎麼不問我?”
“問什麼?”
“隊友的職業素養都被報道了,你就不好奇?”
關躍手收進褲兜,反問:“我應該好奇?”
言蕭看著他波瀾不驚的眉眼,就想皺眉:“你這個人真難聊天。”
關躍抿了抿唇,終於問:“怎麼回事?”
言蕭笑:“你猜啊。”
“……”關躍早該想到她是故意的,某些時候她似乎很喜歡消遣別人。
很快,言蕭臉上的笑容淡了:“也沒什麼,得罪了個國寶幫而已。”
國寶幫關躍是知道的,滿屋子贗品還當做國寶的人,在古玩圈裡就叫國寶幫。
他想了一下:“華岩不是一般的小企業,得罪個國寶幫也沒什麼。”
“要是我得罪的是最大最有權勢的國寶幫呢?”
關躍的眼睛動了一下。
言蕭眼尖:“怎麼,你知道是誰?”
他沒說話。
言蕭也沒追問。
五爺,關躍當然知道,得罪他的人,倒是第一次見。
不過看一眼面前的女人,他覺得也不意外,這種事情別人也許不敢做,她敢。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7-12-30 08:32 PM
第13章
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誰也沒說話,各懷心思。
直到關躍要走,言蕭才開口:“明天是不是就要離開這兒了?”
關躍腳步停了一下:“對。”
“真不夠憐香惜玉,我這還受著傷呢,為什麼不多留兩天?”
“多留容易被窩子裡的人發現蹤跡,越早走越好。”
說完這話他就走了。
言蕭其實也只是說說,不過看他這模樣,憐香惜玉這四個字跟他這個人還真是半點都不沾邊。
回到房間,她把那兩節玉璜拿出來,按亮床頭燈。
暖黃的光照上去,玉石被照出溫潤的色澤,她在燈光裡一點點觀察,足足有四五分鐘,找了塊干淨的布分開包裹,收起來,仰頭躺到床上。
關躍肯把兩節玉璜都放在她這裡,讓她很滿意。
不是高興,也不是得意,就是滿意,很滿意這個態度,這代表他還算信任她。
言蕭是對這份信任很滿意。
一早,還沒到七點,石中舟第一個起床,拉開旅館大門。
外面在刮風,清晨的天不明淨,灰蒙蒙的一片黯淡,雲連在一起就像是塊浸了水的抹布。
他心裡念叨了一句“不好”,回過頭,正好看到關躍下樓。
“關隊,天氣不怎麼好啊,走晚了恐怕會變天。”
關躍朝門外看了一眼:“嗯,那就盡快走。”
石中舟剛上樓叫人起床,關躍的手機響了。
他拿出來看了一眼,一串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兩個簡短的字:換藥。
是言蕭。
他先把號碼錄了名字,然後去叫梅姐。
言蕭下來的時候已經一切都准備好了,越野車停在路口,整裝待發。
石中舟等在門口,看到她出來說:“言姐,你的車還是我來幫你開吧。”
言蕭想了想,把車鑰匙拋給他:“路太長,你跟小王輪著開。”
王傳學早想試試豪車的手感,俏皮地應了一聲“好嘞”,跟著石中舟一起上了紅色小轎車。
關躍隨後上了越野車,就看到言蕭坐在副駕駛座上。
早晚天涼,她身上穿了件薄薄的套頭毛衣,水綠的顏色,露出鎖骨,把她的臉映得鮮亮白嫩,車外西北,她在江南。
關躍沒多意外,也沒說什麼,轉頭坐正,一手扯了安全帶扣上。
車鑰匙剛擰下去,言蕭說:“梅姐的手藝可比你好多了,換藥的時候一點都不疼。”
關躍像是不太明白她這話的意思,偏頭問:“難道我換藥會疼?”
“你是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手勁吧?”言蕭忽然伸手過來,抓住了他的手。
關躍手指一動,看著她。
他的手很大,溫熱干燥,言蕭撥開他的掌心,低頭看他上面的紋路。
“難怪,你這三條線都連在一起了。”她低著頭,像在仔細研究:“通貫手,又叫斷掌,這種手做什麼都很有力,就連打人都比別人要疼。”
關躍眉峰下壓,雙眼眯成一線:“你還會看相了?”
“我不會看相,但我熟讀歷史,知道麼,唐太宗李世民就是這種手。”
殺伐果斷、利落決絕的手。
言蕭伸出一根手指,順著那紋路輕輕地描摹上去,指尖在他的掌心裡翻山越嶺,眼睛慢慢抬起來,落到他臉上。
手掌裡微微的癢,關躍的臉色很沉,直到那根手指在他生繭的地方刮了一下,忽的一麻,他猛地抽回了手,冷冷地坐正。
“關隊,怎麼不開啊?”外面喇叭聲響了兩聲,石中舟開著言蕭的車先超了過去。
言蕭看著關躍,他目視前方,側臉繃緊,嘴唇抿得死緊。
“通貫手的男人據說脾氣很大,招惹不起,這會兒好像看出來了。”她意有所指的說。
關躍忽然說:“你知道就好。”
言蕭沒來由地笑了一聲。
關躍握著方向盤,終於發動了車,被她抓過的那只手用力蹭了兩下,那陣麻癢也沒能蹭掉。
出了縣城沒多久,太陽就從雲後面露出了微薄的水紅的光,天還是暗的。
車上了公路,兩邊是大片的黃土地,遠處是屏障一樣連綿的山,大片的楊樹林從車窗外倒退過去,眼裡的顏色漸漸單調。
關躍在這條路上一言不發。
言蕭也不說話,一手撐在車窗上,支著額頭看他。
過了很久,關躍終於開了口:“你看什麼?”
“你說我看什麼?這車裡還有什麼值得我看的麼?”
關躍的臉色像是更冷了,眼睛始終直視著前方,油門踩下去,很快趕上了超在前面的紅色小轎車。
石中舟從車裡探出臉來跟他們揮手:“言姐,你這車開著太爽了,真不愧是豪車!”
言蕭笑彎眼:“那你再爽爽。”
石中舟嘴裡興奮地“嗷”了一聲。
言蕭轉頭看關躍:“你看看人家,開個車多開心,關領隊,你學著點兒。”
關躍說:“你想要開心可以不用坐我的車。”
言蕭托著腮認真地想了想,說:“不,我還是挺開心的。”
車速減緩,關躍倏然停了車,解了安全帶下車,甩上車門時“嘭”的一聲響。
這脾氣,真挺大啊。
言蕭往外看,原來是到了城鎮。
她下了車,前面石中舟和王傳學也一起下了車。
“言姐,我們要在這兒采購點兒生活用品,你要是有什麼要用的就一起買了,不然到了隊裡沒地方買,很麻煩的。”石中舟匆匆說完就去追關躍了。
王傳學慢走一步等言蕭。
言蕭說:“不用等我,你們先去,我自己逛逛。”
“那行。”他也跟著跑過去了。
這地方不大,沒看到名字,但很特別,一條街就在路邊,賣什麼的都有,店鋪外面還擺了攤點。往來的車打這兒過都在這裡停,人來人往很熱鬧,儼然就是個補給站。
言蕭還真需要買點東西,不知道隊裡有沒有別的女隊員,至少衛生棉她是一定要提前買好的。
街上店雖然多,卻幾乎全都是賣特產的,言蕭走了很久才找到家賣日用品的店,一口氣要了七八包衛生棉。
往包裡塞的時候她忽然停了一下,這麼多,難道還打算在這鬼地方待上很久?
於是又退了幾包回去。
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石中舟他們就在附近,一人手裡捧了個大紙箱子往車邊走。言蕭轉了轉頭,看到了關躍,他就站在一家小賣部前。
小賣部門口橫攔一個玻璃櫃台,裡面擺著各種各樣的煙,上面扯根繩子,懸了五彩斑斕的絲巾披肩。
關躍站在那裡買煙,他出來的時候外面穿了件黑皮衣夾克,合身的短款,腰身和長腿展露無遺,堪稱完美。臉頰邊上就是那些五顏六色的絲巾,把他的黑漆漆的頭發和寬闊的肩背都襯出來,居然一點都不違和。
言蕭走過去,抬手扯了一條絲巾在手裡。
關躍正在付錢,轉頭看了她一眼,拿了煙在手裡就走。
“誒。”言蕭叫他。
關躍回頭,看她把那絲巾疊了疊,包在頭上系起來,然後從包裡掏出墨鏡戴在臉上。
“知道摩納哥王妃嗎?”
關躍說:“知道。”
言蕭衝他笑,托了一下墨鏡:“你覺得我這造型跟她比怎麼樣?”
摩納哥王妃格蕾絲•凱利以前也是好萊塢巨星,喜歡自己駕著車到處旅行,經典造型之一就是用頭巾包住頭發,臉戴墨鏡,曾世界風靡。
關躍看著她,言蕭無疑是個高挑美人,頭巾鮮艷,掩著她的臉,墨鏡遮擋了雙眼,黑的眉和鮮紅的唇一眼衝進眼底。
格蕾絲美得像水,而她是酒,烈酒。
他把視線收回來:“不怎麼樣。”
“不怎麼樣?”
“你覺得蘿蔔跟青菜比怎麼樣?”
言蕭聳肩:“又不是一樣東西,怎麼比?”
“外國人跟中國人也不一樣,怎麼比?”
言蕭走近一步,仰起臉:“那你是喜歡吃蘿蔔,還是喜歡吃青菜?”
沒有回答,她揚長語調:“嗯?”
關躍面無表情,薄唇抿著,下巴的線條剛毅地不近人情。
“無聊。”他忽然丟下這兩個字就走了。
王傳學正好過來,一眼看到言蕭就驚呼:“哇,言姐這樣真好看!”
言蕭悶笑一聲:“總算還是有眼神好的。”
“啊?誰眼神不好?”王傳學莫名其妙。
言蕭瞄一眼關躍走遠的背影,拿下絲巾還回去。
小賣部的老板說:“美女帶一條吧,這天說不定就要來風沙,可以防風的,你戴著又這麼好看。”
“不了,沒聽剛才那人說不怎麼樣麼?”
她撥了一下肩頭的包,往停車的地方走。
還沒到跟前先看到自己的車,本來那鮮紅的顏色也實在惹眼。有人側身站在那裡,探著身子像是在打量著那輛車。
言蕭盯著那個人看了兩眼,臉一沉,走了過去。
那是個女孩兒,扎著馬尾,背著雙肩包。
言蕭不動聲色地走到她背後,倚在車上,摘下墨鏡,點點她肩頭。
吳安安猛地回過頭,看到女人帶笑的臉。
“嗨。”言蕭微笑著衝她招了招手。
——————我是專業破壞氣氛的小劇場——————
言蕭:你喜歡吃蘿蔔還是喜歡吃青菜?
關躍:哦,我喜歡吃肉。
言蕭:……←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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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時間:
2018-1-1 08:16 AM
第14章
隊裡的必需品很快就全都買好了。
關躍拉開車門要上車,沒看到有人在,回頭問王傳學:“她人呢?”
王傳學一下就反應過來他問的是言蕭,轉著頭看了看:“剛才還看到言姐過來了,怎麼忽然不見了?”
石中舟挺急:“得快點兒上路,晚了恐怕真要變天。”
關躍把車門合上:“我去找一下。”
馬路對面有幾間小餐館,夾著一個半開的圍牆,牆上刷了粉白的兩個字:公廁,旁邊打了個箭頭,寫著往裡五十米。
言蕭正在往那道圍牆後面走,旁邊是吳安安,她的身體扭曲著,頭發被言蕭拽在手裡,嫌丟臉不敢叫,只能拼命地去撥言蕭的手:“放開!你放開!”
“放開干什麼,還有話沒跟你說呢。”言蕭冷笑著,一路拽著她到了牆後面,手裡用力一扯,一腳踹在她膝彎裡。
吳安安尖叫一聲,單膝跪地,捂住被扯痛的頭皮。
“你、你……”她氣得說不出話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她後悔了,剛才不應該看到那車就悄悄去看。本來沒看到車裡的人,還在想那晚開車的女人是不是真的出事了,結果一轉頭就看到了那張臉。
女人在笑,笑得很美,她卻臉色煞白。
“哭什麼?”言蕭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手扯著她的馬尾,一手伸過來捏住她下巴:“那天晚上你不是挺厲害麼,還能攔我的車,在學校裡學沒學過‘為虎作倀’這個詞?”
吳安安慌亂地去扯她的手,嘴裡喊:“你想怎麼樣!”
言蕭又一腳踹上去,吳安安吃痛叫了一聲,另一條腿一軟,也跪了下來,剛想站起來,又被她按著頭壓下去。
“跪著,乖乖地跟我道歉說知道自己錯了,我也許心情一好就不追究了。”
“你休想!”吳安安聲音裡有了哭腔。
言蕭眯眼,機會給了,死不悔改,那就怪不了她了。
她扯著吳安安的頭發,手剛抬起來,胳膊被人捉住了。
“你在干什麼?”關躍沉著臉站在她身後。
言蕭朝後看一眼:“這事跟你無關,你別管。”
關躍看看滿臉淚水的吳安安,皺眉:“別胡鬧,她還是個孩子。”
“是啊,她還是個孩子,所以我現在教她做人還來得及。”
言蕭手裡又是一拽,吳安安尖叫著掙扎。
關躍握著言蕭的胳膊用了點力,想把她拉開。
言蕭使不上力,心裡就來了氣,本來還算好的口氣也變冷了:“我說了,這事你別管。”
“你是我的隊員,我不能管你?”
“呵。”言蕭冷笑出聲,抬腳就踹在了吳安安身上,吳安安想起來,她的腳就踏在她膝上不放,眼裡像是結了層霜:“道歉。”
吳安安咬著牙罵:“你這個女人,有病!”
言蕭腳下開始用力。
吳安安尖利地叫,哭得更凶了。
“夠了。”關躍沉聲,手一伸,勾住言蕭的腰往上一提,幾乎是抱開了她。
吳安安連忙往後退,一直退到牆角,身上全是灰塵。
言蕭撥關躍的手,撥不開,冷冷地說:“松開。”
關躍沒松。
外面有人跑了進來,一眼看到眼前的情形呆了一下,緊接著就看到了言蕭,驚喜地叫起來:“姐!原來你沒事啊,太好了!”
是許汝,他有點激動,甚至沒顧上吳安安。
言蕭冷著臉沒搭理。
許汝被她的臉色弄的不知道該說什麼,轉頭看到了吳安安,趕緊把她扶起來。
吳安安見了他更委屈,倚在他身邊,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你還叫她姐,她簡直……”
“行了,別說了。”許汝打斷她。
言蕭掙了一下扣著自己的手臂,眼睛釘在吳安安身上,她嚇得往許汝身後躲了躲。
關躍扣緊言蕭,朝許汝使了個眼色。
許汝把吳安安擋在身後:“姐,這次是安安不對,我替她向你道歉,你就原諒她吧。”
“誰是你姐?”言蕭看到他無腦護就有氣。
“……”許汝尷尬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關躍黑沉的雙眼,頭一低,拉著吳安安快步走了。
直到外面腳步聲沒了,關躍才松手。
手指要抽開的前一刻,言蕭忽然抓住那只手按了回去,身體一轉貼在他身上。
關躍抿著唇要抽出手,她偏緊抓著不放,貼著他越來越緊。他往後面退,她就步步緊逼,一直到背後抵著牆,身體還緊貼在一起。
“抱啊,你剛才抱得不是很好嘛,再接著抱!”
她的五官有多明艷,怒氣裡就有多凌厲,身體卻軟,靠在身上像黏住了一樣,抓著他的手因為用力而發涼,眼神刀子一樣地剜他。
關躍下顎收緊,眼窩裡藏了沉沉的光,手腕一轉掙開了她的手,推開她走了。
言蕭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裡有火無處可發,站了很久才低低地罵出一句:“媽的!”
石中舟跟王傳學在路邊等著,看到一個男孩兒扶著個哭哭啼啼的女孩兒走了過去,正在奇怪,就看到關躍大步追了過去,在那個男孩兒肩頭拍了一下。
男孩兒停了下來,跟他說起了話。
很快關躍就知道了前因後果。
吳安安還在哭,但臉色已經很難看,許汝比她還難堪,語氣很自責:“其實後來我們去報了警,但是警察說沒找到她……反正是我們對不起她,以後有機會我一定報答她,今後她就等於是我親姐。”
吳安安一直沒表態。
關躍打斷他:“你們走吧。”
許汝本來想問問他們的身份,看到他的臉色是陰沉的,還是沒問出口。
石中舟看著那兩個人走了,小跑過來問:“關隊,那兩個學生是誰啊?”
關躍言簡意賅:“路人。”
正說著言蕭過來了,她走得很快,眼裡沒有看任何人,到了跟前朝石中舟伸出手:“鑰匙。”
石中舟一愣,把車鑰匙放進她手裡。
言蕭二話不說解鎖上車,點火啟動,車在眼前開了出去。
“言姐怎麼啦?”
關躍往越野車那兒走,叫後面兩個人:“上車。”
一頭霧水的王傳學和石中舟趕緊跟過去上了車,越野車及時跟了上去。
言蕭開得很快,但關躍熟悉路,很快就趕超上來,就要擦過去的時候她又一踩油門超過去甩開。
越野車也就安分地在後面跟著,沒幾分鐘又追上來,她就再一次提起速度甩開。
接連好幾次,言蕭不加速了,她覺得關躍是故意的。又不是沒跟他飆過車,真要追她的話,他早就不是這個速度。
越野車終於超了過去,在視野裡留下一個彪悍的黑色身軀。
言蕭放任車速減緩,在後面跟著,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去掏煙。
掏了半天沒掏到,她有點惱恨地踩下剎車,拖過包翻找。
外面有隱隱的聲響,有點像打雷,她沒有在意,直到遠遠傳來石中舟的喊聲:“言姐!言姐!”
言蕭抬頭,看到前面越野車也停了,石中舟從車窗裡探出半個身子,朝她遙遙揮手,又指指天。
言蕭抬眼看天,遠處黑沉沉的一片昏暗,穹窿像是被罩上了灰布,有什麼正在往這邊席卷過來,道路兩邊連林子都沒有,一馬平川的荒野,推進的速度極快。
“沙來了!”
沙塵暴。
五月還在春季的尾巴,西北依然有風沙肆虐,早上出門的時候天就不對,現在說變就變。
言蕭丟開包,立即把車開起來,跟上越野車。
關躍開著越野車往左轉向,在引導方向。
言蕭一邊開一邊去關車窗。
眼前天光陡然暗了,風沙毫無預兆地撲了過來,瞬間刮了她一頭一臉。
言蕭的手指用力按著按鈕,副駕駛座上的車窗合上了,自己這邊的這扇卻像是卡住了,怎麼也合不上。
風沙在眼前倒灌,混著塵土,拍打在車窗上劈裡啪啦地響,她的眼睛已經睜不開,趕緊踩下剎車。
手機在響,但顧不上接,眼裡鉻得發疼,余光裡外面早已經昏天暗地,隱隱約約地掃到前面越野車的輪廓,旁邊有什麼在動。
是人,有人在往這裡走,戴著墨鏡捂著口鼻,黑色的身影穿透塵沙,一路到了跟前,一把拉開了門。
“坐過去。”悶在手掌裡低沉的聲音。
言蕭來不及多想就往副駕駛座上挪,費力地移過去,關躍迅速地擠進來坐上駕駛座,合上車門。
他左手握成拳,在車窗框上重重地擊打了兩下,卡在縫隙裡的沙子被震落,車窗終於升了上去。
世界瞬間就清淨了。
關躍摘了墨鏡,拍去衣服上的沙子,轉頭看言蕭,她的頭上和身上全是塵沙,舉著一只手攏在左眼旁邊,眼眶通紅,沒法睜開。
關躍撥過她的臉看了看,兩指一撐,扒開她的左眼重重吹了下去。
那只眼睛頓時淚水橫流。
言蕭捂著喉嚨咳了幾聲,張口先吐了嘴沙子。
這樣不行。
關躍朝外面看了看,風沙遮天蔽日,他把車開起來,緩慢地開了一段,方向盤一打,往下拐進一條岔路。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1 08:23 AM
第15章
岔路往下,地勢漸低,風沙有減弱的跡像,但撞過來的力度還是很強,甚至能感覺到車身都在輕晃。
關躍開得很慢,卻不是漫無目的,外面能見度低,放眼望去全是鋪天蓋地的沙塵,他卻好像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偶爾的轉向和提速都很穩,一路下來沒有任何停頓。
開了足足有二十分鐘,車停了。
關躍戴上墨鏡,把身上的皮夾克脫下來,推開車門下去。
風沙一瞬間撲過來,他逆著風繞到副駕駛座外面,拉開車門,握著言蕭的胳膊把她拽出來,皮衣在她頭上一搭,裹住她往前走。
說不了話,眼睛也沒法睜開,言蕭低著頭任他擺布。
路非常難走,從高到低,短短的幾十米,生生走了快十分鐘,風沙小了點,有間屋子在面前。
關躍一腳踹開門,把言蕭推進去,反身合上門。
屋子看起來不大,進深卻深,其實是個窯洞,因為天氣的緣故,光線很暗,黑黢黢的。
風聲小了,其他聲音就清楚起來,言蕭紅著左眼,扶著脖子,喉嚨裡呼呼的響。
關躍把門關緊,在屋裡找了一圈,牆角裡有個儲水的水缸,好在還有水。他舀了瓢水過來,拿下言蕭頭上的皮衣:“漱口,別用力吸氣。”
言蕭就著瓢含了口水,吐了,反反復復好幾次,還是覺得不舒服。
關躍一手按在她腦後,一手端著水送到她嘴邊,猛地灌了一大口進去,拇指在她下顎上一頂,言蕭頓時一口水嗆了出來,甚至從鼻子裡流了出去。
她狼狽地抬起頭瞪關躍,他一臉淡定:“現在再呼吸看看。”
言蕭喘了兩口氣,發現喉嚨裡順暢多了。
關躍又舀了點水過來,不等他說,言蕭就想伸手進去洗手洗臉,被他一把抓住手腕:“這裡不是上海,沒那麼多水讓你用,忍著。”
言蕭還沒完全順過氣來,恨恨地抽回手,拍了拍頭發和身上的沙塵,有氣無力。
關躍握著她的肩膀一撥,讓她背過去,撩開她頭發,後頸那塊包扎的紗布上也有沙子,紗布浸了血跡出來,不知道是不是有沙子落進去了。
他拖著她往旁邊的炕上一按。
言蕭就坐了下去,咬了咬牙,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關躍站在她後面拆紗布,她偏著頭想避開,被他緊扣住肩膀。
紗布上的血跡沾到了毛衣的領口,黏在那裡很礙事,他把領口往下拉,寬松的領口往下墜,女人大片雪白的後頸暴露出來,昏暗中像一塊白瓷,他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到傷口上。
比他想像的要好,沙子只在邊沿,沒能進去,之所以流血,估計還是跟那個女孩子動手的時候拉扯到的。
就這樣她都不肯停手,這女人比他想像的還固執。
關躍給她清洗了後頸,重新包扎,言蕭的脖子縮了一下,他就想起了她的話,不動聲色地看一眼自己的手掌,三條線連在一起。
很疼?他以前從來沒注意過。
處理好了,他順手拿了皮衣搭在她身上。
還在下午,可是感覺就像天快黑了一樣。
關躍走到門口,給石中舟打了個電話。
石中舟跟王傳學到底是本地人,對西北的天氣再熟悉不過,不用他說已經開著越野車去前面避風了。
關躍簡單問了一下情況,還沒等對面把話說完,電話就突兀地斷了。
是手機的信號斷了。
他收起手機回頭,看到言蕭坐在炕上,毛衣被他拉扯過後松松垮垮地耷拉,露出她半邊肩頭,胸口深深的溝壑若隱若現,他的皮衣在她肩後搖搖欲墜。
白的臉,黑的衣,她像是剛從沙裡鑽出來的,狼狽、疲倦,臉上沒有表情,沉靜地像個影子,蒼白又艷媚。
關躍的眼睛落在別處:“你好點兒沒有?”
言蕭抬頭,眼神在他身上不濃不淡地刮了一下,好一會兒才開口,聲音是嘶啞的:“你問身體還是心情?”
關躍聽她口氣就想皺眉,手伸進口袋摸出了煙,想了想又收了回去。
“難道你之前動手的時候就沒注意到什麼?”
言蕭眼一動,看著他。
關躍往下說:“那地方是很多散客停留中轉的地方,也是少數民族聚居的地方,你動手的地方五十米不到就是個派出所,當時只要那姑娘再叫大聲點,很快就有警察過來問話,然後你連帶整個考古隊都要被查,你想這樣?”
言蕭冷笑:“怎麼,考古隊還怕警察?”
“什麼?”關躍皺眉看她。
“我問你考古隊是不是怕警察,不怕有什麼擔心的,讓他們來問。”
關躍一言不發地走到門口,煙又掏了出來,捻了一根點了,往門上一靠,才說:“嗯,讓他們來問,你剛上了一次熱搜,又可以再靠打人上一次新聞了。”
言蕭立即掀眼,冷冷地看過去。
門外面風沙呼嘯,從門縫裡鑽進來,把他的襯衣吹得鼓起來,逆著光,他的臉整個都是陰沉的,短發下面一雙眼睛看著她,黑漆漆的眼珠,目光似乎比她的還要銳利。
言蕭忽然又察覺出他身上的匪氣來了。
兩個人就這樣互不相讓地對視了很久,到後來言蕭甚至都忽視了自己到底在看什麼,關躍動了一下,身體背了過去,沉默地抽煙。
言蕭手在膝頭一撐站了起來,走到他跟前:“關領隊,你的口才不錯啊,到頭來還是我不占理了?”
關躍沒答話,夾著煙的手剛要送到嘴邊,被她抓住,那根煙被她拿了過去。
言蕭手指捏著煙,眼睛盯著他:“嗯?要我謝你嗎?”
她占理,只是得理不饒人。關躍站直,腳下走了兩步,沉著臉說:“我沒理,行了嗎?”
言蕭嘴角扯了一下,冷淡的笑,手裡的煙送到了自己嘴裡,雙唇一抿,眉頭緊皺。
和她慣常抽的女士煙不同,男人的煙太濃烈,嗆口。
關躍垂眼,看到被她雙唇觸碰過的煙嘴,擰著眉走開兩步,眼一偏又看到她的臉。
言蕭像是故意的,叼著他的煙,眼睛還勾在他身上,煙霧從唇間吐出來,辛辣入肺腑,喧囂在腦海。
她不用說話,她的眼睛就能說話。
關躍緊抿著唇,一伸手,把煙拿回來,手指沾到微微的濡濕,她唇邊的溫熱似乎都黏到了手指上。他把煙扔在地上踩滅,沉聲說:“剛灌了沙子,少抽煙。”
手指用力搓了一下,仿佛把她視線裡的千言萬語也給掐滅了。
言蕭吐出最後一口煙,手指勾著他的皮衣攏了攏,瞥一眼他冷硬的側臉,濃烈的尼古丁還沒退掉,甚至連煙嘴上殘留的男人的氣息也沒退掉。
窯洞裡沒人說話,外面的風聲聽起來特別劇烈,像是要掀翻大地。
另一邊,石中舟跟王傳學正在一處背風的坡地下面避風。
這場沙塵暴來的強勁又突然,被困在路上的不止他們。強風有可能會掀翻車輛,好在這附近的石坡上有個空洞,可能是修路的時候被掏出來的,現在躲了好幾個人,個個都戴著帽子口罩墨鏡,全副武裝。
本地人就是要從容點,王傳學攏著手,臉埋在領子裡,還能眯著眼睛兩邊望,看著看著,用胳膊肘抵了抵旁邊的石中舟,眼睛往一邊瞄,示意他看。
說話越少越好,全靠眼神交流。
石中舟順著他看的方向望過去,空洞裡面坐著兩個人,就是之前見過的那個男孩兒跟女孩兒,他們倆都戴著口罩和墨鏡,虧王傳學能認出來。
這樣的天氣,大家都沒心情去管別人,那姑娘坐在人群的後面,仔細看,居然到現在還在哭,邊哭邊絮絮叨叨地說著話,石中舟仔細聽了聽,好像是說自己被打了什麼的。
他心想真有心情,這種天氣哭,得吸多少灰塵進肺裡啊。
男孩兒忽然說:“等風沙停了你就回去吧。”
女孩兒不哭了,臉朝著他:“你要我走?”
許汝沉默了一下,點頭:“你回去吧,我覺得你不該出來,其實我挺失望的。”
“你失望什麼?”
“我失望什麼?你說呢?你一直在說人家怎麼打你了,可你連一句道歉都不肯說,明明這事就是你錯了。”許汝顧及她的面子,聲音很低,語氣也算溫和:“回去吧安安,路上該玩的也玩了,後面我自己去探親就行了。”
“許汝!”吳安安怒氣衝衝地叫了一句,其他人都忍不住回頭看她。
後面的話她沒說下去,吼完了就又低下頭,小聲啜泣。
許汝沒做聲,被她吼了一聲,臉上有點局促,好在遮得嚴實,看不出來。
石中舟把王傳學拽過去背對沙塵,悶著聲音說:“他那名字我好像在哪兒聽過。”
王傳學想了想:“哦,咱們隊裡有個資助人就叫這個吧,我記得是叫許汝還是許如來著,反正聽起來一樣。”
“難怪,我只記得裴明生,因為他給錢最多最爽快。”
“嗨,反正又不可能是這小子,他才多大,難道還有錢資助咱們隊啊?”
“我知道,這不就是覺得巧麼。”石中舟說著又看那男孩兒一眼,真年輕,剛念大學吧。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1 11:12 AM
第16章
風沙刮了好幾個小時,窯洞裡的光更暗了。
言蕭坐在炕上,她有點餓了,但是喉嚨裡還殘留著不適,抽了那幾口煙之後並沒有食欲,只是單純機械地覺得餓。
關躍從剛才就一直站在門口,沒有走近過,不仔細看會覺得他是尊雕塑,站這麼久身板都是挺直的。
就在這時候,門外面忽然傳出聲響。
門是木板的,好像是有什麼力量在推撞,一下兩下的用力,發出梆梆地悶響。
言蕭有點警覺地坐直,看關躍:“什麼東西?”
她的聲音很低,像根弦瞬間繃緊,從慵懶散漫到全神戒備就是一秒鐘的事。關躍還是第一次看她這樣,沒有直接回答:“你覺得是什麼東西?”
言蕭皺眉,這裡是西北,天就要黑了,能有什麼?
狼?
不對,風沙天氣怎麼可能有什麼狼。言蕭反應過來,眯眼看他:“關領隊。”
這三個字幾乎說的一字一頓。
“嗯?”關躍手已經抓在門閂上,扭頭看她,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言蕭想說“你他媽敢耍我”,可對著這張臉就不想說了。
關躍轉身拉開門。
一個老人一頭衝進來,頭上包著白頭巾,臉上蒙著塊水紗布,滿身的沙子,顧不上別的,先關上門才抬頭看人,伸手扯下臉上的布:“關領隊?”
關躍伸手扶了他一下:“路伯。”
老人抹了把臉,看著他:“好久沒見了,咋到我這裡來了?”
“經過這裡,被風沙擋道,來避避風。”
“那你記性可真好,就來過一回,還曉得路。”
“比不上你,西北哪兒都熟悉。”
路伯咧嘴笑,臉上皺紋一條條擠出來,轉頭看到了言蕭,問:“你帶來的?”
關躍點頭:“嗯,隊友。”
“哦,隊友……”路伯喃喃重復了一句,把肩後背著的布包拿下來,拍打著身上的灰塵。
言蕭坐著袖手旁觀,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老人剛才那句“隊友”語氣意味深長。
家裡多了兩個人好像對這位老人也沒什麼影響,他不多話,走到角落裡起爐子點煤球,回頭又從布包裡拿東西,一包面粉,七七八八的小袋子,像是作料。
看起來是准備做飯了。
他忙他的,沒有留人吃飯的意思。
關躍似乎習慣他這態度了,手搭上門,看一眼言蕭:“我出去看看能不能走了。”
言蕭沒搭話,看著他開門出去,從炕上站起來,摸了摸長褲口袋,沒摸到什麼,又去摸身上關躍那件皮衣的口袋,摸到了錢。
大概是他之前買煙找的零錢,隨手塞在口袋裡,裡面有兩張一百的。言蕭先借來用了,抽出那兩百,走到路伯身邊,把錢按在爐子旁邊的小桌上。
路伯蹲在那裡看爐火,看到錢仰頭看她:“咋?”
“我們來的時候踹壞了你的門鎖,又用了你的水,這是報酬。”
從進門到現在老人都不熱情,言蕭看得出來,也許是對他們擅闖不滿。
路伯半點不推辭,伸手把錢拿了過去,往兜裡一揣,又抬頭看她,歪著頭瞅到她脖子那裡有紗布:“喲,受傷啦?”
他撐著膝蓋站起來,從布包裡拿出個袋子,抓了一把什麼出來擱碗裡,又從爐子上拎了剛燒沸的水澆上去,瞬間香氣四溢。
“喏,吃吧。”他把碗推到言蕭跟前,拿了把勺子遞過來。
言蕭拿了勺子坐下來,心想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吃到嘴裡才發現他泡的是炒米,她是真餓了,很快就吃了一半。
“好久沒見過這樣大的沙塵暴咯,也就去年給你們關領隊領路的時候遇到過一回,不過那是在戈壁灘啊,哪像現在,平地上都有。”路伯嘀嘀咕咕地寒暄。
言蕭放下勺子:“領路?”
“是啊,去年他來找墓,請我做向導,我領他去了那地方,哦,現在那裡應該就是你們考古隊了唄。”
難怪關躍說他對西北哪兒都熟。
言蕭也是到現在才知道隊裡在發掘的是個古墓,她想了想:“那墓是他一個人找到的?”
“當然是他一個人找到的,就他一個人來找我的嘛。”
言蕭有點意外,他一個人居然能找到古墓?又是一個人組建了這支考古隊,還真是讓人沒想到。
“關領隊這個人……”路伯轉頭看她,嘿嘿直笑,手一抬,豎了個拇指。
言蕭不太明白他這是在誇關躍的什麼,這老頭本身給人的感覺也很古怪。
外面忽然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像有風卷過去,帶著什麼砸到了牆上和地上。
路伯說:“風過去啦,沙去別處了。”
言蕭推開碗跟他道了聲謝,走到門口,一把拉開門。
天黑下去了,言蕭眯著眼睛抬頭看,空氣裡還有浮塵,整個天和地都連在一起,模糊裡透著混沌的暗黃。
她把關躍的皮衣穿在身上,往上一提,領口裹住臉,垂著頭往前走。
窯洞地勢低,往上走一段才到地面上,後面全是大片的林子,言蕭邊走邊猜想,路伯的本職工作可能是個護林人。
風小了一些,但落腳的地方到處都是沙子,仍舊會被吹起來往人身上砸。她捂著口鼻一步步走回到之前的路面上,沒看到車,馬路被一層沙子覆蓋,停車的地方有道長長的痕跡。
言蕭順著那痕跡一直走,終於看到了車,畢竟是輕便的跑車款,在強風面前不算什麼,早就被推去了馬路對面,車身歪著,一半還在路面上,另一半陷進路邊的溝壑裡,看起來隨時都可能傾翻。
車身上殘留著很多沙子的痕跡,關躍站在車後面,低著頭,黑暗裡只看得見一個黑漆漆的頭頂。走近了發現他一手捂著口鼻,一手在車上撥動,沙子成片的滑下去,窸窸窣窣的響。
言蕭想繞到傾斜的駕駛座那邊看看情況,腳踩進了沙裡,一軟就摔下了去,膝蓋磕到塊石子,疼得皺起了眉。
剛要爬起來,一只手伸過來,抓著她胳膊把她拉起來。男人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在風裡壓著的聲音比往常更低沉:“你不會叫嗎?”
言蕭一下沒反應過來:“什麼?”
“摔倒了都不吭一聲?”關躍握著她胳膊沒松,把她往旁邊推了推。
她剛才的位置有點危險,天黑,又有浮塵,很難看清楚,他正准備過來拉車門,要是沒注意到,車門一開就會撞到她頭上。
言蕭不知道這些。她盯著關躍拉開車門,低頭進去彎下的腰身,眯了眯眼,在車上一靠,收緊下巴,忽然嘴唇一張,叫了一聲:“啊~~~”
不高不低的一聲,順著風送出去,往車裡鑽,像也成了沙,從耳廓邊上拂過去,摩挲出一陣曖昧。
關躍從車裡出來,站直,身軀在風裡像凜凜的一張弓繃緊。
他的臉朝著言蕭的方向,但是看不見臉上的表情。
“你什麼意思?”
過了很久,他問了一句,冷冷的語調。
言蕭抱起胳膊:“不是你讓我叫的嗎?”
關躍嘴裡發出一聲冷笑:“我讓你這麼叫了?”
“那該怎麼叫,要不你教教我?”
關躍倏然沉默。
周圍的風越發地小了,黑暗裡空無一人的馬路就像另一個世界,一點聲響也沒有。
言蕭看著關躍,他沉默的時候有種懾人的氣場,因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
關躍又忽然動了,低頭進了車裡,車前燈忽然亮了起來,眼前忽然出現強烈的燈光,一時間無法適應,言蕭不禁拿手遮了一下。
關躍出來,握住她胳膊把她推進車裡,沉著聲音說:“你來開,我去後面推。”
車門被他用力地關上,他大步走去了車後面。
言蕭坐在傾斜的車裡,身體也是傾斜的,握住方向盤,擰下車鑰匙,車發動起來的聲音把人一秒拉回現實。
油門踩下去,車輪在沙子裡打滑,好幾次都有種車要翻過去的感覺,但言蕭坐得很穩,到最後被弄得火氣上來了,一咬牙,把油門直踩到底,方向盤往右狠打。
眼睛往後視鏡裡看,燈光只能照到關躍的一條手臂,袖子擄上去了,那只胳膊在使力,肌肉的線條繃起來,沒有一處是多余。
她無意識地咬了一下唇,踩油門的腳越發用力,車終於艱難地爬上正道,往前衝出去一段,停住。
很詭異的,天上居然露出了月亮,雖然模糊朦朧的像個影子。
關躍在往這裡走,言蕭主動挪到了副駕駛座上,這地方她不熟,沒必要逞能。
座位上放著她的包,她找出錢包,捻了兩張紅皮塞回身上的皮衣口袋裡。
關躍一上車就看到她的動作:“干什麼?”
“還你錢。”
“什麼錢?”
“給路伯的錢。”
關躍頓時就明白了:“沒必要,之前沒少給他好處。”
“之前?他給你做向導的時候?”
關躍擰鑰匙的手頓了一下:“他跟你說了?”
“說了。”
“還說了什麼?”
言蕭想了一下,反問:“怎麼,他應該跟我說什麼嗎?”
關躍沒做聲,轉頭專心開車。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1 01:10 PM
第17章
返回到主干道上,能明顯看到沙塵暴破壞的痕跡,路面上都是沙子,到處是折斷的樹木,月光寡淡,照下來形成一幅渾濁又破敗的景像。
車在這種路上注定開不快,但關躍開得不慢,不僅不慢還很順暢,除了偶爾的顛簸之外,大多數時候都很穩。
言蕭之前受了點罪,上了車就很累,很快就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外面安靜的出奇,她先看到外面明亮的車燈,腦子空白了一秒,轉頭看見男人深刻的側臉,才想起自己在哪裡。
往窗外看,月亮隱下去了,沒看到路,只看到連綿起伏的山丘,像用水墨潑出來的,黑乎乎的連成一片。
沒有建築,沒有樹木,也沒有生氣,應該是進無人區了。
開了半個小時左右,關躍手裡的方向盤轉向,車速減緩,離開了公路。路面不再平坦,車開過去顛簸搖晃,能感覺出輪胎下全是沙石。
言蕭顛得難受,擰著眉往外看,聲音陡地一沉:“那是什麼?”
關躍穩著方向盤,順著她的視線往外望,遠遠的,一片黑黢黢的坡地下面,亮著一叢火光。
他把車停下來,關了車燈,顛簸停止了,言蕭眯起雙眼,黑暗裡看得更清楚,那的確是火光。
緊接著那火光就滅了。
關躍降下車窗,風灌進來,帶來輕微細碎的聲響。
沒多久,聲響漸漸清晰,他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猛又按亮車燈,強光唰的打出去,照出車前方的兩道人影,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前面的那個手裡舉著根洛陽鏟,瞪著圓圓的雙眼,僵著身體,像被定了身一樣。
言蕭松了口氣。
前面的人影一下活了:“言姐!關隊!嗨,嚇死我們了!”
是石中舟,他一邊說一邊把洛陽鏟放下去。
關躍開門下車:“你們什麼時候到的?”
“也剛到一會兒,信號沒了,怕跟你們失聯,就決定在這裡等你們,要接著走嗎?”
關躍想了一下:“不走了,休整一下,等天亮了再走。”
言蕭下了車,王傳學已經在前面打頭領路。
跟著他到了之前看到火光的地方,風沒了,這塊坡地正好背風。
王傳學把火又點起來,言蕭才發現他們剛才是在煮東西,鐵條支的吊鍋懸在火上,裡面咕嚕咕嚕地冒著泡,傳出一陣泡面的味道。
“你們連這都有。”她在旁邊坐下來。
“言姐沒聽說過嗎?每個考古人都是野外生存小能手啊,還好我們在路上買夠了東西。”王傳學一邊說一邊撈了碗面遞給她。
言蕭擺擺手,她在路伯那裡吃了點東西就不覺得餓了。
王傳學又把面遞給關躍,他接了,坐得很遠,跟言蕭離了有五六米,對著風口,面的熱氣被風吹得擺舞成一陣煙影。
石中舟從車上抱了睡袋過來,紅黃藍黑四個顏色,王傳學舉著手機燈在那兒照,把黃的拿了過去:“這我的,別搞錯了。”
石中舟自己拿了藍的,把黑的那只給關躍,然後送了紅的過來給言蕭。
言蕭接過來看了兩眼,放在腳邊。
坡地像個避風港,幾個人吃完了東西,石中舟最先倒下去,裹著睡袋在地上拱了拱:“真是以天為被地為席啊,我為考古事業奉獻青春,驕傲驕傲。”
王傳學在旁邊寒磣他:“你的青春不值錢,考古事業並不需要。”
兩個人吵吵鬧鬧著,本來空曠的無人區也有了點生氣。
言蕭掏出根煙來就著火堆點了,走遠點,蹲下來慢慢地抽。
一根煙抽完,剛睡醒的疲軟就沒了,她轉頭,看到關躍拿著睡袋去了石中舟旁邊。
言蕭把煙蒂塞進腳邊的塵沙裡,站起來往那裡走。
關躍只感覺身邊有人影閃了一下,轉過頭就見言蕭拿著睡袋在他旁邊躺了下來。
他本來在最外面,現在言蕭就成了最外側的了,准備起來換個位置,言蕭說:“我不習慣被夾在中間睡,就這樣。”
關躍沒說什麼,躺了回去。
王傳學在另一頭嘆氣:“可惜啊言姐,本來要是天氣好還能看見滿天星鬥,咱西北的星空那可是一絕啊,你沒見到太可惜了。”
言蕭說:“星星麼,不都一樣,怎麼就成一絕了?”
“不一樣不一樣,躺在西北的大地上看星星會有一種滄海桑田的感覺,任他歷史變遷,星星還是那個星星,月亮還是那個月亮。”
“我還山也還是那座山呢!”石中舟嗆他。
言蕭失笑:“你還挺感性。”
王傳學嘿嘿笑:“都怪這場沙塵暴,哎,你們說古代有沙塵暴嗎?”
沒人接話,好像沒人回答的上來這個問題。
安靜了一會兒,言蕭開了口:“有,歷史上有很多記載,漢成帝的時候外戚專權,西北雲氣赤黃,四塞天下,大臣借這個說是上天發怒,嚇得皇舅馬上就請辭了,其實就是沙塵暴;晉惠帝的時候在甘肅也有過一次;不過最有名的是劉邦被項羽圍困那次,史記說大風從西北而起,折木發屋,揚沙石,楚軍大亂,劉邦這才跑出了包圍圈,後來寫出了那首著名的‘大風起兮雲飛揚’。”
要不是這裡沒信號,王傳學都要懷疑她是上網查的了:“言姐連這些都記得?”
“看得多了就記住了。”
石中舟也吃驚:“這得看多少啊,言姐不會是打小在歷史裡泡大的吧?難怪這麼年輕就能做鑒定師。”
言蕭笑笑,臉一偏,黑暗裡看到關躍的臉,朝著她的方向,不知道是在看她,還是睡著了。
漸漸的,王傳學跟石中舟都沒了聲音,沒多久,他們的鼾聲就傳出來了。
言蕭翻了個身,鑽出睡袋,輕手輕腳地走遠。
她想小解,一路沒有廁所,已經忍了很久了。
一直走過了停車的地方,車身擋著躺著的三個男人,她遠遠找了個角落,解開褲腰上的紐扣,蹲下去。
風大了,嗚嗚作響,夜裡的無人區有點瘆人。
很快解決完,言蕭往回走,到了車旁邊,剛繞過去,一眼看到個黑黢黢的人影,嚇了一跳,等看清了輪廓才放松:“你什麼時候來的?”
關躍動了一下,“剛剛。”他一路跟到這裡,猜到了她想干什麼就停下了:“下次出來請你說一聲,別單獨行動。”
“怎麼,擔心我的安全?”
“保障隊員安全本來就是領隊的責任。”
言蕭長長地“哦”了一聲,走過去,腳一墊,貼在他耳邊:“所以我是你的責任了。”
關躍已經習慣她隨時隨地的調侃,站著沒動,言蕭自己走開了,去車後面開了後備箱:“我現在向你報備,我要換一下衣服。”
“非要換?”
“不換我難受。”
關躍一手收進口袋,看她拿著衣服進了車裡,等了片刻,眼光無意間掃過去,一閃而過的白,是女人的後背,其余藏在黑暗裡什麼也看不清楚,只有那一片隱約的白,連著一截手臂,隔著車窗舒展,蓮藕一樣。
他背過身,望著起伏的遠山。
風似乎更大了,甚至有點喧囂。
過了一會兒,一只手在他肩後拍了一下,言蕭把他的皮衣遞過來:“好了。”
關躍接過來往回走。
言蕭走在他旁邊,他注意到她身上換了件合身的襯衣,把她的胸和腰都襯了出來,夜色裡勾畫出飽滿流暢的曲線,風掀過來,她的頭發被吹散,腳下像貓一樣輕。
身上沒了那件皮衣,一下就感覺到了夜間的涼意,言蕭一路抱著胳膊,回到坡下,鑽進了睡袋才好受點。
關躍躺下的時候以為她已經睡了,剛合上眼,聽到她的聲音:“這是誰的?”
他睜開眼:“什麼誰的?”
言蕭扯了一下身下的睡袋:“這個,是誰的?”
“隊裡的。”
“我知道,但是你們都各用各的,所以這個肯定也是某個人專用的。”黑暗裡,女人的臉在睡袋裡露出一半,眼裡沉著光,她說:“我覺得是個女人。”
關躍的聲音越發低沉:“你覺得?”
“女人的直覺。”
關躍說:“隊裡有女隊員,很奇怪?”
“不奇怪,我也是女隊員。”
“你……”關躍想說她不一樣,開了個頭,後面的話戛然而止。
“我怎麼?”言蕭追問。
離得太近,呼吸直接拂到臉上,像羽毛刮過去。
呲啦一聲,睡袋的拉鏈被關躍拉了起來,他從牙關裡冷硬地擠出三個字:“沒什麼。”
言蕭看著他,他的身體橫陳在黑暗裡,能感覺到男人身上那股子獨有的氣息,火熱,卻又強硬。
那身體翻了個身,背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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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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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 06:05 PM
第18章
早上,言蕭是被凍醒的。
鑽出睡袋,看到頭邊放著新的牙刷毛巾,兩瓶礦泉水和一袋面包。
她坐起來搓了一下胳膊,看一眼身邊,三個男人早就起來了。
石中舟在停車的地方朝她揮手:“言姐,就等你了。”
言蕭在上海也是個講究的人,活得忙碌,但也精致。可是到了這種地方想講究也講究不起來,三個大男人等著你,再講究就是矯情了。
她爬起來,迅速地洗漱吃飯,前後也就用了十來分鐘。
關躍站在後備箱那裡,把言蕭的行李拿出來遞給王傳學,王傳學提去前面放進了越野車裡。
言蕭走過來正好看到:“這是干什麼?”
關躍說:“有備無患。”
言蕭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關躍指了一下她的車:“你這車底盤太低,不知道能在這種路上開多久,隨時都有可能要換車。”
當時在西安就叫她一起走不是沒道理的。
言蕭沒說什麼了,這種地方她沒有經驗,他的地盤,只能聽他的。
上路的時候風停了,天還是陰的,但空氣裡的浮塵少了,眼睛能看出去很遠,近處都是黃土沙石,遠處是一片茫茫的戈壁。
越野車在這種地方如魚得水,言蕭的這輛的確難開,磕磕巴巴的,平地上輕便如游龍,到了這條道上就成了緩慢蠕動的蚯蚓,足足落後了一大截。
開了兩個多小時,感覺有一個世紀那麼長,進入腹地,兩邊有風化的土丘夾道,道路變窄,沙礫遍布,更加難行。
車肚子下面開始發出一陣陣哢哢的聲響。
言蕭正覺得不妙,車猛地一顫,熄了火。
關躍推門下去,繞著車走了一圈,再往前開整輛車都要報廢了,他拉開言蕭這邊的車門:“下來。”
前面的越野車也停了,石中舟和王傳學小跑過來看了看。
“真可惜,就這段路最難走,能熬過去就能開到隊裡了。”
關躍甩上車門:“算了,換車吧。”
言蕭跟著他們朝越野車走,沒走幾步,前方塵煙滾滾,有輛車沿著窄道衝過來,吱呀一聲剎住。
那是一輛軍綠色吉普,狂野彪悍,停下來的同時車門就開了,四五個男人從裡面跳出來。
言蕭還沒看清就被關躍推到後面,王傳學和石中舟一左一右擋住她。
這陣仗明顯不對。
打頭的兩個男人圍著越野車看了看,回頭叫:“丁哥,是考古隊的沒錯。”
被叫做丁哥的人從後面走了出來,身上裹著件風衣,吊梢眼,臉上有疤,張嘴問:“你們領隊呢?”
關躍走出去。
丁哥上下打量他:“你就是那個姓關的啊,咱不廢話,我在這兒等了兩天了,有備而來,你就別想著反抗了,東西老老實實交出來吧。”
關躍說:“什麼東西?”
“少他媽裝蒜,你從我朱哥手裡奪回去的東西。”
石中舟當場罵了句“我操”,真的是千古奇聞,偷了東西還好意思再回來搶,朱矛又刷新了他的三觀。
丁哥聽到了,以為是罵自己,目露凶光,回頭使了個眼色。
兩個人過來抓石中舟,關躍一腳踹倒一個,反手扣住另一個的脖子摔出去,抬頭時臉上有了狠色:“考古隊的文物你們也敢搶?”
丁哥嚴肅了,手一揮,後面的幾個人返身回了吉普上,再出來的時候每個人手裡都握著一柄半米長的砍刀。
“兄弟,我知道你能打,朱哥說過,但我也說了,咱是有備而來,真動了手,你可能沒事兒,但你後面那幾個……”丁哥墊著腳伸長脖子,瞄到了言蕭:“喲,還有個女人,自己掂量吧。”
關躍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丁哥以為他是妥協了,拍拍手說:“去搜他們的車。”
兩個人聽指揮爬上了越野車,一通翻找,連車座底下都找了,一無所獲,空著手鑽出來。
丁哥眉心擰成川字,指紅色小轎車:“那個車也去搜一下。”
那兩個人又拖著刀往那兒走,丁哥忽然朝言蕭看了一眼,發現她手裡緊緊抱著個背包,馬上改了主意:“不,先去搜那個女人的包。”
關躍的手握了起來,眼睛盯著快接近的兩個人,忽然那只手被捏了一下,回頭一看,言蕭輕描淡寫地看了他一眼。
那兩個人過來的時候還挺忌憚關躍,迅速搶了言蕭的包過去,眼裡防著他,站得老遠。
言蕭說:“講點道義,要什麼就找什麼,我自己的東西你們別動。”
丁哥聽了這話笑了:“這娘們兒是個上道的,聽到沒有,別動她的東西。”
兩個人像模像樣地答應了,一打開包就瞧見女人用的衛生棉,賤笑著翻找,哪兒也沒放過,就差把裡子劃開看了,還是沒找到玉璜,最後眼巴巴盯著錢包看了半天,到底還是把包還了回來。
關躍看一眼言蕭,握著的手松開了。
丁哥不耐煩了:“肯定就在你們身上,交出來吧,別真逼我動手,這種地方,真弄個半死不活的,連救都沒地方救,你們可想清楚了。”
關躍沉默片刻,像是真在思考,忽然說:“行,我讓他們拿給你。”
丁哥得意地拍了一下腿:“早這樣不就完了?”
關躍回頭,聲音壓得極低:“還記得我帶你們走過的那條路嗎?”
石中舟和王傳學一起點頭。
“這裡你們比他們熟,好好利用。”
言蕭看著他們,短短的幾句話,很快就說完了。
關躍轉回去:“小石小王,拿給他們吧。”
石中舟跟王傳學垂著頭去了越野車上,丁哥一看就瞪之前搜車的兩個人,這不明擺著東西還在車上嗎!
就這一眨眼的功夫,忽然聽到車發動的聲音,轉頭就看見越野車衝了出去,險險地擦過吉普,像一匹脫韁的野馬。
丁哥一下回了神:“干他娘,想跑!”
一扭頭,姓關的連那個女人也跑不見了。
“操,跑得比兔子還快!”
“老大,追誰?”
丁哥沒有半點猶豫:“追越野車,把朱哥要的東西搶回來要緊!”
軍綠吉普瘋狂地追了出去,留下一陣飛揚的塵土。
關躍從土丘後面站直,手裡還緊抓著言蕭的手腕,拽著就走。
言蕭剛才跑得太快,還在喘氣就被拽了出去,跟不上他的步伐,差點摔一跤,用力甩了甩手腕,終於甩開了他的手。
關躍回頭:“東西呢?”
言蕭緩了口氣:“什麼東西?”
“玉璜。”
“收著呢。”
“收在哪兒了?”
言蕭看著他:“你不是交給我保管了麼,怎麼,又不放心了?”
關躍很認真:“我沒跟你開玩笑,這東西非常重要。”
“多重要?”
“比你想像的重要。”
言蕭眼睛動了一下,說:“哦,我也沒開玩笑,真的收起來了。”
“到底收哪兒了?”
她的眼睛又動一下,轉到男人臉上:“你一定要知道?”
關躍壓著耐心:“你說呢?”
言蕭點頭,把包在肩頭一搭,開始解襯衫紐扣。
解到第二顆的時候大片雪白的皮膚就露了出來,關躍沉著臉說:“你干什麼?”
言蕭眉頭一挑:“我干什麼?我能干什麼?難道這種時候我還能對你怎麼樣?”
關躍的眼睛死死盯著她。
言蕭就在他的眼神裡一連解了四顆紐扣,露出內衣,黑色的手工刺繡內衣,覆蓋在兩團渾圓上,神秘的黑包裹著誘人的白,邊沿鉤花像延伸出來的藤蔓,纏繞人的視線。
她的手指伸進中間那道深深的溝裡,拿出來,指尖夾著被布包裹的東西,撥開,露出兩節疊在一起的玉璜,薄薄的透著溫潤。
“放心了嗎?”
關躍垂眼,臉偏過去:“把衣服穿好。”
言蕭扣回紐扣時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天上終於露了絲陽光,不烈,泛著白,應該就快到中午了。
言蕭跟著關躍,用腳行走在這片無人的荒漠裡。
路不好走,需要一直低頭看著腳下,開始還好,走久了就感到了疲憊。
言蕭手裡拎著早上沒用完的半瓶礦泉水,現在喝的已經只剩幾口。
走到一個上坡,關躍回頭看了一眼,女人的額頭上出了汗,被陽光照著泛出了光。他走回去,接了她肩上的包,順手握住她胳膊往上拉了一段。
言蕭一把抓住他的臂彎,抓到一片硬實:“慢點。”
關躍停了下來:“歇會兒吧。”
言蕭如釋重負,一坐下就擰開礦泉水喝了兩口,遞給他。
關躍原地坐下:“不用。”
“怎麼,嫌我髒?”
“不是。”
“那是什麼?”
關躍不說話。
言蕭手一送,把瓶嘴對住他唇掀了瓶底,最後一口水灌進了他口中。
關躍抹了一下下巴,對上她的視線,眉心一皺,水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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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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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1 09:01 PM
第19章
無人區裡的荒涼就像是復制出來的,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看過去似乎都沒什麼不同,走久了會有一種原地踏步的錯覺。
渴、餓、累,雙腿像灌了鉛。言蕭走了一路就只剩下這些感覺。
她往前看,男人在雙腿一直在動,好像永遠不知疲倦。
“我們到底在往哪兒走?”
關躍拎著她的包,頭也不回地說:“往外走。”
“你走的對嗎?”
“對。”
“確定?”
關躍回頭,篤定地說:“確定。”
言蕭只好咬牙跟上。
荒涼過後,陽光熱烈了一些,照下來有了溫度,覆滿塵沙的地面上突然出現了車轍的痕跡。
言蕭激動不起來,她真累了,累得半個字也不想說。
關躍忽然回頭,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快走。”
言蕭瞬間警覺,疲倦一掃而空:“怎麼了?”
“車轍是新的。”
地上的輪胎印在塵土間留下很深的痕跡,印跡很寬,應該屬於越野型車款,車上肯定坐了不少人,所以才會有這樣的重量。
果然,沒走多遠就聽到了汽車的聲音,老遠又看見那輛軍綠色的吉普。
關躍把言蕭往懷裡一摟,按低她的頭,迅速往前走。
丁哥的車又折返回來了。
他也不傻,半天沒追上那兩個開車的,就回頭來追用腳走的,就這幾個小時,總不至於姓關的就插翅飛了吧?
越想越火大,他坐在駕駛座上一路都在發火:“全他媽的廢物!追個車都能追丟,這麼多雙眼睛白長了!”
後面的人低頭挨訓,駕駛座上開車的小弟離得最近,只能賠笑:“丁哥別氣了,那文物說到底是朱哥要的東西,咱也撈不著什麼好處,您盡力了,真追不回來朱哥也不能怪您不是?”
“你懂個屁!”丁哥更來氣:“姓朱的背後有人,要不是這樣,他說話老子半個字都不會聽,你真當老子是怕那個竹竿兒呢!”
“是是是。”小弟被他吼得差點耳背,連忙轉移話題:“您看咱們一直在這兒繞,也沒看見那兩個人,是不是去別的地方找找?”
丁哥照著他後腦勺就是一巴掌,打的連人帶車都衝了一下:“說你傻逼還不承認,這裡就是出去的地方,他們要出去肯定要走這裡,再找!”
小弟眼冒金星地穩住方向盤,半個字也不敢說了。
臨近傍晚,無人區裡開始起風,這是好事,因為風會把留在地上那層腳印吹掉。
關躍和言蕭藏身在一條土溝裡。
這是以前人們挖出來的水渠,後來這裡漸漸荒漠化,水也干了,只留下了這條土溝,背後一堵幾米長的土牆,被風化的殘缺不全,正好擋風。
附近這樣高低不一的土牆有不少,更多的是一堆堆起伏不平的土包,是那些被遺棄的建築倒塌風化之後形成的,可以想像的出以前有人居住的時候,這裡肯定也很熱鬧。
到了這裡,也意味著就快出去了。
但是吉普車也到了附近,從牆後面看出去,甚至能看清楚車裡幾個男人的腦袋。
關躍看了兩眼就蹲了回去。
言蕭忽然說:“我現在相信那個朱矛有毛病了。”
關躍轉頭看她:“怎麼?”
言蕭背靠著牆坐著,臉上的汗剛吹干,還有幾根頭發貼在上面,看在眼裡有讓人想替她撥開的衝動。
她的身體放得很低,聲音也低:“盜墓賊都是為了錢,可他就只想賺你們隊裡的錢,確實不正常。”
關躍糾正她:“不叫‘你們隊’,現在這也是你的隊。”
言蕭瞥他一眼:“哦。”
兩個人不再說話,因為吉普車越發地接近了。
關躍把包塞進她懷裡:“這裡車難開,他們肯定會下來,你就在這裡躲著,要是有人接近就往別的牆後面跑,跑的時候記得盡量放低身體。”
言蕭還沒來得及問他想干什麼,他站起來就出去了。
吉普車的確開不進來,要麼是土牆,要麼是土堆,丁哥在車上跟在搖籃裡似的,被晃得難受,不耐煩地吼:“行了行了,就停這兒,都給老子下去找!抄上家伙,逮到姓關的就給他放點兒血,讓他娘的耍老子!”
車停了,幾個男人提了刀下車。
這種地方沒有人,風一吹,陽光拉出地上拖刀的身影,無形中給人壯膽,心裡的凶惡也出來了,真動手弄傷了弄死了,好像也不算什麼事兒了。
男人們一路走得凶相畢露。
“分頭找,少他媽浪費時間。”丁哥在車裡喊。
幾個人依言分散開,在各個土牆間穿梭,忽然一道人影從前面飛快跑過。
“我日,是那個姓關的!”
一個人叫了一聲,其他人馬上往他這裡衝。
那人一馬當先衝過去,哪有什麼姓關的,面前就一堵搖搖欲墜的矮牆。
他把刀一提往牆後面走,剛一只腳跨過去,牆根下面猛地竄出個人,拽住他一個過肩摔,刀脫手落地。他剛要喊,喉嚨被兩指扣住,嘴被捂得嚴嚴實實,脖子上結結實實挨了一記手刀。
很快跑過來另一個人,看見自己兄弟到了這牆後面就直接跟進來了,腳跨進去,小腿上先挨了一刀,一聲痛呼還沒喊出口,人就被扯下去幾下打暈……
丁哥坐在車上等著,他有點覺出不對了,這幾個人找人也找太久了。
有人在車外面叫他:“丁哥,你快下來看看,好幾個哥們兒都被撂倒了!”
丁哥一下反應過來到底哪裡不對了,操,在這種地方分開找不是給姓關的機會各個擊破嗎?
他趕緊下車喊:“都給老子回來,一起找!”
喊他下車的那個人漸漸走近了,丁哥不做聲了,頭上開始冒汗。
關躍從那人身後露出臉,手裡的刀架在那個人脖子上,一路押著他到了跟前:“讓開。”
丁哥被他震住了,連忙讓開。
關躍眼睛盯著他,慢慢靠到車門邊,手一推,被挾持的男人一個趔趄撞到丁哥身上,人仰馬翻。
他迅速地跳上車,坐到駕駛座上,擰下鑰匙。
丁哥爬起來就吃了一嘴的尾氣,抹了把臉,揚手就給壓著自己的男人一巴掌,打完了不解氣,又追著吉普車跑了好幾步:“媽的!這小子真他娘的邪門兒!”
言蕭已經往前跑過了好幾個土牆,她剛才聽到了動靜,不確定關躍現在是不是已經跟他們動手了。
咬咬牙,趁沒有動靜再往前衝,終於離開了那片高低不平的地方,吉普車衝到了眼前。
“上來。”關躍推開車門。
言蕭吃驚地看他一眼,立即伸手,被他一把拉了上去。
吉普疾馳,開出無人區已經是晚上。
關躍停了車,叫言蕭下來。
再往前就是有人的地方了,開著這輛吉普繼續上路不合適,丁哥要是不死心,可能會循著車找到他們。
兩個人步行到了附近的鎮上。
鎮子小的可憐,到處都是灰撲撲的,走完整條街就看到一盞路燈,用風力發電,從下面經過的時候能聽到葉子吱呀轉動的聲音。
言蕭早就注意到關躍的皮衣袖口上有些暗色的斑點,眯著眼睛看到現在,終於看出來那是干涸的血跡。
“你受傷了?”
關躍擄起袖子給她看:“劃破點皮,沒什麼。”
小臂上一道細細的割痕,血跡早就干了。
那麼多人,他還能搶到車,這的確算不上是什麼傷了。言蕭收回目光:“那個文保組織把你的身手訓練的真好。”
關躍拉下袖子:“所以我能做領隊。”
居然還挺有道理的。
前面有個小飯館,老遠聞到飯菜的香味。
言蕭一天沒吃東西,很餓了,但看到關躍往那邊走還是拉了他一下。
關躍回頭。
“這樣進去不怕嚇著別人嗎?”她指指他身上的血跡:“找個地方先洗個澡吧。”
都很餓了,為了節省時間,關躍去找澡堂,言蕭去買兩人換洗的衣服,約好了十分鐘後碰頭。
言蕭進了一家服裝店,衣架上掛的大多都是童裝,成人衣服可選擇的余地非常少。她也沒什麼好挑的,最後選了兩件套頭的長袖衫,然後去選內衣。
老板本來已經准備關門了,沒想到突然來了個生意,多少有點心急,看她站的貨架不對,馬上說:“錯了錯了,那是男人的內褲。”
言蕭說:“我就是要買男人的。”
老板反應過來:“給你男人買啊?”
言蕭隨口“嗯”了一聲。
“穿多大知道嗎?”
言蕭手停了一下:“不知道。”
老板那口氣就差數落她不是個好媳婦兒了,指指角落說:“那就選個均碼的吧,大小都能穿。”
言蕭聽她建議挑了條深藍色的出來,實在也沒好看的顏色可選了。
她拿在手裡試了試彈性,腦子裡男人的窄腰窄臀一晃而過,心想總不至於勒得慌。
“就這個了。”
老板接錢:“下次干脆帶你男人來買唄。”
言蕭笑笑,一出門,關躍已經尋過來了。
“找到澡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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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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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 08:01 PM
第20章
這是一家稱得上原始的澡堂,藏在街尾的角落裡,門口擺著個燈箱寫著“麗人浴場”,其實不過三間簡易的平房。
前堂只亮了一盞燈,光昏黃,滿屋子煤煙水汽味兒,櫃台後面的牆壁上貼著張比基尼美女海報,豐乳肥臀,色情的有點露骨。
老板是個年輕男人,叼著煙上下打量言蕭:“沒有女部。”
言蕭說:“怎麼,你們鎮上的女人都不用澡堂?”
老板嘿嘿笑:“女人在家洗,反正不來這兒洗。”
“那有沒有單間?給我開一間。”
“也沒有。”
言蕭看關躍:“要麼換一家?”
關躍:“鎮上就這一家澡堂。”
老板倒也不情願到手的生意飛了:“這樣吧,現在男部也沒人洗澡,美女你就在男部裡洗好了,反正你們是一起的,還怕啥呀?”
言蕭看關躍。
關躍看她。
然後他說:“你先進去洗,等你洗完了我再進。”
“也好。”言蕭拿起包去找浴室。
一扇緊閉的門,上面貼著兩個字:男部,開門後又撥開一層塑料條進去,黑洞洞的。
關躍跟在後面進來,掀開牆上的開關,白熾燈比外面亮,浴室裡吊頂極低,他只能一直低著頭。
在裡面轉了一圈,他往外走:“洗吧。”
言蕭把手裡的衣服遞給他。
他接了那只袋子:“錢我回頭給你。”
言蕭笑:“不用了,你就請我洗這把澡吧。”
他點頭:“好。”
老板看著關躍進去了又出來,笑著問:“咋啊大哥,你們不是一起的?”
關躍說:“不是你想的那種一起。”
“哦,這樣啊。”老板恍然大悟狀。
關躍掏錢:“多少錢一個人?”
“二十。”
“貴了。”
“大哥,你也不看看咱這是什麼地方,水比油貴啊,我還單獨為你們倆洗澡起了火爐,人工費也不止啊。”
他還要絮絮叨叨地再往下說,關躍按了五十塊在他面前:“裡面的人第一次來這兒,可能不習慣,水溫高點兒,別吝嗇水。”
“好說好說。”老板把錢收回去,眼睛在他身上轉了兩圈:“大哥還需要其他服務嗎?”
關躍臉驟然一沉,看他一眼,掏出煙去了門口。
言蕭很快就洗完出來了,身上換上了寬大的長衫長褲,頭發還是濕漉漉的,走出來往那兒一站,風塵僕僕都洗淨了,臉白唇紅,像煥了個新。
關躍一根煙正好抽完,回頭看了看她,往裡走。
浴室裡飄著一層白茫茫的水汽,一次性洗發露和沐浴露混在一起的味道,氤氳著香,是女人殘留下來的氣味。
他低頭進更衣室裡脫衣服,拉開櫃子,看見一只文胸靜靜地躺在裡面。
那只黑色的文胸,他見過。
關躍把櫃門合上,出去站到淋浴頭下。
水擰開,一衝,那股味道似乎也就淡了。
他洗得非常快,一只手在洗頭的同時,另一只手還在搓著肩背,幾乎沒有一滴水浪費。
言蕭坐在櫃台旁邊喝水,老板剛打完一個電話,特地倒了杯水給她,比之前要熱情多了。
沒一會兒,門外走進來一個女人,一雙嘴唇塗得鮮紅,身上穿著鮮紅的開衫,雙手捂在胸前包裹的嚴實,只露出一雙腿,這種天氣,居然綁著雙漁網襪,從言蕭身邊經過時一身濃烈刺鼻的香水味。
言蕭摸了一下鼻子,眼睛追著看,女人進門後誰也沒看,低著頭直接往浴室方向去了。
她心裡過了一下:“這是你的員工?”
老板說:“對。”末了補充一句:“打掃衛生的。”
言蕭看一眼牆上的海報,笑笑,站起來跟過去。
“哎,你水還沒喝完呢。”老板喊。
“等會兒喝,去一下廁所。”
關躍正在更衣室裡穿衣服,套上長褲,還光著上身,聽到推門的聲音,他以為是言蕭,嘴裡說:“要拿東西等會兒。”
嗒嗒的高跟鞋的聲音,一個女人緊跟著闖到跟前:“大哥~”
關躍抬頭臉就沉了:“你誰?”
女人看到他眼睛都亮了,在這兒做游客生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什麼樣的挫人沒見過,還真沒見過他這樣的。
她進了更衣室,熟練地脫下開衫,露出胸前兩團擠出的碩大,拼命往關躍身上貼:“大哥,這就洗完啦?小妹再幫你搓個背吧。”說著手往男人小腹上摸,一片緊實的腹肌,心就要跳飛。
關躍一把鉗住她的手,低斥:“出去!”
女人吃痛叫了一聲,已經想好了撒嬌的話了,可抬頭看到他的臉就嚇得什麼話也不敢說了,撿起衣服跑了出去。
剛一出門,迎頭撞見另一個女人,高挑地倚在門口,濕漉漉的長發下一雙帶著莫名笑意的眼,不濃不淡地垂眼俯視下來。
女人的眼睛在她身上看看,又回頭看看,像是明白了什麼,蹬蹬地跑去了櫃台邊。
言蕭很快聽到他們低低的說話聲——
“人家還帶著個妞兒呢,你還叫我來?”
“沒啊,那男的說他們不是一起的。”
“少糊弄我,不是一起的他那麼凶?妹妹的,老娘的手差點要斷了!”
關躍拉開門,目光掃向櫃台,女人觸電一樣跑了出去。
老板干笑:“大哥……”
他想說你剛才也沒說不要不是?可是對著男人陰沉的臉不敢開口,只能賠笑。
吃完了飯去找旅店的時候,關躍依然臉色不善。
言蕭什麼也沒說,她覺得看了一場挺不錯的戲。
小鎮雖然又小又舊,但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居然多出不少外來客,鎮上僅有兩家旅店,現在幾乎已經全都住滿了。
兩人最後進了新開的那家,進門看見豎著的牌子上寫著還剩了兩張床位,男女混住,六人間。
關躍說:“就這兒吧。”
反正也沒得選擇,言蕭“嗯”了一聲。
老板簡單說了一下入住要保管好自己的財物什麼的就給了鑰匙。
房間在二樓,上樓的時候關躍想起了什麼,停下來把手裡提著的袋子打開,遞到言蕭面前:“你的東西,剛才忘在浴室了。”
言蕭低頭看,他的衣服裡夾著她的那件文胸。
她伸手進去,手指勾著帶子往外拽,拽到一半,好像被什麼勾住了,再拽就把他的衣服也一並帶了出來。她也不急,抖了抖,依然慢悠悠地往外拖,仿佛這是一件特別有趣的事。
關躍伸手去解鉤住的地方,她還在拽。
文胸在兩人手裡拉扯了一下,終於落入她手裡。
關躍抬眼,發現言蕭在笑。
昏暗的樓梯間裡,女人揚著唇角,笑得無聲無息,攝人心魄。
“你笑什麼?”
言蕭說:“我想起了之前那個女人,她居然覺得是我壞了她的生意。”
關躍問:“你都看見了怎麼還讓她進門?”
言蕭看他:“我怎麼知道你想不想要啊,萬一壞了你的好事呢?”
關躍的雙眼眯了一下,言蕭忽然覺得,他剛才那一眼仿佛恨不得掐死她算了。
她又笑了,低著頭抱著胸,還是那種無聲的笑,笑完了人靠過來,學著女人的聲音在他耳邊叫了一聲:“大哥~”
低低的聲音,放軟之後像軟糯的糖,黏在人的耳朵裡。
關躍不想理睬她的惡趣味。
言蕭樂此不疲,一只手搭上他的肩:“大哥,這就洗完啦?小妹再給你搓個背吧~”
關躍看向那只手,軟白的手指,彈琴一樣在他肩頭跳躍。
他冷笑一聲,忽然捉住那只手,一用力,把她拽到跟前。
兩張臉驟然貼近,言蕭放大的瞳孔在夜色裡晶亮。
關躍沒在她的眼神裡看到半點畏懼,只看到她微微皺起的眉。
“放開,有點疼了。”她動了動手腕,聲音恢復如常了。
關躍松了手,大步上樓,腳步很沉。
言蕭靠著樓梯扶手站了一會兒。
剛才她覺得關躍似乎就要發火了,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又忍住了。
六人間的房間跟學生時代的宿舍沒什麼區別。
言蕭還沒走進去就聽到裡面的說話聲,男的女的都有,天南地北的口音。
關躍坐在正對門的下鋪上,身上穿著她買的那件白色套頭長衫,寬松肥大,他把袖口挽上去,露出結實的小臂,整理著床鋪。
一個鄰床的姑娘在跟他說話:“你是出來旅游的嗎?去哪兒玩?”
關躍看她一眼,回:“不是。”
言蕭走過去,往他上鋪爬。
關躍掀眼看:“你要睡下面也行。”
“不用。”她已經爬上去了。
那姑娘看他們是一起的,衣服好像還是情侶款,就不再找關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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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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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 08:07 PM
第21章
人一多,吵吵鬧鬧,半夜才熄燈睡覺。
言蕭合衣躺著睡著。
這晚睡得極沉,畢竟白天走太多的路了,睡夢裡她都還感覺自己的雙腿在不停地走動,無休無止。
到後來這感覺越來越明顯,甚至覺得有人在摸她的腿。
言蕭腿一動,猛地坐起來。
“誰!”
她喊出聲的同時,下鋪的關躍就動了。
高低鋪旁邊站著個高大魁梧的人影,一只手從下鋪伸出來,不知道抓到了他哪裡,那人叫了一聲:“靠,別動手!”
大家都被吵醒,室內燈亮了。
一個男人站在言蕭床邊,肩膀堪堪高過床位。
關躍的一只手扣在他肩膀上,實際上還有點睡眼惺忪,這更像是他的本能反應。
男人不自然地僵著半邊身體:“兄弟,別,我不是壞人。”
關躍赤腳下床:“你干什麼?”
男人掙不開他的禁錮,指言蕭的床:“這是我的床,我訂好了的,結果來了被她占了,你說這……”
言蕭說:“不可能,房錢我們都付了。”
“我提早訂好的,你看我連鑰匙都有,不然我怎麼進來的啊?”他舉起手給他們看手裡的鑰匙。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議論,旅舍老板被驚動,披著外套匆匆進門:“怎麼了這是?”
言蕭冷著臉說:“你這是黑店吧,半夜闖個人進來嚇人?”
老板趕緊說:“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誤會。”
他把男人拽到一邊問話,關躍這才看言蕭。
她的臉色很不好,看起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老板又走回來,對言蕭賠笑:“是我搞錯了,這張床的確是他訂好了的。”
言蕭冷臉說:“所以呢,我要讓給他嗎?你沒收我們的錢?”
“這……”老板左右為難。
那男人也不肯善罷甘休:“我跑了一天長途容易嗎,就指望這幾個小時休息一下,床還被占了。”
言蕭冷笑:“我也跑了一天呢,不亞於你的長途。”
老板一看都不是善茬,自認倒霉:“我的錯我的錯,美女我給你退房錢,要不你去別的地方想想辦法?”
言蕭抄起個枕頭就砸了下去:“你他媽給我找個地方試試?”
眾人都被她的脾氣嚇住了,關躍說:“你下來。”
言蕭看他。
“下來,”他說:“到我床上來。”
言蕭眯眼,她現在有點起床氣,他這話卻說的有點誘哄的意味。
關躍拍拍護欄:“下來,別人還要睡覺。”
言蕭掃一圈周圍各式各樣的目光,白了一眼,掀開被子。
那位跑長途的司機半點不客氣,可能連澡都沒洗,一爬上床就呼嚕震天。
言蕭坐在關躍的床上,早就清醒了。
呼嚕聲,還有司機身上若有若無的氣味,都讓她瞌睡全無。
她躺下去,往裡挪了挪。
關躍沒躺,在床邊坐了一會兒就站起來。
言蕭轉身:“去哪兒?”
“你睡吧。”他出去了。
言蕭也睡不著。
躺在他躺過的地方能嗅到他身體留下的氣味,莫名的有點好聞,說不上來的感覺,她爬起來跟出去。
外面正當是一天裡溫度最低的時候,關躍在黑暗裡抽煙。
言蕭走出去就看到他倚在牆根的身影,指間一點星火明明滅滅。
還沒走近,他已經察覺到了。
“你出來干什麼?”
“你進去睡一個我瞧瞧?”
他嘴裡若有若無的一聲,有點像笑。
言蕭抱了抱胳膊,站到他旁邊,感覺吹過來的涼風小多了。
“有煙嗎?”
關躍從口袋裡掏出煙盒,手指一推,推出一根。
言蕭伸手拿,昏暗裡沒摸到,先摸到他的手指,故意捏了一下,才抽出了那根煙。
“再借個火。”
關躍這次吸取教訓,捏著打火機的一端直接送到她跟前,就抵在她腰上。
他不借,叫她自己點。
“小氣。”言蕭含笑接過來打著,點了煙。
抽了半根,濃烈的尼古丁讓她更加清醒,眼前的街道有了燈光,好像有車在往這裡開。
天就快亮了,那輛車披著一點晨曦開過來,在斜對面停下。
看起來是輛面包車,門拉開,下來幾個人,都是男人的身形。
言蕭本來也沒注意,小鎮上難免有早起的工人,再正常不過,但那幾個人裡有個人說了句話,被她聽到了。
那是宋方的聲音。
幾個人走遠了。
言蕭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畢竟昏暗中什麼也看不清楚。
終於挨到早上,兩個人在街邊吃了早飯,回去收拾東西退房。
言蕭整理包的時候,昨天跟關躍搭話的那個姑娘忽然跟她說起了話。
“誒,昨天那個司機真是讓人頭疼,你後半夜沒睡到覺吧?”
上鋪那個司機已經走了。
言蕭敷衍地“嗯”了一聲。
“我們也被他吵得不行,到現在都困。”姑娘話鋒一轉:“對了,你剛才收在包裡的是做鑒定的儀器吧?我見過,我是做考古的。”
這才是她來搭話的原因。
言蕭這才仔細看她,姑娘很秀氣,鼻子上一圈小雀斑,有點俏皮。
“我們考古隊跟著教授來這裡考察的,穿過無人區到了這個小鎮上,你呢,半個同行?”
言蕭還沒回答,有人敲了一下門:“走了。”
是關躍,他看一眼那姑娘,催促說:“快點。”
言蕭衝姑娘點一下頭,背起包出去。
“我說鎮上怎麼一下來這麼多人,原來是來了支考古隊。”言蕭朝屋裡飛一眼:“你跟他們同行,不去聊聊?”
關躍說:“用不著。”
言蕭臨走回頭看一眼,姑娘還在看她。
她揮一下手,姑娘也揮揮手。
就這時候有個青年越過他們跑了進屋,叫那姑娘:“快去教授屋裡,隊裡丟東西了。”
姑娘馬上跟他出門:“丟什麼了?”
青年邊往外跑邊說:“那個西域畫像磚,昨天半夜被偷了。”
“什麼?那可是文物啊……”
青年回頭“噓”了一聲,兩個人跑遠了。
關躍朝那兩個人看了一眼,說:“走吧。”
言蕭說:“同行也被盜文物了,就這麼走?”
“有教授帶隊的考古隊,需要我們插什麼手。”
言蕭心想也是。
自那場沙塵暴後,今天是第一個艷陽高照的天氣,就連原本暗淡的小鎮都有了明媚的色調。
兩個人離開旅舍後找到了鎮上的修車鋪,關躍把手機遞給言蕭,讓她打電話聯系石中舟他們,自己去選車。
這裡最好的交通工具是摩托車,買一輛不劃算,人家怕有去無回,也不肯出租,只能盡量買個能用的二手款。
信號恢復了,言蕭之前撥了幾次都提示對方不在服務區,這一次終於有了忙音。
電話那頭傳出石中舟的聲音:“喂,關隊!你在哪兒!”
他幾乎是在吼。
言蕭拿開點說:“是我。”
“言姐!你們沒事兒吧?我看那個丁哥好像回頭去追你們了。”
“沒事。”言蕭把手機遞給關躍:“你來說。”
關躍拿著手機走開幾步,很快交代清楚了碰頭的地點。
掛上電話的同時他就選好了車:“就那輛吧。”
一輛外殼斑駁了快掉漆的摩托車。
造型倒是很拉風,言蕭覺得用藝術的眼光來看,也許會有攝影師願意拿去給模特做擺拍的道具。
她問:“多少錢?”
店主說:“八百。”
“太貴了。”言蕭走近,用腳踢踢摩托車的後輪,叮當咣啷一陣響:“頂多四百。”
“哎呦美女你這一砍就對半兒,也太狠了吧!”店主早看到她肩頭背的雙肩包是LV的,忍不住抱怨:“我看你也不像窮人,怎麼就舍不得這麼點兒錢呢?”
“花錢也要花對地方,再說你怎麼知道我不是窮人,我以前可窮了。”
店主跟她扯皮:“你窮,你哪兒窮了?”
“窮到連學費都交不起,吃份泡面為了省電都不燒熱水,怎麼樣?”
關躍看她一眼,言蕭的手指扳著摩托車的後視鏡,像是隨口一說。
店主有點詞窮。
言蕭一錘定音:“就四百,再看下去,我覺得連這個價都不值了。”
“……”店主肉痛地屈服了。
兩分鐘後,關躍跨上摩托車。
言蕭坐在後面,抱住他的腰。
關躍從後視鏡裡看到她露出來的臉,說:“把頭低下去。”
“嗯?”
“頭低點。”
言蕭很快就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了,因為風實在太大了,連副頭盔都沒有,摩托車上能感受到的風力至少是站在地面時的好幾倍。
她的頭發在風裡翻飛,有時候會糊住臉,只能把臉低下去,貼在關躍背上。
風裡傳出她的聲音:“我現在一定特別小鳥依人。”
關躍朝後視鏡裡看,女人漆黑的頭頂抵在他後腰,雙臂牢牢纏在他腰上。
是有點兒。
騎摩托車有個好處,不需要特地去走公路,甚至一些羊腸小道都能過。
關躍仿佛一張活地圖,中午兩人下車吃飯的時候已經遠在小鎮百裡之外,全靠抄的近道。
被風吹了一路很難受,言蕭選了個背風的坡地,坐在那裡吃餅干,早上剛在小鎮上買的,也不知道在貨架上放多久了,都皮了,吃了幾口就再難下咽。
關躍在旁邊檢查摩托車,畢竟是便宜貨,經不起折騰,幾個小時的路下來已經力不從心。
遠處,一陣塵煙劃出一道橫線,有車在公路上開。
到了附近,那車停了,下來兩個男人,吹著口哨,說著笑著去對面路邊,解手的解手,抽煙的抽煙。
車門沒關,裡面還有個人沒下來,言蕭眯起雙眼看著,忽然站起來往那兒走。
“你去哪兒?”關躍問。
言蕭沒回頭:“隨便走走。”
關躍追上來,瞄一眼遠處的車:“少胡扯,我看到了。”
車裡那個人他也見過,之前進過窩子的那個。
宋方。
言蕭凌晨在小鎮上聽到的聲音沒錯,還真的就是他。
“你想干什麼?”
言蕭說:“我就去看看。”
“看看?你是想報復他吧。”關躍目光如炬,他知道言蕭是個不肯吃虧的人。
言蕭也不遮掩了,抱住胳膊斜睨他:“嗯,我想報復他,怎麼,這附近也有派出所?”
“沒有。”
“那不就結了。”
關躍又看車一眼:“你想怎麼樣?”
言蕭不直言:“你少阻止我。”
上次吳安安那事兒她還有氣呢。
“我不阻止你,”關躍手收進長褲口袋,頭微低:“我幫你,說吧,你想怎麼樣?”
言蕭的眼睛勾在他臉上,他說這話時的聲音又低又沉,說不出的性感。
“真的?”
“真的。”
言蕭冷笑:“也沒什麼,我就想讓他也上一次熱搜。”
宋方坐在車裡,懷裡緊緊抱著只包,那邊兩個男人還沒回來,忽然有人敲了敲車窗玻璃。
轉頭看,一個男人手扶著車門看著他,身體因為往裡微傾而壓低,看得出來本來個子很高。
“你是誰?”宋方很警覺。
關躍指指車輪:“你的車壞了。”
“什麼?”宋方探身出去看。
頭剛伸出去半個,後頸上落下一記手刀,他就不省人事了。
趁那兩個男人還沒回來,關躍迅速把他拖出車,他的手裡仍抱著那只包。
一座廢棄的土房,快倒塌的土牆上靠著輛破舊的摩托車。兩米開外有一顆矮矮的歪脖子樹,快死未死,一半殘留著葉子,一半老干枯皮。
樹底下坐著剛被帶過來的宋方。
他還暈著,上衣被扒了,露出中年發福的肚子,雙手被背到身後捆在樹干上,乍一看像是坐在那裡打瞌睡。
言蕭站在對面舉著手機對焦:“左邊一點,對,把他的臉撥過去。”
關躍蹲在樹邊照辦。
言蕭按下快門,哢擦哢擦一陣連拍。
“然後呢?”關躍站起來。
言蕭低頭發送:“發給裴明生,讓他去辦。”
關躍發現她真是早有計劃。
不確定另外兩個人會不會找過來,關躍在周圍轉了一圈,回頭的時候看到宋方落在地上的包,早已摔得拉鏈半開,露出裡面東西的一角。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2 08:11 PM
第22章
關躍伸手去撿的同時言蕭也發現了,她的手快一步,握著那東西從包裡拽出來。
是一塊暗藍發灰的方磚,幾寸見方,五六釐米的厚度,正面有描繪的人物畫像。
畫像灰白筆觸,磨損嚴重,也許是在塵沙裡埋了很久的緣故,顏料早就沒了。作畫的筆鋒飄逸流暢,和敦煌莫高窟裡的作畫風格很神似,辨識度極高。
“不會那麼巧吧?”言蕭淡淡勾唇,看關躍。
關躍也看她,兩個人想到了一起。
臨走時候遇到的那個考古隊,他們丟了一塊畫像磚,來自西域。
言蕭把畫像磚塞在關躍手裡,又去翻宋方的包,裡面很空,除了這塊磚就是一張拓印了這磚的紙膜。
關躍說:“看起來是要做復制品。”
“做鑒定的改做賊了,還要造假,我真是小看他了。”言蕭又掏出手機:“挺好,干脆讓他上全國新聞得了。”
手指剛撥下一個“1”,關躍伸手擋了一下:“別報警。”
言蕭抬頭:“為什麼?”
關躍先看著宋方,然後目光才轉到她臉上:“別把事情鬧太大了。”
言蕭好笑:“鬧太大怎麼了,他自己作的死,還不能我曝光了?”
“差不多就行了。”關躍撿起那只包把畫像磚塞進去,拽起她就走:“趕回去把東西還給考古隊,我們還要回隊裡,沒多少時間耗。”
言蕭被他拽到摩托車那兒才停,冷笑:“剛才可是你自己說要幫我的,轉頭就變卦了?”
關躍把包纏在摩托車上,看著她:“我已經幫了你了,上車。”
言蕭沒動。
關躍又說一遍:“上車。”
言蕭不僅沒動,還按亮了手機,重新去撥110。
關躍奪了她的手機,兩手伸到她腋下一提,抱起她往摩托車上一坐,一手按住她肩,另一手把她的一條腿掀過去。
言蕭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騎坐的姿勢了。
關躍腿一跨,在前面坐穩,腳下用力踩下去。
猛然的前衝讓言蕭不得不抓緊他的腰,那腰側堅硬緊實,她抓得格外用力:“姓關的,你別老是激怒我。”
關躍說:“那是你太容易被我激怒了。”
言蕭咬著牙抬頭,看到後視鏡裡他的臉,冷淡的沒有表情,一雙眼卻格外深沉。
摩托車這一路開得非常快,一路顛簸。關躍刻意避開了之前那條路,沒有遇上那輛面包車。
抄了一條近道上了公路,沒多久他就停了下來。
路邊停著兩輛小型中巴,一群人正坐在那裡吃東西喝水。
關躍下了車,把那只包拿在手裡,聽到後面言蕭的冷嘲:“真巧,看來是不用趕回鎮上去了。”
人群裡坐著之前跟他們說過話的那個姑娘,早上通知她文物丟了的那個男青年也在,這樣的人數,很顯然就是那只考古隊。
摩托車的聲音大,人群也早注意到他們了,姑娘一下站了起來:“哎,你們這是從哪兒來的啊?”
她臉衝著言蕭,眼睛看著關躍。
言蕭沒回答。
關躍開門見山:“你們帶隊的教授在不在,我能不能見一下?”
“你要見華教授?”姑娘轉頭找了找:“在那兒,你等著,我幫你去叫。”說著蹭蹭跑向後面那輛車。
很快她口中的華教授就過來了,是個頭發半白的老人,穿著齊整的中山裝,襯得腰板直,看起來精神矍鑠,走路時腳步很快。
“誰要見我?”
姑娘指指關躍和言蕭:“他們,昨晚跟我們住同屋的舍友。”
“哦,”華教授看過來:“你們找我有什麼事?”
關躍說:“早上聽說你們隊裡丟了東西,能不能問一下那東西具體什麼模樣?”
華教授一下皺了眉:“你問這個做什麼?”
關躍舉了一下手裡的包:“我們碰巧看到個差不多的,不確定是不是你們隊裡丟的。”
華教授一聽這話就不遮掩了:“是一塊畫像磚,邊長十四釐米的正方形磚,藍色泛灰,上面畫的是一人一馬,初步推測畫的是出使西域的張騫。”
關躍轉頭看言蕭。
言蕭瞄他:“看我干什麼?”
關躍:“你說干什麼?”
除了她,誰還能確定華教授說得到底對不對。
言蕭不冷不熱:“沒錯,就是這塊。”
關躍轉頭把包遞給華教授。
華教授幾乎是奪了過去,拉開一看,差點老淚縱橫:“還好還好,我真擔心就這麼在我手裡丟了,那我可就是罪人了。”
姑娘安慰他:“不會的教授,這不是回來了嗎?”
隊裡其他人都跑過來圍觀,前一刻還因為丟了文物氣氛凝重,這會兒一下就活絡起來了。
華教授看關躍:“這東西怎麼在你們手上啊?”
關躍沒詳說:“偶然碰到個人,在他身上發現的。”
華教授馬上接口:“是宋方吧?”
言蕭有點意外:“怎麼,你認識宋方?”
“之前不認識,就這次路上認識的,你們呢,也認識他?”這話帶著點兒試探。
這回換言蕭看關躍了,她要是說跟宋方是同行,說不定會被當成是一類人呢。
關躍停頓了一下才說:“知道這個人,不熟,我以前在文保組織裡待過,你們可以放心。”
言蕭覺得奇怪,直接說自己做考古的不是更能打消人家疑慮?
“啊,這樣。”華教授看起來的確放心多了。
老人家到底年紀大了,站久了就覺得累,他把畫像磚抱在懷裡,就在車門那兒坐了下來,接著往下說:“我跟這個宋方也是偶然碰上的,本來看他懂點文物知識,就聊了聊,知道他是做鑒定的,後來他忽然拉我入伙,才知道他不止做鑒定。”
言蕭問:“他拉你入什麼伙?”
“就是叫我把隊裡的文物轉手給他們,他們拿去做復制品,做出來的贗品在國內有他們這些鑒定師出面,能打著真品的旗號賣高價,真正的真品就走私出國,兩面都賺錢,然後再帶我分紅。”
言蕭懂了:“你拒絕了。”
華教授很激動:“當然了,這可是監守自盜啊!我沒答應他,本來以為他是牽頭的,後來才發現他也有難處,你猜怎麼著?”
言蕭發現這老教授挺有講故事的天賦,還會賣關子了,配合地問:“怎麼著?”
“他也是被逼的。”華教授嘆氣:“他說干這事兒的是個挺大的組織,最大的頭兒只手遮天,手底下有造假的,有跑走私的,甚至連挖墳的盜墓賊都有。他本來就是個做鑒定的,被強逼著攙和進來,現在越卷越深就出不去了。昨天晚上偷東西的肯定也是有專門的人來干的,防不勝防啊。”
這話言蕭相信,宋方之前雖然跟她交流不多,但也知道他是個怕事的,就連在她面前也不敢明著說什麼狠話,就敢背地裡陰她一下。
但她對那老小子一點也不同情:“為什麼不報警?”
華教授突然不說話了。
不知不覺間大家已經圍成了一個圈,現在他突然沉默,十幾雙眼睛就都齊刷刷地落在了他花白的頭頂。
隔了好久,老人家才又開口:“我有個師兄,一直兢兢業業干考古。八十年代初那會兒吧,遇上件一模一樣的事兒,也有人拉他入伙,他沒干,報了警。結果警察沒抓到人,反而他自己落得連職稱都沒了。後來處處碰壁,哪兒都混不下去,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還在不在了。當年要是沒這事兒,現在可能已經是考古界的泰鬥了吧。”
頓了頓,他又說:“我倒不是說還貪戀這麼個教授的頭銜,反正沒幾年也要退休了,就是覺得這組織無孔不入,我還帶著這麼多學生,得為他們負責啊,萬一要是誰出了事兒,回去怎麼向他們家裡交代?要報警也不能在這兒報啊。”
不知道是他的語氣太過沉重,還是為他口中的那位師兄惋惜,大家臉上都很嚴肅。
關躍忽然問了句:“你那位師兄是不是姓陸?”
華教授一愣:“你怎麼知道?”
“聽說過這事兒。”
“哦……”華教授多看了他兩眼,聽說過不奇怪,這事兒當初鬧得挺大的,不過他這年紀居然知道,還是挺叫人意外的。
這一番話說了很久,上路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多。
華教授出於感激,主動提出帶他們上路:“你們這車太破了,騎著不安全,還是跟我們的車走吧。”
那姑娘也在旁邊附和。
關躍想了一下,耽誤夠久了,搭他們的車能盡早跟石中舟他們碰頭,就同意了。
車上差不多就快坐滿,言蕭先上車,在最後一排坐下。本來那裡坐著個青年,看到關躍過來就起來去前面了,走的時候還說:“不妨礙你們。”
又是同乘一輛摩托,又是穿著差不多的衣服,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倆是一對。
反正是萍水相逢,關躍也沒解釋。
他坐下來,看一眼旁邊,言蕭手裡轉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掏出來的煙盒,眼睛望著車窗外面。
關躍起初以為她是因為宋方的事還在跟他慪氣,等看清楚她的神情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
言蕭臉上出了神,雙眼微微眯起,不知道在想什麼。
直到車開起來,像是感應到了他的視線,她的臉忽然轉了過來。
“你看什麼?”
關躍直接問:“你剛才在想什麼?”
“在想華教授說的話。”言蕭往後一靠,臉上浮出個突兀的笑,低聲說:“你猜他說的那個組織的頭兒是誰?”
關躍盯著她:“你覺得是誰?”
言蕭伸出一只手,勾了勾手指。
關躍看一眼前面一排排的頭頂,腿動了一下,往她身邊挪了點。
靠著言蕭的那條腿長褲繃緊,抵在她腿邊,結實的觸感,他把肩膀放低,側臉湊近。
言蕭一只手攏起來,貼近他耳邊,故意懸了一會兒,等到他忍不住轉頭看她的時候才開口:“我得罪的那個人。”
她的語氣很輕,關躍看見她半邊嘴角勾起,像是笑,更像是不屑:“五爺,最大的國寶幫,連警察都摸不清楚他到底是誰,一定是他。”
華教授所說的一切五爺都符合,他的手底下經營著很多暗處生意,不法的勾當沒少做過,也只有他能把宋方逼成這樣。
關躍抬頭坐正,臉上的表情沒有半點變化。
言蕭挑眉:“你就一點都不驚訝?”
他反問:“我為什麼要驚訝?”
“……”言蕭扭頭盯著窗外,手裡又開始轉那只煙盒,再轉過臉來時說:“有時候你讓我覺得,你好像什麼都知道一樣。”
關躍低了頭,目光落在腳下,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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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時間:
2018-1-2 08:22 PM
第23章
石中舟跟王傳學等在小鎮的入口已經快四個小時,這裡是歸隊路上最後一個有人的地方。
下午四點,兩輛中巴開了過來,遠遠停下,車門打開,下來兩個人。
言蕭和關躍。
一個老人和一個姑娘從車裡探頭出來跟她們揮手告別,直到中巴開出老遠才坐回去。
兩個人小跑過去。
“關隊,他們是什麼人啊?”
關躍說:“一支考古隊。”
原來是同行,難怪這麼熱情。
石中舟殷勤,轉頭去幫言蕭拿包,看清她和關躍的衣裳,忍不住笑了:“言姐和關隊看來相處的不錯嘛。”
連情侶裝都穿上了。
言蕭皮笑肉不笑:“你們領隊不惹人生氣的時候相處的是還不錯。”
石中舟:“……”
邊說話邊往前走,很快進了鎮子,轉過一個彎,王傳學和石中舟漸漸走去前面,言蕭被一只手拉了一下,停住。
關躍看著她:“我提醒過你了,這也是你的隊,我不只是他們的領隊,也是你的領隊。”
言蕭回味了一下,才明白他針對的是她那句“你們領隊”。
“哦,原來你是我的……”她故意拖長語調,看到他眼眯了一下,才拋出後面兩個字:“領隊。”
關躍隱忍地抿了一下唇:“我知道你因為五爺的事不爽,但別拿我消遣。”
言蕭的表情淡了:“你少拿五爺來戳我。”
“只准你消遣我,不准我戳你?”
“是啊。”
“……”關躍差點被她的厚顏無恥給氣笑了,話不投機,抬腳先走。
鎮子很偏,跟之前經過的小鎮都不一樣,完全沒有商業痕跡,大部分住戶都是少數民族,走在路上還能看到隨處吃草的羊群。說是鎮子,更像是個村落。
越野車停在一間平房外面,幾個人過去的時候,一群小孩子正圍在那裡搗蛋,有的用樹枝在輪胎那兒戳戳這兒搗搗,有的還用小石子丟車窗玻璃玩。
一個小姑娘擋在車尾阻攔,嘴裡不斷呵斥,孩子們轉頭看到有人來了,瞬間跑了個精光。
石中舟老遠就笑:“哪兒來的小姑娘這麼好,還給咱們看車啊?”
那小姑娘半點不怕人,從衣兜裡掏出一塊破舊的手表,看著他說:“我幫你們一共看了三個小時四十二分鐘,一個小時五塊錢,你付錢吧。”
石中舟愣在那兒,回頭說:“怎麼著,遇到碰瓷的了?”
王傳學說:“算了,別耽誤時間了,她要錢就給吧。”
“行吧。”石中舟掏了二十給她:“喏。”
“我找你錢。”小姑娘翻口袋。
“不用不用,我們趕著走呢。”
小姑娘退到一邊,看著他們上車。
言蕭從旁經過,看了她兩眼,小姑娘又矮又瘦,臉黑黑的,那雙手更黑,皮膚粗糙,還皴裂了,半點不符合她的年紀。
她停住:“你不用上學?”
今天好像不是周末。
小姑娘看著她,搖頭:“家裡沒錢。”
“所以來這兒賺錢?”
“對啊。”
言蕭笑:“你還挺有商業頭腦。”
小姑娘被她笑得有點臉紅,好像又有點不忿,小聲說:“我憑本事賺錢。”
言蕭上下打量她,又問:“今年多大了?”
“十六。”
“十六……”言蕭目光落在她頭頂,有點出神。
養父母去世那年她也十六。
“言姐?”
“嗯?”言蕭回神。
石中舟在車上叫她:“該上路了。”
“等會兒。”言蕭從他手上拿了自己的包,轉頭叫小姑娘:“你跟我來一下。”
小姑娘莫名其妙,跟著她往平房旁的巷子裡走,剛進去,看到她站在那裡打開包,拿出了錢包。
紅色的毛爺爺抽了出來,一張一張,捏在她指間一小疊。
小姑娘眼都直了,從沒見過這麼多錢。
言蕭把那疊錢遞給她:“拿著。”
“給我?”她瞪大眼。
“嗯。”
小姑娘伸手去接,臉上還是懵的。
言蕭把包勾在肩上,淡淡說:“能讀書就讀書。”
小姑娘傻站著,心裡直犯嘀咕,怎麼會有這麼古怪的人……
石中舟從巷子口那裡鬼鬼祟祟跑回車上,對著兩個人翻了翻雙手,誇張地低吼:“言姐給了她好多錢,至少這個數,我看錢包都快空了!”
王傳學怪叫了一聲:“真的?”
“騙你是王八!”
關躍扶著方向盤往巷口看了一眼,言蕭正好過來。
石中舟按捺不住,一路目視她上車,沒等她坐穩就問:“言姐,你干嘛對那小姑娘那麼好啊?”
言蕭邊系安全帶邊說:“扶貧啊。”
“啊?你也不像是會做慈善的人吶。”
言蕭眼睛往後一瞥:“哦,我瞧著就是個沒同情心的人是吧?”
石中舟自知失言,啪啪兩下打在自己嘴巴上:“不是不是,是我胡說,言姐看著就是個活菩薩。”
言蕭白他一眼,轉頭對上關躍的眼睛:“怎麼,你也覺得奇怪?”
關躍說:“隨便,你的錢,愛怎麼花怎麼花。”
言蕭笑了:“這還差不多。”
關躍把車開出去,想到她剛才說的“扶貧”,不知怎麼就聯想到了買摩托車時她那句看似無心的話——
“我以前可窮了,窮到連學費都交不起,吃份泡面為了省電都不燒熱水,怎麼樣?”
太陽漸西,陽光卻還沒淡,越野車離開小鎮,越開越偏,進入荒漠。
地面坑窪不平,碾出來的灰塵飛在陽光裡,能清楚地看見一顆顆細小的顆粒。
已經距離考古隊不遠,王傳學和石中舟有點興奮,不知疲倦地提議輪班開夜車,快的話明早就能到。
關躍沒有異議。
天快黑的時候,言蕭的手機響了一聲,進來條信息。
她按了解鎖,一張圖片彈出來。
是張新聞報道的截圖,新聞裡是被扒了上衣的宋方,裴明生剛安排人發出去就通知她了。
言蕭仔仔細細欣賞了一下,她的拍照技術不錯,比宋方拍她的那張清楚多了。
“看。”她把手機遞去旁邊。
關躍穩著方向盤,低頭看了一眼,又掀眼看她,臉被手機藍光照著,眼窩更深:“高興了?”
“還行。”言蕭笑得淡,眼角彎起來,像月牙,仔細看,會發現她的右邊嘴角有個淺淺的酒窩。
之前從沒注意到過。
關躍收回目光,專心盯著前路。
“哎,言姐,快看外面。”王傳學忽然在後面喊。
言蕭看出去:“什麼?”
“那片胡楊林,看到沒有?”
言蕭看到了,一大片胡楊林撲面而來,大片的黃,在荒漠裡耀眼的像一片焰火。
“這裡可是一景,要不要下去看看?”
言蕭說:“好啊。”
關躍把車停下來。
石中舟和王傳學先下,興致勃勃地去前面開路。
言蕭下了車,回頭看到關躍沒動,問:“你不去?”
“小王跟小石帶你去就行了。”
“那不行吧。”言蕭扶著車門,慢悠悠地說:“你不是我~~~們的領隊麼?”
關躍沉沉看她一眼。
言蕭沒動,偏要等他。
他只好解開安全帶。
胡楊林這種生物抗旱,被稱為荒漠裡的英雄樹,但能見到這麼一大片還是很難得。走進林子裡,半點感覺不到他人的痕跡,像是與世隔絕。
言蕭進去隨便轉了轉,看到一棵枯死的胡楊耷拉在地上,樹干光禿禿的,上面有刻字,湊近看才發現刻的是名字,一個王傳學,一個石中舟。
“你們刻的?”
王傳學在前面嘿嘿笑:“是啊,我們第一次來的時候怕迷路,就在這枯樹上面刻了字。”
言蕭盯著看了兩眼,回頭問關躍:“沒有你的?”
石中舟搶答:“有啊,關隊在我們的強烈要求下刻了一個,不然就我們倆刻字,顯得多傻似的,不過不在這兒。”他轉了轉頭,指了一下前面,“可能在那邊。”
王傳學唱反調:“在那頭吧?”
兩個人分開去找刻字地點,言蕭心想是很傻,直接問當事人不就行了。
她走到關躍跟前:“帶我欣賞一下?”
“刻字有什麼好看的。”
“來這裡不就是瞎看嗎?”
關躍無言,往前帶路。
越走越深,天也暗了,林子裡光線朦朧,關躍停了下來:“就這兒。”
言蕭蹲下看,這也是一棵枯死的樹,連造型都跟之前那棵差不多,難怪他們說怕迷路。
找了半天才找到刻字,在側面,就一個“躍”字,刻的潦草,純屬敷衍。
她抬頭:“有刀嗎?”
關躍:“干什麼?”
“我也刻一個。”
關躍彎腰,在地上撿了個尖利的小石塊遞給她。
言蕭皺眉:“就這個?”
“我們都用這個刻的。”
言蕭拿在手裡,在樹干上試了一下,搖頭:“刻不動,大概只有你的手勁能刻出來。”
關躍看時候不早了,拿了她手裡的石塊蹲下來:“我幫你刻,刻哪兒?”
“就刻你名字旁邊。”
“……”
關躍捏緊石塊,在那個“躍”字旁邊劃下一點。
一只手伸過來,覆在他手背上。言蕭抓著他的手說:“錯了,刻蕭字,你刻躍,我當然刻蕭,不然怎麼對應?”
關躍轉頭,胳膊就抵在她溫軟的胸口,她的臉貼在面前,離得近,能看清她額角細軟的絨毛。
言蕭眼盯著他,手心貼著他的手背,輕輕蹭了一下。
他紋絲不動。
於是她將五指張開,穿插進他的手指。
四周無聲,她的手裡像有張網,悄然結下。
關躍下顎緊繃,眼底又暗又沉。
言蕭聲如呢喃:“刻啊~”
他忽然動了,手陡然抽離,又猛地抓住她的。
“少給我來這套。”聲音從他的牙關裡冷冷擠出來:“別以為我不敢對你怎麼樣,要不是你是資助人送來的人,我根本不會忍你這一路,馬上進隊了,你給我安分點。”
言蕭再往前靠,唇貼在他耳邊:“你敢對我怎麼樣?你連送上門的雞都不敢動……操!”
關躍忽然用力,她的手指被捏得生疼,背後冒了層冷汗。
“是不敢,還是不想,你給我搞清楚。”
言蕭咬牙:“那你對我是不敢,還是不想,嗯?”
“不想。”關躍回地斬釘截鐵:“我對你沒興趣。”
言蕭眯起雙眼,冷笑:“你是對我沒興趣,還是對女人都沒興趣?”
“對你,”關躍幾乎咬牙切齒:“我對你沒興趣!”
言蕭慢慢抿住唇,臉上沒有表情。
遠處傳來叫他們的聲音,關躍松開她站起來。
言蕭蹲在那裡,足足有半分鐘,終於也站起來,腳下枝葉碎響。
她往外走,經過他身邊,墊腳,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你等著。”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2 08:26 PM
第24章
再回到車上外面就開始起風,整整吹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凌晨才停。
水紅的天光映亮天際,荒漠在一早披上色彩,遠近土丘染了層淡紅反而更顯神秘。
車終於開進考古隊的駐扎地。
言蕭從睡夢裡醒過來,幾番輪班之後,現在旁邊開車的是石中舟,他往前一指:“言姐,前面就是咱們隊的營地了。”
言蕭往外看,一塊斜坡下方豎著幾個帳篷,軍綠色,遠看像鑽出戈壁的綠花。
後面有人動了一下,她回頭看,關躍抱著胳膊坐在後排,頭微低,似乎剛醒,眼神惺忪。
晨光照進車窗,從他的頭頂到肩背的輪廓都有點模糊,他的眼動了一下,對上她的。
石中舟說:“言姐,前面有水,咱洗漱一下再進隊。”
言蕭把頭轉回去:“好。”
他說的水是條淺淺的泉流,清澈地能看見水底的石塊。
這本來是條地下泉,前兩年不知道怎麼回事,忽然冒出了地面,以致於方圓百裡就這一塊地方有了綠色植被,跟之前見到的荒涼格格不入。
言蕭就著泉水洗漱了一下,拍著臉站起來,看見關躍在往這兒走。
他沒看她,走到水邊,蹲下來洗漱。
言蕭站在他上游,蹲回去,手指攪了一下水,看著前方:“你這隊不大。”
一眼看過去就四五個帳篷,跟華教授帶的那支考古隊沒法比。
關躍抄水漱干淨嘴裡的泡沫,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你在這兒待多久了?”
“四個月。”
“哦,夠久。”言蕭頓了頓,添一句:“你真能忍。”
關躍轉頭,臉上水珠淋漓,想從她臉上看出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是說他對這艱苦的環境能忍,還是另有所指。
言蕭看著他,臉上雲淡風輕。
他舔一下牙關,抬手抹了把臉,低頭,又抄水重重搓了臉兩下。
太陽升高了,遠遠望出去,一片起伏的荒原。
越野車在營地外停下,下了車,外面站著個身材健碩的男人,看到關躍下車,馬上叫了一聲:“關隊。”
關躍點頭,指言蕭:“這位是新來的鑒定專家,言蕭。”
言蕭推門下去,帶著笑跟他握手:“你好。”
石中舟跟王傳學在旁邊大眼看小眼,當初他們可沒有這種待遇,收到的全是白眼。
男人人如其名,叫張大銘,人憨憨的,看著很老實。
言蕭剛洗完臉,也沒化妝,但架不住底子好,皮膚雪白,身材高挑,往眼前一站就有一種出挑的美,他看了有一會兒,不好意思地摸摸頭頂。
關躍問他:“最近隊裡還算安全吧?”
張大銘點頭:“前兩天有點動靜,我們東西藏得嚴實,沒出什麼事兒。”
“嗯。”關躍說話的時候看了一眼言蕭,她背著包正要進眼前的帳篷。
帳篷剛好被人從裡面掀開,一個人差點跟她撞上,兩雙眼睛對視了一下,那人站定。
是個女人,身上穿著件米色的針織衫,齊耳短發,比言蕭矮了半個頭,眉毛描地細致,嘴唇塗成淡淡的粉色。
她看看言蕭,又看關躍:“關隊,這是?”
關躍說:“言蕭,剛進隊。”
“哦,那位鑒定專家……”女人看著言蕭,有點意外,好一會兒才伸手:“你好,我叫蒲佳容。”
言蕭跟她手碰了一下,朝她身後的帳篷抬抬下巴:“這是你的帳篷?”
“對,你住的地方我都准備好了,在後面。”她說話聲音不高,還很慢。
石中舟誇她:“還是小蒲細心,什麼都辦得好好的。”
蒲佳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眼睛又去看關躍:“關隊什麼時候回來的?”
關躍已經走遠兩步,正在掏煙,聞言也沒抬頭:“剛到。”
她“哦”了一聲,像是沒話說了,撥了一下手指,看言蕭:“我帶你去宿舍吧。”
言蕭點頭:“麻煩你。”
蒲佳容先走到關躍跟前:“關隊,那我帶人過去了啊?”
關躍頷首:“去吧。”
蒲佳容看他一眼,往前走了。
言蕭跟在她後面,經過的時候,有意無意,也看了他一眼。
關躍的眼睛瞬間就看了過來,像精准的探頭,一下捕捉到她的目光。
言蕭什麼也沒說,撥一下肩頭的包,追上蒲佳容。
說是帳篷,確切的說應該是綠帆布搭成的簡易住房,一人一間,每間隔了一兩米,分三排錯落分布。
路上,蒲佳容把每間住的是誰都介紹了一遍,住宿區域的側面有個更大的帳篷,簾子敞著,她說那是廚房。
“大銘平時管做飯,他主要就負責掌勺和看護。”她介紹地很詳細。
言蕭邊走邊看,嘴裡偶爾應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到最後一排,右邊那間帳篷是新扎的,一眼就看得出來,毫無疑問就是她的了。
蒲佳容說:“小石提前打了電話回來,不然我們還來不及准備。”
言蕭看了一眼旁邊的帳篷:“那間是誰的?”
“關隊的。”
“哦。”她裝作不在意,掀了簾子進了自己的帳篷。
裡面不大,床是木板搭起來的,剛好一人坐下的高度,被子床單都是新的,紅條格子款。
桌子比較簡陋,一看就是自己用釘子釘出來的,長條形,擺在角落。
她把包放在床上,眼睛在四周打量了一圈,看到蒲佳容看著自己,似乎在等一個評價,於是微笑說:“挺好的,你們辛苦了。”
“應該的。”
言蕭忽然發現她這個人挺一板一眼的,不笑的時候臉上沒什麼表情,看起來木木的。
她問:“今天見的就是全部的隊員了吧?”
“對,都在這兒了。”
言蕭“哦”了一聲,所以在此之前,這裡就她一個女隊員。
蒲佳容說:“沒想到你也是女的,還這麼年輕。”
“是麼?”
“因為聽說做鑒定的大多都是上了年紀的,而且好多都是男人。”
“各行都有例外。”
她又像沒話說了。
直到言蕭掀簾准備出去,她好像終於找到了話題:“你們……怎麼會一起回來?”
言蕭聳一下肩:“我沒想跟他們一起,命運的安排吧。”
“……”
關躍站在風口裡抽了半支煙,看到石中舟把言蕭的行李箱送去了後面,沒一會兒,他跟蒲佳容一起出來了。
言蕭跟在他們後面。
外面風大,她身上加了件風衣,領子豎起來,整個人更顯得高挑修長。
“關隊,早飯還沒吃吧?我們也剛起床不久,一起吃吧。”蒲佳容邊走過來邊說。
關躍說:“你們先去,我等會兒來。”
蒲佳容輕輕“嗯”了一聲,和石中舟一起往廚房那兒走了。
言蕭慢條斯理到了跟前,沒頭沒尾地說了句:“女人的直覺就是准。”
關躍看著她,像在等她解釋。
言蕭朝蒲佳容看了一眼,目光又輕輕轉回他身上:“那個睡袋啊~”
露宿那晚她就覺得,那一定是個女人的睡袋。
關躍沒有發表任何見解。
言蕭靠近一步,低聲問:“你對她有興趣?”
關躍眼一掀:“你少胡扯。”
“哦。”那就是沒興趣了。
言蕭本來想說“人家對你可是有意思呢”,可是轉頭一想這關她什麼事?蒲佳容特地一大早化個妝迎接他回來,他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來是怎麼回事,他自己都不關心,跟她更是半毛錢關系沒有。
關躍點去煙灰:“現在進隊了,請你把注意力轉到工作上,其他事少想。”
言蕭腳蹭了蹭地上的沙石:“我想什麼了?”
“……”
“嗯?說啊,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關躍手指用力捏了一下煙,避開她眼神:“吃了飯讓小石帶你去發掘現場看一下,早點研究玉璜。”
言蕭腿一伸,擋住他去路:“你帶我去。”
關躍腳下動了兩步,眼睛終於看住她。
言蕭趕在他開口前有理有據地說:“你是領隊。”
關躍一口煙憋在口中,慢慢吐出來,扔了煙蒂幾下踩滅:“走的時候我叫你。”
戈壁荒漠的天氣古怪,上午還是晴天,下午忽然陰了。
一點半左右,關躍來叫言蕭,她正在准備東西。
他站在門口看,桌子上擺著兩台小型儀器,筆記簿,一堆厚厚的資料,還有一些說不上名字的工具。
言蕭側身站在那兒忙,半天沒搭理他。
關躍忽然發現她認真起來跟平常判若兩人。
大概過了有十來分鐘,她收了幾件東西在包裡說:“走吧。”
發掘地點就在附近,地形很特別,不像戈壁其他地方那樣遍布沙石,大多是土質。發掘出來的坑大概有兩米多長,一米來寬,並不算大。四周都有土丘,這坑陷在中間,像是多了四面天然的屏障。
言蕭走到坑邊,往下看,底下很暗,說明比較深。
關躍手一撐,先跳了下去,抬頭說:“你小……”
話沒說完,言蕭已經跟著跳了下來,接著就罵了一句:“操!你怎麼不說下面都是石頭!”
她的腳底杠了一下,疼得提了起來,眼瞪著他,好似金雞獨立。
關躍抿住唇,懶得解釋,轉過頭去時口中若有若無地發出一個音調。
言蕭踮著腳追上去:“你剛才是不是在笑我?”
“沒有。”
“我已經聽到了。”
“你聽到我笑了?”
“……”言蕭咬唇,盯著他的後腦勺。
他的頭發比常人要黑得多,墨一樣,短短的,顯利落,根根分明。
她甚至想伸手扯一下,看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剛想到這兒,關躍忽然回過了頭。
言蕭眼跳了一下,還以為他能未蔔先知,緊接著就聽他說:“提醒你一句,等一下進去了你可能會失望。”
“為什麼?”
“進去你就知道了。”
坑下之所以深而暗是因為有條甬道,這坑本身就是連接甬道的入口。
甬道走到底有台階,又細又窄,石頭鑿出來的,踩上去,年代久遠的氣息撲面而來。
言蕭腳底還有點疼,走得慢。
關躍在她前面好幾步,因為往下,身高降低,與她形成落差,正好高低合適,她把手搭在他肩上,說:“我扶一下。”
關躍回頭看了一眼,沒說什麼,但言蕭明顯感覺到他肩頭的那塊肌肉緊了起來,那肩背也越發顯得寬闊惹眼,隔著層上衣手下都能摸出明顯的肩峰骨。
十幾層台階之後到了底,關躍停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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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言蕭:見識過華教授的考古隊之後再看到這個考古隊,仿佛看到一艘航母之後,旁邊漂來了一條小漁船……
關躍:不准嫌棄。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3 07:16 PM
第25章
一片黑,伸手不見五指,直到手電的光亮起來,言蕭才看清眼前景像。
兩米見方的一個鬥室,四周都是光禿禿的石壁,腳下鋪著石塊,中間一個小小的石台,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東西了。
她看完一圈,收回目光:“就這樣?”
關躍點頭:“所以我說你會失望。”
“不是說這是個古墓嗎?”
“有封土堆,應該是座古墓,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打開後就這樣。”
言蕭又看了一遍,這裡面太空了,別說棺槨,連放陪葬品的地方都沒有。“你們在這裡面發現了哪些文物?”
“只有那幾節玉璜,其他什麼都沒有。”
“……”
關躍把電筒的光調亮,照向石台:“就在那上面發現的。”
言蕭走近,彎腰看,石台上有淺淺的槽口,她用手指摩挲了一下,正好就是玉璜的形狀,一節對應一個槽口,一共五節。
五節槽口圍成一圈,沒能連在一起,因為還缺一部分。
“玉璜應該一共有六節,這裡為什麼就五個槽口?”
關躍說:“發現的時候就這樣,就出土了五節玉璜。”
“被盜了?”
“沒有可能,玉璜都放在槽口裡,這裡連放置第六節 玉璜的槽口都沒有。”
言蕭想了想:“所以有兩個可能,一個是根本沒有第六節 玉璜;一個是有,但是不在這裡。”
“嗯,到底是哪種可能就看你的鑒定結果了。”
言蕭沉默了,本來有個墓在這種沒人的戈壁就很古怪,可又根本不能算是墓。更古怪的是裡面什麼都沒有,就幾節玉璜,還天生少了一節,像個謎題。
沒什麼可看的了,兩人照原路返回。
關躍忽然問:“最快多久能出結果?”
言蕭反問:“你趕時間?”
“我希望越快越好。”
言蕭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覺得奇怪:“別人要是遇到這樣的情況,估計已經放棄了,明眼人都會認為這地方沒有研究價值,你干什麼非得研究出個結果?”
關躍的聲音在黑窄的甬道裡低沉的回響:“這裡很重要。”
“怎麼重要?”
隔了一會兒,他才回:“有用處。”
言蕭不問了,感覺問了他也不會說。
出了甬道回到坑底,抬頭看,天更陰了。
言蕭看看凹凸不平的坑壁,然後瞄關躍。
關躍貼牆半蹲,扎馬步一樣,疊起手:“踩著我爬上去。”
言蕭一手抓住他的肩,踩住他手心,他猛地往上托了一下,她身體一晃,下意識抱住他的頭。
關躍從她雙臂間抬起臉,一雙眼睛瞬間盯牢她。
坑底暗,他的眼底更暗,言蕭從他眼裡看到自己的臉,他眼裡有她,她的眼裡同樣有他,陰天籠罩,這方寸天地就他們兩人。
有意無意,她的手摸了一下他的臉頰,低聲說:“真冷。”
臉被風吹冷,人也好冷。
關躍把臉低下去,沉聲說:“上去!”
言蕭伸手抓住坑壁上的凸起往上爬,實在艱難,後來只能踩著他的肩上去。
在地上坐了一會兒,關躍爬了上來,她說:“這裡應該設個扶梯的。”
“本來有,為了防朱矛撤了。”他一邊說一邊拍肩膀,那裡留了言蕭的鞋印,怎麼也拍不掉。
“那今天你怎麼不帶來?”
關躍被她問的手一停:“忘了。”
“哦,忘了,我還以為你是故意的呢。”言蕭站起來,拍拍衣服走人。
關躍盯著她的背,克制地捏了捏手指,聽她的口氣,倒好像剛才在坑底那樣是他一手促成的。
這女人,連倒打一耙都這麼理所當然。
快到營地的時候,言蕭問他:“另外三塊玉璜在誰那兒?我需要一起研究。”
關躍說:“在小蒲那兒,回頭我讓她拿給你。”
言蕭饒有深意地看他一眼:“看不出你挺信任她的啊。”
居然三塊全都放在她那兒。不知怎麼,她想起了自己手上的兩塊。
“她值得信任。”
“是麼,因為她對你死心塌地?”
關躍臉一下冷了:“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那是當然。”言蕭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進了自己那間帳篷。
直到天黑的時候,蒲佳容才把玉璜送過來。
言蕭正在按屋子裡的燈,這裡沒有電,但隊裡有台小型發電機供電。她按了好幾次才按亮,聽到門外蒲佳容慢聲慢氣地喚她:“言小姐。”
沒想到她會用這麼正式的稱呼,言蕭也沒刻意糾正:“進來吧。”
蒲佳容走進來,把手裡的盒子放在她桌上:“東西我放這兒了。”
“好。”
蒲佳容慣常冷場,站了一下就說:“那我走了。”
“嗯。”
等她出門,言蕭打開盒子,往手上套白手套。
幾節玉璜都大同小異,這三塊也不例外,仔細看,也就每節的花紋不太一樣。她伸手從盒子裡拿了一節出來,輕輕掂了掂,臉忽然沉了。
蒲佳容走到半路,聽到後面有人叫她:“蒲小姐。”
她回頭,暮色四合裡走來言蕭高挑的身影。
“走這麼快干什麼,我們聊聊?”
蒲佳容愣了一下:“啊?你要聊什麼?”
“隨便。”言蕭繞著她慢慢地走,像在仔細打量她:“你會做復制品是嗎?”
蒲佳容低著頭,“嗯”了一聲:“我在隊裡負責文物復制和拓印。”
“隊裡也沒其他東西,你負責的就是玉璜的復制和拓印了。”
“對。”
言蕭點頭,口氣淡淡的:“我初來乍到,對你還算客氣吧?”
“嗯……你很客氣。”
言蕭頭低下來,雙眼與她平視:“是不是我對你太客氣了,讓你覺得我這個人好欺負,你敢拿三節復制出來的假玉璜來糊弄我?”
蒲佳容的臉一下白了,懷裡一沉,她送去的那只盒子被言蕭當頭扔了回來。
“怎麼,你有什麼話說?”言蕭直起身。
剛才她一拿到就感覺出入手的重量不對,是次等玉復制出來的,跟古玉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我……”蒲佳容開了個頭,隨之又一聲不吭。
言蕭掏出煙盒,倒了一根夾在手裡,打火機呲的一聲亮出火苗,她借著火苗看到面前女人半張發木的臉,冷笑一聲:“大家都是女人,我給你個面子,好心提醒你一句,別惹我,我這個人脾氣不好,不信你可以去問姓關的。”
蒲佳容迅速抬頭看她一眼,唇動了一下,囁嚅說:“我不是想惹你。”
“不是想惹我你拿三塊假東西來蒙我?”
“……”
“怎麼了?”男人的聲音突兀地橫插進來。
言蕭眼一瞥,看見關躍從遠處走了過來。
她吐了口煙,側過身背對他:“別問我,問蒲小姐。”
關躍看了她兩眼,叫蒲佳容:“你過來一下。”
蒲佳容跟著他走遠。
“怎麼回事兒?”關躍一手插進口袋,站定。
蒲佳容慢慢地說:“我聽說了她的事,據說她不懂鑒定,在上海走投無路才來咱們隊的,所以我就……”
“你就想試試她到底懂不懂鑒定?”
蒲佳容點頭。
關躍舌尖抵住牙後槽,有一會兒才說出句話來:“下次別這樣,她不像外面傳的那樣,你要有疑惑就找我,她不好惹。”
她不好惹。
蒲佳容看一眼遠處的女人,言蕭剛才也說自己不好惹,還說如果她不信可以去問關隊,他好像很了解她。
她的手心蹭了蹭衣角,點頭:“我知道了。”
關躍說:“行了,你去吧,回頭記得把真的送過去。”
“嗯。”蒲佳容稍稍踟躕,似有話說,一抬頭,關躍已經轉身先走了。
她又朝言蕭看一眼,低頭離開。
言蕭還在抽煙,關躍走過去時看到她的側臉,沒有表情,給人一種近乎冷漠的感覺。
知道她還有脾氣,他避重就輕:“我跟她說過了,你別放在心上。”
言蕭嘴裡哼了一聲:“不想要我干就直說,大不了走,我又不是非來不可。”
“沒人不想要你干,你走什麼走?”
“呵。”言蕭拿開嘴裡的煙:“妨礙我工作還不是不想要我干?”
關躍說:“以後沒人再妨礙你了,他們都會配合你。”
“那你呢?你也配合我?”
“當然,只要能早點出結果。”
言蕭點了一下頭,臉上還是不冷不熱的,手指夾著煙往嘴邊送。
關躍盯著她的手,那雙手上還戴著雪白的手套:“為什麼要戴著手套抽煙?”
“嗯?”言蕭順著他視線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因為鑒定需要用手啊,尤其是玉器,還需要鑒別氣味,所以手指不能沾到煙味。”
她把煙叼在嘴裡,動手摘下手套,那只手朝他伸過去:“聞聞,有煙味麼?”
暮色裡,眼裡男人身體的輪廓也暗了,背後是茫茫戈壁,腳下是堅硬的塵沙,他很適合站在暗處,天和地都是他的外衣。
言蕭把手指一直伸到他鼻下,感覺到了一陣陣溫熱的呼吸:“有麼?”
關躍沒有理由反駁,因為這個問題是他自己問的。
自作自受。
他偏過臉,走開兩步:“沒有。”
“你真聞到了?”
關躍不答,轉頭走了。
言蕭搓了一下手指,他的呼吸沉,像在她指尖留下了點什麼。
很快天黑透了,白天陰沉的天氣到了晚上才兌現結果,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原本石中舟提議要給言蕭舉行一個歡迎儀式,張大銘連菜都多做了兩道,卻因為這破天氣而遺憾告吹。
不過就算能辦估計也歡樂不起來,蒲佳容第一個沒心情,吃飯的時候言蕭都沒看到她。
回到帳篷,言蕭坐在床上,對著燈光先研究了一下手上的兩節玉璜。
包漿在光下像潤澤的膏脂,她盯著上面的刻紋看了一會兒,心裡大致有了點數,把玉璜收了起來,等到白天有自然光的時候再看會更好。
戈壁一夜風沙。
第二天起床,言蕭剛洗漱完回來,走到門口,看到站在那裡的蒲佳容。
看見言蕭,她的眼神有點回避,還是那種慢慢吞吞的勁頭:“我來送玉璜。”
言蕭一手掀開簾子:“這次是真的?”
“嗯。”極低的一聲,像蚊子哼。
“進來吧。”
蒲佳容走進去。
“東西放著吧,你可以走了。”
“……”蒲佳容把三節玉璜放在桌上,猶豫了一下,站在原地沒動:“昨天的事……不好意思,我向你道歉。”
言蕭抬頭看她一眼,冷笑一聲:“嗯,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蒲佳容心裡松了一些,不知道為什麼,面對眼前的女人她總有種被壓了一頭的感覺。
她咬了咬唇,找出個話題:“你有頭緒了嗎?”
言蕭說:“怎麼聽著好像你有頭緒了,說來聽聽啊。”
蒲佳容昨天見識到她的本事了,現在說話就有點沒自信:“我覺得這玉璜應該是漢朝的吧。”
“是麼?東漢還是西漢?”
“不確定。”
“漢朝墓葬最喜歡搞壁畫,那個墓半點不符合漢朝墓葬形式,四壁光禿什麼都沒有,怎麼可能是漢朝的東西?”
言蕭的身上穿了件珍珠白的襯衫,卷了兩截,露出白藕一樣的小臂,她說話的時候沒有看人,隨意擺弄著桌上的玉璜,氣定神閑,自信已成氣場。
蒲佳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順著她的話問:“那你覺得是什麼時代的?”
“往前推,至少在春秋之前,不出意外,應該是商周的東西。”
言蕭說完問她:“你這麼關心這個干什麼?”
“因為關隊一直想早點得到結果,整個隊就都很關心這個。”
“哦,因為關隊……”她斷章取義的重復。
蒲佳容臉有點紅,腳往門邊走了一步。
言蕭以為她要走了,也沒客氣,誰知道她又停了下來。
“我跟關隊沒什麼,他……”
言蕭下意識地就想說“關我屁事”,可聽她這口氣,眼睛就不自覺地看了過去:“他怎麼?”
蒲佳容好像在斟酌詞彙,很久才說:“我跟他說過的,他說他現在沒有心思考慮這種事情。他的心裡好像裝著很重要的事,眼裡看不見旁人,所以……我跟他沒什麼。”
言蕭在心裡回味了一下:“你跟我說這些干什麼?”
“我以為你們倆……”
“我們倆怎麼?”言蕭似笑非笑,抱著胳膊往桌邊一靠:“我跟他也沒什麼呀?就算有什麼,也不會是像你那種的‘什麼’。”
“……”蒲佳容無言以對,終於轉頭出去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3 07:21 PM
第26章
戈壁天氣變幻莫測,經常是風沙狂肆之後又艷陽高照。
關躍在附近巡查完一遍回來,經過墓坑,碰到剛在裡面做完最後一次測繪的石中舟和王傳學。
“關隊!”石中舟朝他招手,一臉興奮:“聽小蒲說了沒?言姐說那玉璜是商周的呢!”
關躍有點意外進展這麼快:“她真這麼說了?”
“是啊。”石中舟走過來勾住他肩,曖昧地擠擠眼:“關隊,你說咱這兒就這麼幾塊玉璜給言姐鑒定,照她這速度,說不定用不著多久就能完工走人了,是不是挺可惜的?”
關躍在陽光下站得筆直:“可惜什麼?”
“裝蒜啊關隊,別說你跟言姐半點事兒沒有,你們之前一起跑路的時候就沒發生點兒什麼?”
“沒有。”關躍撥開他的手,垂眼盯在腳下往前走:“她能早點工作完最好。”
“……”
帳篷裡,桌上鋪了塊黑布,五節玉璜按照花紋延展的順序拼接,邊沿的孔洞用細線穿著固定在一起,連接成一個帶開口的圓。
言蕭的鑒定早就開始了。
她疊著腿坐在床邊,身邊是帶來的資料,一張一張的,鋪滿整張床。
看完手裡最後一張紙,她掏了煙走出去。
關躍回到營地時就看到言蕭蹲在坡地上抽煙,腳邊零碎的幾支煙頭。
她的背很纖瘦,被陽光拉出一道斜影,他走過去,影子正好疊在她的上面。
“你肯定玉璜是商周時期的?”
言蕭抬頭,因為迎著陽光,看他時不得不眯起雙眼。
“嗯,我肯定。當然,這是我的判斷,你可以不信。”
關躍盯著她,她抽煙時眉心輕蹙,可能她自己都沒發現,“還有什麼發現?”
“有第六節 玉璜。”言蕭掏出手機,把拍的照片給他看:“每節玉璜的兩頭都有孔洞,如果沒有第六節,邊緣的兩節就該是只有一頭有孔。”
關躍對著照片“嗯”了一聲。
“但是我看不出刻紋刻的是什麼。”
她找遍了資料,不是商周時代常見的饕餮紋、雲雷紋、夔紋之流。
不確定刻紋就無法知道來歷,也就無法知道第六節 玉璜在哪兒。
關躍忽然說:“我給你點線索。”
“嗯?”言蕭被他拽起來。
關躍撥著她的肩往左轉:“往前看,是什麼?”
他說話時低了頭,聲音低沉,從她的耳後拂過來,帶著風裡的喧囂。
言蕭說:“那條地下泉。”
關躍又把她的肩撥了個方向:“現在呢?”
“我們住的地方。”
肩膀最後被撥到右邊:“再看。”
“那個墓坑。”
關躍點頭:“我們住的地方像個峽谷,本來就隱蔽,還有條地下泉在邊上隔擋,那個墓坑更偏,不靠山不靠水,四周有土丘矗立,就像是被孤立了一樣,這在風水上是個凶地。”
“凶地?”
“嗯。”他補充一句:“當然這是我的判斷,你也可以不信。”
言蕭回頭,眼神黏在他身上,似笑非笑:“我信啊。”
遠處,石中舟跟王傳學剛回來,早就看到他們站在一起。
“切,關隊還說沒什麼呢!”石中舟賊笑:“誰都看得出來言姐看他的眼神不對。”
王傳學:“啊?我沒看出來啊。”
“……你傻唄!”
這天晚上,言蕭又在帳篷裡研究了幾個小時。
翻完幾張老地圖,她盯著玉璜看。
足足有四五分鐘,她掏出手機給關躍發信息:“在哪兒?”
這裡有信號,卻不是很好,過了片刻關躍才回過來:“宿舍。”
言蕭打了行字:“有進展了。”剛要發送,她的手指一停,刪了,重打一句:“五分鐘後來找我。”
發完這條她立即放下手機,去床邊拖出行李箱。
關躍收到的時候已經過去幾分鐘,他有數,估計了一下時間就直接過來了。
進了帳篷沒有看到人,他往床邊看,發現言蕭不知道什麼時候在那邊上牽了根繩子,上面搭著塊布做隔擋,她在後面窸窸窣窣地換衣服。
女人的身體在燈光下像投影一樣在布上映出來,他移開眼,去看桌上的玉璜。
言蕭已經聽到動靜:“你來了?”
“嗯。”
布簾被掀開,她走了出來。
關躍看過去,眼眯了一下。
言蕭穿了件貼身的黑裙,身體被包裹得高挑纖細,一字肩的領口露出雙肩,把她身上最有優勢的地方都展露出來,纖長的脖頸,突出的鎖骨,領口下一道深溝若隱若現。
“找我來是有發現了?”關躍垂眼,發現她居然赤著腳。
那雙腳走到他跟前,白嫩的腳趾,指甲鮮紅。
“嗯,有進展了,不過需要你配合一下。”
“怎麼配合?”
言蕭說:“把衣服脫了。”
關躍猛地盯住她:“你說什麼?”
言蕭勾起嘴角:“怎麼,你可是親口答應過會配合我工作的,反悔了?”
“這跟你的工作有關系?”
“當然有關系。”言蕭慢條斯理地說理由:“按你的說法,墓坑是凶地,商周王朝總不可能把自己的禮器埋在凶地裡,玉璜代表的應該是敵對勢力,也就是外族。商周時這片區域屬於一個叫獫狁的外族,有史料說獫狁男人在出戰時都會在背上描繪狼首,那是他們的圖騰,也許商周人對他們最直接的印像就是狼。我想在你身上驗證一下玉璜的刻紋到底是不是狼紋,這不是工作?”
“……”有理有據,關躍沒有理由拒絕。
只一瞬,他站直,脫了外套。
襯衫被他從褲腰裡拽出來,紐扣一顆顆解開,背心也扒了,毫不拖泥帶水。他光著上身,低頭問:“然後呢?”
言蕭斜睨他,男人的皮膚微帶古銅,肩背手臂每一處的肌肉線條都流暢地延展,腹肌繃得緊實,人魚線沒入褲腰。
她說:“坐床上。”
關躍在床邊坐下,很快,感覺言蕭到了身後。
他往後看,看到她正從後面屈腿上床,漆黑的裙擺被她提到膝上,露出雪白筆直的雙腿,直到抵到他身後跪坐下來。
“這怎麼弄的?”她的手指在他肩後摸了一下。
那裡有個很深的疤,看起來不像是尋常的傷。
“沒什麼,不小心弄的。”關躍沒多說,只催促:“你盡快。”
言蕭被他打了個岔就沒追問:“你這口氣,弄得我像強搶良家婦男的惡霸一樣。”
“……”
“別動啊。”她輕輕叮囑一句,呼吸吹過他的脖子。
關躍頭垂低,後頸線條繃緊。
言蕭對著手機裡玉璜的照片,握著支細細的筆刷在關躍背上描畫。
他的後背線條更明顯,往下直到窄腰,完美的倒三角。
帳篷裡安靜的過分,甚至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直到畫完最後一筆,言蕭故意在他背上吹了一下,他的後背微微一縮,除此之外,他的確一下都沒動過。
“好了。”
關躍站起來,如釋重負一般,往桌邊走了兩步。
“別急。”言蕭赤腳下床,從桌上拿了張白紙覆在他背上,手掌從上往下用力按了兩遍,撕下來時,畫上去的圖案就印在了紙上。
她把紙遞給他看:“應該就是狼首,少了的那節畫的也許是狼眼或狼牙。”
關躍接了紙看。
古人的想像力總是無比豐富,玉璜上的刻紋很抽像,言蕭照著拼接順序描繪,組合起來更抽像,在他眼裡看來並不覺得哪裡像狼首。
言蕭靠近,指著幾根線條給他提示:“這部分是狼口,古人喜歡用開闊的線條表現血盆大口。”
語氣一低,顯得她分外有耐心。
關躍盯著紙,圖案朱紅,像朱砂:“你用什麼畫的?”
一只手伸過來,言蕭無聲無息地站到了他面前,捏著什麼,在他胸口畫了一道:“這個。”
她的口紅。
鮮紅的一道畫在他的胸口,突兀,但異常的惹眼。
一剎那再沒有人說話,甚至連剛才在討論什麼都忘了。
言蕭伸出根手指,點在那道紅上,抹了一下。
指尖沾了他胸口的溫熱,也沾著鮮紅的唇膏,她眼睛看著他,慢慢收回那根手指,按在自己唇上。
關躍眼神陡然暗了一層。
言蕭在他的視線裡移動手指,一點一點,那點紅在唇上揉開,她輕輕抿了抿唇。
手被一把握住。
男人的大手禁錮著她不安分的手指,掌心滾熱。
言蕭淡淡挑眉:“干什麼?”
關躍低頭看著她:“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我的眼神怎麼了?”
她的眼神怎麼了?露骨,簡直不言而喻。
關躍咬緊牙關,想起了胡楊林裡她的那句“你等著”,他早該知道,她這樣的女人,字典裡沒有善罷甘休。
言蕭身體往前貼,唇幾乎就要靠到他胸口的那抹紅,話音低得像囈語:“不讓我用手,難道要我用別的方式抹?”說話時唇瓣已經貼著皮膚輕擦過去。
瞬息之間,身體半轉,關躍推著她反壓在桌沿。
言蕭被他高大的身軀罩住,仰頭看進他的雙眼。
他的五官似乎更深刻了,眼底黑沉,身體緊貼著她,如繃緊的弦。
蒲佳容說他心裡好像裝著重要的事,看不見旁人,但是現在他的眼裡映出了她的臉。
言蕭抿住微揚的嘴角,嗅到他身上的味道,說不上來像什麼,她覺得獨特,不同於任何人。
關躍的呼吸很沉,拂在她臉上,一陣一陣。他的頭往下低,就快碰到她時,忽然捏住她的下巴:“你再怎麼費心思,我對你還是沒興趣。”
聲音低沉的可怕。
他推開她,自己也往後退兩步,撿了衣服在手裡,卻只套了外套,掀簾大步出去。
屋裡電力不穩,燈閃了兩下,滅了。
黑暗深沉,言蕭站著,很久,什麼也沒想,最後點了支煙,深深吸了一口。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3 07:29 PM
第27章
一大清早,天剛蒙蒙亮。
張大銘打著呵欠進廚房,准備做早飯。
進門的時候他還有點迷糊,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人站在煤氣灶那裡,一下就清醒了,緊接著就發現站在那裡的是個女人。
“啊,是你啊。”他有點不好意思,剛才還以為是什麼人闖隊裡來了,差點要動手。
言蕭站在那裡,衝他笑了一下:“早。”
廚房裡彌漫著一陣咖啡的芳香,張大銘這才發現她剛才是在燒水衝咖啡:“干嘛泡這個喝,你是不是沒睡好啊?”
“挺好的啊,一覺到天亮。”
她的口氣很淡,張大銘跟她說話次數不多,感覺她好像一直都這個語調,也分不出真假。
說話的時候有人掀簾子進來,張大銘回頭看:“關隊,你今天也這麼早?”
關躍進門就看到了言蕭,但目光一觸即回:“嗯。”
“那我得趕緊做飯,你們等會兒啊。”
關躍說:“不用急,你記得等會兒准備點干糧。”
“干糧?你要出去嗎?”
“嗯,去一趟沙地。”
言蕭捏著根筷子,慢慢攪著咖啡。
張大銘在問:“去沙地干什麼?”
“那裡有個地方,聽說跟狼有關。”
“啊?跟什麼有關?”張大銘聽得雲裡霧裡,但關躍這話卻不像是對他說的,他說話時眼睛看著言蕭。
“八十年代有支考古隊在那裡發現了那個地方,出於某些原因沒能往下細查,最好過去看看。”
“……”張大銘確定關躍不是在跟自己說話了,因為他的臉仍衝著言蕭站的方向。
言蕭放下筷子,端了杯子往外走。
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站在這裡,空間也變得狹小起來,她從中間穿過,側著身,貼著關躍的胸膛過去,臉也側著,沒有看他。
關躍說:“去看看。”
是陳述,不是詢問。
言蕭停在門口,背對著他,慢條斯理地喝咖啡,仿佛沒聽見。
關躍一直盯著她,目光沒有移開。
將近好幾分鐘的時間,兩個人就這樣。
張大銘莫名其妙,看看關躍,又看看言蕭,傻子都能看出這兩個人之間不對勁,可他說不上來到底哪兒不對勁。
直到喝完最後一口咖啡,言蕭回頭看了關躍一眼:“哦,什麼時候走?”
像一張弓弦,前一刻蓄力拉滿,下一秒忽然松了。
張大銘越發覺得古怪了,撓撓頭,轉身去做飯。
還沒到中午,剛過十一點的時候,關躍通知言蕭出發。
她背著包走到停車的地方,看到關躍遠遠地站在那條泉水邊上打電話。
不知道是不是信號不好的緣故,這個電話他打了很久。
等他回頭過來,王傳學從遠處跑了過來:“關隊,聽大銘說你要去沙地啊,怎麼能不帶上我們啊?”
跟在他後面的還有石中舟和蒲佳容。
關躍說:“只是去考察一下,沒什麼事情,很快就回來。”
蒲佳容慢吞吞地開了口:“關隊,還是讓我們跟你去吧,路上多點照應。”
“不用,隊裡也需要人。”
蒲佳容看一眼言蕭:“可就你們兩個不夠吧?”
“我還叫了別人。”
言蕭靠在車邊上聽了一會兒,除了石中舟之外,王傳學跟蒲佳容都挺熱情。
她收著下巴吸了口氣,又輕輕吐出來,看了看手表,朝幾個人走過去。
“車鑰匙。”她伸出手。
關躍看她一眼,掏出車鑰匙遞給她。
言蕭接在手裡,說:“你到車上來一下,我有件事跟你說。”
她先坐上駕駛座,關躍跟著坐上車。
“說什麼?”
“唧唧歪歪的,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走?”言蕭直接擰下車鑰匙:“我說完了。”
車開了出去,在戈壁裡揚起一陣塵煙。
蒲佳容最先反應過來,瞪大雙眼:“她怎麼把車開走了?”
石中舟“噗嗤”一聲笑了,心想真不愧是言姐的風格。
車衝出去老遠,關躍看了一眼言蕭。
“看什麼?”言蕭斜睨他:“你自己不也這麼想的?要是真想帶他們,早叫我停下來了。”
關躍手臂搭上車窗:“嗯。”
他的確是這麼想的,這趟不適合讓太多人參與。
十幾分鐘後,開出了考古隊駐扎的區域,荒漠化越發嚴重,沙礫遍布的戈壁連著半沙漠化地帶,言蕭不再認識路了,兩個人交換位置。
太陽升高,陽光照下來,視野逐漸開闊,遠近的土丘沙堆在荒漠也明亮了,似乎也沒那麼荒涼了。
言蕭眼睛落在窗外,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像在一幅定格的圖片裡。
關躍開車時也像定了格,他不說話,她也沒話想說。
一路往西,路上比來的時候更難走。
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響很吵,讓原本安靜的車裡也顯得不那麼安靜了。
漫長的三個多小時後,終於脫離戈壁,一片湛藍的天空下,雲白的像雪堆出來的,連著下面的廣袤的地面,逐漸平坦,地上有了零星的綠草。
越往前草越多,很快眼前出現一大片草場,草還沒長高,但遠看已經是一片完整的綠。
幾只蒙古包扎在草場上,白色的,一點一點,遠看就像一只只小小的蘑菇。
這種地面上車可以開的飛快,越野車很快就在蒙古包外面停下。
言蕭從車窗外收回目光,不冷不淡地問了句:“這什麼地方?”
關躍說:“一個朋友家。”
“來這兒干什麼?”
“等一個人,需要靠他帶路。”
關躍說完就下了車,一邊往蒙古包裡走一邊喊了兩聲:“阿古,阿古達木!”
“誒!來了來了!”蒙古包裡匆匆跑出個蒙族小伙,穿一襲深藍的蒙古長袍,皮膚黑黑的,看到關躍就笑眯了眼:“小十哥,你怎麼來了?”
言蕭走過去,聽到他的稱呼,問關躍:“他把你當成小石了?”
關躍隨口“嗯”了一聲。
小伙看到言蕭愣了一下,再叫時就改了口:“哥,這是嫂子?”
關躍還沒開口,言蕭就說:“不是。”
他看她一眼,她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眉眼也淡了,看不出什麼情緒。
阿古立馬就換了個稱呼,叫她姐。
這是個很熱情的蒙族小伙,一把人迎進蒙古包就忙著給他們倒奶茶,拿吃的。
這裡進進出出就他一個人,沒看見有別人。
關躍去上廁所了,言蕭坐著喝茶的時候問阿古:“你跟關躍怎麼認識的?”
“我以前跟他都在文保組織裡待過,後來我不干了,回來養馬了。”阿古笑呵呵的,往她面前抓堅果:“多吃點。”
言蕭點點頭,心想這都能認錯人。
正說著關躍回來了。
“阿古,你後院的馬廄怎麼壞了?”
阿古回:“我還沒來得及修呢。”
關躍脫了外套,卷起襯衫袖口:“我幫你修吧。”
“別別,哥,你來了就是客。”
“別廢話,走吧。”他看一眼言蕭:“你坐會兒。”
言蕭看著他跟阿古往後面去了,心想搞得跟人家親哥似的,就她是客人了。
一直到傍晚,等的人也沒來。
言蕭閑得在外面溜達,關躍還在那頭幫阿古修馬廄。馬廄就是個棚子,他低著頭站在那裡,身體被棚子邊上的柱子遮擋了一半,遠看整個人都模糊了。
她往那兒走,看到幾匹馬在吃草,停下來看著,那馬居然也不怕人。
“想騎一下嗎?”
言蕭回頭,阿古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
“這能騎?”
“當然能騎,你要不要試試?”阿古指馬:“她叫恩和,是匹老馬,很溫順的。”
言蕭搖頭:“我不會騎馬。”
“叫咱哥教你啊。”阿古不等她開口就回頭招手:“哥,過來。”
關躍丟下東西出了馬廄。
言蕭朝他看了一眼:“他還會騎馬?”
“可厲害了,他什麼都會!”
言蕭不禁挑眉。
關躍很快到了跟前:“怎麼?”
阿古說:“你教人家騎馬啊,帶人家來也不管人家玩兒得開不開心。”
“我們不是來玩兒的。”
言蕭盯著馬說:“這怎麼騎?”
關躍看她開了口,也不就不多說別的了:“踩著馬鐙爬上去。”
言蕭心想這不是廢話麼,手還是伸過去扶住了馬鞍,腳踩住馬鐙,往上爬。
腿剛抬上去,差點滑下來,一只大手托住她大腿那裡,另一只手在她臀上托了一下,她就坐了上去。
等她轉頭去看的時候,關躍筆直地站在那裡,她甚至不確定剛才是不是他幫的忙。
“騎吧。”他抬手拍了一下馬臀。
馬悠悠地往前小跑。
言蕭抓緊馬韁。
關躍跟在後面,不緊不慢:“身體放松,腿別夾,你會嚇著她。”
“……”
“上身挺直,保持平衡。”
“看前面,先適應節奏。”
言蕭回頭看,居高臨下,看到他的頭頂。
他收著手站在那裡,陽光把他的身影拉長,映在青綠的草地上,挺拔的不可方物。
忽然之間,身下的馬似乎受了驚,快跑了起來,言蕭沒坐穩,往下滑。
快掉下來的時候關躍已經衝了過來,言蕭沒摔到地上,摔在他身上。衝力讓他也跟著摔倒,她半邊身體壓著他,倒在一片青蔥裡。
一瞬間,兩副軀體都有點僵硬,但緊接著,言蕭的身體就放軟下來,於是她感覺到身下男人的身體越發僵硬,像一塊冷石。
關躍推開她坐起來,拽著她起來,又很快松手:“沒事?”
言蕭淡淡刮了他一眼:“嗯。”
天藍雲白,風過後一陣安靜,關躍轉頭走了。
一個小時後,阿古從馬廄那兒回來,看見言蕭還在騎馬。
他很好奇,等著她轉了一圈到跟前,他問:“看你剛才好像摔著了,怎麼還敢騎啊?”
言蕭扯著韁繩,臉上很冷:“馬麼,總有馴服的時候,摔個一兩次也沒什麼。”
“……”
阿古回到蒙古包,看到門邊站著關躍,他在抽煙。
“哥。”他走過去,朝言蕭努努嘴:“怎麼回事兒啊,我還以為姑娘家都是三分鐘熱度呢,她怎麼還非要學會了。”
關躍冷笑一聲:“她跟別的姑娘又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哪兒都不一樣。”關躍頓一下,吐出兩個字:“執拗。”
說到這裡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他閉上薄唇。
“也是有恆心啊。”阿古遠遠望一眼:“真漂亮。”
關躍叼著煙朝那邊看了一眼,馬背上的女人黑褲白衣,長發在風裡飛舞。
他什麼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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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時間:
2018-1-3 07:44 PM
第28章
言蕭還真學會了騎馬。
不是很熟練,但也像模像樣了。
代價很慘烈,腰酸背痛。
這晚躺在阿古家的蒙古包裡,上半身是僵的,下半身是麻的,渾身散了架一樣,她睜著眼睛,半天都睡不著。
但心裡的感覺很爽,說不上來爽什麼,她就是很爽。
言蕭在黑暗裡,很輕很輕地笑了一聲。
到後半夜就徹底睡沉了,她做了個夢,夢到她壓著關躍倒在草地上。
他皺著眉推她:“言蕭,起來了。”
她揚著調子“嗯”了一聲,沒有動。
他又說一遍:“言蕭,該起來了。”
這一聲清晰了許多,言蕭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這聲音就在蒙古包外面。
天剛亮,隔著層簾子映出男人高大的身影,關躍在外面說:“起來,人來了,該走了。”
言蕭懶洋洋地應了一聲,翻了個身,後面還夢到了些什麼已經全給忘了。
外面太陽沒露頭,清晨的天是陰的,風吹到臉上有點涼。
言蕭洗漱完隨便吃了點阿古做的馃子,背著包走出草場。
關躍已經在越野車裡等著了。
陰天裡,黑色的車看著也發暗,一個老人坐在車後排,頭上戴了頂舊帽子,整個人看起來也像是舊的,陷在那陣陰暗裡毫不起眼。
言蕭走近才認出他是誰:“路伯?”
路伯點點頭,隔著車窗衝她咧開嘴,干笑兩聲:“是我。”
言蕭說:“原來要等的人就是你啊。”
“是啊,你們關領隊發了話,誰能不來。”老人家嘀嘀咕咕。
“怎麼,有錢賺你還不想賺了?”
路伯扯了扯嘴角,看著就是為錢而來的。
關躍在駕駛座裡按了兩聲喇叭,提示該上路了,言蕭拉開車門坐進去。
路伯閉上了眼,其他兩個人不好開口吵他,一路上都沒人說話,只有關躍需要的時候才會問一句,這時候他才會睜開渾濁的眼睛指一下路,再閉上接著睡。
安靜地開了兩個多小時,言蕭也有點昏昏欲睡,轉頭看見車窗外陰沉的天際線被一片厚重的黃割裂,緊接著鋪天蓋地的黃色撲入眼裡。
瞬間睡意全無,沙漠到了。
關躍把車窗合上,車沒減速,直衝入沙地,揚起來的沙子如同煙幕一樣遮擋住視線,有的飛濺地老高,砸在車窗玻璃上,劈裡啪啦的一陣響。
漸漸進入沙漠深處,車輪陷在柔軟的沙子裡前行,四周都是沙丘,方向難辨。關躍依然開得很穩,沒見他借助任何工具,就這麼一路開著沒有停頓。
快到中午,天還是陰的,但溫度明顯升高了。
車輪下逐漸不再柔軟,地面越來越堅硬,荒漠出現,偶爾可見零星的矮草和胡楊。
半小時後,眼前突兀地冒出一片綠洲。
車開進去時地勢往下,這片綠洲更像是個谷地,四面環沙,也沒見到有水,但有一叢一叢的綠草,也許是有地下水。
關躍停了車,轉頭叫路伯:“下來吧。”
言蕭最先下車,後排的路伯睜開眼,清清嗓子,弓著背跟在後面鑽出來。
綠洲並不大,方寸天地,一眼看得到頭,像一片黃布裡落入了一顆圓形的綠寶石,可能用不了多少年就會徹底被黃沙吞沒了。
關躍在後備箱裡取了一杆洛陽鏟,提在手裡,走在最前面。
走了幾十步,他停了,手裡的洛陽鏟一提,擰上杆,往地裡扎下去。
大概是因為干燥的緣故,帶出來的土泛著灰白。
言蕭對這些不是很懂,只聽說過一種五花土,見到了就代表下面一定有古墓。
下了十幾鏟,關躍撥了撥鏟子裡的土,抬頭叫了一聲:“路伯。”
路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蹲得老遠,正在吧嗒吧嗒地抽一杆旱煙。
關躍的聲音比平常更沉,這一聲好像包含了其他什麼意思,路伯持煙的手不自覺地停了,捏著煙杆在地上敲了敲,扶著膝蓋站起來。
慢吞吞地走到跟前,他看了兩眼地上被刨松的土,繞了兩圈,停下來,腳尖點了點:“在這兒下鏟試試吧,這裡看著才像是有東西。”
關躍轉頭又去車上拿了兩把鐵鍬過來,遞了一把給他。
路伯磨磨蹭蹭地接了,跟他一起照著剛才說的位置往下挖。
土質堅硬,兩個人很難快速挖出一米的深度,這不是個輕而易舉的活。
很快溫度越發升高,沙漠裡比其他地方更加干燥悶熱。
兩個人停下來休息,順便吃午飯。言蕭拿了帶來的干糧給路伯,他不接,只吃自己帶來的烙餅。
言蕭也不勉強他,這老頭總是古古怪怪,她也習慣了。
她轉頭,眼神追到關躍身上,他站在後備箱那裡,手裡拿了瓶礦泉水在喝,身上的外套早就脫了,只穿著黑色的背心,被汗水浸濕,貼在身上,肌肉線條畢顯。
水喝到一半,剩下的水他舉起來倒在了臉上,抹了兩把,臉上胸口都水津津的,一轉頭,對上她的視線。
言蕭也不回避他的視線,走過來說:“給我留點水。”
關躍說:“自己拿。”
後備箱裡還有。
言蕭不拿,反而拿了他手裡的瓶子,還剩了一口,她仰頭喝了,雪白的頸項舒展,喉頭一動,慢慢咽下去。有一滴滾過下巴尖,也被她的手指挑著送進了嘴裡。
關躍看著她,她的神情和語氣都和平常一樣,卻在喝下這口水時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別浪費,這裡又不是上海,不是你教我的麼?”言蕭不忘解釋一句,把空瓶扔進後備箱,拍拍手就走了。
走得這麼干脆,仿佛就只是來喝口水的而已。
關躍緊緊閉著雙唇,直到她走遠,用力按上後車蓋,拿了鐵鍬回去繼續挖坑。
路伯也就前期幫了點兒忙,後面完全是關躍一個人在干活。
一直到下午兩點多,梆梆的兩聲悶響,鐵鍬敲到了什麼東西上。
坐著抽煙的路伯猛地跳了起來:“小心點,好像有東西,別刮壞了!”
他的腳步很快,老人的遲緩突然不見了,快走幾步過來,跳進坑裡,差點沒摔一跤。
關躍早就停下來了。
言蕭走過去,往坑裡看,路伯蹲在那裡,用手抹開土層。
一塊暗的發黑的石頭露出來,平平整整,只一眼,她就看出這和那個墓坑裡四面牆壁的石頭是一樣的材質。
她跟著跳下去,從包裡拿出把細毛刷,蹲在路伯對面,仔細刷掉上面的灰塵。
完整的石塊露了出來,方形,像個蓋子,又像塊石碑。
言蕭看一眼路伯,很好奇他為什麼會反應這麼激烈。
灰塵沒了就發現石蓋上有花紋,刻得很深,但有磨損痕跡,也許是被動過了。
言蕭盯著花紋看了很久,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站起來,余光瞥見有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不用看就知道關躍在等著她的定論。
她不緊不慢地開口:“上面的刻紋風格跟玉璜上的一致,刻的應該是狼眼,也就是狼身上最重要的部位,這裡說不定真跟獫狁有關。”
路伯莫名其妙:“你們在說什麼?”
沒人回答他,關躍蹲下去,動手去挪那塊石蓋。
路伯忽然說:“你別動,我來。”
關躍松開手,還真交給了他。
路伯從口袋裡摸出幾根長長的鐵片,薄薄的,瞧著卻很堅硬。他握著鍬柄當錘子,分四面把它們緊貼著石蓋敲進去,然後一根一根去掰那鐵片,慢慢地在石蓋和土層間撬動。
光是這件事他忙了有半個多小時,停下來時氣喘吁吁,對關躍說:“搭把手。”
關躍幫忙把石蓋撬動,移開了最多一兩釐米,抬頭問:“能探到裡面嗎?”
路伯的臉色出奇的凝重,搖搖頭:“這就像是個界碑,挖到也不算什麼,下面的土層肯定還厚著呢。”
“所以我們現在什麼也看不出來了?”關躍的語氣有點冷。
路伯沉默,腰間別著的煙杆又抽出來,眉心皺著,額頭上溝壑遍布:“關領隊,算了吧,下面有什麼都不知道,就憑我們這幾個,怎麼可能動得了這裡。”
關躍把石蓋移回原位,躍出土坑。
路伯沒動,還蹲在那裡,一口接一口地抽旱煙。
言蕭盯著他蒼老的背影看了兩眼,出了坑,走到關躍跟前。
他從車裡拿出襯衫,正在往身上套。
“怎麼回事?”
關躍迅速看了她一眼:“什麼?”
言蕭冷笑:“裝什麼蒜?我問路伯,他有古怪,一個做向導的,怎麼好像很懂考古的手法?”
“我從沒說過他只是個向導。”
“那他是干什麼的?”
關躍忽然看了一眼她的眼睛。
言蕭的瞳仁顏色很深,靈動,任何時候都像蘊著兩點光。做鑒定的雙眼自然是善於觀察的,她會問起,他並不覺得奇怪。
“還記得華教授說過的那件事嗎?”
關躍說話時手沒閑著,正在扣紐扣,言蕭的眼神落在他的手指上,越看越覺得修長用力:“哪件?”
“華教授說過他有個師兄,八十年代帶隊做考古,後來職稱沒了,下落也不清楚了。”
言蕭往車上一倚:“哦,就那什麼陸教授?”
“嗯。”關躍說:“路伯就是陸教授,這塊綠洲就是他帶隊發現的。”
言蕭愣了一下,抬眼看著他,又猛地回頭看土坑。
路伯已經從坑裡爬上來了,一手摘了帽子在手裡拍了拍灰,露出花白的頭發,邊走邊咳了兩聲,臉上還是沉重的。
人不可貌相。
言蕭太驚訝了,以致於都沒在意關躍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很快,關躍拿了鐵鍬去把土反填了一些回坑裡,遮住了石蓋,叫他們上車。
回去的路上依然安靜,直到車開出沙漠的時候,言蕭叫了聲路伯。
“我們之前遇到過一支考古隊,”她像是隨口一提:“帶隊的教授姓華,說是你的師弟,好像挺惦記你的,有空聯系人家一下吧。”
後排半天傳出一聲笑,路伯的身體隨著車身的顛簸而微微搖晃:“那小子都成教授了,一晃幾十年都過去咯。大家都老了,還聯系什麼啊,我忙著守林子呢。”
關躍朝身邊看了一眼。
言蕭手肘撐在車窗上,發現路伯對這個話題不排斥,她就直接問自己想問的了:“當年那個害你丟了職稱的人,是不是五爺?”
後面沉默了一陣,緊接著路伯又笑:“唉,什麼五爺六爺,不記得了。”
言蕭回頭看,老人的眼睛又閉上了。
傍晚,車停下來,又回到了阿古家的草場。
出發前關躍就跟阿古打過了招呼,今天還得在這兒過一夜。
阿古早就等著了,背後的蒙古包炊煙裊裊,他連晚飯都做好了。
路伯早就累了,一頭鑽進蒙古包,默默捶腿。
言蕭去自己住的那間蒙古包裡放了包,出來時看到關躍被阿古拉著走得老遠,站在一起說著什麼。
他們旁邊不遠,拴著那匹昨天被她騎了一下午的老馬恩和。
言蕭故意吹了聲口哨,恩和嘶鳴一聲,動了兩下蹄子,關躍不禁朝她這邊看了一眼。
“還知道回應,不錯啊,就是該多調教。”
言蕭語氣衝馬,眼看著人。
隔得再遠,也能看出關躍眼裡的深沉。很快他就低眉垂眼繼續聽阿古說話,只留給她一個側臉,下顎線緊緊收著。
言蕭嘴邊掛了絲意味不明的笑,隨意地轉頭看了看,平坦的草原一望無際,遠處有輛警車正背朝著這個方向開遠,已經渺小得快成一個點。
她掃了一眼,回頭又看男人,他側身挺直,專心致志,仿佛什麼也不能打擾到他。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3 07:50 PM
第29章
晚上,又是一個風沙天。
草場位置偏,地勢又平坦,風刮過來沒有阻攔,幾只蒙古包都被吹得微晃。
夜裡十點,阿古在幫關躍收拾東西。
大到鏟鍬,小到鋼絲,還有手電繩索,一些繁雜的工具,他收拾了滿滿一大袋,扛出蒙古包。
外面月黑風高,關躍在路頭上打電話,手機屏幕的光把他一只耳廓照得藍幽幽的。
電話打完,阿古正好到跟前,他把袋子放在關躍腳邊,頂著風問:“哥,我白天跟你說的那個事兒不要緊吧?”
“不要緊。”關躍提起那只袋子:“下次他們再派人來,你還是照實說什麼都不知道。”
阿古點頭:“記住了。”
站了一會兒,遠處有車開了過來,刺目的車燈劃破夜色,隱約顯露厚重寬大的車型,像只巨獸。
車停後,門拉開,幾個男人露頭往外張望,看到關躍都很恭敬,挨個叫他:“小十哥。”
“嗯。”關躍先把袋子遞上去,隨後上車,回頭對阿古說:“交代你的事別忘了。”
“放心吧哥,時間到了我就叫他們起來。”
關躍拉上門,車就開走了。
言蕭半睡半醒,隱約聽到外面有男人說話的聲音,還有汽車開過的聲響,起來掀簾看了一眼,模模糊糊看見越野車停在那裡,並沒有開動,又回頭躺了下去。
凌晨一點左右,阿古來叫她:“姐,該去沙地了。”
言蕭聽到沙地就坐了起來:“去哪兒?”
“沙地,咱哥已經先過去了,他交代到這個點就叫你起來,讓你開車把路伯一起帶去。”
“……”
十分鐘後言蕭准備好出去,路伯也被阿古叫起來了,正抄著手靠在車門上打盹兒。
言蕭上車時心裡憋了口氣,搞不清關躍葫蘆裡在賣什麼藥,這男人干什麼都是自己說了算!
車上了路,正是夜裡最黑的時刻,風沙減弱了,路伯坐在副駕駛座上指路,她把車開得飛快。
路伯抱怨:“哎喲,你再開這麼快我要坐後排去了,路我也不認了。”
言蕭面無表情地按下車窗,風灌進來,刮到臉上像被刀割一樣。
“算了算了,你厲害!”路伯抬手擋臉,如同投降,嘴裡嘀嘀咕咕:“脾氣真大……”
言蕭這才把車窗合上。
再次抵達那片綠洲,還在後半夜。
沙漠裡的風在四周沙丘上盤旋,進不來這裡,車停下像是從浪潮中入港,風平浪息。
言蕭一下車就看到站在前方的人影,高大挺拔,披著晦暗的天光,手指間煙火明滅,一看就是在等他們。
“過來吧。”煙滅了,他的手裡亮起手電的光。
言蕭眯著眼,迎著那道光走過去,冷冷地問:“你到底來干什麼了?”
手電的光掃到前面,關躍說:“我都准備好了。”
言蕭順著光看到了之前挖出來的坑,就在他們腳下,現在已被重新挖開,石蓋也被移開了,一個幽深的洞口露了出來。
她扭頭看他:“你一個人能把這裡挖開?”
“我叫了以前文保組織的隊友來幫忙。”
“他們下去了?”
“沒有,他們早就走了。”
路伯的聲音突兀地插進來:“關領隊,你這樣不合適吧?”
他站在坑邊,口氣不大好。
關躍平淡地開口:“路伯,你已經不是陸教授了,你是被我花錢請來的。”
“……”路伯閉了嘴,扯出腰間別著的旱煙,埋頭往裡面按煙絲。
“不過你放心,洞是斜下往側面打的,沒有破壞頂上結構,我請你來,就是要你等下再把這裡原封不動地封回去。”
路伯手裡的煙點著了,他吸了兩口:“搞這麼麻煩,你到底想干什麼啊?”
“進去看看。”關躍手一撐,跳進坑裡,伸手給言蕭:“你下來。”
言蕭扶著他的胳膊跳到坑裡,緊接著就反應過來:“你不會是要我跟你去那裡面吧?”
關躍已經在理繩子:“我先下去,你跟在後面。”
“……操!”
言蕭還沒轉身,腰上被繩子圈住,關躍手一收,她就被拉到了他跟前。
“沒多少時間。”他緊緊箍著她,一只手在她臉上套了個口罩。
繩子在他手裡繞了幾圈,另一頭在他自己腰上纏了兩道,他往洞口走。
言蕭的聲音隔著層口罩聽起來是悶的:“姓關的,你敢把我拉進去試試?”
關躍冷笑一聲:“我當然敢。”
“……”言蕭低頭解腰上的繩子,他扣得死,難解開,腰間忽然一緊,人往前踉蹌兩步,抬頭發現他已經進了洞口。
“媽的。”言蕭拉住繩子,卻抵不住他的力氣,一直被拉到洞口,胳膊被他捉住,頭被他的大手壓低,人被硬生生拽了進去。
洞裡崎嶇,狹窄逼仄,好在平緩,但也只能爬行。
關躍速度快,她落在後面,他就扯動繩子催促她。她咬著牙跟上去,從沒這麼狼狽過。
一頭一臉的土,如果不是臉上戴著口罩,恐怕連嘴裡都有灰塵。
不知過了多久,手伸出去撈到了空,一只手抓住她,把她半拖半抱地拽出去,腳終於踩到平地。
“你就非要我下來?”一能開口她就壓不住怒氣。
關躍從口袋裡掏出手電,光亮起來,兩個人都灰頭土臉:“你不下來我找不到玉璜,這是你的工作。”
言蕭冷冷瞪他一眼,轉頭看周圍。
四周漆黑,光照出去像是什麼照不穿,只有眼前一小塊地面是亮的,鋪著石塊,跟考古隊發掘的那個墓室異曲同工。
關躍已經往前走了,言蕭腰上還牽著他身上的繩子,他走她就必須得走,不得不跟上。
光掃過的地方都被灰塵覆蓋,影影綽綽的東西全都是灰白的,什麼都看不出來,反而更顯可怖。
言蕭跟在關躍身後走了十幾步,腳下踢到什麼,關躍立即回頭,燈光照下來,原來是層台階。
他走回來,手電順著台階往上照,上面高出一截,似乎是個石台。
不等他開口,言蕭先走上去了。
石台上也落滿灰塵,關躍用手拂開,露出上面的槽口,只有一個,裡面放著一節玉璜,剛好跟之前的墓室對應。
他問:“是不是這個?”
言蕭掏出手套戴上,把玉璜捏起來對著光看,嗅味辨色,很久才放回去:“影子。”
“什麼影子?”
“以前法門寺地宮埋了佛指骨舍利,一共四枚,只有一枚是真的,另外三枚被稱為影骨,這節玉璜也一樣,是真品的影子,造出來防盜的。”
她心裡有氣,即使說起這些語調也是冷的。
關躍抿住唇,走下台階。
言蕭扯住繩子拉了一下:“去對面。”
關躍跟著她去了對面,那裡有個毫不起眼的石墩子。
言蕭剛才在這裡發現了一點光,她覺得似乎是玉的光澤。
果然,石墩背後有個小小的凹槽,她伸手進去,摸出一節玉璜。
刻紋沒錯,應該是狼眼,玉質也一致。
“是這個。”她不冷不熱。
關躍接過去看了兩眼,沒說什麼。
後面並沒有再看,光是進來和找玉璜就花了將近一個小時,這裡面空氣稀少,言蕭漸漸感覺發悶。
關躍拉一下繩子:“走了。”
她心裡不爽也沒力氣發作,跟著他走,沒幾步,忽然停下來:“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關躍說:“你這是自己嚇自己。”
“不,你仔細聽。”
關躍聽了一下,是水聲:“地下河。”
“地下河從這裡面淌過?那這裡面得多大?”言蕭從他手裡奪了手電,調到最亮,往回照,遠處一片漆黑。
關躍握住她胳膊往那兒走:“想看就去看看。”
一直走出十幾米,前面仿佛永遠有一片暗黑,言蕭開始以為那是石壁,現在覺得不對勁了,摘下口罩,手伸出去,又收回來。
關躍問:“摸到什麼了?”
“什麼都沒有,沒有牆,這裡面很大。”言蕭舉高手電,黑乎乎的看不到頭。
兩個人都被突來的發現震撼,誰也沒開口。
過了很久,關躍拽她回頭:“上去。”
路伯早就等在洞口,一看到人影就搭手把他們拉了出來。
“裡面有什麼?”
關躍說:“什麼都沒有。”
言蕭一言不發地拍著身上的塵土。
路伯借著手電的光在他們身上看了又看,似乎真的什麼都沒有,就去封洞了。
花了五六個小時洞才封好,坑填起來後,他又在上面覆蓋了植被,遮掩得很嚴密。
天早就亮了,車開出沙漠已是上午,風吹過,連車轍的痕跡也掩埋了。
快到草場,關躍停了車,叫言蕭下來。
一直走到車尾,他從懷裡拿出個卷著的口罩:“我送路伯去縣城坐車,你帶著這個去阿古那裡等我。”
言蕭接過來,感覺裡面包著什麼,打開一看,眯起雙眼:“你居然帶出來了?”
是那節玉璜。
關躍低下頭,眼窩愈顯深邃:“這件事就你我知道,別聲張。”
言蕭冷笑:“違法的事我憑什麼替你保密?”
關躍聲音壓低:“憑什麼不替我保密?你跟我一起下去的。”
“……”言蕭恨不得用眼神刮死他。
關躍上車走了。
走回到阿古家都快中午了。
言蕭快到門口,一個穿藍色外套的姑娘正好從蒙古包裡出來,阿古跟在後面,看到她叫了一聲:“姐,你回來啦?”
“嗯。”
那個姑娘看了看言蕭,笑著轉頭:“阿古達木,你還有個漢族姐姐啊?”
阿古沒好氣:“我認了個姐還不行啊?”
“行啊,蒙漢一家親嘛。”姑娘眉清目秀,笑的時候露出兩顆小虎牙,經過言蕭身邊時衝她點了個頭,直接走了。
言蕭問阿古:“什麼人?”
阿古口氣不好:“條子。”
“警察?”言蕭追著那姑娘看了一眼:“警察來你家干什麼?”
阿古說:“閑的,總愛來打聽咱們那個文保組織的事兒。”
“那有什麼好打聽的?”
“不知道啊,我就在那裡面待了半年就回來養馬了,說了什麼都不知道,她還來。”阿古發了兩句牢騷,拎桶喂馬去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3 07:58 PM
第30章
言蕭回到蒙古包裡就感覺到了疲憊,很想不管不顧地睡上一覺,但一身塵土也躺不下去,又出去找阿古。
阿古馬喂完了,不在馬廄,她找了一圈,到敖包附近才看到他。
敖包是一塊一塊的石頭堆起來的,築在整個草場最高的坡頂,上面牽滿經幡,在風裡招展。
阿古在給敖包添石塊,太陽升起來了,照在他黑黝黝的臉上,那神情無比虔誠。
言蕭不好打擾人家的信仰,就在旁邊看著。
阿古轉頭就看到了她,眼睛笑成道縫:“姐,來拜敖包嗎?”
言蕭說:“拜什麼呢?我沒什麼可求的啊。”
“拜騰格裡啊,就是長生天,你可以向他祈求父母長壽。”
“不用,父母都不在了。”
阿古頓生尷尬:“啊,對不起啊姐,我不知道。”
言蕭一臉無所謂:“沒事。”
阿古寬慰她:“你可以借騰格裡和父母親說話,只要你的父母是好人,騰格裡一定可以為你帶到心意。”
言蕭笑了:“嗯,他們還真是好人,可惜就是太老好人了。”
阿古一愣:“老好人不好嗎?”
言蕭半天沒說話,直到阿古以為她不打算說了,她又輕描淡寫地開了口:“他們去世前把大半財產都捐了出去,剩下的交給一個親戚幫我打理,結果看走了眼,導致我窮了好幾年,差點連飯都吃不上,這樣你還覺得好麼?”
阿古愣愣地看著她,言蕭在笑,叫人分不清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那後來呢?”他忍不住追問。
“後來?”言蕭張開雙臂說:“你看我現在挺好的啊,命中注定有貴人相助吧。”
阿古這才又笑了:“那你就替你那位貴人拜拜騰格裡吧。”
言蕭臉上的表情忽然淡了,她沒說話,盯著敖包看著,不知道在看什麼,然後彎腰撿了塊石頭,走到敖包跟前,要放上去的時候又扔回了原地:“算了。”
阿古莫名其妙,轉頭一想,也許是漢人不信這個,也就隨她去了:“哦對了,你來找我有事嗎?”
言蕭也想起目的了:“嗯,你這兒有熱水嗎?我想洗個澡。”
“有啊,我給你燒吧。”阿古邊往回走邊問:“怎麼忽然想洗澡了,昨天夜裡你們去沙地干什麼了啊?”
言蕭臉色驀地冷了:“問你哥去。”
“……”
阿古很快燒好了熱水,他搬了一只大木桶去言蕭的那間蒙古包裡,一桶一桶拎來熱水往裡倒。
言蕭先在外面洗了個頭,握著一把濕噠噠的頭發進來,小小的蒙古包裡已經熱氣騰騰。
阿古貼心地替她把掛衣服的架子擋到門口,提著桶出門,叮囑一句:“姐你洗快點兒,擔心著涼啊。”
“好。”言蕭把簾子拉緊,正當一天裡溫度最高的時候,只是有風,鑽進來還是會冷。
她脫了衣服,迅速坐進桶裡,感覺身上到處是無孔不入的沙塵,還有從那幽深的古墓裡帶出來的灰塵,說不定還有細菌。
越想越難受,她搓洗地分外用力。
洗到一半,外面汽車聲轟鳴著接近,然後傳出阿古的聲音:“哥,你回來啦?”
“嗯。”車停了,響起關躍的腳步聲。
言蕭撥了一下水花,伸手去夠木架子上掛著的風衣,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拿在手裡發了條短信:“給我找套衣服來。”
外面手機“叮”的一聲響,關躍似乎已經走遠,聲音遠遠傳過來,很低:“阿古,言蕭干什麼去了?”
阿古回:“在洗澡呢。”
他沒說話了。
言蕭靠在木桶裡,等了很久沒見他來,外面也沒有聲響了。
她也不急,就一直等著。
過了有半個小時,外面傳來腳步聲,簾子被扯了兩下,關躍說:“你自己過來拿,我遞給你。”
言蕭站起來出了木桶,走到簾子邊上,拉開道逢,光和風瞬間鑽進來,還有他的手,手裡拿著件白襯衫。
隔著層門簾,言蕭渾身赤裸,她沒接,冷冷地說:“這麼晚才來,水都冷了,你是想凍死我?”
關躍語氣四平八穩:“找不到你穿的衣服。”
言蕭伸出濕噠噠的手指,勾了一下他手裡的襯衫:“那這件呢?”
“我的。”
“是麼?”她的手指拉了拉,關躍松了手,那截手臂退出簾外。
言蕭把襯衫展開抖了兩下,果然是男人的襯衣,她披在身上,嗅到領口輕微的肥皂味,有點像他身上的氣味。
外面腳步聲響,關躍已經走了。
言蕭低頭,扯了一下襯衣,男人的衣服到她身上寬松肥大,蓋過了她的臀,直到大腿根。
洗完澡出去,外面靜悄悄的,沒有看到人。
言蕭在外面裹上風衣,走向關躍住的蒙古包。
掀簾進去,裡面光線昏暗,他不在。
她在床上坐下來,撥著半干的頭發。
過了一會兒,門簾掀開,關躍走了進來。
言蕭一抬眼就移不開了。
他好像也剛洗完澡,手裡拿著一只銅盆,頭發濕漉漉的,腳上踩著拖鞋,身上披著一件寬大的蒙古長袍,沒有來得及系上腰帶,裡面只穿了條底褲。
“有事?”他放下銅盆,借著背身把腰帶系上了。
言蕭眼動了一動:“沒事不能來?”
關躍沒說話,從桌上拿了行李包,一件件收拾自己的東西。
言蕭疊起腿,盯著他笑了一聲:“這身袍子挺適合你的。”
阿古比他矮半個頭,這袍子在他身上就提到了小腿,但很有風情,男人的寬肩窄腰都束在一件長袍裡,粗獷,裹著原始的衝動。
關躍回頭看她:“你身上的更適合我。”
言蕭啟唇,輕輕地“哦”了一聲,坐直,脫下風衣,露出裡面的襯衣:“那要我還給你嗎?”
關躍盯著她,唇線抿緊。
她的風衣很長,脫去之後才發現裡面並沒有穿長褲,只有他的那件襯衣,堪堪遮住她的大腿,雪白的惹眼,腳上穿著雙皮鞋,粗跟,郎朗的硬氣,腿部往上全是如水的柔情。
有備而來。關躍轉頭,扯了一下嘴角,發現自己居然一點也不驚訝。
畢竟在沙地裡惹了她,他其實在心裡早就有所准備了。
余光裡那片雪白動了,言蕭走到他跟前追問:“說啊,要我還給你嗎?”
關躍頭低了點,覺得自己剛才停頓的時間太長了,給了她可趁之機。
“我說要你還,你就脫了?”
“是啊。”言蕭一只手搭在領口,解開了一顆,本來就寬大的襯衣更松了,往下墜,裡面若隱若現。
關躍目光掃過她胸前,飽滿上隱約的兩點,她居然沒有穿內衣。
男人的襯衫在女人身上有種無形的性感,他的衣服包裹著她赤裸的身體,這念頭讓這性感加劇。
他往後靠上桌沿,收緊下巴:“好,你脫。”
言蕭手指撥動,當真繼續往下解,直到最後一顆,襯衫已經在她身上搖搖欲墜,關躍的身體忽然貼了上來。
他往前貼,隔著厚厚的蒙古袍,也隔著層薄薄的襯衣,抵住她胸前的兩團。
言蕭不自覺地往後退,他高大的身軀一直往前迫近,直到她坐到床上。
一瞬間反客為主。
下巴被他的手指勾起來,關躍垂眼問她:“你到底想要什麼?”
到底想要什麼?
言蕭反握了他的那只手,似笑非笑:“你能給我什麼?”
“我什麼都不能給你。”
“那你還問?”
關躍舔唇,感覺剛到手的主動權又她被奪走了。
言蕭把襯衣一攏,故意半遮半掩,蹭去腳上的鞋,腳沿著蒙古袍的邊沿鑽進去,在他的腿上攀登,一只手搭在他的腰帶上,慢慢拉扯。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男人跟女人不就這麼回事,你說我想要什麼?”語調不同以往,勾魂蝕骨。
衣帶松了,男人的身體若隱若現,她的手摸到他腹間一塊塊的緊實,感覺太好,碰他的腳趾不自覺地一縮。
關躍一把捉住她的小腿,聲音很冷:“那你去找別的男人,別找我。”
“別的男人沒有把我拉去那下面,沒有把我跟他綁在一根繩子上,更沒有威脅我替他保密,別的男人可沒有惹我。”言蕭說:“你惹我了,一直在惹我。”
從頭到尾,從相識到現在。
關躍眉峰下壓,眼裡沉沉一片:“我惹了你,你就這麼回報我?”
言蕭輕笑:“誰回報誰還不一定呢,這種事,難道不是雙方都很享受?”
關躍抓著她腿的手用了力,往前一推。一瞬間,言蕭被迫仰倒在床上,他緊跟而上,一條腿壓住她的腿,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你想怎麼享受?”他低下頭,手指在她敞開的領口裡刮了一下:“這樣?”
一陣輕微的麻癢,言蕭忍不住動了一下,對上他的雙眼,他在看她的反應,臉上還是冷的。
言蕭不甘示弱,手指撥過他耳廓邊的短發,輕輕吐氣:“不夠呢。”
關躍冷笑一聲,身體壓了下來。
彼此身體緊貼,下體也緊緊相貼。
男人的堅硬抵著女人的柔軟。
他的手忽然扯開她身上的襯衣領口,雪白的肩頭露了出來,半只渾圓跳入眼裡,關躍眼神發沉,頭埋下去,碰到她的肩膀。
男人的呼吸火熱,言蕭不自覺地弓了一下腰,卻沒有感覺到他雙唇該有的熱烈,反而肩上猛地一痛,她渾身疼出一身冷汗,一句粗口脫口而出:“我操!”
關躍在她的肩上重重咬了一口,抬頭看著她:“怎麼樣,你在我這兒得不到什麼享受。”
言蕭惡狠狠地瞪著他。
“哥,哥!”外面忽然傳來阿古的聲音。
關躍立即坐起來,扯了毯子遮擋住言蕭,來不及整理袍子就往外走:“怎麼了?”
阿古已經要進來,差一步,被他及時推了出去。
“怎麼了哥?”
“沒事,有什麼事說吧。”
“哦,汽油我給車加上了,你的衣服曬了個半干,要不今天還是別走了吧?”
“不了,還是得趕回去,你先去忙吧,我收拾一下。”
“那好吧。”
阿古走了,關躍掀簾回來,言蕭坐在床沿,風衣已經穿了回去,裹得嚴嚴實實,她正在穿鞋。
“回去收拾一下,該走了。”
言蕭抬起頭,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就走。
關躍沒再說什麼,直到她的腳步聲遠了,去桌上拿煙。
小小的蒙古包裡到處都是女人殘余的氣息,沐浴露、洗發露混著體香,仿佛唇齒間也沾染了她的氣味。
那根煙叼在嘴裡,手裡的打火機打了幾次也沒打著,他心裡突然就有了火,轉手就把打火機砸到了地上。
這女人,真他媽是毒藥。
磨磨蹭蹭,半個小時後才上了車。
關躍身上換回了自己的衣服,言蕭也穿了自己的衣服,那件襯衣被她隨手扔在後排。
誰也沒提之前的事。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3 08:06 PM
第31章
這一陣耽擱,傍晚時候才走到半路。
雲往西邊墜,晚霞燒紅了一片,溫度開始降低。
關躍沉默地開著車,瞥一眼旁邊,言蕭靠在椅背上,一路都在閉目養神。一抹晚霞入窗,覆在她的睫毛上,那臉上沒有表情,緊閉的眉眼裡透出一股子冷。
他轉頭,繼續看著前路。
車轉了個向,地面坑窪不平,車身開始劇烈顛簸,言蕭動了一下,眼睛卻沒睜開。
關躍又往她身上看一眼,看出了不對。
言蕭的臉頰很紅,之前以為她是故意在裝睡,還以為那紅是被晚霞映的,仔細看才發現那是潮紅。他伸手過去,摸了一下她的額頭,果然,有點燙。
很好,白天去報復他,現在反過來被報應了。
“你發燒了。”
言蕭睜開眼睛,“哦”了一聲,聲音有點嘶啞,表情卻無比冷靜,更近乎於冷漠,除了精神不振之外,半點不像發燒的樣子。
關躍抿了抿唇,說不上來是該氣還是該笑。
遠處冒出一片擋沙用的防護林,一排一排的楊樹,因為長期被風刮,葉子全往一邊長。
周圍零星有幾戶牧民住家,關躍把車開過去,停了下來。
言蕭再睜眼,就看見他低頭進了一戶牧民家裡。
片刻後關躍返回,手裡捏著兩顆藥,另一只手端著杯水。他隔著車窗站著,把藥塞進言蕭嘴裡,杯子抵在她唇邊:“喝下去。”
言蕭想端過來自己喝,手上沒力氣,他握著杯子往上掀,喂她喝了一口:“咽吧。”
一連喝了好幾口水,藥咽了下去,喉嚨裡還是苦的。
關躍回頭去還杯子時敲敲車門:“把車窗合上,有風。”
言蕭手指去按按鈕,沒摸著,也懶得動了。
等了一會兒他返回上車,看到她還歪頭靠在椅背上,車窗只升了一半,靠過來替她按。
言蕭的手指還搭在上面,他的手伸過來就碰到了。她撥了一下他的手說:“我自己來。”
話說出來也有氣無力,關躍反抓了她的手,按下按鈕:“按不動還逞什麼能,下次再穿那麼少試試。”
言蕭睜大眼睛瞪著他。
她的臉頰還是紅的,眼睛一睜大,跟平常的模樣完全不同,關躍看了兩眼,莫名就想到了被刺激的小動物,低頭發現她的手指還被自己抓著,燙到灼手。
他松手坐正,把車開出去,隔了一會兒再看旁邊,言蕭的眼睛又合上了。
遠遠的,路上停了輛車,一個男人站在那兒揮手。
關躍把車開近,對方馬上小跑過來:“哥們兒,我的車拋錨了,不太懂,能不能麻煩你看一下?”
男人穿一身衝鋒衣,很年輕,看起來像個游客。
言蕭被聲音驚動,掀一下眼又合上。
關躍看她一眼,解開安全帶:“我下去看看。”
她沒有反應。
這是一輛舊車,車前面的保險杠都歪了,車窗玻璃倒是反光的,挺新。
關躍走過去一手打開引擎蓋,彎下腰檢查,扯了兩下電線,發現松的不太正常,眼睛往旁邊瞄,那人站在自己旁邊,一手伸進衝鋒衣的口袋裡,那裡鼓鼓囊囊地揣著什麼。
他直起腰:“沒什麼事,接觸不良,緊上就行了。”
那人的手停住不動,然後抽出來,伸進褲兜裡掏出包煙:“謝了啊哥們兒,抽支煙。”
“不用。”關躍轉頭就要上車。
“等一下,”那人又叫他:“能領我走一段嗎?我要去戈壁,不熟,怕迷路。”
關躍停住:“你要去戈壁?”
“是啊。”
他想了一下,點頭:“行,你跟上吧。”
男人連連道謝。
關躍回到車上,輕輕推一下言蕭:“隊裡的那五節玉璜你都帶出來了?”
言蕭睜眼,沒力氣說話,只往後排瞄了一下,那裡放了她的包。
關躍明白了,在包裡:“行了,睡吧,到了我叫醒你。”
言蕭又閉上了眼。
關躍把車開了出去,後面那車緊跟而上。
臨近戈壁,天已經暗下。
關躍把車停了下來。
後面那車卻沒停,越過他直衝到一片雅丹地貌的土丘群裡,老遠聽到輪胎哢滋哢滋的響。
那男人很快從那一片土丘裡走出來,叫關躍:“哎兄弟,再麻煩你一下,我分不清方向,你能不能下來給我指個路?”
關躍點頭:“好,我馬上下來幫你看。”
他說完了卻沒急著下車,靠近言蕭,伸手拽住她那邊的車門緊了緊,然後從她位置上的抽屜裡摸出一只被布條裹著的東西往袖口裡塞。
動作時兩個人挨得很近,肩膀相抵,他低聲叫她:“言蕭,言蕭。”
“嗯?”言蕭迷迷糊糊睜開眼。
關躍說:“我出去一下,你記得車門落鎖,別下車,直到我回來為止。”
言蕭眼動了動,像不在狀態:“你要干什麼去?”
“沒什麼?”
“不會回不來?”
關躍有點想笑,反嗆一句:“我要回不來你怎麼辦?”說完了又覺得有歧義,似乎有種莫名的關心在裡面,氣氛無端的有些曖昧。
言蕭看著他,眼神有點微妙。
再說又怕越描越黑,關躍干脆閉上嘴,推門下去。
外面的男人早看到兩個人在車裡緊靠在一起,關躍下車關門的時候還特地又朝車裡看了一眼,轉過頭時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但那眼神是松弛的。
他就打趣:“怎麼啊哥們兒,那是你女人啊?”
關躍隨口說:“脾氣不怎麼好,不肯讓我離開太久,我幫你看兩眼就走。”
“行行,應該的,耽誤你們我才不好意思。”男人領著他往裡走。
轉了幾個彎才看到他的車,他停得夠隱蔽的。就快靠近那輛車的時候,關躍冷不丁問:“你怎麼就知道我一定了解這裡的方向?”
前面的男人沒回頭,干笑兩聲:“看你也像是見多識廣的樣子,賭一把唄。”
“那你要是賭錯了呢?”
“哥們兒你這話說的,要是賭錯了你能跟著我過來嗎?”
後面沒有聲音,男人疑惑地回頭,正對上一雙發冷的雙眼,關躍已經到了他身後,手臂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往車那裡拖。
男人發不出聲音,腳在地上死命蹬,地上被拖出兩道灰塵印子。
關躍勒著他站在車門後方,反光玻璃看不見裡面的情形,他要選擇一個有利於自己的位置,方便隨時的攻擊或者防守。
“出來吧,”他抬起一只腳踢踢車門:“這麼費盡心機地把我引過來,現在也到地方了,不用演了。”
被他勒著的男人支吾了兩聲。
車門被人一把打開了,丁哥從裡面露出帶疤的臉,語氣咬牙切齒:“關領隊,你行,還是這麼能耐!”
關躍剛要問他怎麼找到這兒的,緊接著就注意到他身邊還坐著一個人,那人身形干瘦,被他擋著幾乎看不到。
丁哥有點急了:“姓關的,你趕緊放人,別以為今天咱們人少動不了你。”
關躍把手裡那人勒得更緊:“你要真想動手就不會這麼麻煩了,叫你旁邊那個來跟我說話。”
丁哥恨得磨牙,下了車站在對面盯著他。
車裡那干瘦的人影挪了兩下坐到邊上,一雙眼看著關躍,鷹一樣銳利:“厲害啊關領隊,難怪你手上的東西盜也盜不走,搶也搶不走。”
關躍冷眼看他:“怎麼,又不死心想去隊裡?”
那人呵呵笑兩聲,透著陰沉:“是啊,你心裡有數,不拿到東西我不可能死心,今天既然碰上了,也別遮掩,咱倆就把那玉璜的事好好說清楚,該怎麼辦你自己定。”
丁哥還在旁邊虎視眈眈,關躍沉聲問:“你想當著他們的面談?”
“當然不是,地方你定。”
關躍權衡一下,松開了手:“晚點在戈壁裡,你一個人來。”
言蕭吃了藥嗜睡,昏昏沉沉地等到關躍回來,他握住方向盤看她一眼:“沒事,睡吧。”
車開出去,他的側臉沒什麼情緒,看起來一切如常,她就把頭轉過去放心睡了。
這一覺睡了很久,醒過來時言蕭發現身下的座椅是放倒的,摸一下額頭,沒那麼燙了。
外面月亮出奇的亮,照出去能看得很遠,到處都是影影綽綽的土丘和沙堆,還在戈壁裡,應該已是深夜。
車裡沒有關躍,言蕭往外面看,也沒看到他。
在車裡等了一會兒,沒有見他回來,看來也不是去上廁所。
言蕭覺得不對勁,推開車門出去。
周圍很空曠,一路找過去還是沒見到人。
言蕭被風一吹,睡意全消,腦子清醒了,心裡卻火大。他以前還告誡過她在這種地方不能單獨行動,現在自己卻跑得無影無蹤,反而要她出來找他。
她走得很快,就要繞過一只高聳的土丘,眼裡忽然出現了一片影子,高大挺拔,被拉的老長橫在前方,一眼就能認出是關躍。
她的腳就要跨出去,忽然有人說話,又收住往後退。
那聲音不是關躍的。
言蕭站在土丘背後,往聲音的來源跨出半步,眼睛悄悄看過去。
土丘那頭站著關躍,身披月色,像尊雕塑。
他的對面站著一個人,穿了一身黑,瘦得如同竹竿。
言蕭一眼就認出了他,是朱矛,不知道為什麼,她對這個人的身形記得特別清楚。
不知道他們在這裡站多久了,風吹過來,朱矛的聲音也被斷斷續續送過來:“……那個墓裡什麼都沒有,就那幾節東西,你還不肯交出來?”
關躍的聲音很低:“我不肯交你就一直盜?”
“少他媽廢話,我為什麼盜你又不是不知道,還不是衝著你來的。有種你把東西交給五爺,我現在就把話撂這兒,以後這個隊裡的東西我連一根毛都不會碰。”
言蕭搓了搓手指,腦中越發清醒,她聽出來了,朱矛是五爺的人,一點也不意外。
“你到底怎麼說?”朱矛又問。
關躍站著沒動,過了很久,他的手抬起來,手裡拿著一只包。
言蕭的包。
包拉開,他從裡面拿出什麼遞了過去。
朱矛接了,呸了一聲:“就一節?”
“要就要,不要就滾。”
“操,你他媽什麼意思。”
“就這個意思,這一節你帶給五爺,不該你做的少做,你再有一次向考古隊下手,我不會跟你客氣。”
風吹過來很冷,言蕭的眼底也是冷的,她看清楚了,關躍遞過去的是一節玉璜。
朱矛接了,嘴裡罵罵咧咧,已經聽不太清楚。
言蕭一瞬間思緒回籠,迅速轉身往回走,一直走回到越野車旁,甚至不知道這一路上都想了些什麼,腦子完全是空的。
剛才那兩個人說了什麼,如同做夢,再回想一遍,還覺得很不真實。
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靈敏。一時間她想起了好幾件事——
關躍阻止她打吳安安是怕惹來派出所的關注。
怕她報警不讓她繼續報復宋方。
他在華教授面前絕口不提自己是做考古的。
她說起五爺是那個組織的幕後黑手時,他一點也不驚訝。
像一根針戳開了一個孔,剛才看到的是一條線,瞬間把一切都串在了一起。
“操!”她一把拉開車門,坐到駕駛座上。
也許他馬上就會回來,他的手裡還提著她的包,五節玉璜還在他手上。
言蕭死死咬住唇,摸了一下口袋,第六節 還被那只口罩包著收在她身上。
幾乎就在瞬間做了決定,她擰下車鑰匙。
車衝了出去,她狠狠踩下油門。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3 08:31 PM
第32章
荒原在眼前延伸,戈壁寂靜,只剩車行駛的聲響在路上。
言蕭一手緊握方向盤,一手正在撥電話,身體還有點發燙,連意識也是沸騰的。
幾聲忙音之後,電話那頭傳出一聲睡意朦朧的“喂”。
“裴明生,”言蕭一字一頓地叫出他的名字:“你他媽混蛋!”
裴明生像是一下清醒了:“言蕭?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你做的好事,把我送來這裡,這他媽根本不是什麼考古隊!”
“……別胡說,怎麼不是考古隊了,隊員們都有從業證明。”
“那關躍呢!”言蕭緊緊抓著手機,渾身發抖:“他替五爺干事的!你居然把我安排到五爺的手底下做事,你有種!”
啪地電話掐斷,她把手機重重拋在座椅上。
停頓一下,又拿起來按了關機。
後半夜月色更亮,言蕭沒有開車燈,戈壁方向難辨,到現在她也沒能開出去。
她踩下剎車,伸手去調導航,試了半天卻沒有反應,氣得用力砸了一下:“媽的!”
回想一下,的確從沒見過關躍用導航,他自己就是一張活地圖,根本不需要。又或許是早就想到會有這天了,讓她連跑的機會都沒有。
言蕭深吸口氣,平靜下來,再開出去時只往一個方向開。
地面高低不平,被月光照得影影幢幢,像是隨時都會有人從那些影子裡走出來,她的車開得飛快。
關躍站在停車的地方,盯著地上的車轍印,一只手捏得死緊。
前一秒還燒得昏沉的女人,現在居然消失了。
手機突兀地響了,他立即接起來,那頭不是言蕭:“關躍,言蕭都知道了。”
是裴明生,他的口氣很急。
關躍沒說話,他已經猜到了,不然她不可能忽然離開,還帶著那節玉璜。
裴明生聽不到他回音更急:“她關機了,聯系不上,你有什麼打算?”
關躍沿著車轍的印跡往前走,很久才從牙關裡擠出兩個字:“找她。”
車開了兩個多小時,土丘沙堆漸少,到了戈壁邊緣,言蕭把油門踩到底,直衝出去。
天快亮時車碾過一條顛簸崎嶇的土路開上公路,兩邊出現了房屋,街道平整,應該是到了集鎮。
言蕭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停了車,推門下去,掖緊身上的風衣,埋頭往前走。
車不打算再開了,關躍對這一帶太熟悉,開著他的車在這裡出沒太容易被找到。
徒步走到一個十字路口,天光熹微,幾個早起的人帶著大包小包蹲在那裡,旁邊豎著一根鐵杆,上面掛著牌子,用紅漆刷著“候車點”三個字,斑駁的不像話。
言蕭摸一下口袋,想起錢包還在包裡,掃了那幾個人一圈,挑了一個年輕姑娘問:“能不能幫個忙?我沒帶現金,用手機支付跟你兌個現。”
姑娘好像擔心被騙,囁嚅著推辭:“我就只有點兒零錢。”
言蕭說:“我按兩倍的比例付你,你給我兌幾百就行。”
姑娘這才被說動了,拉開手裡的包,取出錢包。
言蕭的手機一打開,立即進來一長串的未接來電,來電人全都是關躍。
她抿著唇,手指一劃,全部清除。
轉錢給那姑娘只用了一兩分鐘,手機鈴聲就在這時候響了。
清晨安靜,鈴聲顯得尤為響亮,關躍那個名字隨著聲效在屏幕上不斷地閃動起伏。
“你有電話。”姑娘好心提醒。
“沒事。”言蕭冷著臉又按了關機。
轉頭,正好,最早一班車來了。
車是開往甘肅的,據說要開一整天才會到。
時間還早,所有人上了車就睡覺,除了言蕭。
她坐在最後一排,搓著手指思索了一下,這裡她人生地不熟,回上海是唯一的選擇,她決定盡快趕去機場。
太陽升高,氣溫也隨著升高,車在中途站停下休息。
言蕭看了看外面,很多人擠在一個小站台上,她想了一下,改了主意,臨時下了車。
昨天一病,到現在都沒吃過東西,離開那個小站台就感覺到了餓。
這裡是個幾省交界的縣城,人多車多,一路走過去什麼口音都能聽到,路面擁擠,灰塵撲面。
言蕭走得快,腦中冷靜,行為也出奇地麻利,先找地方吃了個飯,然後買了一身換洗內衣,最後找了間旅館落腳。
關躍如果有心,順著方向很容易一找到底,她還不如干脆停一下,跟他把時間錯開。
旅館很舊,言蕭要了走廊盡頭的一間房,比較偏,不會惹人注意。
辦好入住的時候她問老板:“這裡最近的機場在哪兒?”
老板抬起胖胖的臉:“在銀川,河東機場,從這兒過去要十幾個小時。”
“在哪兒坐車?”
老板伸手往外指:“你出去看,就是對面那條街,一直走到岔路口那裡有個站台,每天有一班車去銀川,上午九點,要是趕不上就只能包車去了。”
言蕭點頭:“謝謝。”
她走出門去認了一下那條街,心裡有了數,轉身回房。
一輛大巴當街經過,車上靠窗坐了個人,一眼看到言蕭,拉開車窗就朝她揮手:“姐!姐!”
是許汝,他正准備去甘肅,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言蕭。
言蕭並沒有聽見,已經回頭進了旅館,一閃就不見了。
大巴也沒停,沿著街道開了過去。
許汝收回手,自言自語一句:“難道是我認錯了?”
言蕭進了房間後看了一眼時間,剛過下午兩點,離開戈壁已經超過十二個小時,關躍沒有車,不知道他現在到哪兒了。
想到這裡,忽然就想起昨天發燒時候他的那句“我要回不來你怎麼辦”,現在回想,真是無比的諷刺。
言蕭發現一旦把關躍當成對手,反而更清楚地意識到他的能力。這個男人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異性都優秀——冷靜、理智,還有身手。這一路的經歷騙不了人,甚至阿古還說他什麼都會,她要想得更細致,一步也不能錯。
她把門關緊,走進洗手間放熱水,昨夜到今天這一路走得急切,發了身汗,燒已經完全退了。
這個澡洗得十分迅速,擦干身體後她站在鏡子前,赤身裸體地點了根煙,眼睛一直盯著放在面前的那節玉璜。
穿好衣服出去,房間裡變暗了。
言蕭站在窗邊,揭開窗簾看了一眼街道,外面的天陰了,路上行人不多,這裡看起來是安全的。
她把手機充上電,一切都准備好,就等明天早上出發去寧夏的機場。
在床上坐了一會兒,趕路的疲憊湧了上來,她躺了下去。
房間裡太安靜,不知不覺言蕭就睡著了,但人還處在緊張的狀態下,一有動靜她就醒了。
外面有人在走路,越來越近,那陣腳步聲到了她門外,緊接著有人敲響了房門。
言蕭警覺地坐起來,不做聲。
門外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你好,有人在嗎?”
言蕭這才放松,走過去打開門。
一個中年女人在門口笑眯眯地看著她:“聽說你明天要去銀川,跟我們的車走吧,算你便宜點。”
言蕭臉一冷:“你從哪兒聽說的?”
女人笑得職業化:“做生意的嘛,跟旅館老板關系好唄,你放心,我們是正規車,絕對劃算。”
言蕭臉色更冷,這種小地方根本不知道什麼叫隱私,隨時隨地都能泄露她的信息。
“不用了。”她甩上門,回頭去收拾東西,決定換個地方。
外面的女人碰了一鼻子灰,小聲罵咧了兩句才走。
言蕭很快把手機收好,風衣穿上。
走到門口,門一拉開她就對上了一雙眼睛,人瞬間愣住。
關躍一手扶著門框,冷冷地盯著她。
不知道他是怎麼找來的,像從天而降。
下一秒,關躍迅速進門,手在背後落鎖。
言蕭戒備地後退一步。
他的臉上明顯帶著疲倦,眼下兩片青灰,鞋面上沾滿灰塵,跟她隔了有四五步遠,眼底陰沉:“你要跑去哪兒?”
言蕭咬住下唇,他這話讓她感覺自己是個跑不出他五指山的獵物。
關躍走近一步,雙眼盯她更緊:“昨晚你看到什麼了?”
她淡淡開了口:“沒什麼。”
“是麼,那你跑什麼?”
“玉璜已經鑒定的差不多了,我的工作告一段落,不能走麼?”
關躍下巴繃緊,他早知道她不會驚慌失措,可真到了面前,發現她比想像的還要冷靜,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這一路找到現在,沒有半秒鐘的停頓,只有他成了最急切的那個人。
“要走是吧?”他伸出手:“那好,把玉璜給我。”
言蕭昂起下巴:“什麼玉璜?”
關躍臉一沉,大步接近,手在她腰上一勾,言蕭來不及退就被他拉進懷裡緊緊箍住。
“裝傻就沒意思了。”他手伸進她風衣口袋,兩邊都摸了一遍,空手抽回來。
“玉璜呢?”
言蕭仰頭看著他,臉上波瀾不驚:“我怎麼知道,也許是被朱矛盜走了?”
關躍面無表情,手箍著她,眼睛在四周掃一圈,又落回到她身上,目光從她臉上一寸一寸下移,落在她領口裡,想到了什麼,手忽然伸進她的領口往外一扯,用力扒開她的風衣。
“你干什麼?”言蕭的臉沉了。
關躍松開她,雙手往下一拉,那件風衣就徹底離開了她的身體。
言蕭揪住底衫的領口轉身。
關躍跨出一步就抓住了她,打橫抱起,扔到了床上。
言蕭立即就要坐起來,又被他的腿壓回去。
他的大手從下往上掀開那件底衫,直到脖子,言蕭的雙手被迫舉過頭頂,臉也被遮住,他順手打了個結。
言蕭看不見也動不了,只感覺上身暴露在空氣裡,微微發涼。
“你別太過分了!”氣憤讓她劇烈喘息,只穿了胸罩的胸口起伏不定,似雪白的浪濤。
關躍抿緊唇,兩節手指伸進了她的內衣,在那道溝壑裡摩挲了一下。
腿下被壓著的身體突然輕輕顫了一下。
關躍雙唇抿得更緊,手指抽出,拇指順著她文胸的邊沿探進去,前後刮了一圈。
指腹的粗糙帶出麻癢,言蕭又顫一下,隨之一動不動,胸口慢慢透出一抹紅。
關躍看了一眼那惹眼的紅,一把拉下她的底衫蓋住。
言蕭的臉露了出來,他沒有看她,坐在那裡一動不動,臉色陰沉。
玉璜沒有像上次那樣被她藏在胸口,但她隨時要走的樣子,絕對不可能離開身上。
關躍的眼神一動,落在她腰上。
“你他媽放手!”言蕭叫出來的時候,關躍已經在解她褲腰上的紐扣。
長褲被往下扒了扒,言蕭掙扎著想起來,被他一只手壓回去,他的另一只手伸進了褲腰,從她底褲的邊沿摸到她的腿。
女人的腿像是覆著膏脂,男人的掌心卻粗糲,撫上去感覺出奇的強烈,彼此而言都是。
關躍的眼睛已經移開,不看卻更能感覺到手下的觸感,他的手就挨著她身體最隱秘的部位。言蕭的腿在動,他看到她的臉,她咬著唇,手指蜷縮起來,發狠一樣猛地一掙。
他的手指滑到了她兩腿之間。
一瞬間兩個人都定了格。
關躍眼神陡然暗沉,手往她的大腿根探過去。
言蕭雙腿用力並緊。
“別夾。”他低頭盯著她,手往前推。
這句話說出來反而讓感覺更強烈,手下滾熱,不知道是她的腿燙,還是他的手指燙。
終於,關躍的手指觸到了她的大腿根,言蕭的身體輕輕發顫,咬著唇死死盯著他。
那只手在那裡解下了什麼,關躍松開她坐正,手抽回來,指間夾著塊布條,露出玉璜的一角。
言蕭翻身坐起來,照著他的臉就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關躍臉側著,舌抵了抵後牙槽,張嘴吐出口血沫子,回頭時冷冷扯了一下嘴角。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4 10:30 PM
第33章
房間裡一陣寂靜。
言蕭的臉和脖子透著一抹紅,眼神冷得發寒。
關躍從床上站起來,走到窗戶邊上,一把拉開窗簾。
外面天更陰了,他推開半扇窗,點了支煙。
迎風吹著,這支煙抽得特別快,一兩分鐘就燒了半截。
他捏著煙嘴,頭也不回地說:“把衣服穿好。”
言蕭衣衫不整地坐著:“又不是我自己脫的,你怎麼給我扒下來的,就怎麼給我穿回去。”
關躍沒有說話,也沒動。
直到一根煙抽完,他在窗台上用力捻滅煙蒂,回頭幾步走到床邊,俯下身,托起她腰把長褲拽了上去,扣上紐扣,拉上拉鏈。
動作很快,他全程沒有看過言蕭一眼,被她扇得那半張側臉已經腫了起來,泛著紫,卻依然冷硬的繃著。
言蕭看出來了,他也有氣,而且氣得不輕。
她一把推開他站起來:“東西到手了,你可以滾了。”
關躍直起腰:“滾?恐怕你得跟我一起滾。你別忘了我們一起在那綠洲下面發現了什麼,你覺得你能隨便走人?”
“……”言蕭臉色冷得嚇人。
當時他們什麼也沒說,但在那下面看到的是什麼,彼此心裡都很清楚。
那根本不是什麼墓,那裡面很龐大,像是什麼遺址,甚至可能是一座城。
他是怕自己走了就把這個消息泄露出去了,也許還擔心他帶出玉璜的事也一起泄露了。
想到這裡她就笑了:“姓關的,我為什麼走你心知肚明,其他事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這件事,你休想。”
話說得冷靜,但每一個字都咬得很重,人到了極怒的時候反而沒了歇斯底裡,只有刻骨的心涼,連吐出來的氣息都是冷的。
言蕭彎腰撿起風衣套上,朝門口走。
出了門,一直走到前台,只看到旅館老板一個人,還沒走近,他胖乎乎的臉上已經堆滿了笑,看著言蕭身後:“原來她就是你要找的人啊,我說怎麼問我路呢。”
言蕭轉頭,關躍就跟在她身後,眼睛牢牢盯著她:“嗯,謝了。”
言蕭冷臉出了門,一眼看到路頭上停著那輛越野車。
關躍看到了她的眼神:“很驚訝?西北我待了幾年了,無論是地方還是人都熟悉的很,你下次可以換個路線跑。”
“……”
他扯了一下她身上的風衣:“還有,下次要跑記得換一身衣服。”
她根本不知道像她這樣的女人行走在這種小地方有多惹眼,要留下痕跡太容易了。
言蕭僵著臉說不出話。
關躍抓住她胳膊朝車走。
言蕭甩開他的手:“別碰我,我已經忍你很久了!”
她轉身掏出手機,一邊走一邊撥“110”。
電話還沒通,手機被從後面奪走,言蕭一回頭就被一雙大手抱住了腰,一陣天旋地轉,身體落在男人的肩上。
關躍扛著她大步走回車邊。
“放開!”言蕭揪住他的後頸,指甲在他脖子上刮出幾道紅印。關躍一點反應都沒有,拉開車門把她扔了進去。
“你他媽……”言蕭坐起來又被他按回去。
“我他媽讓你好好待著!”關躍扣住她的下巴:“只要還在這個隊裡一天,你就得聽我的!”
言蕭胸口劇烈起伏,雙眼眯起。
關躍的側臉腫得更高,目光陰沉,喉結滾了兩下,像失去耐心的野獸。
兩個人勢如水火般對峙,男人和女人的體力懸殊一目了然,言蕭很清楚眼下自己根本掙不脫他。
車門關起來,關躍擠上車,半推半抱地迫使她坐正,拽出安全帶扣在她身上。
還沒擰下鑰匙,前面路口有輛車開了過去。
關躍注意到了,那輛有著反光玻璃的舊車,朱矛和丁哥坐的車。
他把車後倒,朝他們相反的方向開。
言蕭靠在椅背上,眼睛盯著窗外,看起來似乎被他震住了,不再反抗。
車開到街道上,兩邊攤點一個連一個,全往道路中間擠,她忽然動了一下。
關躍朝她看了一眼,發現她正盯著自己,嘴邊有笑,臉上卻很冷。
腿上一涼,是她的手搭了上來,很冰。
關躍眼盯著前路,沉下聲:“別耍花樣。”
“這算什麼花樣,難道你剛才沒摸過我?”言蕭的手往上,在他大腿上游移。
關躍一手扣住她手腕:“我那叫摸?”
“對,你那不叫摸,我告訴你什麼是摸。”言蕭解了安全帶,人靠近,另一只手摸入他大腿間。
關躍的身體瞬間繃緊,沒法松開另一只手,只能任由她為所欲為。
言蕭的手越來越囂張,往他最隱秘的地方緩緩地移,聽見頭頂他漸沉的喘息。
“言蕭!”
關躍忍無可忍叫出她名字的一刻,她的手已經按在了那一處,生猛而蓬勃的一團,她心裡猛地一跳,聽到他幾不可聞的一聲低哼。
言蕭的目光立即轉到窗外,掙開他的手,抓住方向盤用力一轉。
車往路邊的攤點直衝過去,關躍反應敏捷,及時扭轉了方向盤,踩下剎車。
“嘭”的一聲悶響,賣水果的攤點被斜擦過去,箱子掀翻在地,蘋果葡萄滾了一地,響起幾聲驚叫。
急剎使言蕭往前一衝,撞了一下胳膊,她顧不上疼,推開車門就跳了下去。
關躍立即要追,車前卻全是人,攤主和圍觀的人一反應過來就把車圍住了,叫囂著要他賠錢。
他坐在車裡喘了口氣,望出去,眼裡已經沒了言蕭的蹤影。
氣急了反而想笑,他抹了一下唇,把心裡湧出來的躁動都壓了下去。
真行,這女人比他想的能耐多了。
天擦黑,長途客車的候車點擠滿了人,露天有風,所有人都穿得嚴實。
言蕭低著頭,站在人群裡。
手機被關躍拿走了,身上僅有的現金買完票就只剩了幾十,她買了頂遮陽帽,把長發都遮了起來。
這趟車不能去銀川的機場,只能去甘肅,她只想盡快離開這裡,也沒得選。
再往後就連買機票的錢都沒了,言蕭剛才細想了一下,發現除了裴明生之外,自己這些年居然連個說得上名字的好友都沒有,這種時候根本沒人可以幫她。
剛想到這兒,有個人拍了一下她的肩。
言蕭警覺地扭頭,一愣:“是你?”
站在她面前的是個大男孩兒,背著包,風塵僕僕,是許汝。
“姐!真的是你啊!我先前還以為是認錯人了呢!”
言蕭左右看一眼,拉著他往邊上站:“聲音小點,你來的時候有沒有見到什麼熟人?”
許汝莫名其妙:“熟人?沒有啊。”
言蕭點頭,遠處等的車終於緩緩開來。
許汝看到她動了腳步,問:“你要去甘肅?”
言蕭看著他:“怎麼,你也要去?”
“是啊,我要去那裡探親,本來是要跟安安一起去……”說到吳安安許汝有點尷尬:“不提她了,她已經被我送回去了,會好好反省的。姐,你就別氣了,當初是我們對不起你,我早跟那位大哥說過了,以後你就是我親姐,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你盡管說。”
車在面前剎住,人們開始陸續上車,言蕭腳停了一下:“那好,你借我點錢吧。”
晚上九點過五分,汽車在中途的服務站停頓。
言蕭不再往下走,准備從這裡中轉去機場。
許汝跟她下了車,急忙忙地掏錢包:“姐你去前面等我一下,我去那邊的取款機取錢給你。”
“嗯。”
許汝朝著遠處亮著燈的ATM機匆匆跑過去了。
風有點大,言蕭抱緊胳膊往前走,前面有個加油站,可以擋風,她站在平整的檐下,靠著方方正正的石柱。
一輛剛加滿油的黑色越野開了出去,她余光掃到就立即往後退了一小步,等看清車牌號才放心。
風卷著兩三片葉子貼地而過,擦過她淡薄的影子,她看著,忍不住自嘲地低笑了一聲,怎麼就活成這樣了?
仿佛回到了養父母去世的那段時光,孑身一人,什麼都沒有。
她覺得很嘲諷,人生輪轉的太快,光鮮亮麗可能隨時都會煙消雲散,最後剩在眼前的也就是這抹伴隨自己的孤影。
又一輛車開過,在她面前停下,車裡的人按了一下喇叭:“誒,請問一下……”
言蕭抬起頭。
對方一愣,盯著她仔細看了看:“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言蕭看著他,這是個年輕男人,穿一身衝鋒衣,她確定不認識他,但也有種在哪兒見過的感覺。
她看了看他開的那輛車,是輛舊車,保險杠是歪的,車窗玻璃卻很新,反著路燈的光,看不見裡面的情形,好像也在哪兒見過。
那個人盯她看了半天,轉頭不知道跟誰嘀咕了兩句,後排車門忽然一把拉開,露出一張帶疤的臉。
言蕭眉一皺,轉身就走。
是丁哥。
“操,這不是姓關的身邊那個娘們兒嗎!”丁哥一眼就認出了她。
開車的人拍了一下方向盤:“對,是關躍的馬子!我說怎麼那麼眼熟,他倆之前在車裡可親密了!”
言蕭沒能走出多遠就被車追上了。
那輛車直衝進加油站,不管不顧,差點撞到她身上。
言蕭被逼到角落,冷冷地站著。
車窗降下,露出一張瘦削的臉,雙眼鷹隼一樣陰鷙,在她身上掃了兩遍:“別說,這麼一看,我也覺得她有點眼熟了。”
丁哥的腦袋在他旁邊擠過來:“朱哥,你是不是見過的漂亮妞太多了,見誰都覺得眼熟啊?”
“誰知道呢。”朱矛笑起來陰冷:“我還沒見過小十哥身邊有過女人,不管是不是他的人,先請上吧,省得我再去找他。”
許汝看言蕭好像很冷,回來的時候特地去買了杯熱奶茶,也就晚了幾分鐘,到了加油站連一個人影也看不到了。
他以為言蕭等不及去找他了,又去ATM機附近找了一圈,還是沒看到她。
正著急,路上開來一輛黑色越野,本來已經擦了過去,忽然停下,又倒回他身邊。
車裡探出一張男人的臉,許汝一看到他就認了出來:“大哥,是你啊。”
關躍看著他:“見到言蕭沒有?”
“言蕭?”言蕭沒告訴過許汝名字,他一直叫姐也習慣了。
關躍提醒:“就是你對不起的那位。”
“哦!我正在找她呢!”
他點頭:“所以你見過她了。”
“見過,你是要去找她嗎?”
“嗯。”
許汝從包裡抽出紙筆寫了兩行遞進車窗:“哥,這是我號碼,你找到人了打電話告訴我一聲成嗎?我很擔心,她身上一分錢也沒了。”
關躍皺著眉接過來,看了一眼,倏然抬眼:“你叫許汝?”
“對,許汝。”
關躍看他兩眼,沒說什麼,車窗一閉就開走了,速度很快,直衝入夜色就不見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4 10:39 PM
第34章
一間窄小的屋子,四周堆滿雜物,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只有門口的木板床是空的,上面的床單舊得泛白。
言蕭坐在床上,雙手被一條鐵鏈鎖了,拴在床腿上。
入夜後風轉大,現在已是狂風大作,撞在窗戶玻璃上嗚嗚作響。
剛才她被關進來的時候是走了一層樓梯的,所以這間屋子應該是在二樓,想跑沒那麼容易。
這種時候慌也沒有用,她閉眼休息,挨著門聽著外面的動靜。
有人正在上樓。
丁哥在樓下叫喚:“朱哥,你不會是要上樓去找那個女人吧?嘿嘿,姓關的要是知道了……”
“老子有正事要干,你他媽腦子裡都裝了什麼?”朱矛罵了一句,很快腳步聲停在門外。
鑰匙掏出來唰的一聲響,接著門就開了。
朱矛走進來,眼睛在言蕭身上掃了一下,咧嘴一笑,有點淫邪的意思,卻沒管她,直接去角落挪那幾只紙箱子。
言蕭沒動,眼睛盯著他。
近看朱矛更顯得瘦,身上的黑衣服松松垮垮的,這屋裡燈光暗,他在角落裡一站就像個影子。
很快他就挪出一只紙箱,撕開上面的膠帶,伸手進去拿出一堆東西。
東西放在地上,大小不同,形狀各異,都是墨中帶綠的顏色,碰在一起鏗鏗作響。
言蕭有數,應該是古玩,聽聲音好像還是青銅器。
“小徐!”朱矛忽然叫了一聲,帶著怒氣。
樓下很快跑上來那個穿衝鋒衣的男人:“朱哥。”
朱矛指著地上的東西:“老子好不容易帶出來的東西,你他媽給放成這樣,現在拿得出去?”
衝鋒衣一頭霧水:“放得不對嗎?”
“對個屁!”朱矛一巴掌就招呼上去了:“他媽的什麼東西都看不出來了,老子就知道你靠不住!”
“對、對不起,朱哥。”
他們說這些話的時候完全沒把言蕭放在眼裡,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很快丁哥也蹭蹭跑上來了:“怎麼了,怎麼了?”
朱矛衝他:“沒事,你他媽少多管閑事,給我對付姓關的就行了。”
丁哥被罵了敢怒不敢言,板著臉下樓去了。
朱矛揪著衝鋒衣的領子按下去:“愣著干什麼,趕緊把東西收拾了送出去,真他媽廢物!”
衝鋒衣蹲在地上趕緊撿那些東西,有點急,干脆就往衣服裡塞。
言蕭忽然說:“你這樣會把東西弄壞的。”
兩個男人同時看了過來。
“青銅器上面的鏽很重要,很多人就看這鏽買貨,你拿衣服蹭,把鏽都蹭沒了,誰還買?”
朱矛打量她:“你懂?”
“不然你以為關躍憑什麼帶著我?”
這麼一說也有道理,朱矛看她的眼神變了。
言蕭疊起腿:“我可以替你處理這個,我就是干這個的。”
“老子能信你?”
“誰他媽要你信了。”言蕭動一下手:“要不是被鎖著難受,你以為我想替你辦事?”
朱矛看了她兩眼,陰惻惻地笑了,踢一腳衝鋒衣:“去,把東西放床上去。”
一堆零碎的東西放到床單上,朱矛自己過來給言蕭解了鎖鏈,但鏈子換到了腳上,還是讓她跑不了。
“好好干,要是弄壞了,你等著瞧。”朱矛在她小腿上捏了一把,出去了。
衝鋒衣連忙跟出去,關門落鎖。
言蕭冷著臉活動了一下手腕,去看那些東西。
幾根細長帶三角尖頭的東西,似乎是箭簇,其余的好像是什麼機關部件,她看了很久才認出是青銅弩機和弩臂,精巧細密,保存得非常好。
可能是朱矛盜出來的,太過零碎,也許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干什麼的。
過了很久,樓下忽然傳出一聲驚呼:“我操,朱哥快來!”
是丁哥在叫。
言蕭把東西一收,靠近門縫往外看。
朱矛罵他:“你他媽號喪?”
丁哥估計也有氣,口氣有點衝:“媽的外面有動靜!”
風更大了,門像是隨時會被吹開一樣。
樓下的屋子很空,就擺了一張桌子。
丁哥從門口往後退,被朱矛一把提住後領,下一秒,門被人從外一腳踹開。
狂風一瞬間卷進來,屋裡的燈泡都晃了兩下。外面的人低頭進門,穿著件黑皮夾克,身形冷冽,手裡拿了件風衣,當頭扔在桌上。
“人呢?”
是關躍。
言蕭的風衣被丁哥扒下來掛在了外面的車上,不言而喻,就是要招他來。
但這速度比他們預想得快多了。朱矛臉上有點掛不住,一把推開丁哥:“真快啊小十哥,狗鼻子都沒你靈。”
丁哥和衝鋒衣一左一右站在他後面,都吃過關躍的虧,難免戒備。
關躍看著朱矛:“別把事做絕了,那女人是我的人,你懂點規矩。”
“是你他媽自己把事做絕了。”朱矛從口袋裡掏出那節玉璜扔在桌上,早就碎成兩節,“媽的一碰就碎,你拿個復制品糊弄我?”
關躍一只手撐在桌上,冷冷地看著他:“這是你自找的,我替五爺辦事沒人知道,本來很順利,是你一次次找茬,惹出這麼多事來。如果我這次不給你一節假的,你又要去隊裡找事,最後要是捅出簍子被五爺知道了,是你負責還是我負責?”
朱矛一手拍在桌上:“老子為什麼總挑事你最清楚,那墓是我發現的,五爺偏偏交給你來開,憑什麼?”
關躍說:“就憑我能組一支考古隊光明正大的挖,你能嗎?”
朱矛眼神越發陰毒:“行,不愧是關十哥,算你能耐,難怪空降到五爺這兒都這麼受器重。老子不是不服你,但是你得拿出讓我服氣的作為來,你到今天有給過五爺一樣東西嗎?”
“我不給有我的理由,東西我要親手交給五爺。”
朱矛根本不信這話:“五爺誰都不見,我在他手底下這麼多年都沒見著,你要見他還不夠格,這他媽就是句托詞。”
關躍冷笑一聲:“那行,你們這是要去交貨吧?我跟你們一起去,所有的玉璜當著你的面交,我連第六節 都有,你看怎麼樣?”
朱矛沒話說了。
關躍屈指在桌面上敲了兩下,眼神漸狠:“大家都是替五爺辦事的,你拎清楚點,我的女人馬上還給我,別欺人太甚,我關十能混到今天也不是吃素的。”
“……”
樓下漸漸安靜了。
沒多久,言蕭透過門縫看到有人在上樓,腳步很沉,從那個樓梯轉角上來,露出黑漆漆的頭頂,短發利落。
門鎖哢哢幾聲響,關躍推門進來,眼睛落在她身上。
“怎麼樣小十哥,沒動她半根毫毛吧?”朱矛站在門口說。
關躍瞄一眼言蕭的腳踝:“這算什麼?”
“行,我給她解開。”朱矛掏出鑰匙把鎖鏈解了,走到門口:“時候也不早了,休息吧,明天一起上路可別忘了。”
關躍脫下皮夾克,轉頭看到他還站在門口:“還不走?”
朱矛在他們身上看了兩眼,笑得詭異,轉頭走了。
關躍把門關上,轉頭看言蕭:“被他們帶來多久了?”
“三個多小時。”言蕭往床頭一靠:“怎麼,你來救我?”
“不來救你難道是來欣賞你落難的?”
“那你不怕得罪五爺?”
關躍看進她眼裡,那雙眼睛又黑又亮,半眯半睜,充滿嘲諷。
“我可是得罪了五爺的人,你替他辦事,不怕惹他生氣?”
關躍頭低了點:“你剛才都聽到了?”
“一清二楚。”言蕭冷笑:“到這一步了也沒必要遮著掩著了,我現在是該叫你一聲關領隊,還是小十哥啊?”
關躍嘴裡沒來由地笑了一聲,很冷很輕。
言蕭沉著臉站起來,伸手去拉門,被他拽了回來。
她一轉身就被他壓在門上:“還想跑?現在他們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你能跑的掉?”
言蕭沒蠢到要現在跑,聽了這話卻怒了,低聲罵了句“操”,抬腿踹他,被他一把按下去。他的腿擠進來壓住她,腰邊有什麼硬邦邦的抵在她身上,她伸手摸過去,手指一縮。
“怕了?”關躍盯著她:“他們手上可能有更狠的東西。”
言蕭摸出來了,那可能是刀,被布條裹著。
風還在撞窗戶,屋裡卻沒聲響。
幾秒之後,關躍忽然抱起她扔到床上,扯開身上的襯衣就壓了上去,雙手迅速解開褲帶。
“你他媽瘋了?”言蕭冷著臉推他。
關躍一把拉下她的底衫,頭埋在她頸邊說:“叫出來。”
言蕭一愣,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
關躍的手伸進她衣服裡摩挲了兩下,下體在她身上一頂,言蕭一句輕哼脫口而出。
“叫高點。”他呼吸火熱,又頂一下。
“嗯~~”言蕭忍不住掐他的背,哼得半真半假。
門被一把推開,關躍立即扣著言蕭坐起,冷冷回頭:“干什麼?”
丁哥賤笑:“哎不好意思,我就是聽動靜有點大,以為你們在吵架呢,沒想打擾你們的好事啊。”
“滾。”
“行行,你們繼續。”丁哥帶上門走了。
關躍松開言蕭。
丁哥沒這個腦子,肯定是朱矛多疑。
身上還衣衫不整,他也沒管,坐在床沿,掏出支煙點上。
看一眼旁邊,言蕭在輕喘,盯著他的眼是冷的,偏偏像含了水,他轉過頭,狠狠地吸了兩口。
作者:
yayo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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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4 10:52 PM
第35章
言蕭很快平靜,在裡側一躺,背過身。
關躍坐著沒動,這支煙他抽了很久,直到煙味散盡才站起來。
開關掀落,燈滅了,言蕭感覺身後一沉,男人躺了下來。
“過來。”他低聲說。
言蕭知道他的意思,朱矛隨時可能再來,演戲得演到底。
但她沒動。
關躍沒再說什麼,自己貼上來,幾下脫了她的底衫,把她的長褲解開往下一拉,抱住她不再動。
言蕭近乎赤裸的背貼著他胸口,他也光著上身,於是肉貼肉,她的臀挨著他的小腹。
“睡吧。”關躍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喑啞。
言蕭心裡冷嘲,臀動了動,蹭過他堅實的小腹。
關躍大手扣住她腰,緊緊按住,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呼吸拂過來,熱得發燙。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刺激他的機會。
她記仇,惹她一次能回報十倍,現在知道他替五爺辦事,大概在心裡已經把他碾成渣滓了。
關躍吐出口氣,這也不是沒可能,她就是這樣的女人。
言蕭早就疲憊,很快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似乎並沒過多久,她在睡夢裡被人推醒。
眼睛一睜開,一只手捂在她嘴上,關躍低聲說:“別說話,起床。”
言蕭一言不發地坐起來,摸到衣服穿上,忽然想起那些青銅部件,用床單裹起來系在腰上,那幾枚箭簇被她收進長褲口袋裡。
關躍坐在床邊拆手上的東西,幾圈布條拆下來,一柄半臂長短的細刀握在手裡,他走去窗邊。
外面天已經有點蒙蒙亮,正當風最猛烈的時候,窗戶被吹得哢哢作響。
他把刀沿著窗縫插進去,手上動著,窗框咯吱作響,被風聲遮蓋。
言蕭走近,他一手推開半扇窗,風一下灌進來,吹得人眯起眼。
他把刀別回腰裡,從皮夾克裡掏出一卷繩子往她腰上系,低聲說:“朱矛是倒鬥的,作息跟常人不一樣,就這個時候會睡上一兩個小時,正好風大,趁這時候跑,盡量小聲點。”
言蕭一怔:“你要帶我跑?”
黑暗裡看不清關躍的神情,他的臉離她很近:“不然你以為我真要跟他們去交貨?”
“……”
他抱起她送上窗台:“下去。”
言蕭扯了一下腰上的繩子,很細,但很結實。
從沒干過這麼驚險的事,她雙手扒著窗台,慢慢往下滑,風吹過來人搖搖晃晃,最後一咬牙干脆松了手,人貼著牆壁往下墜。
關躍牢牢拽著繩子,她在牆上撞了幾下,手背上蹭破了皮,忍著疼避開一樓的窗戶,摔倒在地上。
爬起來解開繩子,關躍迅速收了上去。
他的動作很快,繩子一頭拴在窗戶上,人翻出窗台,順著往下一滑到底,這對他而言似乎輕而易舉。
“走吧。”他脫下皮夾克,披在言蕭身上,扯住她的手。
這棟兩層舊樓應該是國寶幫的窩點,周圍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一眼看過去都是黑乎乎的遠山。
步行了十分鐘才看到車。
車門拉開,言蕭問:“就這麼一走了之,你不怕後果?”
關躍插下鑰匙:“留下來更嚴重,朱矛會答應是因為暫時沒人手,等到半路跟同伙接了頭,肯定會下手搶玉璜自己去邀功。”
言蕭輕笑一聲:“你們為了爭五爺的寵還真是明爭暗鬥啊。”
她覺得自己真是想多了,總不可能是他突然轉性背叛五爺了。
關躍聽得出來她的意思,緊緊閉住唇。
車轉過一個彎,後方忽然掃來兩道強光,伴隨著喇叭聲。
言蕭回頭看了一眼,一輛車在遠遠往這裡開,皺著眉暗罵一句:“媽的。”
“朱矛夠警覺的,小看他了。”關躍把方向盤打到底,衝進路旁的荒野。
大概是對路況不熟悉,朱矛的車並沒能追上他們,但也甩不掉,好幾次沒再見到那輛車跟著,過了一會兒後方就又出現了車燈。
幾個小時風馳電掣,天漸漸亮了,風轉小,車外面的景像越來越熟悉,言蕭發現好像是在往來時的路開。
到了之前經過的那片防護林,關躍停車下去,走到言蕭這邊拉開車門,拉她下車:“下來用腳走。”
言蕭半個字都來不及說就被他拽了出去,他的腳步太快,她勉強才能跟上。
進了林子走了一會兒,隱約聽到了車聲,大概朱矛已經追到他們停車的地方。
言蕭一只手伸進長褲口袋,摸出一枚箭簇。
關躍感覺身後忽然貼上了女人的身體,腳步一停,下一秒就有什麼抵在了他的後腰上。
言蕭冷冷地說:“松開。”
風刮進來,樹葉沙沙作響,關躍的聲音混在風裡:“你還是要跑?”
“你覺得我會跟著五爺的走狗?”
關躍沒松手,寬闊的肩背在眼前一動不動,冷硬地像尊雕塑。
言蕭手往前送,箭簇很鈍,隔著層薄薄的襯衣,但用力的話仍然會刺破皮膚。
關躍身體沒動,手動了,手肘往後一抵,言蕭被撞得後退一步,他一轉身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抵在旁邊的楊樹干上。
言蕭被撞得發悶,捂著胸口看著他。
追兵已經近在眼前,就算他沒被她制住也落不得好,這女人連時機都選好了。
關躍臉色鐵青:“行,我們就在這兒把話說清楚,東西我要親手交到五爺手上,如果順利就能知道他是誰。”
言蕭眼神動了一下,下巴被他捏住:“五爺的身份可是很值錢的,就連裴明生都想要,你要走可以,別壞我的事。出了這片林子一直往北就能走到阿古家的草場,你到了讓他送你去機場,這裡就當你從沒來過。”
他掏出她的手機塞給她,往後退開兩步。
朱矛大概已經進林子了,遠遠的,已經能聽到腳踩落葉的聲響。
“走吧,我替你拖住他們。”
周圍一瞬間靜了,眼前只剩下他的眉眼,那張臉上表情深沉,看不出情緒,深深眼窩裡,只有眼底透著沉沉的光。
他讓她走。
言蕭咬住唇,轉頭就往外跑。
出了那片林子一路奔跑,她沒有停過,什麼都沒有想。
草場裡,阿古早早地起床,正拎著草料准備去喂馬,迎頭撞見一個人跑了過來。
“姐?”他瞪大眼睛:“你怎麼一個人來了?”
言蕭額頭上全是汗,喘著氣說:“有車嗎,送我去機場。”
“你要去機場?”
“對。”
“……哦。”阿古怪地看她一眼,放下草料去後面取車。
言蕭走進蒙古包,倒了杯奶茶喝下去,茶是涼的,透著一股淡淡的腥氣,她舔了一下唇,覺得很不舒服。
阿古很快回來了,一邊套外套一邊問她:“姐,咱哥怎麼沒送你啊?”
言蕭皺一下眉:“他不在。”
阿古奇怪:“可是你穿著他的皮衣啊。”
言蕭低頭,身上的確還穿著他那件皮夾克。
她把衣服脫下來,摸到腰上綁著的床單。
“走嗎,姐?”阿古准備好了,停在門口等她。
言蕭沒動,眼睛落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什麼。
“姐?”阿古又叫一聲。
“操!”言蕭冷不丁罵了一句。
阿古看她臉色不對,被嚇住了,不敢吱聲。
言蕭忽然抬頭:“會打架嗎?”
阿古一愣,搖頭。
言蕭把口袋裡的箭簇都掏出來:“你幫我去磨一下,越鋒利越好。”
阿古接過來:“那不走啦?”
“快去。”
“哦。”他捧著箭簇跑出去了。
言蕭把腰上的床單解下來,拿出裡面包著的那些青銅部件,擺在面前。
這東西要組裝攔不倒她,她坐下來一件件拼接,想起關躍說的話,又忍不住罵了一句:“他媽的!”
阿古磨好那些箭簇回來,言蕭正好出門,手裡拿著個奇奇怪怪的東西,他看不明白。
他把箭簇遞過去,言蕭接了說:“恩和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阿古二話不說把馬牽過來。
言蕭跨上馬背,對他說:“去找上次來找你的那個女警察,就說附近有盜墓賊,讓她去南邊的防護林裡查。”
阿古愣住,她已經打馬走了。
言蕭的馬騎得不熟,一路橫衝直撞到了地方。
她下了馬,安撫地拍拍恩和,輕手輕腳走進林子。
沒走多遠她就停了腳步,蹲在一棵楊樹後面,放低身體。
關躍側對著她的方向站著,對面站著朱矛和丁哥。
她眯眼細看,心裡一驚。
有什麼指著關躍,黑乎乎的,握在朱矛手裡。
是槍。
昨夜關躍說他們手上有更狠的東西,她怎麼也沒想到會是槍。
他們在說著什麼,斷斷續續地聽不清,朱矛忽然抬手,槍口一直抵到了關躍額頭上。
言蕭的手發涼,搓了搓手指,從腰上解下帶來的東西。
那個組裝起來的青銅弩機勉強還能用,弓弦是她用阿古家的風箏線做的。
這應該是漢代的東西,兩只手能托住的大小,史書上說射程在二十到二十五米左右,她都清楚,也會用,但沒對人用過。
言蕭咬緊牙關,托著弩機對准朱矛,手有點顫。
“別抖。”她暗自告誡自己,沒用,猛地按住那只手:“媽的別抖!”
心裡一狠,什麼緊張也沒了,言蕭深吸口氣,眯起一只眼瞄准……
關躍身體筆直,蓄勢待發。
他的手指抵著袖口,裡面的刀隨時會滑出來,但未必能快過子彈。
“小十哥,東西交出來,你走,今天的事老子就當沒發生過。”朱矛扣下保險,威嚇他。
“我說了,東西我要親手交給五爺。”
“你他媽死心吧,五爺不會見你。”
“以前是不會,現在可不一定了。”
朱矛陰狠地看著他,槍口動了一下,忽然捂住脖子哼了一聲,手指間鮮血淋漓。
丁哥嚇了一跳,轉頭就叫:“誰!”
關躍反應敏捷,劈手奪了那把槍,一腳踹在丁哥身上,轉身就跑。
一頭衝出樹林,面前衝過來一匹馬,關躍抬頭,看見馬背上言蕭冷凝的眉眼:“上來。”
風停了,山清地靜,他有點失神。
然後他迅速翻上了馬背。
恩和衝出去時,言蕭在他懷裡頭也不回地說:“就按你說的做,我也想知道五爺是誰,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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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時間:
2018-1-4 11:08 PM
第36章
太陽照下來的時候,恩和已經沿著防護林跑了大半圈。
一匹馬上騎了兩個人,只能緊緊貼在一起。關躍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摟著言蕭的腰,防止他們再追來,身體伏低,把她壓在懷裡。
遠處,一陣警笛聲隱隱傳了過來。
言蕭說:“下來看看。”
關躍打馬停在一塊坡地下面,跳下地,把她抱下來。
兩個人往坡頂走了幾步,蹲下來望出去,樹林在幾百米之外,這裡是邊沿地帶,沒那麼茂密,能看見林子那頭的馬路,一輛警車從路的盡頭開了過來。
關躍低聲問:“你報了警?”
“是啊,這種時候除了警察還有誰能拖住他們?”言蕭從旁邊轉過頭,淡淡地看著他:“放心好了,你跟我的目標還沒達成呢,我還不至於把你也搭進去。”
關躍抿住嘴唇,不錯,比他想得還有計劃,以前怎麼沒發現她還有這本事呢。
警車在路上停下,下來幾個人,離得太遠又隔著樹木,看得不太清楚,前面是一男一女兩個穿警服的,後面跟著阿古,他穿著一身蒙古袍很顯眼。
一眨眼就沒再看到他們,應該是進了林子了。
這片林子很大,但是沒一會兒就見他們回到了路上,警車開走了。
“朱矛肯定是跑了。”關躍拉著言蕭站起來,想到什麼,問她:“你剛才用什麼射的他?”
言蕭舉了一下那個青銅弩機,有點沉,她拿著掛到馬鞍上。
“文物,朱矛自己盜出來的。”
關躍看了那東西兩眼:“這麼古老的東西很容易感染,搞不好朱矛要躺一段時間。”
言蕭冷笑:“那不是更好,省得他再來惹事。”
她牽著馬走了一步,忽然一停:“媽的!”
“怎麼了?”關躍看她。
言蕭咬牙切齒地回頭:“那支箭簇也是文物!便宜他了!”
“……”關躍看著她的側臉,很久,轉過頭低低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言蕭瞪他:“那可是漢朝的東西,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關躍大步走過來,抓住她手裡的韁繩,一低頭,看著她的雙眼:“你怎麼知道我賣了能值多少,你賣過?”
陽光泛白,照下來沒有熱度,他側臉上腫的那塊已經消下去了,嘴角還留著一點烏紫,襯衣上粘了幾片樹葉,頸邊有傷痕。
狼狽,但他氣定神閑。
言蕭看著他的臉,這樣的男人應該是危險的,可她偏偏看出了強烈的男人味。
還沒等她說什麼,關躍牽著馬往前走了。
漸漸看到那片草場,那輛警車就停在附近,關躍松開韁繩,拍了一下馬臀。恩和識路,自己顛顛地往草場方向跑了過去。
“走吧,交給阿古,他知道該怎麼做。”
言蕭跟著他再走回防護林附近,到了來時的那條路上,越野車還好好地停在那裡。
上了車,倒轉方向,車輪碾過一陣崎嶇。
言蕭看著窗外:“去哪兒?這不是回隊裡的方向。”
“不回隊裡,去見一個人。”關躍從褲兜裡掏出張紙條遞給她:“打給他,就說你現在很安全,約他出來見一面。”
言蕭接過來,是許汝的電話號碼:“你碰到他了?”
“嗯。”
“電話裡說一聲就行了,沒有見面的必要吧。”言蕭是個冷情的人,要不是許汝之前有心幫她,連電話都未必想打。
關躍說:“考古隊裡有兩個資助人,一個是裴明生,一個就叫許汝。裴明生我早就見過,這個許汝卻一次也沒見過,他是五爺的心腹,唯一見過五爺的人,想見五爺就得先見他。”
言蕭腦海裡浮出許汝那張青蔥的臉,皺眉說:“不可能是他吧?”
“看著的確不像,他這年紀也沒有資助能力,但這個名字不多見,最好還是見個面弄清楚。”
言蕭掏出手機撥號。
許汝因為擔心言蕭,沒有急著走,就在那天她消失的加油站附近住了一晚。
言蕭打電話來的時候他正在翻手機新聞,看有沒有關於女子失蹤的報道,已經琢磨著要不要去報警了,聽到她的聲音,驚喜地差點連話都說不出來。
兩個人約好了碰頭地點,下午四點多鐘,越野車才開到地方。
路邊一間小飯館,光線昏暗,大白天就開了燈,地磚上髒兮兮的看不出花紋,踩一步黏一步。
言蕭一進去就看到坐在角落的許汝,他白白淨淨的,一身雪白的休閑裝,在一群不修邊幅的客人裡站起來特別顯眼。
“姐,這兒!”他站起來揮了一下手。
幾平米的小地方坐滿了人,過道逼仄,言蕭走過去時不小心蹭到個男人的胳膊,一桌四五個男人都拿眼瞄她。
女人的臉白嫩,身上套著男人的皮衣,黑皮襯得一截脖子更白,是西北少有的景致,那幾道目光她身上流轉不去。
後面伸出只手撥了一下言蕭的肩,關躍靠過來攏著她往前走,人高腿長的,給人一股壓迫感,眼睛往桌上一掃,頓時就沒人再看了。
兩人擠到角落那裡坐下來,許汝有點不好意思:“就這地方好認,不然就換個好點的館子了。”
言蕭說:“沒事。”
許汝早就憋了一肚子疑惑,現在見了她就忍不住了:“姐,你到底去哪兒了啊?”
“沒去哪兒,隨便走了走就跟你走散了,也沒你電話,不然就告訴你一聲了。”
許汝完全沒聽出她在胡謅,還松了口氣,“那多惹人著急啊,當時這位大哥也在找你。”說著去看關躍,那晚太暗沒注意,現在才發現他嘴角有一塊紫的:“哥,你受傷了?”
關躍看一眼言蕭:“嗯,被貓撓的。”
許汝驚訝:“你還養貓?”
關躍說:“不是我養的,野貓,野得很。”
言蕭眼一眯,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正好這時候上了菜,她的視線也被打斷了。
吃飯的時候,關躍像是隨口提起一樣問許汝:“你還在讀書吧?”
許汝點頭:“嗯。”
“學考古的嗎?”
“考古?”許汝訥訥搖頭:“不是啊,我學美術的。”
關躍點一下頭:“看你總在西北這邊跑,還以為是跟那些學考古的一樣來做考察的。”
許汝恍然大悟,難怪他會提到考古。
關躍又說:“那你肯定也沒接觸過考古隊了。”
“沒有啊,考古隊感覺都很神秘啊,我還真沒見過。”
關躍頓了頓,換了個方向:“你家在哪兒?離這兒遠嗎?”
“家在廣東,遠著呢,不過那也不能算是家吧。”許汝頭往下低,情緒有點低沉:“我爸媽早兩年就不在了,就我一個人,也馬上就要出國念書了。”
言蕭忽然說:“難怪。”
許汝抬頭:“什麼難怪?”
她面無表情:“難怪你那麼縱容吳安安,就因為她也沒了爸?”
“……”許汝被她說中,頭垂得更低。
他跟吳安安從小認識,身世又差不多,自然而然就同病相憐,加上他天生心軟,有什麼事情都大事化小,吳安安越來越驕縱。要不是因為言蕭的事,可能他還是會繼續容忍她。
關躍看一眼言蕭,言蕭捏著筷子,也看了他一眼。
本人和家人都沒有接觸考古隊的可能,似乎不是同一個人。
一頓飯吃完,許汝堅持要付錢,關躍沒有給他機會,搶先付了。
走出門,許汝提了一下背上的包,看著言蕭:“姐,你不是說要去機場,還去嗎?沒錢的話我可以借你。”
言蕭看一眼關躍:“不去了。”
“那好吧,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我就不多待了。”
言蕭問:“你這是要趕車去甘肅?”
許汝點點頭:“晚上還有一班車。”
關躍看過來:“去甘肅干什麼?”
許汝答:“探親,趕在出國前來看一下親戚,之前陪安安旅游散心繞了不少路,不然也早該到了。”
“什麼親戚?”
“姑父和姑媽,我爸媽去世後就是他們在撫養我了,出國前當然要來看看他們。”他揮揮手,往路上走:“哥,姐,再見啊,有空電話聯系。”
關躍忽然說:“你不用著急趕車,我們送你去吧。”
許汝連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那多麻煩你們。”
“沒關系,你都要出國了,下次再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
這麼一說,許汝就答應了:“那就謝謝你了,哥。”
上路之前各自分頭准備了一下。
許汝覺得晚上可能還會在路上,過意不去,特地找地方買吃的去了。
言蕭和關躍進了一家服裝店。
傍晚的時候店裡靜悄悄的,連老板都在瞌睡。
關躍隨便選了件黑襯衣,低頭走進試衣間,還沒關門,一只腳伸進來,緊接著是女人的身體。
言蕭閃進來插上門。
“怎麼回事?”
關躍知道她在問什麼,低聲說:“那個資助人就是甘肅的,如果他不想暴露身份,完全有可能拿別人的身份來出面資助。”
言蕭明白了,這個許汝可能只是表面上的一個名字,背後是誰就不一定了,難怪他要送人上路。
“你懷疑是他那個姑父?”
“有可能。”
言蕭“哦”了一聲。
關躍看著她,她換下了他的黑皮夾克,穿了件套頭衛衣,水紅色,這種滿大街的款在她身上居然也是出挑的。
他動一下腳:“你該出去了,我要換衣服。”
言蕭抵著門,好笑地看著他:“又不是沒看過。”
關躍不語,試衣間狹小,他只能側過身,脫了襯衣。
言蕭看到他的嘴角,想起了之前的話,身體一傾,湊到他耳邊:“我很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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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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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4 11:18 PM
第37章
關躍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你剛才在吃飯的時候說的。”言蕭語氣慢悠悠的:“我野得很?”
關躍想起來了,低著頭套上襯衣。
言蕭貼他更近,胸脯緊緊擠在他手臂上:“我哪兒野?”
紐扣也不扣了,關躍手一伸,推著她壓在門上:“你就這時候最野。”
言蕭發現男人也是感性的動物,就連聲音都會隨著情緒變化,他的聲音現在低沉得過分,充滿磁性。
“男人只有在受不了一個女人這樣的時候,才會用一個‘野’來遮掩。”她摟住他的腰,身體往前送,故意貼在他小腹上磨蹭了一下,唇微張,慢慢吐出一句:“你是不是,受不了了?”
關躍突然用力,壓她更緊,門被擠出一聲響,狹小昏暗的試衣間裡呼吸漸沉,他的雙眼黏在她臉上,一雙薄唇緊緊閉著。
言蕭軟綿綿地貼著他,手指伸進他敞開的襯衣,點在他小腹上慢慢往上滑,他的身體漸漸繃緊。直到鎖骨,那只手被他一把抓住。
下一刻,言蕭忽然高喊了一聲:“老板,付錢!”
關躍立即松開她。
面前的女人眉目藏笑,手在背後一拉,開門出去了。
沒有趾高氣昂,但擋不住她囂張的氣勢,女人的色情被她運用的淋漓盡致,張揚卻不露骨,她要進攻時,無人可擋。
關躍手撐在門上站著,吐出口氣。
有一會兒他才站直扣襯衣,沒留神扣錯了兩顆,停了一下,解開,再一顆顆重新扣上。
上車時許汝已經回來了,坐在後排,旁邊放了一大包吃的。
言蕭坐在副駕駛座上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看見關躍上車,輕描淡寫地瞄一眼過來,臉色如常,只有唇角若隱若現的一抹笑。
關躍當做沒看到。
上路之後沒多久,許汝接到了個電話。
“喂?姑父,我在路上了,今天應該能到……你放心,我很安全……有人送我呢……”
關躍握著方向盤,聽著許汝的聲音,只是幾句家常問候,很快他就掛了。
“哥,我姑父說要開車來接我,我們只要開進甘肅地界就行,說不定半路就能碰到。”
關躍點頭,有意無意地說:“你姑父對你不錯。”
許汝說:“是啊,他跟我姑媽沒孩子,一直把我當親兒子養,我本來不想出國,也是他堅持要送我出去深造的。”
“出國深造是好事,為什麼不想去?”這句是言蕭問的。
許汝嘆口氣:“我就是覺得出國的費用太高了,我姑父從小吃苦長大的,年輕時候沒能讀什麼書,賺錢比誰都努力還總覺得自己是個粗人,現在就費心費錢地要送我出國,其實我挺內疚的。”
“那還真是個好姑父。”言蕭沒回頭,話裡聽不出情緒。
天很快就黑了,車進了甘肅境內,公路兩邊荒涼無人,只有起伏不斷的山脈連成一片。
許汝買來的東西都被當做晚飯吃了,他歪在後座睡著了。
關躍把車靠邊停下,對言蕭說:“就在這兒過夜吧,這裡沒風。”說著掏出手機下了車,“我打個電話。”
言蕭降下車窗,看著他走去路邊撥了個電話,身上的黑襯衣融進夜色,身形虛幻,只剩一個高大挺立的輪廓。
大概有十幾分鐘,他掛了手機。
言蕭推門下去,朝他勾一下手指。
關躍走過來:“干什麼?”
言蕭說:“抽支煙。”
被她一說,關躍自己也有點想抽了,伸手掏出煙盒和打火機。
言蕭已經拿出根煙叼在嘴裡,頭歪著,眼盯著他,等著他主動遞上火。
關躍摁了打火機,火苗竄上來,兩個人眼前被照出一團暖黃。
“自己點。”他盯著她,手不動。
言蕭叼著煙,笑得莫名邪氣:“你們男人是不是很喜歡看女人主動?”
說話時已低頭湊近,靠在他手上點了煙,抬起頭,煙霧朦朧。
關躍不做聲,低頭塞了支煙在嘴裡,“啪”的一聲打火機亮起又熄滅,干脆利落。
黑暗裡只有兩點煙火明滅,近看他的側臉在黑夜裡勾勒的分外深刻,言蕭吐出口煙,緩緩地問:“為什麼他們要叫你小十哥?”
關躍怕吵醒許汝,朝車後座看了一眼:“突然問這個干什麼?”
“好奇唄。”
關躍抽了口煙,開口說:“最早進那個文保組織的時候一共只有十個人,我最年輕,排在老十,就被這麼叫到了今天。”
言蕭淡淡點頭:“那你也算是那個組織裡的元老了,從那裡面混到五爺手下,這算棄明投暗?”
關躍扯一下嘴角:“隨你怎麼說。”
他對自己的事總是一帶而過,言蕭已經習慣了,頓了頓又問:“小石他們還不知道這件事吧?”
“隊裡沒人知道,”關躍吸了兩口煙,手指一彈,煙灰飛落:“只有你。”
言蕭抬起下巴,輕輕發出一聲:“哦。”
他這一句仿佛在說,這只是他們兩個之間的秘密。
“原來連你信任的小蒲都不知道啊?”
關躍身一轉,正對著她,黑暗裡那張臉驀地湊近,在她眼前放大:“現在我只能信任你,你也只能信任我,別忘了。”
淡淡的煙草味混著他身上的氣息,言蕭不自覺地舔了一下牙齒。
一支煙抽完回到車上,座椅往後放了放,兩個人並排半躺。
很快睡著,外面安靜,這一覺居然睡得出奇的好。
清早的時候,一陣喇叭聲把言蕭吵醒,她睜開眼,發現關躍早就站在車外面,似乎剛洗漱完,臉上還有水珠。
一輛車迎面開了過來,後面的許汝動了兩下醒了,伸頭出車窗看了一眼,馬上叫:“姐,我姑父到了。”
說完他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車。
言蕭下去時正好那輛車開到跟前,一輛奧迪,髒兮兮的,車型看起來有點年頭了。
車門打開,下來一個魁梧的男人,許汝叫他:“姑父。”
“哎。”他應了一聲,聲音粗獷但很親和,轉頭朝關躍這邊看:“就是他們送你來的?”
“對,我朋友。”
關躍走過去,對方已經迎上來,朝他伸出手:“你好,我是許汝的姑父,齊鵬。”
“你好。”關躍握了一下,刻意著重說了自己的名字:“我叫關躍。”
齊鵬忽然看了他一眼。
他已經有了老態,兩鬢斑白,看著至少也有五十多歲了,但身形魁偉,很高很壯,國字臉,濃眉,面相嚴肅,眼神讓人頗有壓力。
關躍又說一遍:“我叫關躍。”
“哦,我記住了。”齊鵬回頭說:“小汝,你先上車吧。”
許汝挺聽他的話,跟言蕭和關躍揮了揮手就上了車,關車門的時候說了一句:“姑父,你替我好好謝謝他們啊。”
“知道了。”齊鵬掏出煙,遞了一根給關躍。
關躍推回去:“齊哥賞臉,應該我給你遞煙才對。”
齊鵬又看他,眼神已不大好,煙收了回去。
關躍已經確定他就是資助人,低聲說:“我有點事,齊哥能不能抽空跟我談一下?”
齊鵬看一眼遠遠站著的言蕭:“那女人是誰?”
“我的女人。”
齊鵬沉默不語,很久才說:“我給你個地址,下午三點,你單獨來。”
言蕭從頭到尾都只是站在車邊上看著。
齊鵬的身形乍一看讓她想起考古隊裡的張大銘,但張大銘第二眼就能看出憨厚和樸實,這個齊鵬的身上卻有種讓人看不穿的深沉,一看就經歷過很多大風大浪。
兩個男人交談了很久,齊鵬上車走了。
老遠許汝還探頭出來跟他們揮手。
言蕭忽然覺得這家人有點古怪,可是哪兒古怪又說不上來。
關躍走回來說:“先找個地方待著,下午我要單獨去見他。”
言蕭問:“為什麼要你單獨去?”
關躍拉開車門,臉上出奇的嚴肅:“他說五爺也在。”
“……”
最近的城鎮離這裡也有幾十公裡,關躍把言蕭送過去,只逗留了一兩個小時就又開車上路。
地方很偏,車停在一座山下面時差不多時間剛好,下車後沿著曲折的山路一直往上,快到山頂才看到齊鵬。
他穿得很干練,袖口褲腳都綁了起來,背後樹木掩映,有一間很開闊的院子。
“齊哥。”關躍走過去。
齊鵬點點頭,忽然抓住他一只胳膊,手裡亮了刀子。
關躍下意識反擊,手掰住他虎口,又馬上松開。
齊鵬手動得飛快,在他胳膊上連劃三刀,鮮血頓時滲透衣袖。
關躍忍著一動不動,眉都沒皺一下。
“小十哥,你壞規矩了,這是你應得的。”齊鵬收了刀:“說不出合理的理由,今天你就別想下山了。”
作者:
yayo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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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4 11:26 PM
第38章
血沿著袖口吧嗒吧嗒往下滴,關躍看都沒看一眼:“齊哥,我知道五爺不見人的規矩,但我有事必須得見他一面。”
齊鵬眼神凶狠:“有朱矛聯系你,你沒必要見五爺,今天你敢在小汝身上動心思,我就不想饒你。”
“朱矛為人怎麼樣齊哥該清楚,要不是他從中作梗,我也不會冒險順著許汝這根線找上你。”
齊鵬臉色稍緩,語氣仍然狠厲:“你到底有什麼事?”
“我手上有一批好貨。”
齊鵬冷笑:“得了吧,那個墓的事情朱矛早就報上來了,裡面就沒幾樣東西還遲遲不見你拿出來,現在你說你手上有好貨?”
關躍失血的臉有點白,但口氣平穩:“那個墓不算什麼,頂多是把鑰匙,開出來的寶庫裡才全是好貨。”
齊鵬臉色有了變化:“什麼意思?”
“我發現了一個地方,一座地下古城,你可以問一下五爺,這算不算是一座寶庫?”
齊鵬一言不發地盯著他,將近一分鐘,掏出卷紗布扔給他:“在這兒等著。”
關躍單手接了,叼在嘴裡。
傷在左臂,他解開衣袖上的紐扣往上卷,衣袖破了,血水沾了滿手。
刀口還好不是很深,齊鵬也只是要給他個教訓。
他把紗布裹上去,緊緊系住,又把袖口拉下去遮好。
黑色的襯衣染了血漬也不太明顯,只不過血腥氣很重,流的血多了,胳膊隱隱發涼。
齊鵬很快返回,看一眼他的胳膊說:“進來吧。”
關躍跟進院子,裡面有一棟三層小樓,很舊,院子裡樹葉和塵土落了一地,看起來不像有人常住,大概只是齊鵬臨時找的地方。
進樓的時候齊鵬停了一下:“小十哥,五爺器重你就是看中你在文保組織裡待過,有門路,做事能擺得上台面。明面上你跟我們是不該有交集的,所以今天不管你見了誰說了什麼,出了這個門馬上就給老子忘了。”
關躍點頭:“齊哥放心,我有數。”
齊鵬又道:“還有,你的女人……”
關躍腳步一收。
“是叫言蕭吧?她在上海的鑒寶會上得罪了五爺,照片我見過,怎麼跟在你身邊了?”
關躍面不改色:“她就是在上海丟了工作才會來我隊裡做鑒定,發現這個地方也是她的功勞,她現在對五爺是有功的。”
“行,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我就給你個面子,只要她識時務,我也不為難她。”齊鵬轉頭領路,又接著說:“但她既然是你的女人了,要是再惹五爺,可就得由你擔著了。”
關躍說:“我擔著。”
上了一層樓梯,拐了個彎,兩個人停在一間房門口。
齊鵬緩和了臉色,手敲門三下,沒等裡面回應,直接推門進去。
關躍後腳進去,裡面很暗,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整間屋子裝修得古色古香,擺著紅木的座椅和茶幾,飄著一股茶香。往裡豎著架蘭竹菊梅的四折屏風,依稀可見後面坐了個人。
齊鵬一直走過屏風,低聲說:“五爺,小十哥來了。”
關躍走近,沒幾步,看見齊鵬一豎手,只好停住。
齊鵬指一下座椅:“五爺讓你坐。”
關躍坐下來,屏風後面的人並沒有開口,齊鵬弓著腰,半邊身體在屏風裡,沒聽到說話,他們可能是在用文字交流。
過了一會兒齊鵬站直說:“小十哥,你說你發現了那個地方,有什麼憑證嗎?”
關躍從口袋裡掏出一節玉璜遞過去:“這節玉璜就是憑證,我們現在發掘的那個墓裡只有五節,朱矛應該說過了。這是第六節,要不是為了這個我也發現不了那座城。”
齊鵬接了那節玉璜遞進屏風,裡面一陣窸窸窣窣的輕響,應該是五爺在檢視那節玉璜。
關躍垂著眼,透過屏風下沿的縫隙看到五爺的半只左手,皮膚皺起,看著干瘦又蒼老,無名指少了一截,是斷指。
這次他們似乎商議了很久,齊鵬又走出屏風:“看東西的確是好貨,不過那地方真像你說的那麼值錢?”
“那裡面我已經下去過,親眼見到了裡面文物,地方很大,甚至還有地下河。據說這座城屬於獫狁,像這種歷史上缺乏記載的外族古城到底多有價值,用不著我多說,五爺肯定知道的比我多。”
齊鵬朝屏風裡看一眼,轉頭說:“要真是這樣,你這次就立功了,今天的事不追究了。”
關躍站起來:“謝了,齊哥。”
齊鵬轉眼就變了臉:“那你為什麼不把六節玉璜全都帶來?”
關躍盯著屏風:“今天第一次見面,不能保證見到的是不是五爺本人,萬一出錯我擔待不起。”
齊鵬臉一沉:“你這是不信我?”
“我要是不信齊哥,這一節玉璜都不會帶,更不會站在門口挨你三刀,這事太大,被朱矛用槍指著我都沒說,齊哥這麼說反而是不信我了。”
齊鵬似乎沒話說了,板著臉看著他:“這就先不提了,那地方有貨就要取,你來這裡應該想好怎麼取了吧?”
關躍說:“都准備好了,只要五爺想要那裡面的東西,定個時間,親自去取,我帶路,除了五爺本人,那地方我就爛在肚子裡了。”
“你什麼意思?你自己表面上就是做考古的,還要五爺親自出面陪你挖?”
“齊哥,你是知道的,五爺手底下的人並不服我,這麼大的地方,五爺不親自出面恐怕鎮不住,我也不想這樣。”
關躍說著朝屏風點個頭:“五爺,您自己考慮,您不出面,那地方我就當沒發現過,今天也當我沒來過,反正出了這道門我就什麼都忘了。”
齊鵬臉上陰沉沉的,眼看著他就要出門,開口說:“等等。”
關躍站住。
隔了一會兒他才說:“你先回隊去,這件事等五爺消息。”
關躍點頭:“勞煩齊哥。”
西北天黑得晚,晚上七點鐘的時候太陽才剛落山。
言蕭坐在旅店的窗台上,手裡的一支煙點了半天也沒抽一口,眼睛望著外面的街道,看什麼卻沒在意。
外面一陣腳步聲,緊接著門被敲了兩下,關躍推門進來。
她轉過頭:“見到五爺了?”
關躍合上門,只站在門口:“算是見到了。”
言蕭皺眉:“什麼叫算是見到了?”
“五爺謹慎,隔著屏風,沒看見他的臉,也沒聽到他的聲音。”
“那你憑什麼認定他就是五爺本人?”
關躍沉聲說:“有關五爺的消息非常少,我只知道他左手無名指是斷指,今天見到的那個就是,如果真要作假,他也沒必要隔著屏風見我。”
言蕭手指一動,煙灰落在窗台上:“然後呢?”
“等他消息,我用那個獫狁的古城做了誘餌,他肯定會現身。”關躍說完就開門走了。
言蕭坐著沒動,仇人現在離她已經很近,可她什麼都做不了。
過了許久,她拿起手機撥了個號。
幾聲忙音之後,響起裴明生的聲音:“師妹?怎麼樣,你現在是冷靜了還是氣炸了,這通電話開始前能不能先給我個心理准備?”
言蕭冷笑一聲:“沒空跟你廢話,我問你,你跟關躍是不是約定了什麼,如果知道了五爺是誰打算怎麼樣?”
“本來怕你脾氣沒敢告訴你,既然你知道了我就說實話吧。”裴明生大概是在什麼公共場合,聲音一下壓得很低:“關躍有個幕後老板,他要為那位老板扳倒五爺,我知道這很冒險,但只要揪出五爺就能讓華岩擺脫控制,所以還是決定資助他。五爺只當我這是在逢迎他,不會在意。你不用防著關躍,不管他為誰辦事,至少對付五爺我們是一路的,這就夠了。”
煙燒到尾,燙了一下言蕭的手指,她按著煙頭在窗台上重重一捻:“嗯,這就夠了。”
裴明生笑了:“親愛的師妹,忍耐點,只要事情成了,你可以風風光光地回上海,所有奚落過你的人都會後悔,想想是不是很爽?”
“呵,還是先辦成了再說吧。”
“……”
言蕭掛了電話,眼睛瞄到門口,地上鋪著白色的地磚,上面有幾點殷紅。
她走過去,蹲下看了看,是血跡,還是新鮮的。
難怪他剛才走的那麼快。
關躍的房間在斜對面,他坐在床上,赤裸上身,剛拆下被血浸透的紗布,剛准備上藥,門被一把推開。
言蕭倚著門,盯著他的左臂:“受傷了?”
“你不是看到了?”關躍往上倒藥粉。
“看來五爺的面不是那麼好見的。”言蕭走過來,拿了紗布往他胳膊上纏。
被藥粉覆蓋的傷口看起來並不可怖,只是腫得很高,血止住了,胳膊上還留著干涸的血漬。
她一手托著他胳膊,一道道纏上,打結的時候低頭咬住一頭,另一手配合一拉,扯緊系上。
傷口處微微發熱,是她的呼吸。
關躍看到她的睫毛,很長,低垂時眼神也被遮掩,臉上難得的溫和。
似有所感,言蕭忽然掀眼,四目相對。
哪有什麼溫和,她的眼神依然犀利。
關躍對剛才的感覺感到好笑。
“你可真能忍。”言蕭看一眼包扎好的傷口,轉頭進了洗手間。
關躍走進去,她在洗手。
他在她身邊站著,抽了毛巾打濕,擦著身上和胳膊上的血跡。
言蕭伸手在牆上的置物櫃裡摸肥皂,有什麼“啪嗒”一聲掉下來,落在水池裡。
是旅店裡的安全套。
她挑眉,下意識地去瞄關躍。
他也看到了,雙唇緊閉,專注著手上的動作。
言蕭從他的鼻梁掃到薄唇,再到鎖骨,一路往下,掠過緊實的胸肌和腹肌,笑笑,兩指伸進洗手池。
關躍眼一跳,那盒安全套被她拿走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4 11:44 PM
第39章
落腳的鎮子是個多民族聚居地,靠山,小而安靜。
大概是受了傷的緣故,關躍這一晚睡得特別沉。
旅店是家庭式的,住客少,更靜。他後來是被外面一陣一陣的誦經聲吵醒的,起床推開窗,街上有群轉山的藏人,看日頭都快到下午了。
天氣干燥,溫度也比前兩天高。
他熟練地換完了藥,出去吃飯。
門一拉開,看見只袋子,拿起來,裡面是幾件衣服,夾著張字條:干脆多買了幾件,有種你再多挨幾刀試試。
一看就是言蕭的手筆。
他摸一下鼻子,莫名有種被訓話的感覺,退回房換了衣服才又下樓。
樓下一間公用廚房,門敞著。
關躍低頭進去,一眼看到背對著他的言蕭,她身上穿了件長裙,上身服帖,裹著纖細的腰肢,裙擺卻大,繡滿色彩艷麗的格桑花,身體前傾時勾勒出渾圓的臀。
他稍低頭,視線移開:“你在找什麼?”
言蕭回頭看到他,問:“失血的人吃什麼好?”
關躍看她:“問這個干什麼,要給我吃?”
言蕭拍拍手站直:“是啊,看你一覺睡到現在,別五爺還沒倒你先倒了,那我不是白救你了,虧大了。”
關躍好笑:“不至於,死不了。”
“呵。”言蕭心說:男人的自負。
灶台上有現成的面食,餃子面條饃,都是半成品,弄熟就能吃。關躍掃了一眼:“你吃飯沒有?”
言蕭搖頭。
“就在廚房卻不吃飯?”
“不會做。”
“那你還要做給我吃?”
“給錢讓老板娘做唄。”
“……”關躍頓一下:“想吃什麼?”
“隨便。”
“沒有隨便給你吃。”他選了一個簡單的:“煮面吧。”
灶膛裡生起火,水燒沸,放入面。關躍的刀口被剛敷的藥物刺激得發疼,他掏出根煙叼在嘴裡,抽了根木柴出來點火。
剛低頭湊近,一只手伸過來,抓住他握木柴棍的手,言蕭蹲在他面前,嘴裡咬了支煙,也湊了上來。
兩張臉近在咫尺,目光相對,木柴棍豎在中間,燒得火紅,映得彼此的瞳孔也發紅,隱隱的危險,也許是火,也許是人。
煙在上面一觸即燃,言蕭退開,一口煙裹挾著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體香飄出來。
“聽說你有個幕後老板……”她稍稍歪頭,想問是誰,又淡笑搖頭:“算了。”
“怎麼不說了?”關躍盯著她。
“你的秘密你未必肯說,我也不想多問,知道的多牽扯的就深。”言蕭臉撇過去,慢慢抽煙。
言外之意她並不想跟他有多深的牽扯。
一邊緊纏,一邊疏遠。
關躍下顎繃緊,忽然想冷笑,手一送,木柴棍扔進灶膛,激起一陣飛揚的火星。
“真有你的。”
言蕭聞聲轉頭。
面煮好了,屋裡彌漫出白汽。
他站起來盛了碗面,出去了。
窗外陽光漸斜,言蕭蹲在沉暗的灶膛邊,皺著眉,把他的話又回味了一遍。
真有你的……
沒幾個小時天就要黑了。
關躍吃完飯去檢查了一下汽車,再回到房裡已經時候不早,翻了一下手機,沒有齊鵬的消息。
沒過一會兒,手機響了。
來電的是蒲佳容。
他把手機貼到耳邊,基本上已經猜到她要說什麼。
“關隊,你們離隊好久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關躍說:“沒有,就是臨時有事耽擱了。”
“那要我……我們去幫忙嗎?”
電話那頭小聲小氣,這是個有點怯懦的姑娘,干什麼都小心翼翼,尤其是在他面前,跟言蕭截然不同。關躍猜她打這通電話前肯定都鼓了一番勇氣。
但隨即又覺得無聊,干什麼拿她跟言蕭比。
“不用,明天就能回去。”想了想,他又加一句:“你別擔心。”
話剛落,像是突然感應,關躍掛了電話,回過頭。
房門開著,言蕭抱臂倚在門口。
“你怎麼進來的?”
“你門沒鎖。”言蕭似笑非笑:“我還以為是五爺有消息了,過來一看,原來是你在安慰人家。”
關躍抿一下唇:“怎麼,你吃醋?”
“我吃什麼醋?”言蕭像是聽到了笑話:“難道我還圖你一句安慰?”
關躍眉峰下壓,一雙眼漸沉,她無所謂,他這麼問反倒像是自討其辱,她總有手段,幾句話就讓他成上趕著的那個了。
不知怎麼,心裡就有了火:“對,你當然不圖這個,圖這個就不會一路招我了。”
言蕭笑意漸收,語氣淡了下去:“是啊,我是招你了,可你不是跟個得道高僧似的麼?”
垂下手,她嘴角浮出嘲諷,“說什麼‘真有你的’,這句話我原封不動地還給你。”
房裡突然死寂。
言蕭丟下一聲冷笑,轉過身。
腳還沒跨出去,胳膊一緊,一只手抓著她拽回來。
一轉頭,身體抵在堅實的胸膛裡。
“你是來跟我吵架的?”關躍沉沉地盯著她。
言蕭昂著下巴:“不是你先挑的頭?你得意什麼?明天就要回去了,你又可以縮回你的烏龜殼裡去了,我又不能招你了是不是?”
關躍猛地抱住她往門上一撞,門合上,言蕭背貼著門板,聽見他冷冷地說:“你說什麼?”
“我說你就要縮回你的烏龜……”
話音戛然而止,關躍陡然抱著她往上一托。
裙擺被掀到了腰上,他的大手摸上來,從她的大腿撫摸到腰,粗糲地摩挲。
言蕭感覺腿上一陣酥麻,暴露在空氣裡有點涼,她掙扎了一下。
“你干什麼,不是口口聲聲對我沒興趣麼?”
關躍冷笑:“重要嗎?是誰說男人跟女人就這麼回事的?”
“那你還讓我去找別的男人呢……”
一聲悶哼,關躍忽然用身體撞了她一下,言蕭的背磕在門上有點疼。
他的手繞到她背後,拉鏈一開,裙子被拉下來,直落到地,露出她白條條的身體。
言蕭喘口氣,不甘地反擊:“這麼急?”
“誰急?”關躍揉著她的身體,唇貼在她耳邊:“你不是昨晚就准備好了麼?”
呼吸灼熱,拂過耳根,言蕭一哆嗦,想起了昨晚從他這兒拿走的安全套。
當時想刺激他,沒想到反被他刺激了。
她咬一下牙,又放松,手指伸進胸口,夾出那兩片薄薄的小袋,在他臉上刮了一下:“好啊,來啊~”
沒想到她就收在身上,關躍繃緊身體,這一聲像是妖姬的媚語,周圍什麼聲音都遠了,只有她這一句邀請——
來啊~
下一秒,言蕭身體一輕,被他攔腰抱起扔到了床上。
他脫了上衣,壓上來,拖著她的手按上褲腰。
言蕭摸到他堅實的小腹,灼灼發燙,手指一勾,解開了他的腰帶。
“叮”的一聲輕響,像斷了弦的聲音,關躍埋下頭,手伸進她腿間。
言蕭身上開始發熱,他的唇在她頸邊啃咬,隱隱作疼,到後來漸輕,直到胸口,扒下文胸。
胸前一涼,繼而滾熱,是他的唇舌。
言蕭瞬間弓起身體,張唇喘息。
那只手扯下了她的底褲,往裡探,擾亂深淵。
她抬腿,纏在他腰上往下蹭,他的長褲褪了,另一只手伸過來,交纏住她的手指,到手心裡,拿走了薄薄的一片。
身上一空,他坐起來,外面天暗了,他在昏暗裡赤裸,套上那東西。
言蕭的腿被他握住,他驟然壓下來,抬起她的腰,猛地擠進來。
一瞬間,時間像是靜止了。
關躍在喘息,言蕭也在喘息,甚至在輕顫。
這之後,仿佛徹底解脫,他托住她的臀,一下一下地撞。
由慢至快,他喘息漸沉。
言蕭咬著唇,忍住想叫的衝動。
關躍忽然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張開了口。
一聲輕哼出來,他抬起她的身體,低頭吻住了她。
他吻得太具侵略性,含著她的唇,又輕輕地咬,一只手在她背後用力揉搓。
那裡一片滑膩,在他手底下逐漸變熱發燙,冒出了汗。言蕭隨著他顛簸沉浮,快喘不過氣,想回避,被他的手禁錮,口中纏到他的舌。
並沒有讓人舒服的技巧,他太強勢,像要蓄意把她征服。
言蕭抓他的背,不慎碰到他的左臂,他悶哼,動作稍緩。
染了情欲的聲音鑽入耳膜,低沉性感,言蕭張口在他耳垂上舔了一下:“輕點啊,小十哥。”
關躍驟然一停,接著勢頭更猛,摟緊她重重地衝:“別這麼叫我。”
言蕭差點軟下去,摟著他的脖子,聲音發顫:“小十哥~”
“叫我的名字。”
“小十哥。”
“重叫。”
“小十哥,十哥……”
關躍粗喘,混著氣極的一聲笑,往死裡一樣衝撞。
言蕭渾身汗濕,就快繳械投降,主動吻他的唇,舔著他的喉結,吮他的鎖骨。
但關躍不放過她,壓抑地喘,不知停歇。
她渾身濕透,只能陷在他的臂彎裡,手胡亂地撫摸著他的身體,直到尾椎。
關躍一聲沉重的悶哼,壓著她的雙手按下去,瘋了一樣。
他覺得自己就快要失去理智了。
言蕭腦海裡喧囂四起,從頭皮到腳尖都觸電一般發麻。她想忍,但忍不住,松開口,終於難耐地叫出來。
到後來已恍惚失神,像缺了氧的魚。
從沒體會過這樣強烈的感覺,極致又瘋狂,酣暢淋漓。
他的身體讓她驚嘆,她揪著床單,忘了是怎麼跟他纏到一起的。
換了幾個姿勢,她伏著不想動彈。
關躍吻她的背,呼吸滾熱地烙在她耳邊:“你真的是有毒。”
言蕭偏過臉,昏暗裡他的眼神像承著微光,混著不知名的情緒,黏在她身上。
她沒答話,實在是累極了。
作者:
yayo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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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5 08:46 PM
第40章
第二天一大早外面就有說話的聲音。
言蕭被吵醒,睜開眼,一時恍惚,停頓幾秒才想起自己身在哪裡。
懶洋洋地坐起來,身下一片狼藉,床單皺成一團,衣服散落得到處都是。
狹小的房間裡,男人和女人交纏的氣息還未散盡,隱約彌漫著一股曖昧。
她赤腳下床穿衣,腰上腿上都又脹又酸,仔細看看,身上好幾處都落了青紫。
昨晚關躍折騰了她很久,這男人平時看著挺高冷的,沒想到在床上瘋了一樣的狠。
想起他說她有毒,現在回想,到底誰有毒?
裙子被扯壞了,她套在身上半遮半掩地回了房,換了身長衣長褲才遮住那些痕跡。
下了樓,剛到廚房門口,看到有兩個女住客在裡面說話,剛才聽到的聲音就是她們的。
正當早飯的點,鍋裡已經熱氣騰騰,飄了滿屋子的香。
關躍站得靠裡,半倚灶台。
言蕭一進去,他的眼睛就看了過來,沉靜地落在她身上。
昨晚他好像也是這麼看著她,眼底黑亮,瞳孔裡似有微光。
言蕭的眼神不自覺地閃爍一下,移開。
隔一下,他的眼神也移開了。
一個女住客說:“帥哥,能幫忙看一下飯好了麼?”
關躍低頭揭開蒸籠,白霧騰上來,把他的眉目遮得朦朧,那把聲音從霧氣裡傳出來,低沉磁性:“好了。”
他先拿出一個白饃,遞給言蕭。
言蕭接了,入手就燙的要命,差點扔了。
關躍及時接住,伸手把那饃從中間撕開,擱在灶台上說:“涼一下,等會兒再吃。”
“嗯。”言蕭站在他身後,一本正經地等著。
另一頭的兩個女住客也一人拿了一個饃,一邊說著話,一邊時不時地瞄關躍。
言蕭注意到了,眼追到關躍身上。
他穿著她買的襯衣,藏藍色,很合身,紐扣扣得嚴實,從領口到袖口一顆不落。深色調把他自然古銅的膚色襯黑,眉目也更深,隨便一個角度看過去,那張臉都是英挺的。
他這個人乍一眼只會讓人注意到臉,等看多了就會發現他的身體更有料,腰線一提,身挺背直,一雙腿結實修長。
言蕭心裡琢磨,假如不是看起來不好親近,他應該是個女人緣很好的男人。
大概是關躍一直不搭理人,也可能是看出了他跟言蕭是一起的,兩個女住客沒多久就離開了。
饃涼了點,言蕭捏在手裡一點一點撕著吃。
關躍放了杯水在她面前,擱一只碗,又往裡面放兩個饃,推給她。
言蕭說:“我夠了。”
關躍:“你昨晚沒吃。”
言蕭咽下一口,干燥的面食進了喉嚨有點難受,昨晚出了太多聲的緣故。她清清嗓子,眼勾著他:“你不也沒吃,還耗費了那麼多體力,你多吃點。”
語氣低低的,帶點喑啞,無端引人遐想。
關躍頭垂低,看著她雙眼,一言不發。
言蕭喝口水,回看他:“怎麼,你飽了麼?”
“沒有。”關躍回一句,拿了只饃,忽然聽到一聲輕輕的笑。
言蕭手指摩挲著杯子,臉上笑得意味深長:“你知道我是在問吃飯?也許是問別的呢,居然還沒飽,真不知足。”
“……”關躍沒法反駁,反駁也沒用,她存了心要戲弄,誰擋得住?
他往邊上一站,咬了口饃,卻沒嘗出什麼味。
還沒吃完,老板娘從外面進來了,看到言蕭,她操著一口夾方言的普通話問:“昨天你說要我幫忙做補血的東西,還做不做了啊?”
言蕭看一眼關躍:“不做了。”
人精力好著呢,根本用不著。
關躍順著她的話說:“我們馬上就退房走了,不用了。”
“哦。”老板娘點頭:“那你們走的挺巧的,正好馬上有警察要來查房。”
言蕭怔一下,看關躍。
他臉上已有點嚴肅:“怎麼會有警察來?”
老板娘說:“不曉得啊,突然來了兩個警察,好像是在找什麼人吧,剛才看他們在別家客棧,應該就快查到這裡了。”
關躍點頭,看一眼言蕭:“我去准備一下,馬上就走。”
他走出廚房,腳步略急。
手上還剩了點,言蕭也不吃了。
出門時太陽剛露頭,越野車停在門口,車窗緊閉,看不見關躍的臉。
言蕭開門坐進去:“你急什麼,你帶出玉璜的事我又沒說出去,總不可能是來抓你的。”
關躍把車開上道:“小心點好,能避就避,五爺的事最重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惹上條子不是什麼好事,你也知道我們的考古隊並不正規。”
言蕭覺得也有道理,降下車窗往外看,一路過去街道安靜,行人很少。
轉了個彎到了鎮子口,遠處有山,一片灰暗的背景裡冒出了紅藍醒目的色調,果然有輛警車。
出口就這一條道,警車就堵在道上。
關躍的手指在方向盤上點了點,轉了個向:“還是先停一下吧,等他們的車開走了再走。”
車拐到一條岔道上停了,兩個人下來,走進街邊一家賣藏族首飾的小店。
只有一個藏族小姑娘在看店,看到他們進來,睜大眼睛看一眼,又低下頭隨他們去。
店裡沒有其他人,門是玻璃的,在這兒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
言蕭隨便掃了一眼牆上琳琅滿目的首飾,回頭時發現關躍在看著她。
他兩手收在長褲口袋裡,站在她身後,高大的身軀在這小店裡比什麼都奪目,看到她回看過來,眼就移到了那些首飾上。
言蕭側了側身,擋著背後的小姑娘,伸出根手指在他胸膛上戳了兩下,低低地說:“看什麼呢,別是要送我事後禮吧?我不收的。”
關躍不語,那根手指蔥白,隔著層布料點在他胸口,有點涼,他伸手抓住,她笑一聲又抽走。
掌心裡留下一陣余溫。
關躍搓一下手掌,覺得自己想的沒錯,她有毒,不僅有毒還往他身上滲,一點一點的深入。
“誒。”言蕭忽然用胳膊抵他一下,朝門外看過去。
關躍轉頭看出去,街上有個姑娘正在往這裡走,穿著皮鞋,踩在路上噔噔作響,一路走一路看。
他的身體一下站得筆直。
那個姑娘穿著一身警服。
言蕭說:“看樣子是要過來了。”
關躍腳下動一步,低聲說:“我出去一下。”
言蕭還沒來得及說話,他推開玻璃門就走了,往左一拐,消失不見。
那姑娘過街的時候左顧右盼,大概是注意到有人出門,目光在他離開的方向停留了一瞬,然後收回來往店裡看,接著腳步加快了一點。
言蕭感覺她似乎在盯著自己,推開門就要走。
那姑娘小跑幾步,趕到了她跟前:“啊,果然是你啊。”
言蕭停住看她,姑娘扎馬尾,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看起來有點眼熟。
“你認識我?”
“你不記得我了?”姑娘指指自己鼻子:“我們見過的,你是阿古達木的那個漢族姐姐啊。”
言蕭想了起來:“哦,你是去阿古家的那位女警察。”
“對對,是我。”女警伸出手:“還沒自我介紹,我叫劉爽,請問怎麼稱呼?”
言蕭伸手握了一下:“言蕭。”
劉爽一愣:“你就是言蕭?上海的那個鑒寶專家言蕭?”
“嗯,你知道我?”言蕭臉上沒多大反應,畢竟在上海也經常被認出來。
“知道啊,你的事都上新聞了,能不知道嗎?”
言蕭冷冷地笑了一下。
劉爽沒注意到,臉上笑呵呵的:“言小姐怎麼在這兒出現啊?”
“隨便走走,你呢,來這兒辦案?”
“是啊,在抓一個盜墓賊,還是你那個阿古弟弟報的案呢。”
“哦。”言蕭心說難怪說是在找人。
“對了,”劉爽像是忽然想起什麼:“我有件事情能不能問你一下?”
言蕭點頭:“可以,你問。”
“你跟阿古達木熟,知道他在一個文保組織裡待過吧?”
“知道。”
“你對那個文保組織了解嗎?”
“聽說過一點。”
劉爽馬上問:“那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小十哥的人?”
言蕭眼一動:“這個人怎麼了?”
劉爽笑笑,似乎不願多說:“沒什麼,我在找他,如果你知道就告訴我。”
“哦,沒聽說過。”
如果她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就是剛從她眼皮底下走的那個,不知道會怎麼想。
剛想到這兒,手機響了一聲。
言蕭掏出來,點開,就一句話——我先走,鎮外會合。
關躍發來的。
她眉一皺,這什麼意思,他居然把她丟這兒自己跑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8:53 AM
第41章
太陽升高,有點曬。
劉爽抬手遮一下,看到言蕭還盯著手機,好奇地問:“怎麼了?”
言蕭眯一下眼:“沒事。”
說沒事是假的,不是第一次了,這男人又我行我素,連句交代都沒有。
不過……
岔道上停著的越野車還在,他把車留給她了,遲早會來找她。
她看看劉爽:“問題問完了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問完了,感謝配合。”劉爽跟她揮一下手:“再見啊。”
“嗯,再見。”
言蕭轉頭,迎面走過來一個人,是個穿著警服的男人,人高馬大的,理著個平頭,隔著好幾米遠就叫劉爽:“小劉,這條街查過沒?查完走了。”
劉爽說:“沒什麼好查的,就等你了李隊。”
言蕭跟那男警察擦肩而過,已經走遠了,忽然聽到他喊了一聲:“言蕭?”
她回頭,男警察看著她,眼神定定的,好像在辨認。
沒幾秒,他點了點頭:“還真是你,我沒認錯。”
言蕭仔細看了看他的臉,男人看起來三十六七的樣子,有著很剛正的眉眼。
“你是……”一個名字已經在喉嚨裡,她一時卻沒想起來。
對方笑了,提醒她:“李正海。”
“啊對,是你,李隊長。”
“是我。”
“你從上海調來這裡了?”
“是啊,調過來好幾年了,我自己申請過來的,這兒的文物倒賣太猖獗了,我現在就負責查這個。”
“哦。”那就不奇怪劉爽會叫他隊長了,看來他們都是管這個的。
言蕭想起之前抓朱矛那次在防護林外面看到了一男一女兩個警察,當時離得遠也沒在意,現在回想,其中那個男警察應該就是他。
作為熟人,她的反應其實有點冷淡,李正海好像也不意外,笑了笑說:“我聽說了你的事兒,你現在還好吧?”
“挺好的,一時挫折,沒什麼過不去的。”言蕭說這話時像在說別人的事似的。
李正海左右看一眼,聲音低了點:“其實你這事兒我心裡有數,是跟那個國寶幫五爺有關吧?”
言蕭看他:“你知道他?”
“知道,怎麼不知道。他在西北這帶沒少下過手,早就被我盯上了,就是不知道他是誰,不然已經下手逮捕,哪能讓他逍遙這麼多年。”
他神情挺認真的,不像是出於安慰她才這麼說。言蕭想了想,把手機通訊錄翻出來:“既然遇到了,留個號碼吧。”
“好啊,”李正海掏出手機:“西北這邊不比上海,比較偏,你注意安全,有什麼事就找我。”
言蕭跟他交換好了號碼,點一下頭:“那就這樣吧,我先走了,再見。”
李正海回了句“再見”,看著她走遠。
劉爽圍觀到現在,終於有機會過來問:“李隊,原來你跟她認識啊?”
李正海點頭:“認識,以前我剛出來工作的時候分在上海,處理過她一樁案子。”
“她有案子?”
“她沒案子,是她的養父母去世前把給她的財產交給了一個親戚替她打理,那親戚覺得她是個收養的,就把她的錢全吞了,還把她趕出了門,她後來就把那人給告了。”
劉爽咋舌:“那她挺有氣魄的啊。”
“她可不止有氣魄。”李正海感慨一句,望著街道,那裡已經沒了言蕭的背影,但他的目光還沒收回來,落得很遠,像在看一段過往:“那時候她才十六七歲吧,但比誰都硬氣。當時查清後,她親戚提出還她錢私了,她卻非要把人送上法庭。像她這種人是吃不了虧的,誰欺她半分,她能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想想大概也就是因為這樣他才能記得這麼深刻,都這麼久了還能一眼就認出她來。
劉爽追問:“那結果呢?”
“結果?”李正海回憶了一下:“我記得當時她身邊有個男人,挺厲害的,幫她出面解決了很多事情,那親戚還真進牢蹲了幾年。”
“什麼男人啊?”
李正海搖一下頭:“具體沒多大印像了,就記得挺有來頭的。”
話說到這兒,他想了想言蕭剛才的模樣,孤身一個人,那男人應該不在她身邊。
一條公路橫在群山下面,往前看不到頭,路上沒有車也沒有人。
言蕭坐在車裡抽著煙。
半個小時前剛見完李正海,到現在她還有點不可思議,自己居然還記得他,畢竟多年前的事她都不怎麼放在心上了。
言蕭並不是個愛回憶過去的人。在她眼裡回憶好比是水,而時間是配料,有的人經過漫長的沉澱後得到的是一杯甜酒,有的人得到的是一杯苦茶。
她不同,水還是水,過多久都是水,唯一的區別是當時是熱的,現在已經涼了。
又或者是風,吹過去也沒什麼痕跡。
很應景的,一陣風吹了過去,從她夾著煙的手指上擦過,煙灰被吹得飛散,她眯起眼,等那陣灰散去,看到後視鏡裡有人在往這裡走。
她勾唇,胳膊一搭,趴在車窗上往後望:“喲,小十哥,知道回來了?”
關躍沿著公路走過來,腳下步子沉穩。
言蕭耐心地等,等著他就快到跟前,身體坐正,一手擰下車鑰匙。
關躍剛到跟前,車就開了出去,把他甩下一大截。
他的目光追著車出去,十米開外車停了,言蕭探頭出來,吐口煙:“想上車麼?”
“你干什麼?”關躍大步往她那兒走。
手剛要碰到車門把,言蕭又把車開出去一段,就擦著他的手指衝出去的。
關躍再追上來,站在車外面看著她:“讓我上車。”
“你不是跑了麼?”
“我只是不想碰到警察。”
言蕭點一下煙灰,眼瞄他:“所以你就丟下我替你擋警察是吧?”
關躍剛要開口,她夾煙的手指在窗框上點了點:“我可沒冤枉你,那個女警叫劉爽,一見我就問起你了,她在找你,你一定是知道她的目的才會跑,我正好可以幫你遮掩視線,沒說錯吧?”
關躍側過頭,沒說話。
言蕭看見他深刻的側臉,鼻梁又高又挺,眉骨下一雙深邃的眼,還有緊閉的薄唇。恍惚間,她覺得那雙唇就要啟開說些什麼,但只是動了一下就又閉上了。
她抽完最後一口煙,緩慢地把口中的白霧吐出來,冷哼一聲:“你這個人,總能讓我生氣。”
關躍轉過頭,又是平時冷硬的模樣了:“這不值得你生氣。”
“怎麼不值得我生氣?”言蕭眼角上挑,眉目漸漸凌厲:“我跟你是互相合作的,你這種行為叫賣隊友知道麼?萬一我過去干過什麼壞事,這次可能就被逮上了,你負責?”
關躍聲音很沉:“你過去不可能干過壞事。”
“你又知道了?你對我很了解?”
頓兩秒,言蕭笑了,臉上美艷,語氣裡卻沒有半點笑意,甚至還有點涼薄:“你也就跟我睡過一晚而已,連我的隱私都還沒摸清楚呢,就能知道我的過去了?”
關躍目光一暗,瞬間盯牢她。
言蕭朝他揮兩下手指:“你喜歡跑就跑吧,回見。”
車還沒動,一只大手扒住了車窗,關躍迅速伸手進來開了車門,幾秒鐘的功夫就坐在了她旁邊。
言蕭一動,被他抓住手腕。
他抓得很緊,像用了全身的力氣。
一個會在鑒寶會上公然對五爺勢力視而不見的女人,怎麼可能干壞事?
她怎麼想的,難道他連這點判斷力都沒有?
言蕭很快就承受不住他的力氣,掙了掙手腕:“放開,疼。”
關躍沒松:“你過來,讓我開。”
“我怎麼過去?你坐在那兒呢。”她放緩口氣:“下車,我們換位置。”
“下車被你跑了怎麼辦?就這麼過來。”關躍對她的脾氣太清楚了,哪兒那麼好說話。
言蕭被他拽著往他那裡挪,在狹窄的空間裡越過中間的隔擋,太擠,不得不坐在他身上。
關躍的腿從她臀下面移過去,她蹭到他的腰,也蹭到了那處堅硬,心口不禁一跳。
有一瞬,兩個人誰都沒動。
然後關躍抱著她的腰往上一托,長腿跨過去,終於坐到駕駛座上。
握住方向盤的時候,他忽然開口說:“看來你也沒摸清楚我的。”
言蕭猛地扭頭看著他。
關躍眼往她臉上迅速掃過,收回去。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言蕭卻看出了點不同。她說他沒摸清楚她的隱私,他就反擊她也沒有。
操,這男人真是……
車往前開,風刮進車窗,有點亂人的意識,言蕭不自覺地咬了一下唇。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9:02 AM
第42章
回程的路關躍開得特別快,大概也是為了回避警察。
路線跟之前不一樣,一路荒涼,什麼都沒有,言蕭就猜他大概又是在抄近路。
好不容易看到一個小鎮,她敲敲車窗說:“停下。”
關躍停了車,看她要推門下去,伸手抓住她胳膊:“去哪兒?”
言蕭看一眼他的手:“干嘛,你還防起我來了?”
關躍抿唇不語,但態度不言而喻。
言蕭嗤一聲,故意說:“車都在你手上了,還怕我跑?連這點信任都沒了還合作什麼,干脆掰了算了。”
關躍盯著她的目光漸深:“我沒說要跟你掰。”
“那你放手啊,不就在路上整了你一下,至於這樣,我倆到底誰更記仇?”
“你還沒說你到底要去哪兒?”
“上廁所,要一起去嗎?”
“……”關躍松了手。
言蕭下去,甩上車門,刮他一眼才往公廁走。
關躍看著她的背影一路走遠,直到不見,抹了一下臉,剛才抓她那一下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畢竟她之前要甩下他時可不像是說說而已,他總覺得這女人真做得出來。
五分鐘後,言蕭從公廁出來,隔得老遠沒在車裡看到關躍,頭轉了轉,發現他在路邊的小攤上買吃的。
他的反應出奇靈敏,馬上就轉頭看到了她,離得遠,臉上神情並不清晰,但言蕭覺得他的眼神又黑又沉。
她有點好笑,追究一下他跑路的事,自己成被盯著的那個了,他還有理了。
飯點已經過了,關躍在買烤紅薯。
在他前面有家藥店,言蕭想起什麼,腳一轉,朝那裡面走。
關躍買好兩只紅薯,正好見她從藥店出來,看一眼她手裡提著的黑色塑料袋:“買什麼了?”
言蕭說:“日用品,連這你要也問?”
他唇一閉,不再多話,遞了只紅薯給她,轉頭上車。
言蕭跟上來,把手裡的袋子隨手在旁邊一放,慢慢剝手裡的紅薯,車裡頓時香氣撲鼻。
關躍把車開出去的時候無意中瞄了那袋子一眼,袋口開了,裡面的盒子露出來,他的眼神微微一動,看向言蕭。
她的手指托著紅薯,卻沒往嘴裡送,眼盯著他,嘴角帶著一絲玩味的笑:“你那是什麼眼神?”
“沒什麼。”關躍視線轉向車外,手轉著方向盤,側臉沉靜,但從言蕭的角度,看到他的喉結很輕地滾動了一下。
她買的是安全套,好幾盒。
偏偏說起的口氣好像跟他無關,只是買了扔那兒的東西一樣。
言蕭發現自己很喜歡看他這種說不出話的表情,他越傲,她越喜歡看他吃癟。
車開進戈壁時天已將晚,夕陽照下來的光水紅,在到處的溝壑沙丘裡都拖出影子。
越野車急速行駛,很突然的,像是碾在了什麼上面,一下變得遲緩,車身重重一顛,發出一陣跑氣的聲響,車猛地往一邊歪。
關躍迅速穩住方向盤,把車停下來,探頭出去一看,前輪已經沒氣,整個車胎都癟了。
他推開車門,下去後蹲在那裡,從車輪底下夾出什麼來。
言蕭跟下來,看了一眼,他手裡的是根鋼針,車輪上密密麻麻扎了半圈,有的隨著轉動拉扯出了口子,難怪整個胎都沒氣了。
她立即反應過來:“人為的?”
“應該是。”關躍迅速回到車邊,從車座底下摸出什麼別在腰後,眼睛往兩邊看。
五六米開外的土丘後面,一只黑乎乎的腦袋露出來,接著是人的身體,接連四個男人從兩邊的土丘後面出來,往他們面前合圍,手裡都握著槍,似乎是改裝的,每個人拿的都不一樣,但全都穿得一身黑。
關躍一手剛抓住言蕭的胳膊,最前面那男人就喊了一聲:“別動。”
他應該是領頭的,五大三粗的身材,一只眼翻白,是個獨眼,他手裡拿著槍劃了劃:“關領隊,手松開,別輕舉妄動,乖乖聽我們問個話。”
關躍松開言蕭,眼在他們身上掃過:“認識我?”
獨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認識,我們哥幾個剛聽說你找到了一處大鬥,富可敵國啊,能不能把地方透露一下?”
關躍臉上很平靜:“沒有這樣的地方。”
“要不是有可靠消息我就不會在這兒等著了,識相就快點開口,不然……”獨眼朝旁邊一努嘴,一個男人立即抬手,把手裡的槍推一下,一根鋼針露出尖頭,正對著他。
“你看這一針下去,咱們把你和這妞拖回去慢慢問怎麼樣?”說著他看一眼言蕭,不懷好意地笑了:“這麼如花似玉的妞兒,想必你也舍不得是吧,會發生什麼,我們也沒法保證啊。”
關躍說:“我說了,沒有這樣的地方,你可能是被騙了。”
“成,那就別怪老子了。”獨眼手一揮,旁邊的男人一動,一聲扣動扳機的聲音。
關躍拖著言蕭在身前一擋,那枚射出來鋼針一下扎到她小腹上,她一手捂住,咬牙扭頭,死死瞪著他。
獨眼都驚了一下:“我操,你他媽太狠了,連自己的女人都能拿來做擋箭牌!”
關躍一手抓著言蕭的胳膊,眼神發冷。
心狠的人都叫人忌憚,獨眼剛才還指著用這女人威脅他,看來是沒可能了,眼神都變了:“那就只有請你吃老子的槍子兒了。”
沒等他槍舉起來,關躍忽然衝出去,就地一滾,躲過可能射下的鋼針,一腳踹在他小腿上,人到他跟前時手已從腰後拿出來,黑洞洞的槍口指在他面前。
那把從朱矛手裡奪下來的槍,裡面他查過,彈匣是滿的。
幾個人變了臉色,馬上往後退。獨眼訕笑,抬起的手又慢慢放回去:“我說怎麼那麼狠呢,原來留著後招呢這是。”
“扔地上。”關躍把槍口抵在他完好的右眼眉骨上,拖著他站起來。
獨眼把槍扔在地上,被他一腳踢去車底。他退到車邊,猛地把獨眼攘回去,手伸到背後拉開車門,拽著言蕭推上去,她似乎掙了一下,他也沒空管,甩上車門,眼睛在四個人身上轉。
獨眼笑得難看:“關領隊,何必呢,你看我們有四個人,你就一個,真動手誰有勝算?”
“可現在只有我一個人有真槍。”關躍一手從口袋裡掏出截什麼,裝到槍上擰了擰。
是消聲器。幾個人都有點怕了,看架勢他是要動真格的。
旁邊有人想搶先手,手一動,腳下塵土“砰”地一聲悶響,炸開一陣塵灰。
關躍槍口對著他:“手裡的東西都扔下來,別想拿我試手速,這裡沒人,真鬧出點什麼也沒人知道,誰比誰狠,還真他媽說不准。”
“……”獨眼黑著臉擺擺手,其余三個人都扔了槍在地上。
關躍指著獨眼:“這次我不為難你們,畢竟我還要做考古,不想惹來條子,你們只要記著我不知道什麼大鬥,你們在我這兒的得不到什麼答案。滾!”
獨眼先往後退,眼裡看著很不甘,舉動上卻沒太堅持。
四個男人舉著兩手一直退到土丘後面,很快那裡傳出汽車發動的聲音,一輛車開走了。
關躍立即轉身上車,撥一下言蕭的臉,她已經昏睡過去了。
當務之急是要離開這裡。
他跳下車,從車底找出獨眼的槍,檢查一下,裡面只有三發子彈,並不是真槍,只是霰彈槍。其余那三把都是射鋼針的組裝槍。
他從後備箱拿了洛陽鏟出來一股腦把幾把槍砸碎,挖土埋了,然後取了千斤頂去換輪胎。
忙完這些,他迅速把車開進戈壁深處,才把車停下來。
言蕭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根本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昏睡過去的,醒過來的時候身上是麻木的,眼一睜開就看到關躍的臉,他在給她處理傷口。
車窗外天黑了,他的臉逆著光看不清楚,顯得很深沉。
“你他媽……”開口根本沒有力道,渾身都是軟的,言蕭只能狠狠地瞪著他。
“鋼針上有麻醉劑。”關躍把她的衣服拉下去,遮住雪白的小腹:“我查輪胎的時候就發現了,並不是故意要拿你做擋箭牌,首先我要確保能從他們手裡逃脫,如果我中招,你一個人對付不了他們。”
當然也是故意做出來給獨眼看的,不然她就是個籌碼。這句話他沒說。
“那他們要是開真槍呢。”
“我擋。”
言蕭眯眼,他這句答得很快,幾乎沒有半點思考就說出口了。
車窗關著,他的聲音在車廂裡比平常更沉:“應該是五爺派來試探我的,要是真被他們抓去問出墓地的位置,就用不著我了,這麼久就白忙了。我一個字沒說,至少可以叫五爺信我對他是忠誠的。”
道理都對,言蕭也懂,但這滋味不好受:“你說再多,不還是讓我挨了一下。”
關躍手在擋風玻璃那兒摸了一下,捏著那枚鋼針遞過來:“你要是氣不過就在我身上也扎一下。”
他一手撐在車座旁,一手掀開自己的襯衣。
言蕭一把奪過來,看一眼他肌肉結實的腹部,可惜她手上沒什麼力氣,頭腦也有些昏沉,氣得甩手扔了鋼針:“你現在真是越來越厲害了,真行,睡一次就什麼都敢干了。”
關躍唇線抿得緊緊的,臉垂著,眼沒一刻離開過她的臉,隔半天才反問一句:“什麼叫睡一次就什麼都敢干了?”
那把聲音低低的。他低頭,忽然揭開她身上的外套,把她染了血點的底衫推上去,雙手伸進去,往上一陣撫摸。
言蕭沒什麼知覺,只感到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其余什麼感覺都感覺不到,身體像是不是自己的一樣。他的身體也壓了下來,很沉,讓她發悶,她艱難地動了動,冷笑一聲:“干什麼,想玩兒車震?放開我,現在沒力氣,要玩兒回頭陪你慢慢玩兒。”
關躍手抽出來,撥過她的臉,呼吸溫熱地掃在她頸邊:“我就想告訴你,別老拿這事兒來激我。行,回頭我們慢慢玩兒。”
他松開她,坐回去。
言蕭身上沒落得好,嘴上也沒占到便宜,臉色不好,但實在是沒力氣了,車開起來,麻醉劑的作用又泛上來,很快她就又睡了過去。
關躍開出去很遠,偏頭看一眼,月亮出來了,照著她半張臉,表情很淡,她睡得很靜。
也就這時候乖巧。
他在心裡想著,手伸過去,拿了外套搭在她身上。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9:12 AM
第43章
言蕭再醒過來時已經在考古隊的帳篷裡。
身上還有點發軟,但知覺已經恢復了。她翻個身,看到外面很亮,隔著層帳篷的綠布都能感覺到有陽光,肯定是一覺睡到了第二天。
掀簾出去,外面很安靜,陽光不太強烈,戈壁裡空氣干燥得過分。
沒有看到其他人,也沒看到越野車,她走了兩步,迎面撞上蒲佳容。
“你醒了?”蒲佳容今天穿了件嫩黃的外套,看起來挺朝氣的,不過口氣依舊一板一眼:“關隊說你感冒了,現在好點了吧?”
言蕭皮笑肉不笑:“嗯,我感冒了。”
蒲佳容覺得她語氣怪怪的,接不上來話。
言蕭問:“昨天我們什麼時候回來的?”
“夜裡,應該快到十二點了。”
她點一下頭走了。
昏睡了這麼久,得虧關躍有臉說她是感冒。
中午,一陣塵煙滾滾,越野車從西邊方向一路開回考古隊。
言蕭坐在帳篷外面抽煙,看到石中舟跟王傳學一前一後下了車,說話聲由遠及近——
“想不到啊,關隊跟言姐這次去沙地居然有那麼大的發現,太厲害了……”
言蕭皺眉,站起來往那兒走,沒兩步就遇到了關躍。
“怎麼回事,你怎麼帶他們去沙地了?”
關躍低聲說:“放心吧,我有數,不該透露的他們不會知道。”
言蕭沉默,叼住煙。
關躍忽然問:“你恢復沒有?”
她挑眉:“恢復什麼,我不就是感冒嗎?”
關躍手在褲兜裡一收,看了她兩秒,開口說:“那難道要我告訴他們實情?”
言蕭涼涼地瞥他一眼,不想再提這茬。
昨天這事理智上她知道他做的都對,畢竟五爺差一步就要現身了,這種時候要是出岔子誰都不想,她就是氣不過罷了。
她吸口煙,吐出來:“這事先記著。”
總有一天得還上。
關躍說:“你是不是已經記了我好幾筆了?”
言蕭冷笑:“何止啊,數不清了,多久你都還不完。”
關躍薄唇動了一下,卻沒開口,看著她的目光有點深。
言蕭忽然覺得剛才的話不太對勁,弄得好像要跟他糾纏多久似的。
心裡好笑,那怎麼可能。
轉過頭,恰好看見蒲佳容隔著幾只帳篷的距離看著這裡,看到言蕭的眼神,她馬上說:“我是來叫你們吃飯的。”
言蕭看一眼關躍,轉身去廚房。
一進去就聽到石中舟說:“言姐,本來還想給你們接個風的,可惜昨天你們回來太晚了,加上你又感冒睡著了,只好算了。”
“是麼?”言蕭知道他是客氣,全隊就他最會說話。
說話的時候幾個人陸續端著碗出去,露天吃飯,沒有講究,拿雙筷子就在門口吃。
言蕭沒什麼胃口,沒吃多少就端著碗站起來,關躍把她拽回去:“你不吃了?”
“飽了。”
“別浪費。”他手指在她碗沿一托:“你也知道每次隊裡補給一下有多麻煩。”
言蕭“哦”一聲,把碗裡剩下的全撥進他碗裡:“那你吃吧,別浪費。”
關躍看她一眼,沒說什麼,低頭吃了。
其他人說著話,也沒注意到他們,只有蒲佳容在對面看得清楚,低下頭,默默扒飯。
她覺得他們這次回來有點不太一樣,昨夜看見關躍抱著言蕭送進帳篷時就有這種感覺了。
他們看著好像更不對盤了,可似乎又有種無形的親密,別人插不進去。
隊裡生活枯燥,現在發掘工作也停了,更閑。飯後石中舟就提議打牌,可一共六個人也沒法全上,最後又改成玩兒游戲。
幾個人分坐在空地上,石中舟拿著個空礦泉水瓶子轉,指到誰算誰輸,輸了就要回答問題。
言蕭覺得挺沒意思的,答應玩兒一局就走,可是運氣不好,偏偏第一局就她輸了。
石中舟拿著瓶子當采訪的話筒,一本正經地問:“言姐,請老實交代一下你的戀愛史。”
這話一說,王傳學立馬起哄:“問得好,問得好!”
一時間好幾雙眼睛都看了過來,對面蒲佳容的,側面張大銘的,還有旁邊關躍的。
言蕭淡淡說:“沒有。”
“啊?”石中舟不信:“不可能吧,言姐你長這麼漂亮,居然沒談過戀愛?上海的男人眼瞎了嗎?”
“嗯,沒有。”
言蕭身邊有過男人,但那不是戀愛,這種正常的男女關系,她沒有過。
她的表情不是開玩笑,也沒有害羞,石中舟終於信了。
本來還以為有點八卦可以挖掘的,沒想到兩個字就給堵住了,他有點訕訕的。
言蕭站起來拍拍灰塵:“你們玩兒,我先回去休息了。”
大家都還記著她感冒的事兒,以為她沒好透,也就不挽留了。
她走了,那點尷尬的氣氛好像也散了。
石中舟想想還是感慨萬千:“上海的男人真是眼瞎啊,你說是不是啊關隊?”
關躍沒做聲,摁著打火機偏頭點煙,深邃的眼窩側面看時陰影更重。
“算了,當我沒問。”
石中舟正覺得無趣,關躍開了口:“你少打聽點她的隱私。”
“怎麼?”石中舟馬上臨聽教誨。
關躍搖一下頭:“沒什麼。”
他只是覺得看言蕭剛才的樣子,似乎並不怎麼想提自己的事。
言蕭回到帳篷裡也沒休息,接連抽了兩支煙,卻沒什麼思緒,靠在桌邊站了一會兒,聽到手機有短信提示音。
掏出來看,信號不好,短信發出的時間已是半個小時前,她翻了翻,等看到發短信的是誰,馬上就掐滅了煙。
關躍還在原地坐著,石中舟到現在也沒能讓他輸一把,不甘心,非不讓他走。
瓶子還在轉,他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震了一下。
拿出來,看到言蕭發來的一行字:五爺有消息了。
他立即站起來。
“關隊,不玩兒了嗎?”蒲佳容看著他。
關躍點頭:“我還有事,你們也准備一下,隊裡隨時會有變動。”
“好吧。”
關躍一路走到言蕭帳篷外面,沒法敲門,伸手扯了兩下門上的拉鏈。
裡面“呲啦”一聲響,門簾掀開一半。
他低頭走進去,嗅到一股煙味,彌漫不散。
關躍想把門簾打開透氣,聽見言蕭說:“拉上。”
他只好拉上,轉頭看到她靠在桌邊的身影,側對著他,光線昏暗裡看著越發纖瘦。
“有什麼消息?”他走到跟前。
言蕭把手機遞過來:“自己看。”
關躍接在手裡,是許汝發來的,幾句簡單的問候,說他姑父一直很感激上次他們送他的事,想跟他們倆再當面道個謝。
最後一句是:“我姑父聽說有個叫陷地之城的地方你們知道,他打算帶個人去參觀,問你們能不能帶路?”
言蕭說:“看來昨天的試探讓五爺終於舍得出洞了。”
“陷地之城?”關躍把這四個字念了一遍:“齊鵬是粗人,能取這個代號的應該是五爺本人。”
“挺符合的啊,墳墓就是陷地而築的,人生在世壘石為城,死後陷地為城,何況那地方還真的是個城,想不到我這個仇人還挺有文化的呢。”言蕭嘲諷地笑一聲,手伸出去,又想去摸煙。
關躍把手機還給她,想了想說:“還是和上次一樣,見他們你就別去了,我一個人去。”
言蕭掀眼:“這次可是明確邀請了我的,你一個人去算什麼?”
“五爺會來。”
“所以呢?”言蕭眯眼:“你把我當什麼人了,難道你覺得我會當著五爺的面發飆?”
關躍抿一下唇,終於說:“會有危險。”
“這一路危險少了?”言蕭捏一下他下巴:“別忘了當初在林子裡是誰救的你。”
關躍唇線抿得更緊了。
言蕭當著他的面,把手機塞進胸口:“後面還有條約時間地點的短信你沒看到,不帶我,你怎麼去?”
關躍抓住她胳膊拽進懷裡,伸手去拿手機。
那只大手剛伸進她領口,言蕭口中就發出一聲銷魂的呻吟:“別~”
關躍動作一停,低聲說:“這是在隊裡。”
言蕭輕笑:“對啊,是在隊裡,那你快走啊~”
關躍想起之前那句互不相讓的“回頭好好玩兒”,她真是太會挑機會了。
他沒走,身軀驟然壓上來。
言蕭被他抱起坐到桌上,他貼著她,一手拉開褲腰下的拉鏈。
這個動作充滿暗示性。
言蕭看到他的勃發,心裡一跳,低低說了一句:“悶騷。”
剎那間她的衣服被大力扒開,手機拿到了,但已沒人去管。關躍低下頭,吻她的小腹。
被鋼針扎過的地方卷過他的唇舌,言蕭驚了一下,弓起腰,感覺他在輕輕地含那裡。
感覺有點古怪,他的動作有種取悅的意味,和第一次不一樣。
關躍褪下她的褲子,頭埋得更低,直到她腿間。
言蕭的身體登時繃成一根弦,手指穿插進他的短發,無聲張唇。
他取悅的,似乎有點過了。
半個小時後,關躍扣著言蕭按在桌上,在她身後撞擊。
也許是前戲太足,言蕭的快感比上一次猛烈太多,大口大口的喘息。
關躍撥過她的臉,咬她的唇。
她不想張口,他一定要撬開,糾纏她的舌。
外面忽然傳出蒲佳容的說話聲:“你們在沙地裡到底看到什麼了啊?”
石中舟回:“也沒什麼,下次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言蕭死死咬住唇,忍著不發出一點聲音,所有感覺都集中到身體某一處,絞得死緊。
關躍的身軀緊的可怕,像是故意的一樣,壓著她撞得越發凶狠。
言蕭在這陣忍耐裡無比敏感,指甲生生刮過桌沿。
關躍一邊撞一邊咬她耳垂,沉沉地喘:“現在怕被發現了?”
言蕭張口“唔”一聲,被他及時堵住,她忍不住,狠狠咬了他一口。
終於停下時彼此都已筋疲力竭。
言蕭幾乎快要虛脫,身後就是床,這男人偏要在這兒做。
關躍摟著她,點了支煙,半天才說:“行,一起去。”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9:20 AM
第44章
“奇怪,關隊去哪兒了?”
帳篷裡兩個人還連在一起,外面石中舟的聲音飄過來。
隊裡就這麼幾個人,大白天無緣無故消失,很容易就會被察覺到。
關躍把煙頭扔在地上踩滅,開始穿衣服。
其實也沒怎麼脫,上身還是好好的,言蕭只顧著自己享受,也沒管他舒不舒服,連手都沒在他身上摸幾下。
關躍發現上床時她也是冷情的,哪怕在他身下發顫,骨子裡也沒臣服。
不過總會臣服的,拎起長褲的時候他看一眼言蕭的臉,心想遲早的。
言蕭也在看他,她幾乎已經一絲不掛,半倚著長桌,腰臀的位置被粗糙的木條邊壓出一條紅印。
“你這裡……”她手指點在自己下唇,眼盯著他,暗示他那裡有什麼。
關躍問:“怎麼了?”
言蕭笑一下,貼上來在他唇上舔了一下。
細細的舌尖掃過,有點疼,她說:“破了。”說完自己招供,“我剛才咬的。”
關躍喉結滾動,好在臉上還繃得住。他抬手摸了一下,一點血珠:“能被看出來?”
言蕭眯著眼睛研究了一下,搖頭:“不會,你的唇薄,一抿唇就看不見了。”
據說薄唇的男人都無情,她反倒覺得挺好的,反正也不想跟他有情。
關躍放心了,彎腰撿起她的上衣遞給她:“穿好,我出去交代點事情。”
外面沒聲音了,趁著沒人,他迅速掀簾出去。
言蕭看著有點好笑,跟偷情一樣,的確刺激,難怪古人說家不如偷。
她一件件穿好衣服,撿起早已被蹭到地上的手機,翻出許汝的短信,手指迅速地按了幾下,回復他會去赴約。
石中舟已經打算來找關躍,一轉頭就看見他穿過幾只帳篷大步走了過來。
沒等他問出疑惑,關躍先開了口:“小石,這裡的墓室都封好沒有?”
石中舟回:“封好了,你跟言姐不在的這些天我們就封好了。”
關躍點點頭:“我們還得再出去一趟,你們要留心周圍動靜,有什麼情況就立即轉移。”
石中舟一愣:“能有什麼情況?”
關躍說:“比如有警察來查。”
“哦,我明白了。”石中舟點頭。
他們進隊的時候就知道這支隊伍有點問題,畢竟國家正規編制的考古隊是不會允許私人資助的。可這裡給的報酬高,做的也都是一樣的事,加上關躍的為人他們也相信,對他們而言,其實跟正規的沒差別。
隊裡每個人都簽過保密協議,這事兒關躍不開口他心裡也都有數。
“還有,隨時等我電話,可能會有安排。”
“好。”石中舟都記下了。
話說完沒一會兒,言蕭走了過來,肩頭背著包,看起來都收拾好了。
石中舟盯著她看了兩眼:“言姐你是不是感冒還沒好啊?”
“嗯?”言蕭不解地看著他。
石中舟指指臉頰:“你臉好紅啊。”
關躍瞥過去,她臉上還有未褪的潮紅,浮在雙頰很顯眼,甚至連眼裡都還有幾分迷離。
“哦,是還沒好。”言蕭摸一下臉,對關躍說:“我去車上等你。”
“嗯。”
石中舟看她走遠,馬上低聲說:“關隊你可別指著言姐技術好就盯著她用啊,把她病壞了資助人那裡怎麼交代?”
挺正經的話,關躍聽在耳裡卻有點變味:“沒有,她自己要去的。”
石中舟搖頭:“算了,把隊裡那幾盒感冒藥帶上吧,路上你記得叫她吃藥啊。”
關躍敷衍:“嗯。”
言蕭先去泉水邊洗了把臉,回到車上時正好關躍上車,手裡還真提了一袋感冒藥。
她指指自己臉頰問他:“還有那麼紅麼?”
白皙的臉沾了水珠後豆腐一樣嫩,兩縷劉海貼在鬢邊,輪廓也柔和起來。她素面朝天的時候看起來要好親近的多。
關躍看她下巴上水珠搖搖欲墜,伸手給她抹掉:“好多了。”
“那就好,走吧。”
車開起來,言蕭才終於把手機遞給他。
關躍看過短信上的地址,心裡很快就有了路線,手下轉動方向盤:“還好,不是太遠。”
在他口中是不太遠,但西北這麼大地方,根本也不可能近。
出發的時候就不早了,緊趕慢趕,臨晚也才開到一個叫敖勒鎮的地方。
這是個蒙古族聚居的小鎮,馬路旁邊是幾排錯落的房屋,再往後就連著一片草原,只不過沒有阿古家的那麼原始天然。
“先吃飯吧。”關躍靠邊停車,解開安全帶。
言蕭下車時又看一眼手機,許汝沒有再來消息,她才把心思放到眼前:“吃什麼?”
“你選。”
她兩邊看了看,走進一家鋪子,門口擺了一只木桶,裡面是按杯出售的馬奶酒,桶上掛著牌子,用蒙漢兩種文字寫著價格:五元一杯。
關躍走過來說:“喝點兒,這裡晚上冷,可以驅寒。”
言蕭於是舀了一杯。
門口忽然走進來幾個人,她抿了口酒,朝他們看了一眼,都是年輕男人,一特色的皮膚黝黑、身材健壯,給人一種看到兵馬俑的感覺。
接連幾回路上都不太平,言蕭難免警覺,端著杯子,謹慎地往旁邊退半步。
沒想到那幾個人直接就朝他們走過來了。
“小十哥。”
幾個人一疊聲稱呼,又低又快。
關躍點頭:“什麼時候到的?”
站在中間的男人回答說:“剛到一會兒。”
“嗯,出去吧,這裡不方便說話。”
說話的那個男人先帶頭出去,其余幾個魚貫而出。
言蕭這才松口氣,手肘抵一下關躍:“什麼人?”
“文保組織裡的隊友。”
她想起來了:“哦,就是你叫去沙地裡幫忙挖坑的那幾個?”
“嗯。”
“他們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的事?”
“不知道,他們只是聽我調動而已,其他的都不清楚。”
言蕭心說難怪。
關躍往外走:“我過去一下。”
外面的夕陽沉了,起了風,幾個男人站在路頭上迎風吹著,莫名有幾分蕭條的意味。
言蕭伸頭看了一眼,關躍背對著她點了根煙,站在他們中間說著什麼,看那幾個人的表情聽得都很認真。
古怪,她搞不懂這男人哪兒來的這樣的威懾力,在考古隊裡人人服他,換個地方也照樣人人服他。
心裡腹誹著,不知不覺酒就喝了好幾杯。
過了一會兒,外面的男人陸續走了,只不過臨走前都有意無意地往言蕭這裡看了一眼。
之前答關躍話的那個卻又走進了門,直接走到了老板跟前,掏了一張一百付給他,指指言蕭說:“她的酒錢我付了,多的算飯錢。”
說完衝言蕭笑一下。
“川子,別這樣。”關躍走進來。
“沒事兒的十哥,多難得見你一面,請個客應該的,你們慢吃。”這個叫川子的男人左眼下有顆細小的黑痣,眼細細的,笑起來居然能看出點陰柔。
等他也走了,言蕭問:“他們剛才怎麼回事,都莫名其妙地看我干什麼?”
關躍眼盯著她,嘴唇啟開,被她咬過的那地方暴露出來:“可能是因為第一次見我身邊帶著女人吧。”
“哦~~”言蕭語調轉了個彎:“也對,估計現在道上已經傳開了,說起來我也算是你的女人了。”
關躍眉峰一壓,什麼叫算是?
但言蕭也沒在這話題上糾纏下去,又伸手舀了一杯馬奶酒。
“你少喝點兒,會醉。”
她手停一下:“度數很高?”
關躍說:“有後勁的,喝多了會難受。”
“那好吧,再喝一杯,那個川子錢都花了,不喝多浪費。”言蕭又舀一杯遞給他:“你要不要?”
關躍接過去仰脖喝了,把她的那杯也搶過去喝了,兩只杯子放回去:“行了,吃飯吧。”
言蕭只好不喝了。
剛坐下來,手機響了一聲,她掏出來,是許汝發來的新消息。
言蕭擰眉:“怎麼換地方了?”
關躍接過她的手機,許汝說他姑父提議改個地方見面,本來說的地方在內蒙境內,從這裡過去明天就能到,現在又換到了陝西境內。
“不奇怪,五爺謹慎,萬一有人要對付他,突然換地方,連准備都來不及。”
言蕭冷笑:“怪不得能縮這麼久。”
關躍一臉沉靜:“其實也有壞處,藏這麼深,真到身陷困境的時候誰能幫他?他手底下人是多,可除了齊鵬,還有誰認識他?”
言蕭覺得很有道理。
吃完了飯又上車,准備調頭換路線。
還沒開上路,言蕭喝的酒後勁上來了,歪在車座上悶著頭不說話。
關躍看了出來,傾身過來給她扣安全帶,撥著她的臉看了看,低聲說:“你現在這樣比之前臉更紅。”
眼神也更迷離,像汪了水,看人的時候出奇地動人,他盯著她的雙眼,漸漸入神。
言蕭定定地看了他兩秒,失笑:“我倆到底誰醉了?”
“你。”
她笑得更厲害了,臉上的紅像要滴出來:“胡扯。”
關躍覺得她真是醉了,扶她一下,坐正開車。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9:27 AM
第45章
第二天早上言蕭從車裡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放平的座椅上,身上蓋著關躍的外套。
喉嚨裡一陣發干,她扶著脖子轉過頭。
“醒了?”關躍在她旁邊坐著,看起來好像也剛醒。
“我什麼時候睡著的?”她聲音啞啞的。
“昨天你喝醉了,半路就睡著了。”
“是麼?”言蕭只記得吃完飯一起上路去陝西,後面的就不太記得了。
感覺並沒醉,不過喝了點酒的確容易入眠,否則在上海的時候她就不會總跑去酒吧了。
“嗯,你醉了。”關躍雙臂搭在方向盤上,身體微傾,看著她陳述:“還發酒瘋了。”
言蕭瞬間皺眉:“什麼?”
“你把五爺罵了一頓,又哭又笑,攔都攔不住。”
“……不可能。”
“我手機裡有視頻。”
“!”言蕭瞪他。
關躍唇線松松地抿著,眼裡的光沉靜透亮。
言蕭盯了他足足有半分鐘,眯起雙眼:“你在耍我。”
雖然他臉上的表情平靜,語調也沒什麼起伏變化,但她可以肯定,他在耍她。
關躍頭偏過去,推開車門:“下來洗漱吧。”
就這麼避重就輕地越過這話題了。
言蕭坐起來,他已經拿了毛巾牙刷從車窗裡遞進來:“快點,還得趕路。”
後面的話就被堵回去了,她覺得這男人真是變本加厲了。
車停在一條灰塵直飛的土路上,天還沒亮透,遠處隱約還有雞鳴聲傳過來,兩個人蹲在道旁,一手舉著礦泉水瓶子,一手刷牙。
言蕭吐出一口泡沫,問:“我們現在到哪兒了?”
關躍說:“到了前面的馬池鄉就進陝西了。”
“離碰頭的地方還遠不遠?”
“遠。”
言蕭算是看出來了,五爺一定是故意避開縣城和城市,專挑偏僻的村落小鎮作為碰頭地點。
洗漱完,車往前又開了一個小時才到馬池鄉。
關躍朝窗外看一眼,停下車:“吃點東西吧,後面路偏,下一頓還不知道在哪兒。”
街道狹窄,賣早點的小攤點擠在兩邊,蒸饅頭的熬粥的都有,滿街白霧飄散。
路上到處是人,混著摩托車和農用拖拉機,甚至還有人趕著牛羊路過,各種各樣的喇叭聲一陣又一陣。
言蕭跟著關躍擠進一家面館,進門就是一股油煙味。
他似乎熟門熟路,把她按在板凳上說:“占個位子。”說完去後面找老板點面。
沒等他回來,言蕭對面就坐了別人,是個老奶奶,領著兩個小孩子,一下占了三個位子。
她想換個桌子,抬頭發現周圍都坐滿了。
想叫兩個孩子坐一起挪個位子出來也沒可能,一開口他們就直搖手,說的都是方言,聽不明白。
關躍端著兩碗面回來,掃一眼桌子:“要不出去吃吧。”
言蕭挪一下:“算了,擠擠吧,外面也都是人。”
關躍在身邊坐下,板凳很窄,兩個人貼在一起,胳膊也蹭在一起。
言蕭的右手受到妨礙,就用左手抓了筷子,兩顆腦袋埋在熱氣騰騰的面碗裡,身體挨得緊緊的,但居然一點都不礙事,莫名地合拍。
吃完了誰都是一頭大汗。
離開面館前關躍又買了點饅頭帶上,這一天肯定都會在路上。
車在鄉裡的加油站加滿了油,好不容易才從擁擠的街道上開出去。
太陽升高到頭頂,一天之中就這段時間的氣溫最高,風很大,吹過來干燥地像無數把小刀子在臉上割。
車裡很悶,行駛在貧瘠的荒野裡就像進入了一只甕裡。
言蕭有點渴,但車上的水已經用完了。
關躍看她嘴唇都干了,把車停下:“跟我過來。”
他下了車,從後備箱裡拿一只裝水的空瓶,帶著言蕭踩過一片坑坑窪窪的黃土地,停在一汪水潭邊。
很小的一汪水潭,但很清澈,言蕭馬上蹲下去抄水洗臉。
洗完了臉,她又把衣服卷起來,用水拍脖子,水珠沿著白嫩的頸項滾進衣領,她仰著頭,張著唇,胸口一陣陣起伏,臉上紅艷艷的。
關躍蹲下去灌水,暗暗舔了舔牙齒,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現在這模樣看在男人眼裡是什麼感覺。
言蕭忽然問:“這地方沒別人吧?”
“沒有。”
“你水裝好了麼?”
“好了。”
關躍有點奇怪她的問題,一轉頭,看到她已經脫了鞋襪,正在脫上衣,脫完又脫了長褲,只穿了內衣的身體暴露在陽光下,白嫩的扎眼。
“你干什麼?”他的聲音不覺低沉。
言蕭正在解內衣搭扣:“洗澡啊。”
關躍馬上衝上去拉她,她已經躍了下去。
他跟著竄進水裡,大手扣住她胳膊,激起一陣水花:“你別胡鬧,這水不知道多深。”
“這不是好好的嗎?”言蕭浮在水裡,把濕透的文胸扔到岸上,一手攀住他的肩:“這麼緊張干什麼,你都弄濕了,一起洗?”
關躍眉皺著:“下次別這樣了。”
“嗯?”
“我說你下次別這樣了。”
言蕭看他表情不像開玩笑,點點頭:“好,就這一次,昨晚沒洗澡,今天又出了汗,關領隊你體諒一下行不行?”
關躍這才松開她胳膊。
言蕭在水裡動兩下,渾圓的胸脯若隱若現,她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往下探,很快內褲也被拿出來扔到岸上。
關躍眼神漸漸變化。
言蕭感覺他挨著自己的身體滾燙,笑了笑,伸出根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挑他的褲帶:“到底要不要一起洗?”
關躍猛地撈起她的腰,推到岸邊,水裡一陣陣的響,他很快就脫了衣服,連同鞋子都濕噠噠的,堆在岸邊瀝著水。
言蕭第一次在這麼明亮的光線下看到他的身體,雖然只有上半身,已經不自覺地眯起眼,摟著他的脖子,貼在他身上輕輕地蹭:“別急,我還沒洗好呢。”
“你這樣還洗什麼洗。”關躍低頭在她肩上咬了一口。
言蕭輕嘶一聲,不像疼,更像呻吟。
關躍怕她往下沉,緊緊托著她的臀。女人纖長的腿纏著男人的腰,兩具身軀在水裡碾磨,像柔藤纏繞磐石,關躍身上的肌肉片片繃緊。
言蕭的臀肉被他的手一寸一寸地捏,她渾身都麻,纏他纏得更緊,很快就察覺到他欲望的蘇醒。
“等一下,”她伏在他肩頭喘息:“套子。”
“在哪兒?”
“車上,我包裡。”
關躍松開她,拿了濕上衣套在身上,兩手在岸邊一撐出了水,下身還是赤裸的,背對著言蕭,水珠沿著窄臀和結實的大腿往下滴,沒入土地。
他彎腰套上底褲,言蕭掃到他的胯間,咬了咬唇。
男人的力量在這片原始的荒野裡蓬勃似火。
“穿什麼,我又不是沒見過?”
關躍回頭看她一眼,赤著腳,渾身濕漉漉地去車上。
等了好一會兒,他回來了,手裡拿的卻是她的手機:“許汝又來短信了。”
言蕭接過來解了鎖屏,還沒看完就罵了一句:“操。”
“怎麼了?”
“又換地方了。”
關躍拿回去看一眼地址,沒有半點驚訝:“猜到了,不過五爺只是謹慎,論急切,他比我們更急。”
言蕭冷著臉從水裡爬出來:“最好這是最後一次。”
兩個人回到車上,什麼欲火也被澆滅了。
關躍把濕透的衣服掛在車窗上曬了,找了件干襯衣套在身上,拿出早上買的饅頭遞給言蕭:“吃吧。”
言蕭心裡有氣,沒一點胃口。
關躍說:“吃點兒,好保存體力。”
言蕭眼轉到他身上:“保存體力?你想干什麼?”
關躍撕了一塊饅頭,直接塞她嘴裡:“你說我想干什麼?”
言蕭一點點嚼著吃了,眼黏在他身上:“你的眼裡寫著欲求不滿。”
關躍一傾身,把整只饅頭都塞進她嘴裡,堵得嚴嚴實實,下命令說:“吃完。”
言蕭拿開饅頭笑,她瞎說的,他的眼神那麼深沉,根本看不出什麼,她的心情倒是好多了。
太陽大,沒過多久衣服就曬了半干,關躍把車開上路。
言蕭有點累了,靠在車座上閉目養神。
退回到馬池鄉附近再轉向,往北一路開,天快黑的時候,抵達下一個集鎮。
從鎮裡穿過去,差不多再開兩個小時就能到目的地。
關躍正要提速,車座旁手機在響。
他放到耳邊接聽。
“小十哥,停下吧,我看到你的車了。”
是齊鵬的聲音。
關躍放下手機,轉個彎,看到那輛熟悉的舊款奧迪,後面跟著輛路虎。
言蕭馬上就睜開了眼睛。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2:15 PM
第46章
停車的路僻靜無人,齊鵬已經從奧迪車裡下來,魁偉地站在那裡,像棵古松:“小十哥,一路辛苦了。”
關躍開門下去:“應該的,齊哥。”
“嗯。”齊鵬眼一斜,看向他身後。
言蕭跟在他後面亦步亦趨。
關躍轉頭把她拽到身邊:“叫人。”
言蕭收著下巴,半天才開口:“齊哥。”
“嗯。”同樣的應答,這一聲聽起來卻有點微妙。
關躍把言蕭往身後擋了擋,看一眼他身後的車:“齊哥,怎麼在這兒碰頭了?”
齊鵬說:“碰頭的地方沒換,是五爺叫我來提前接應你們,上車,跟我走。”
關躍點頭,轉身時看到言蕭眼睛盯著那輛路虎,隱隱的一股子陰冷。
他握緊她手腕,拉著她回到車上。
車門一關上,言蕭就被他按在車座上。
“你知道我們在干什麼吧?”他頭垂低,牢牢盯著她。
言蕭沉著臉:“嗯。”
“那你就別用那種眼神看他們,別有敵意。”
“好。”
關躍捏住她下巴:“言蕭,你看著我說,到這一步了你可千萬別給我犯渾!”
言蕭看著他的眼睛:“我知道了。”
她臉上少有的認真,關躍終於松開手。
齊鵬開在前面引路,那輛路虎及時跟上,車窗上玻璃反光,什麼也看不出來。
關躍的車跟在最後面。
街道狹窄不平,偶爾有居民趕著牲畜經過還得讓路,三輛車開得不快,齊鵬在前面時不時就要不耐煩地按喇叭。
出了鎮子,車速提起來,天也完全黑了。
時間越久,夜色越發濃稠如漿,頭頂星河倒扣,兩邊的山脈延伸,一層一層像遮天的屏障。
前面的車轉向,俯衝到一片低窪的平地裡,車輪一陣顛簸,視野裡出現一簇孤零零的火光。
十幾分鐘後才開到跟前,空地上燒著一叢篝火,後面是幾間破敗的棚屋。一群男人鬼影子一樣或蹲或坐地圍在篝火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三輛車先後停下。
齊鵬從車裡出來:“下來吧。”
關躍下車,走到路虎車邊上,只看到下來一個司機。
他眼神微變:“齊哥,這是怎麼回事?”
齊鵬說:“五爺現在跟我家裡人在一起,這裡人多眼雜,他老人家不方便過來,等明天去碰頭的地方再見吧。”
關躍瞥一眼言蕭:“好,我一切聽五爺安排。”
言蕭緊跟在他旁邊,低著頭,看不出表情。
“坐吧小十哥,這裡是五爺的地盤,盡管歇一晚。”齊鵬在篝火邊坐下,瞄一眼言蕭:“只不過要委屈你的女人了,這裡全是糙爺們兒。”
一陣笑聲,什麼樣的意味都有。
關躍掃一眼那群男人,乍一看過去只覺得全都灰頭土臉,咧著嘴露著牙,目光不懷好意。
他知道這些人的來路,都是五爺手底下最底層的下手,挖墳掘屍,為了點錢什麼都干得出來,比朱矛還不如。
他抓住言蕭的手,找了個空地坐下,低聲說:“挨著我別動。”
言蕭感覺有無數雙眼睛盯著自己,這群男人不像人,像野獸。
“黑狗,吃的呢?”齊鵬一開口,注意力轉移,她才感覺身上的壓力輕了。
“齊哥放心,聽說您要帶小十哥過來落腳,咱早就准備好了。”叫黑狗的男人生得精壯,站起來去了幾間棚屋後面,回來時牽了一只活羊。
齊鵬說:“新鮮,不錯。”
黑狗笑得詭異,踹一腳身邊的人:“刀呢?”
馬上有把刀遞到他手裡,半掌寬的砍刀,他握在手裡比劃著,衝關躍笑:“現殺現烤,小十哥,招待你夠意思吧?”
關躍看著他:“還行。”
“嘿,這就才還行啊。”
齊鵬瞄過來:“怎麼著,你這還跟小十哥有情分呢?”
黑狗說:“齊哥你不知道,當初小十哥追了我一百多裡地,硬生生把我剛盜出來的貨給截回去了,這還真是個天大的‘情分’不是?”
齊鵬冷哼:“你說這話也別指望我給你做主,小十哥的本事道上誰不知道,怪你自己技不如人。”
黑狗笑得有點僵:“可不是嘛。”
“行了,小十哥是連五爺都器重的人,以前的事別提了,宰羊吧。”
關躍沉默地看著,齊鵬故意話說一半,他替五爺做考古是保密的,這些人當然不會知道,齊鵬也不會想讓他們知道。
黑狗手裡的刀已經舉了起來,齊鵬忽然喊停,他的眼神轉到言蕭身上:“言小姐想不想試試?”
言蕭掀眼,男人們的視線一瞬間又全黏了過來。
黑狗直笑,分明來了興趣,嘴裡卻說:“齊哥,這麼嫩的女人哪敢殺羊啊,嚇著了怎麼辦?”
齊鵬手裡夾著煙,挺著背,花白的頭發被火光一照,臉上很嚴肅:“怎麼會呢,小十哥的女人膽子大,比這更膽大的事情都敢干,殺只羊算什麼。”
黑狗聽了就把刀往言蕭跟前送:“那好啊,讓咱們哥幾個見識一下。”
言蕭一動不動。
“來啊。”刀子一直抵到她胸口,黑狗笑得猥瑣,感覺只要手下一劃,就要劃開她飽滿的衣襟。
言蕭冷下臉,手臂被關躍死死抓住。
他看出來了,齊鵬是想給言蕭一個下馬威。
她要是沉不住氣真接了刀,就等於承認了自己膽大,齊鵬不會信她是真對五爺服軟。
言蕭的手被他扣在背後,他的手掌寬大,覆上來包住她的手指,用力地按下去。
她到底忍下去了,把對黑狗的怒火也忍了,垂著眼盯著那把刀。
關躍盯著黑狗:“把你的手拿開。”
黑狗被他眼神一懾,不自覺手移開一點。
“算了吧,到底是個女人,還是別為難她了。”齊鵬擺一下手。
黑狗收了刀,感覺臉上沒有光彩,回頭抓著那只羊就朝脖子砍了下去。
血飛濺,不偏不倚濺了言蕭一身,腥氣撲鼻,甚至有幾滴落在了她臉上,粘稠地順著她的下巴往下滴。
她忍著惡心,閉上眼。
齊鵬罵一句:“你他媽倒鬥不行,殺羊也不行,真是個廢物。”語氣裡卻沒有半點怒意。
所有人都在笑。
關躍猛地把言蕭往懷裡一攬,低頭含在她下巴上,他的舌重重地卷過去,抬頭時舔去了那幾滴血,冷笑一聲:“別怕,就當是五爺賞你的。”
言蕭在他懷裡喘氣,火光裡雙頰緋紅,壓著怒火的身體在輕輕地顫,胸口一陣一陣地起伏。
沒人再笑了,男人們的目光在女人身上變得灼熱,暗暗吞著口水,轉到關躍身上就又壓了下去。
他話說得通透,眼神也狠,總不可能會有人想跟五爺作對。
一根煙隔著篝火拋過來,落在關躍膝上。
“開個玩笑而已,放松點兒小十哥,抽根煙。”只有齊鵬還是老樣子,說完轉頭看黑狗:“烤啊,還愣著干什麼?”
羊在男人們手裡被迅速剝皮清洗,很快就整只架到火上,四下飄著一股難聞的腥氣。
關躍把那根煙就著火點了,自己沒抽,手指夾著,塞到言蕭嘴裡。
言蕭窩在他懷裡,叼著煙,慢慢恢復平靜。
這一晚上她坐在這裡,感覺就像那只羊,任人宰割。
油滋滋地往下滴,羊肉的香氣漸漸飄出來。
齊鵬指揮黑狗:“切一只羊腿給小十哥,一只給他的女人,貴客就要有貴客的禮遇。”
先打一棍子,再給一顆糖,這叫恩威並施。
關躍把羊腿遞給言蕭,她接在手裡,更覺惡心,但還是忍著一口一口撕扯著咽了下去。
深夜時人才散,篝火邊一片狼藉。
關躍摟著言蕭走到最裡面的一間棚屋,緊緊合上門。
言蕭脫了上衣,拿著裝水的瓶子,一遍一遍地清洗沾血的地方。
沒有燈,她不知道有沒有洗干淨。
關躍把她拉起來按到床上。
他摸到她的身體,還是濕的:“還生氣?”
言蕭說:“沒事,這點程度我能忍住。”
關躍啃咬她的後頸,低低地笑一聲:“很好。”
言蕭裸著的背貼著他,他的手掌擦到她身上的水珠,伸入她的內衣,身體相纏,身下的床分外簡陋,搖搖欲墜,咯吱作響。
深夜裡,一點聲音都被無限放大。
門被搖動,外面幾聲腳步響,混著陌生男人的喘息,仿佛隨時都會有人闖進來。
棚屋幾乎四處漏風,像是到處都有眼睛。
言蕭的身體如繩一般拉緊。
關躍緊緊環著她,從腰後摸出什麼塞到她手裡:“這才是開始,後面的路不會太平,你拿著防身,也許會用得著。”
言蕭摸了摸,纏著布條,她記得這是他的刀。
“你不怕我一見到五爺就把他給捅了?”
“你不會。不管是誰,只要對你有威脅就下手,出了事我來善後,首先你得保證自己的安全。”
言蕭把刀塞進腰裡。
關躍解開上衣把她裹進來:“放心睡吧,我守著,他們沒膽子硬闖。”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2:37 PM
第47章
言蕭很快睡著,關躍摟著她,閉上眼睛,身體卻隨時保持著警惕。
夜裡的風嗚嚎著從四面鑽進來,屋頂都像是要被掀翻,這地方不是人待的。
外面腳步聲不斷,男人們通常在夜晚倒鬥,現在是精力最旺盛的時候,又無處發泄,不停地走動、窺探,污言穢語,吵吵鬧鬧。
直到後半夜,聲響漸息,又傳出震天的鼾聲和磨牙聲,此起彼伏。
關躍剛有點放松,外面猛的響起一聲喊:“干他娘的,快起來!”
有人被吵醒,不耐煩地哼罵著。
門忽然被狠狠搖動,好像有人在外面硬推。
關躍輕巧地下床,走到門口一把拉開,一個人一頭衝進來,被他扼住喉嚨。
“我日……”是黑狗,聲音生生憋在了喉嚨裡。
“你干什麼?”關躍把他抵在門上,哐的一聲,連帶整間棚屋都晃了一下。
床上輕響,言蕭被驚醒,迅速坐起,摸黑穿上衣服。
黑狗抓住他手腕,艱難地擠出兩個字:“齊哥……”
關躍松開手。
黑狗猛咳兩聲,呸地吐出一口唾沫:“操!齊哥叫你們上路!條子來了!”
一瞬間像是炸開了鍋,外間棚屋裡七倒八歪的男人們一個個竄起來,沒竄起來的也被人拽起來,腳步忙亂,影影綽綽,全往門口擠。
關躍回頭,言蕭已經站在他身後,他抓住她胳膊:“走。”
黑狗被他一下撞開,嘴裡恨恨地罵了一句:“狗日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罵誰。
言蕭在黑暗裡被關躍緊緊拽著,從男人們中間穿過去,擦著蹭著,什麼味道都有,終於出了門,被風一吹,深吸兩口氣。
外面天不過蒙蒙亮。
面前車影一閃,橫衝過來那輛路虎,車窗降下,齊鵬探出臉來:“快去開車,馬上走!”
關躍拉著言蕭走到停車的地方,又聽見齊鵬說:“黑狗,我的車留給你了,趕緊跑路。”
黑狗忙不迭道謝:“還是齊哥仗義!”
路虎車門關上,朝前開出去,關躍開著車跟上。
言蕭往後看,黑狗進了齊鵬的那輛奧迪,好幾個人拼命往上擠,車門都關不上,他根本不管,直衝出去,差點把一個人拖出去好遠。
遠處有幾束車燈在接近,用不了多久就會開到這裡。
關躍看了看她:“你清醒沒有?”
言蕭皺著眉:“半夜被警察追,想不清醒都難。”
關躍轉一下方向盤:“把你的包拿好,玉璜別讓人發現,不管是齊鵬還是警察。”
言蕭想起這茬,把包抱在懷裡。
手機忽然響了,關躍接起來,是齊鵬打來的:“小十哥,警車就快追上來了。”
“是,齊哥。”
“黑狗開車跟在咱們後面吧?”
關躍朝後看一眼:“嗯。”
“我把車留給他就是為了給咱們擋路的,你知道該怎麼做。”
“明白了。”關躍放下手機,油門直踩到底。
前面的路虎提速更快,早就衝了出去。
後面一陣罵聲,言蕭看過去,那輛奧迪忽然拋錨了,眼看著就要被車燈閃爍的警車追上。
她嘲諷地笑一聲:“我還以為齊鵬是真仗義呢。”
“干這行的眼裡只有利,哪有什麼仗義。”關躍往外望,一共兩輛警車,朝斜向追過去了,黑狗應該是徒步往那兒跑了。
他和齊鵬都沒有開車燈,似乎沒有引起注意。
一個小時後,天一點一點亮起來,隱約看到村鎮的輪廓。
路虎衝到一片窪地裡,停了下來。
關躍跟著停下。
齊鵬開門下來,臉色不好:“小十哥,你現在知道老子為什麼化名資助你了吧,看到沒有,才跟那群豬玀在一起待一晚,馬上就被條子盯上了,操!”
關躍下車走過去,遞支煙給他:“齊哥別太動氣,也許只是例行巡邏。”
“那可未必,你聽說過一個叫李正海的沒有?今天那些人八成就是他手底下的。”
“知道這個人,聽說他管西北文物這塊兒,我當然得提防。”
齊鵬點了煙,笑得很不屑:“聽說他想要端了五爺,還要徹查國內的走私大案,呵,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言蕭從車裡下來,站在關躍後面默默聽著。
齊鵬轉頭看看周圍,把才抽了幾口的煙踩滅:“行了小十哥,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咱們這樣太顯眼,得分開走。我家裡人還在朱水鎮上,麻煩你去接一下,回頭咱們在三道坡碰頭。”
關躍立即問:“那五爺呢?”
齊鵬笑了:“我再怎麼著也不會忘了五爺。”他轉頭,一把拉開路虎的後座車門。
關躍眼睛瞬間掃向車內。
言蕭跟著看過去,目光凝固。
後座上坐了個人,頭發花白,穿一身筆挺的中山裝,臉朝著他們,但戴著墨鏡口罩,無法看清五官。
他坐得很正,雙腿交疊,兩只手搭在膝上,雖然不顯眼,還是能看出左手有一截斷指。
齊鵬說:“夜裡我就把五爺接來了。”
關躍並沒感覺多意外,齊鵬能混到今天這個地位,腦子絕對是好使的。
他朝車裡點一下頭:“五爺。”
車裡的人“嗯”一聲,聲音蒼老威嚴,其余什麼都沒說。
“五爺這兩天趕路著涼了,還病著呢,就不多說了。”齊鵬把門合上,坐上車:“回頭見,小十哥,別讓五爺等太久。”
路虎從眼前開走了。
關躍回頭,言蕭迎風站著,眼珠一動不動,瞳仁似乎比平常更黑,離得近甚至能看見她的瞳孔在微微收縮。
他拖住她的手:“上車。”
齊鵬的擔心並不是多余的,到了前面的鎮子上,附近有巡邏的警車在。
關躍就近把車拐進一家客棧,開了間鐘點房暫時回避。
進了房間才發現這一夜過去彼此都是灰頭土臉。
言蕭的上衣上甚至還沾著昨夜的羊血,干涸後像一塊斑駁的鐵鏽。
關躍說:“去洗一下。”
言蕭走進洗手間,裡面很快響起水聲。
他在外面等著,過了很久也不見她出來,走過去敲門:“還沒好?”
門虛掩,有煙味飄出來,他推開,看到言蕭赤身裸體地站在洗手台邊上抽煙。
女人雪白的身體在昏暗的洗手間裡有種不可言喻的性感,噴頭下的水往她身上濺,一滴一滴順著肩背往下滑,落入臀溝。
關躍低頭,喉結滾一下,又抬頭:“怎麼還不洗?”
言蕭從鏡子裡看到他,笑一下,拉他進來:“等不及麼?那讓你先洗。”
水珠濺到她手指,煙都被打濕半截。
關躍把她手裡的煙拿下來,在洗手台上按滅,閉著唇不說話。
言蕭似是懂了,伸手解他的紐扣:“那一起洗,把我們那次沒洗完的澡洗完?”
關躍抓住她的手:“言蕭,你在緊張嗎?”
她雙眼微眯:“我緊張什麼?”
“見到五爺。”
“我像在緊張?”
關躍的眼睛落在她胸口,沉甸甸的兩團,浮著一抹紅,他實話實說:“你身上很紅。”
“那又怎麼樣?跟你做的時候我身上更紅。”言蕭笑:“這不是緊張,這是激動、興奮。”
關躍盯著她,她眼裡有種莫名的神采,讓人想起敖包上空飛過的鷹。
他繃緊下顎,把她的手放回自己胸口:“接著脫。”
言蕭往下一顆顆解開,上衣剛落地,長褲已經被他自己脫下,他壓著她抵到牆上,頭頂的水往下衝,瞬間兩人渾身濕透。
關躍的手撫摸著她的身體,揉她的頭發,她的脊背,抓了肥皂在她身上塗抹,全身沒有一處遺漏。
言蕭急促地喘氣,水只是半溫,但她的身體已經在他掌下變得火熱。
泡沫隨著水流衝下去,背後是冰冷的牆,胸前是男人的身體,她有點心煩意亂,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你干什麼呢,要不要做?”
隔著底褲,關躍的下體抵著她的小腹,緊緊壓著她,手在她身上用力揉搓:“先洗澡。”
“操……”
他咬一下她的耳垂:“那得等會兒。”
言蕭敏感地哆嗦,這男人性感起來不像話。
差不多有半個多小時關躍才放開她,言蕭扶著牆,軟得站不住。
幾聲腳步響,背後一雙大手把她撥過來,關躍剛才出去了一下,又走回來,腳下蜿蜒著一股水漬。
水衝下來,他的胯間頂起老高。
言蕭手指勾著他的底褲:“要不要我也幫你洗?”
還沒等他回答,她已剝下他的底褲,雙手伸到他腰後,摩挲他的臀。
關躍呼吸一緊,感覺像要炸開,剛撕扯開手裡的安全套,言蕭一條腿纏上了他的腰。
他淋著水,扶著她的腿衝進去。
言蕭瞬間抵達頂峰,仰著頭,無聲輕顫。
“怕麼?”關躍狠狠撞一下:“言蕭,你怕他麼?”
“不。”言蕭回想那車裡蒼老的人影,攀著他的背,聲音發干:“怕他我就不會在這兒了。”
關躍悶笑一聲,喘著氣奮力衝撞。
言蕭絞著他,黏得死緊,聽著他的粗喘,迎合那一下一下的撞擊。
離開洗手間時,言蕭是被抱出來的。她仰頭躺在床上,腦子裡一片空白,很久才動一下,聲音嘶啞:“感覺不賴。”
關躍在床邊穿褲子,低著頭,正對著她的臉,眼底黑亮。
她看著笑出聲。
關躍提起長褲,光著上身走到窗邊,掀開窗簾看一眼,回頭說:“警車走了。”
言蕭這才坐起來穿衣服。
出了客棧,太陽還沒升到頭頂,對街有家飯館。
關躍問:“餓麼?”
言蕭點頭:“有點。”
他拉她過去:“那吃點東西再走,我也餓了。”
人很多,關躍圖省事就點了兩碗面。
兩個人在角落裡相對坐著,埋頭吃得很快。
言蕭沒吃完就放下碗筷:“朱水鎮怎麼走?”
關躍抬頭:“從這裡往東走一百多公裡就能到。”
“好。”她先出去了。
關躍跟出去,走到車門邊,看到她坐在駕駛座上。
她握著方向盤說:“我來開,換你睡覺。”
“用不著,我體力好。”
言蕭伸手摸到他泛青的下巴:“你體力有多好我清楚著呢,但你得睡覺,這種時候大家有點合作精神行不行?”
關躍扯了扯嘴角,體力再好,這一天一夜也消耗地夠多了,他確實需要休息。
“有什麼事就叫醒我。”他坐到副駕駛座上。
“知道。”
言蕭車開得很穩,出了鎮子轉頭看一眼,關躍低頭閉著眼睛,突出的眉骨連著高挺的鼻梁,唇抿成線。
他睡著的樣子很迷人,尤其還是睡得這麼沉的時候。
如果不是在開車,她甚至想伸手摸一下。
言蕭勾著唇,把車窗合上。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2:42 PM
第48章
一路往東,接近陝北邊緣,沙塵干燥,太陽照下來烈得曬人。
言蕭一手抓方向盤,一手捏著面餅咬,她發現自己的適應力越來越強了,還在上海時還真沒這樣緊趕慢趕地吃過東西。
東西吃完了,車已開上一條黃土路,兩邊山高坡陡,路下面就是溝壑,遠處天灰藍,山脈間延伸出一段夯土的古城牆,應該是古長城的一段。
言蕭不認識後面的路了,轉頭看一眼,關躍早就睡著了。
她想了想還是沒叫醒他,干脆停車等他睡醒。
風往車裡灌,瀕臨初夏,有了熱度。言蕭身上穿了件女士襯衫,覺得有點熱,卷起衣袖,掏出煙點了一根,靠在椅背上看著關躍。
他睡著時很迷人,低著頭閉著眼睛,側面看突出的眉骨連著高挺的鼻梁,唇抿成一線。
言蕭的手伸過去,剛想摸一下,又收了回來,臉轉向窗外。
感覺不太好,有點過於親昵了。
一根煙抽到頭,旁邊的人動了,言蕭轉回頭,關躍醒了。
他的眼裡沒有半點惺忪,一睜眼就馬上清醒:“到哪兒了?”
“不認識。”
關躍往外看:“你停這兒多久了?”
“沒多久,就等你睡醒的這功夫。”
關躍推門下去,走到車尾往遠處望,沒一會兒就回來,拉開言蕭這邊的車門:“你下來,讓我開。”
言蕭下車,有點莫名其妙:“怎麼了?”
“警察追上來了。”
言蕭一愣:“你說他們就在後面?”
“嗯。”關躍剛才看到遠處有輛警車在往這個方向開。
言蕭看這一路沒再遇到警察,還以為他們是被黑狗拖住了就放棄了,沒想到就停頓了這麼一會兒又追上來了。
她扔了煙蒂就要上車。
關躍說:“撿起來,別丟這兒。”
言蕭彎腰撿起來,順腳把地上的煙灰也給蹭了,繞到另一邊開了車門,關躍探身拽了她一把,門剛關上他就把車開了出去。
車在曲折的土路上行駛,往古長城的方向開,看著很近,其實遠得很。
沒多久,經過兩片高聳的坡地,坡上遍布著成堆的羊群。
一個扎著白頭巾的老漢蹲在路邊上放羊,關躍停下,從車窗裡遞了根煙給他:“老伯,怎麼就在這兒放羊?”
老漢接了煙笑呵呵的:“咋了,不在這兒放在哪兒放?”
“我們後面那塊坡上草厚,我剛來的時候看見了。”
老漢有點不相信:“不會吧,我成天在這兒,都一個樣啊。”
“真的,你把羊趕去看看就知道了。”關躍開車繼續走了,瞄一眼後視鏡,老漢還真趕著羊過去了。
言蕭看到羊群浩浩蕩蕩把後面的路給堵上了,看他一眼:“想不到你這個人還挺賊的。”
“這叫賊?”
“這不叫賊叫什麼?”
“叫靈活變通。”
關躍踩下油門,車衝過凹凸不平的路面,猛地一顛。
言蕭尾椎都疼,擰了擰眉,還是忍住了,現在也顧不上這些。
她有點後悔了,早知道就不好心了,早點叫醒他不就完了,何必停下來等。
太陽西斜時,車開進一個山溝裡的村寨,村民住的是窯洞,一間一間像是鑲嵌在岩壁上。
寨子就挨著那段古長城,抬頭往坡上看就連夯築的土層都看得清楚,只不過下面牽了鐵絲網,防止人往上爬。
村口處遍布壕溝,斷斷續續,殘缺不全,看得出來也是古代留下的遺跡。路上停了不少車,很多人在拍照參觀,脖子上掛著長槍短炮,端在手裡齊刷刷對准那段城牆一陣哢嚓。
關躍靠路邊停了車:“趁人多,我們在這兒吃個晚飯再上路。”
言蕭解開安全帶:“我去上個廁所。”
這裡像個半開發的旅游區,不過到底是偏遠的小村子,設施跟不上。公廁就是幾間草棚屋子後面的土屋,白漆在左右的牆面上刷上“男”和“女”,其實中間也就一牆之隔。
女的這邊居然排成了長隊,言蕭忍著難聞的氣味等了快十分鐘,走進去速戰速決,在裡面蹲了還不到一分鐘。
等她出來,關躍正好找過來。
邊上有個壓水井,言蕭想洗手,壓了兩下沒壓出水來。
關躍走到跟前,接了壓杆重重按了兩下,水出來了:“找好吃飯的地方了,跟人家游客搭伙,給點錢就行。”
言蕭一邊搓手一邊點頭:“效率真高。”
“後面還有追兵,這種時候效率不高也得高。”
言蕭直起腰,甩了甩手上的水:“我這是在誇你能干。”
關躍松開壓杆,看著她:“什麼能干?”
言蕭不自覺地就想逗他,手指撥著他耳邊的頭發刮過耳廓:“當然是什麼都很能干啊~包括那方面……”
關躍拿下那只調情的手,在手心裡一握,就想起了之前在洗手間裡她也是這樣渾身潮濕。她很輕而易舉地就勾起了他的想像:“這種時候你還有這個心情。”
“那能怎麼辦,哭喪著臉也沒用啊。”言蕭抽出手:“走吧,飯在哪兒呢?”
關躍手在褲腿上蹭一下,轉頭領路。
言蕭跟著他踩著坑坑窪窪的泥土走回到路邊上,那裡有一排木頭搭起來的簡易房,幾乎都是賣雜貨和賣土特產的。
進了最邊上一間,裡面有好幾個人,或站或蹲,個個戴著墨鏡相機,一看就都是游客。
旁邊有個煤爐,上面架著鍋,裡面煮著什麼,鑽出羊肉的香。
一個女的在看爐火,看到他們進來,問關躍:“已經熟了,要現在吃嗎?”
關躍說:“就現在吃,我們趕時間,越快越好。”
那女的馬上揭了鍋:“那開動吧,我們也准備吃完上路呢。”
關躍拿了兩只粗瓷大碗送到鍋邊,那女的拿勺舀了滿滿兩碗給他,回頭招呼其他人都來吃飯。
屋子裡一下熱氣騰騰,變得擁擠起來。
關躍和言蕭蹲在角落裡,各自捧著碗,有心不跟其他人攀談,吃的時候還得關注著門外的動靜。
吃的是面疙瘩湯,裡面有羊肉,湯汁又白又濃。
言蕭用筷子撥了撥碗裡的羊肉,全都挑出來放到關躍碗裡。
關躍隔著熱氣看著她:“你不吃?”
言蕭搖一下頭,低聲說:“我吃面疙瘩就行了,一身羊血剛洗干淨,誰還吃得下羊肉?”
關躍夾兩塊回去:“肉比面抵飽,現在最重要的是吃飽。”
“我有數,還能餓著自己嗎?”言蕭又夾給他。
推來推去反而浪費時間,關躍只好隨她去:“有時候覺得你還真是好養活。”
“嗯,我可好養活了,你要養我嗎?”言蕭說完就看到他盯著自己,笑一聲,埋頭喝湯,也沒在意他那到底是什麼眼神。
剛剛吃完把碗筷還給人家,門口一個吃著飯的游客說:“怎麼有警察來了,是不是這兒不讓人參觀啊?”
有人接話:“有可能啊,人家都是去景區看秦長城的,這一段本來就是不對外開放的。”
言蕭的手已經被關躍抓住,他什麼都沒說,拉著她往外走。
幾乎是下意識的,出這小屋前兩人都不約而同低了頭,言蕭一只手抓緊背包的帶子,往村口瞥一眼,一輛警車停在那兒,車身下半部分幾乎都被泥巴覆蓋了。
兩個警察下了車,指著他們停在路上的越野車問:“這輛車是誰的有人知道嗎?”
沒人回答,大家都是外來的,沒人在意這輛車到底是誰停在這兒的。
關躍本來要往車那兒走,看到這幕就換了方向,拉著言蕭繞去屋子後面,踏著泥梗朝村寨後面走。
過了村民們住的窯洞,後面是一道道縱橫交錯的黃土梁,羊腸小道穿插在中間,婉轉迂回。
山野荒涼,夕陽落盡余暉,天也暗了,頭頂大風凜冽。
路很難走,兩個人走的一聲不吭,到後來只剩下言蕭疲憊的喘氣聲。
關躍拖著言蕭走下一段坡地,有個年輕人開著農用拖拉機經過,看到他們就停了下來。
“你們是迷路的游客嗎?”當地人都挺熱情。
關躍點頭:“是,麻煩你把我們帶到附近的鎮子上。”
“行啊,上來吧。”
關躍托著言蕭上去,後面堆著一盒一盒的紙箱,放著蜂窩煤,他挪出點地方,拉著言蕭蹲下來:“別坐,會很顛。”
拖拉機在黃土地上突突地開出去,顛簸搖晃,揚起干燥的塵土,言蕭被顛得蹲不穩,關躍用手臂箍住她的腰,兩具身體緊緊貼在一起。
言蕭雙手抱著膝蓋,蹲姿矜持,臉色一點一點拉緊:“如果被他們逮到會怎麼樣?”
身下又是一顛,關躍穩穩扶著她,她的聲音低低的,不是離得近差點聽不到,他轉到她耳邊說:“我們是從那群盜墓賊的窩點裡跑出來的,手上還有玉璜,你說被逮到了會怎麼樣?”
言蕭臉沉著,一動不動。
裴明生說過等風頭過去,她回去還是那個前途無量的鑒定師,但如果被警察逮到,那就徹底毀了。
天黑後才到鎮子上,言蕭被關躍扶下去,雙腿都蹲麻了。
關躍帶著她找了家旅館,櫃台後面的老板娘胖乎乎的,慈眉善目,看起來很好說話。
他問:“身份證掉了可以住嗎?”
老板娘有點猶豫:“萬一有警察查的話,不合規定啊。”
關躍把言蕭攬到跟前:“我女朋友實在累了,開個房先讓她休息,我馬上去補辦。”
老板娘看看言蕭,看著的確是累,額頭上還有汗呢,她摸出把房間鑰匙:“那好吧。”
言蕭跟著關躍往房間走,頭頂的燈昏暗,她笑一聲:“你這種人就連說謊都容易讓人信服。”
關躍停在一間房門口,掏鑰匙開門:“為什麼?”
“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
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關躍拿出來按了接聽。
起初沒聲,等他叫了一聲“齊哥”才傳出齊鵬的聲音:“小十哥,這麼久沒等到你,我擔心你落條子手裡了呢。”
“沒有。”關躍推開房門,把言蕭拉進去。
“那就好,我們已經到了,就等你們了。”
“知道了。”關躍掛了電話。
言蕭隱約聽到了一點:“怎麼,齊鵬那邊這麼順利?”
“嗯,他走西邊,可以直接到朱水鎮。”
“那他干嘛非要我們走東邊繞個大圈子。”
“你說為什麼?”
言蕭瞬間懂了:“操。”
齊鵬是故意利用他們來吸引警察的目光,好方便自己帶著五爺脫身。
關躍按亮燈,在屋裡轉了一圈,鎖緊窗戶,回頭朝門口走:“你就在這兒等我,我去把車開回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2:48 PM
第49章
言蕭想阻止他,他腳步太快,話還沒說完就帶上門走了。
她想了一下,沒車後面的確不方便,只不過覺得這樣去有點冒險。
其實也未必阻止得了,他這人向來有自己的主意。
關躍一走,狹小的房間裡就變得分外安靜。
言蕭打開背包看了看,帶來的衣服沒幾件,這一路都換的差不多了,之前也來不及洗就一股腦收在了包裡,關躍的和她的都混在了一起,再不洗後面就沒得換了。
她拿出來,走進洗手間裡放水,抹上肥皂,在水池子裡一件件搓。
搓到關躍的內褲時覺得有點古怪,她長這麼大還沒給男人洗過衣服,尤其是內衣,這算什麼?
隨便洗了洗,把衣服掛在浴簾的杆子上晾了,她簡單洗漱一下,走出房間,倒在床上。
本意是想等關躍回來的,但這一天逃竄實在太累,沒一會兒她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很久很沉,中間一次也沒醒過,睜開眼發現窗外天都亮了,再看看旁邊,關躍還沒回來。
言蕭清醒了大半,馬上起床。走進洗手間,多虧這裡氣候干燥,昨晚洗的衣服已經全都干了。
洗漱完出來,正收拾著背包,手機響了起來。她拿起來看到關躍的名字,立即按了接聽:“你他媽的……”
關躍的聲音在手機聽更低沉:“一大早就罵我?”
言蕭沒好氣:“我以為你被抓走了呢!”
手機裡一聲低低的笑,穿人的耳膜:“沒有,你出來,我在街尾的巷子裡等你。”
言蕭背著包出去退了房,出了旅店,左右看一眼,天不太好,陰沉沉的,但鎮子很熱鬧,現在剛過早上八點,街上已經擺滿了小攤。
沿著小街一直走到頭,果然有個寬巷,堆著廢磚廢瓦,還有一些別人不要的舊家具。越野車髒兮兮地停在那裡。
關躍站在車後面,高大的身軀被擋了一半,露出一條腿,漆黑的長褲在褲腳邊上沾了點灰塵。隨後那條腿一收,從後面走出來,他看著言蕭:“吃飯沒有?”
“這時候誰還顧得上吃飯。”
“那就是沒吃。”關躍拉開車門,從車裡拿出個方便袋遞給她:“吃吧。”
言蕭接過來,袋子裡裝的是幾個包子,還是熱的,她拿出一個咬了一口,上下打量他兩眼,他眼下泛著微微的青灰,精神看起來倒還好:“你昨晚又一夜沒睡?”
“睡了,回來的時候不早了,就在車裡睡了,進旅店要驚動老板娘,反而麻煩。”
言蕭一頓:“操,忽然覺得我們倆這兩天過得跟亡命天涯似的。”
關躍嘴角不禁揚一下。
言蕭又吃一口包子,不知道什麼餡兒的,很油膩:“這一路挺順利的?”
關躍臉沉了點:“可能吧。”
“什麼叫可能?”
關躍往巷子外面看,眼神像警覺的豹子:“在這裡是還叫順利,出了這個鎮子就未必了。”
言蕭一下回味過來:“他們堵在外面了?”
“嗯,我也是剛發現的。”關躍低頭掏出根煙,點著了抽了兩口,眉心皺得更緊了。
言蕭心裡不爽:“齊鵬現在是舒服了,換我們在這兒給他擋槍。”
“五爺在他那兒,他當然要找人鋪路。我們要是不配合,他也不會放心跟著我們去陷地之城。”
說到這兒他又補一句:“早說了叫你別來。”
“我來這兒是對付五爺的,不是來跟警察作對的。”
關躍抬頭,言蕭臉上很冷。
他有感覺,被警察黏著,她早就煩了。他沒往下接,催促她:“你快吃。”
言蕭眼轉到他身上:“你打算怎麼辦?”
“等你吃完我再說。”
言蕭只好咬著包子一口一口吃了:“好了,說吧。”
“再吃一個。”
“……”
“快點,吃不飽怎麼趕路?”
言蕭只好又吃了一個:“說。”
關躍一根煙正好抽完,扔在地上踩滅,拖著她胳膊走到巷口,指了個方向:“往那兒一直走,大概兩百多公裡就能到朱水鎮。我等會兒開車引開他們,你先過去。”
言蕭臉上更冷:“你不怕被逮到?”
“包你拿好,我手上沒有文物,應該沒事。”
“應該?”言蕭冷笑一聲:“逮到之後查到考古隊的事呢?你明知道他們在找你,你這個小十哥不是自投羅網?”
關躍頭低了點,眼盯緊她:“我也不一定會被追上。”
言蕭推開他,拉開車門坐進去,把包塞給他:“我來引開他們,你先走。”
關躍伸手拉門把,她已經落了鎖。
“下來。”
言蕭的側臉對著他,沒有表情:“別廢話,你明知道比起你,我的身份更安全。”她發動了車,開了出去。
關躍追了幾步沒追上,她開得很快,直衝出街道,轉眼就看不到車了。
這一帶交通閉塞,車開出去老遠還是土路。好在山少了,地勢漸漸平緩,視野開闊,能看見很遠之外的情況。
就在前面不遠,路上就停著警車,居然有三輛,他們還調來了支援。
言蕭開得飛快,記住了關躍說的朱水鎮的方向,油門一踩,直衝過去。
警車頓時就追了上來,一瞬間警笛大作。
言蕭緊緊握著方向盤,不知怎麼就想起了當初在西安跟關躍飆車的場景,誰能想到會有一天跟警察飆,還是在這樣的路況上,坑窪不平,輪胎都像是要飛出去。
她朝後視鏡裡看,就一輛警車跟著,再往後看,還有輛破舊的黑色小轎車在開,另外兩輛警車都在追著它。
言蕭朝那小轎車看了兩眼,她有點明白了,原來三輛警車等在這兒,是因為他們要追的不只是她跟關躍。
……
關躍在鎮子上找到一家租車行,很難得有四輪的車可以租,但幾乎都是報廢車,價格也貴的離譜。
他也顧不上,隨便挑了一輛,掏出身上的現金,點了點,差不多正好夠付。
“油加滿。”他把錢遞給老板。
老板以為是外地的游客,就想宰上一把:“你這出的太少了,還要加油,不夠啊。”
關躍站在門口,手裡拎著言蕭的包,逆著光,身形顯得格外高大,冷冷地盯著他:“給你五分鐘,慢一秒你試試看。”
老板冷不丁打了個哆嗦,乍一看覺得這男人也只是個頭高點,看他一沉了臉就不像善茬,老板見的人多,心裡也犯怵,擔心惹上事,閉上嘴轉頭去加油了。
關躍轉頭走出店外,剛才隱約聽見的那陣警笛聲已經聽不到了。
他有點煩躁,甚至後悔帶言蕭走這一趟了。
“行了,加好了。”沒幾分鐘,老板在店裡說。
關躍大步走進來,一言不發地上了車,門一關上就衝了出去,速度快得嚇人。
老板看著就心疼,看這模樣,車還不知道收不收的回來呢。
路不好走,關躍盡管開得快,過了中午也沒能追上言蕭。
朱水鎮與內蒙搭界,臨近漫長的沙漠邊緣線,現在還沒開到,車前方的路面已經是大片的荒漠。
頭頂的天陰沉,沙漠方向吹來的風卻燥熱沉悶。
這陣枯燥的風裡終於又送來警笛聲,關躍馬上轉向追著聲音開過去。
手機在瘋狂的震動,他來不及看就拿起來按下接聽。
“小十哥,到了沒有?”不是言蕭,是齊鵬。
關躍腳踩著油門,雙眼牢牢盯著前路:“快了。”
“記得別把條子帶來鎮子裡。”
“我知道的齊哥。”關躍頓了頓,沉聲說:“言蕭已經替五爺引開了那些條子了。”
齊鵬在手機那頭笑了一聲:“是嗎?還是你有本事,你的女人可比在上海的時候聽話多了。”
關躍緊緊抿著唇,開上一塊坡地,居高臨下地往下方望,有輛車碾過荒漠裡零星的毛草開過來,看那下方的車轍印就知道不知道在這裡繞了多少圈了,他掛了電話就加速開了過去。
是他的那輛黑色越野。
關躍邊開邊往越野車的後面看,沒看到有警車跟過來,松了口氣。
越野車開到一片坡地下面,停下了。
遠遠的,關躍看見言蕭伸頭出來看了一眼,應該是在辨別方向。
她的後方忽然滾來一陣塵煙,一輛破舊的黑色小轎車正在往這兒開,速度飛快。
關躍看了一下方向,沒見那車有減速的跡像,忽然反應過來,油門踩到底,探頭出去喊:“言蕭!”
言蕭沒聽見,車也沒動。
關躍拼命往那兒衝,隔了幾百米,車忽然熄了火,他重新擰下車鑰匙,車響了兩聲,沒能點起火,抓了包就推門下去,朝前狂奔:“言蕭!快走!”
言蕭好不容易擺脫那幾輛警車,正在辨別朱水鎮的方向,忽然感覺有人在遠處招手,探頭出去看一眼,愣兩秒,接著就聽到了後方汽車轟鳴的聲音,回頭看一眼,立即把車開出去。
沒來得及,那輛車已經衝了上來,重重地撞在越野車的車尾,她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一衝,撞在方向盤上,胸前一陣鈍疼。
越野車瞬間被推出去很遠,失控一樣往前橫衝直撞。她咬著牙急轉方向盤,把油門踩到底。
突然兩聲槍響,言蕭吃了一驚,緊接著後方的壓力沒了,她急忙穩住方向盤,用力踩下剎車,車衝到前面坡地上,打了個滑,撞在一棵干枯的胡楊樹上。
關躍肩上搭著言蕭的包,兩手握著槍,朝著那輛小轎車的輪胎開了兩槍,那輛車終於轉開,原地打轉了一圈才停下。
車裡面的人跳了出來,惡狠狠地看他一眼,面孔近乎扭曲。
是黑狗。
關躍趕緊追上去,黑狗已經朝言蕭那裡跑過去了。
言蕭捂著作疼的胸口從車裡一下來就看到了黑狗,轉頭就跑。
難怪剛才警車也在追這輛車,她以為只是巧合,沒想到車裡的人居然是他。
沒跑出多遠,她的胳膊就被抓住了。
黑狗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往前拖:“媽的,你們拉老子當墊背,老子死也拉著你們一起,弄死一個賺一個!”
言蕭掙扎了幾下沒掙扎開,一抬腿,膝蓋頂在他襠間。
黑狗疼得身體縮了一下,松了手,言蕭趁機跑了出去。
後面腳步踏著砂礫直響,一只手臂勒著她的脖子把她又拖了回去。
言蕭臉色漲紅,憋出一句:“操你大爺的……”
齊鵬害他,他對她下手,沒見過這種畜生。
黑狗被警察追到現在,早就恨紅了眼,勒著她往土丘後面拽……
關躍一路緊追過去,等到了土丘後面,只看到一大灘血,沒有看到人。
他愣了愣,來不及思考腳已經跑了出去。
“言蕭!”
除了風聲,沒有回應。
遠處警笛聲又傳了出來,關躍掏出消聲器裝到槍上,忽然看到人影一閃而過,似乎是黑狗,立即追了過去。
警笛聲更近了,他不再追下去,喘了兩口氣,朝黑狗閃出的方向找過去。
天更陰沉,連光線都暗了。
言蕭渾身是血,一頭衝進一間半塌的土屋,緊緊合上門。
屋子裡面什麼都沒有,昏暗的一片,只能看見一根胡楊木做的柱子撐著搖搖欲墜的屋頂。她仰著頭,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警笛聲似乎遠去了,聽在耳朵裡有點不太真切。
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言蕭瞬間站直,右手舉起來,被一只大手緊緊抓住。
“言蕭!”
是關躍。他把槍收在腰後,看著她手裡的刀。
那把他給她防身的刀,沾滿了血。
“你受傷沒有?”他把她拉到跟前,盯著她身上的血,五指分外用力。
“沒有。”言蕭喘著氣,臉上煞白。
關躍伸手解她的上衣,用力扒開,黑色的文胸上沾了血,胸口上也有血跡,他摸了兩下,沒有傷口。
言蕭的眼神閃了一下:“不是我的血,我捅了他,三刀。”
關躍拿下那把刀扔在一邊,抓著她的手卻沒松,反而握得更緊,死死地盯著她。
言蕭忽然勾著他的脖子就吻了上去。
她的唇很涼,吻得格外用力,咬他的唇,吮吸他的舌。
一瞬間,關躍扣住她的後腦勺反吻住她,更凶烈。
言蕭熱情地過分,伸手解開他的腰帶,幾下扯出他的襯衣,把他推到牆上。
她摸到了他肩上的包,拉開拉鏈,一只手伸進去拿到安全套,另一只手伸進他的內褲撫摸到那處灼熱。
關躍咬緊牙關才沒哼出來,她的手包攏在那處揉搓,一邊咬他的唇,一邊盲目地往上套套子。
他扒下她的長褲,她已自己貼上來,把身體往他身上送。
關躍托起她的腰猛地衝入。
言蕭疼地哼了一聲,卻像是還不夠,勾著他的脖子把他往下拉。
關躍被她纏得死緊,遷就她坐到地上。
言蕭按著他仰躺下去,坐在他身上,閉著眼咬著唇,扭動腰肢。
半天不見她睜眼,關躍抱住她,一下下往上頂。
言蕭很快泄了力,趴在他身上喘息。
關躍咬著她的唇,狠狠發泄出來。
很久彼此的喘息才平復,關躍說:“你不用怕,他死不了。”
言蕭冷笑:“我沒怕,是他活該。”
關躍知道她恢復平靜了,扶著她坐起來。
兩個人提起褲子挨著坐在地上,言蕭摸出煙點了一根,抽兩口,轉頭塞進關躍嘴裡。
他的背上沾滿塵土。
她笑一聲:“我們倆現在的模樣簡直像是兩只廝混的野鬼。”
關躍含著她的煙吸了一口,女人的煙太淡了,他抽不出什麼味,但這上面混著她的味道,又多了點濃烈。
“總被警察追也不是辦法,小十哥。”
關躍看過去,她這聲叫的有點不同。
言蕭的眼睛落在他身上,漸漸有點微妙:“你有沒有想過,跟警察合作?”
關躍眼珠動一下:“沒有可能。”
“你不用出面,我認識李正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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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時間:
2018-1-6 02:54 PM
第50章
土屋裡光線昏暗,還是能看出關躍明顯愣了一下:“你怎麼會認識李正海?”
言蕭說:“他以前在上海工作的時候認識的。”
“怎麼認識的?”
“就這麼認識的。”
他堅持追問:“到底怎麼認識的?”
言蕭覺得不說清楚他大概是不會考慮這個提議了:“一個親戚侵吞了我父母留給我的遺產,是他負責來查的。”
關躍回憶起了什麼:“所以你是真的窮過。”
“窮過。”言蕭頓了頓:“非常窮。”
窮到住橋洞的地步,飯也吃不上。她都快忘了那種感覺了,現在說起來也沒什麼太大的感覺,畢竟也過去很久了。
“你的父母都去世了?”
“嗯,養父母。”
關躍抿住唇,她是孤兒,這他也沒想到,他對她的過去一點也不清楚。
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如果沒弄錯,這應該算是經濟糾紛,去法院告就行了,怎麼會牽扯上警察?”
“因為我打了那個人。”言蕭看他一眼:“我打了他,打到重傷,正好是李正海過來查。”
關躍盯著她,她看起來不像是開玩笑。他沉默了兩秒,把手裡那根細長的煙捻了,問:“後來怎麼樣了?”
“事情解決了。”
言蕭說的簡略,他卻感覺沒這麼簡單。她說這話的語氣很冷,可能連她自己都沒察覺。
“這不重要,”言蕭語氣一轉就把這事拋諸腦後了:“你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就這麼一次機會,我不想出什麼岔子,你肯定也不想。”
關躍思考了一瞬,站起來說:“我出去看一下情況。”
他先開門出去了。
言蕭坐了片刻,徹底平靜了,爬起來拍掉身上的灰塵,從包裡找了件衣服換上。
那件染血的襯衣都快看不出模樣,她就地扔了,背了包走出去。
應該就要到傍晚了,四周灰茫茫的,空氣沉悶干燥。
關躍站在外面又點了一支煙,已經抽了半截,回頭看到她,說:“警察走了,應該是去追黑狗了。”
言蕭看著他:“到底怎麼說,你想好了沒有?”
“想好了,”關躍吐出口煙:“犯不著明著合作,等時候到了你給李正海透個消息就行,主動權在我們手裡。”
言蕭不禁笑了,伸手挑住他的下巴:“厲害啊小十哥,你這是連警察都要利用啊。”
關躍眼角彎一下,順勢抓住她那只手:“就這麼定了,走吧。”
回到停車的地方,越野車在胡楊樹上撞歪了保險杠,斜著停在那裡。
關躍走過去用腳踢了踢,沒什麼大問題,還是能開的。
上了車往朱水鎮的方向開,天陰得更厲害,很快就黑下來了。
關躍開著車,撥通齊鵬的號碼,他似乎早就在等著了,忙音只響了一聲就通了。
“小十哥,條子甩掉了?”
“齊哥放心,我們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那就好,鎮上有家月牙客棧,你們過來。”
“好。”
剛要掛電話,齊鵬又叮囑一句:“我家裡人也在,見了面別說漏嘴。”
“知道了。”
足足三個多小時的路程,車進鎮子的時候天早就黑透了。
這鎮子因為臨近沙漠,條件不好,小的可憐,就一條街貫穿全鎮。
月牙客棧很好找,就在路邊上,一棟小樓,門口懸著昏黃的燈泡,看起來更像是民居。
關躍停了車,看到言蕭歪著頭沒動,撥過她的臉,才發現她已經睡著了。
這一路風險也的確夠她累的了。
他先下車,腳一沾地就看到站在門口的齊鵬。
“不容易啊小十哥,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們可算到了。”
“我們被黑狗襲擊了。”關躍話裡有話,這危險是他造成的,有必要讓他知道。
齊鵬倒也肯擔責任:“這事是我欠考慮了,有五爺在,不得不叫你們多奔波點,五爺都放在心裡了。”
“替五爺辦事應該的。”
他笑一聲,聽起來挺滿意:“這裡不方便多說,我就開門見山了。五爺叫我轉達,你盡快做好發掘准備,有條子盯著,他想盡快得到陷地之城。”
“已經准備好了,隨時能去。”
“還是你辦事靠譜。”齊鵬抬手拋過來一把鑰匙:“房間給你們開好了,後院有吃的,好好睡一覺,這兩天辛苦了。”
關躍接住鑰匙,看著他進了門,回頭去車上抱言蕭。
盡管很瘦,但言蕭身材高挑,抱在手裡也是有分量的。
上次她被麻醉槍打中,關躍也抱過她,但那是在平地上走,從車裡走到帳篷也沒多遠。這回不同,他要抱著她一直走上樓梯。
還要找房間,抱著她走到房門口,他的呼吸就有點粗重了。
關躍抬起一條腿,幫著撐住言蕭的身體,騰出只手開門。
門打開的時候,腿上的人輕輕動了一下。
很輕微的動作,關躍還是感覺到了。
進了房,合上門,他把她撐在門上,伸著一只手去摸燈的開關。
言蕭的身體自然而然地往下滑,她又動了一下。
關躍低聲說:“你在裝睡。”
黑暗裡,一雙手臂纏住了他的脖子:“嗯,被你發現了。”
“故意整我?”
言蕭笑一聲:“不,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今天真被黑狗弄死了,你大概就是這樣抱我回來了……”
“胡說什麼。”關躍忽然打斷她,語氣很冷。
言蕭頓一秒:“開個玩笑。”
關躍的呼吸似更粗重了,身體往前擠,把她緊緊抵在門上,頭猛低下去。
沒有碰到她的唇,他的嘴先碰到她的下巴,順著吻上去,狠狠含住她的舌,聽到言蕭的輕哼才放開她。
“別開這種玩笑。”他的聲音過分低沉:“言蕭,我不希望你有事。”
安靜了幾秒,言蕭自己從他懷裡站了起來,手在牆上摸了摸,開了燈。
燈光亮了,她臉上淡淡的,摸一下他的臉:“嗯,我也不希望你有事。”
她也不希望他有事,不過是作為合作伙伴。
“我先洗個澡。”她轉頭進了洗手間。
關躍對著門站著,抬手抹了把臉,前一刻還跟他糾纏尋歡的人下一刻就冷淡了,他不會沒有感覺。
站了一會兒,裡面水聲響起,他的頭腦似乎也衝刷淨了,開了門出去。
等言蕭洗完澡出來,門口置物櫃上放著只大碗,裝了半碗米飯,上面堆著菜,整只碗就滿了。
關躍剛回來,站在旁邊說:“剛端上來的,吃吧。”
聽他一說言蕭就感覺到餓了,午飯就沒吃,一直耗到現在,這兩天過的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
端起碗,看到飯上面的菜黑乎乎的,連做的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五爺在這兒就吃這個?”
關躍說:“為了錢有什麼是不能忍的?”
言蕭拿起筷子:“這老東西還真他媽勵志啊。”
關躍一手掏出手機,往窗邊走:“我打個電話回隊裡。”
言蕭端著碗,就靠著牆一口一口的,吃了一大半。
放下碗,關躍這通電話還沒打完,聽起來應該是在跟石中舟說話。
她走進洗手間刷了個牙,出來一頭倒在床上,聽到關躍的聲音說:“你們先去沙地裡准備,用不了多久我就會過去。”
屋子又小又靜,浮著一股廉價消毒水的味道。言蕭閉上眼睛,關躍的聲音似乎也放低了,聽在耳朵裡分外催眠,疲倦往上湧,她很快就睡著了。
……
一覺到天亮,睜開眼睛,房間裡一片金黃。
沙漠地帶的小鎮只要天氣一好,鋪天蓋地都是陽光,沒有遮攔地照下來,刺人的眼。
言蕭坐起來,看看身邊,關躍不在,但她知道他在這兒睡了一夜。
昨天後半夜她還覺得身上很沉,他半邊身體壓著她,她推也推不開,反而把她摟得更緊,總不可能是鬼壓床。
洗漱完出去,一路走到樓下也沒有看到人,客棧裡好像沒有別的住客,特別安靜。
言蕭走到後院,那裡有間廚房,煙囪裡正冒出白煙。
一個人站在門口朝她搖手:“姐!”
是許汝,穿著一身黑白間色的運動裝,一如既往的青春洋溢。
“聽說你們昨天晚上才到,我睡得早,也沒見著。”
言蕭永遠沒他那麼熱情:“嗯。”
“來吃早飯吧。”許汝把她迎進門。
言蕭轉頭看了看,沒看到關躍。
許汝看到了:“找關哥嗎?他跟我姑父在說話呢,好像是說參觀的事。”
言蕭點點頭。
許汝給她盛了碗粥,放在小桌上涼著,又給她搬張凳子:“姐,那個陷地之城到底是什麼地方啊,是不是跟樓蘭古城一樣神秘?”
言蕭坐下來:“說不清楚。”
“這樣啊……”許汝好像有點失望:“可惜我姑父不肯帶我去看,就只肯帶他的老板去。”
言蕭順嘴問一句:“你見過那位老板的臉麼?”
“沒啊,那老爺子感冒一直沒好,遮得嚴實,也不出房間,我還真沒見過。”
跟她想的差不多,五爺那個老狐狸縮得比誰都深。
許汝忽然說:“不知道我姑媽有沒有見過。”
言蕭問:“你姑媽?”
“對,這兩天是她每天端飯送水給那老爺子的,在幫我姑父照顧他呢。”
正說著,外面走進來個中年女人,許汝看到她就指著言蕭說:“姑媽,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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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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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6 02:59 PM
第51章
那女人明顯上年紀了,盤著頭發,穿黑底刺繡的中式上衣,挺有氣質,衝言蕭客氣地笑笑:“言小姐吧,我叫許恩葉。小汝跟我提過你好多次了,終於有機會當面謝謝你了。”
言蕭客套一句:“別客氣。”
許恩葉眉眼細淡,笑得也淡,沒多說別的,轉頭去灶上盛了一大碗粥,端著往外走:“你慢吃。”
言蕭知道她是要送去給五爺,問:“那位老板感冒好了?”
許恩葉捧著粥在門口停了一下:“還沒呢,瞧著挺嚴重的。”
言蕭看著她出了門,回頭問許汝:“你跟你姑媽不親?”
許汝一愣:“你怎麼知道?”
“猜的,因為從沒聽你提起過她。”
許汝訕訕:“還真是,我姑媽太嚴厲了,對我什麼都管得死死的,加上年紀大了,我跟她實在沒什麼話說。”
言蕭心說難怪:“看你姑媽的年紀也不算太大啊。”
許汝小聲說:“六十多了,看不出來吧?”
言蕭有點意外:“是麼?那還真看不出來。”
“她的黑頭發是染的,我姑父比她要小三四歲,她嫁過去的時候都快四十了,也沒能生孩子。不過他們倆感情是真好,我姑父這麼多年從沒在外沾花惹草,對我姑媽可好了。”
言蕭很想冷笑,齊鵬可真能演,對手下無情無義,一到家就是個好姑父好丈夫了。
粥放涼了,許汝往她跟前推了推:“吃吧姐,我給你拿點鹹菜。”說著站起來去了小木櫥那裡。
言蕭端著白粥喝了幾口,看見關躍走進了後院,放下碗走了出去。
許汝剛找到鹹菜,轉過頭,廚房裡已經沒人了。
太陽刺眼,關躍一路走過來時微眯雙眼,兩條腿邁動,在地上拖出清晰的身影。
一直走到院牆的角落裡,他彎腰撥拉一下,拎出一只汽油桶,轉身看見了言蕭。
“吃過飯了?”
言蕭也就喝了那幾口粥,但並不餓,就說:“吃過了。”
關躍拎著汽油桶往回走:“我給車加點油。”
言蕭跟上他:“跟齊鵬談好了?”
“嗯,馬上就動身。”
穿過客棧前廳,到了外面,車停在路邊上,一夜過後落了一車頂的沙子,加上之前撞的地方,看起來又髒又狼狽。
關躍彎腰給車加油,看她一眼:“有話說?”
言蕭跟著彎下腰,湊近他:“齊鵬把他老婆也帶來了,你見到了?”
“見到了,那是五爺的意思,要齊鵬拿全家旅游當幌子給他做遮掩。”
言蕭輕翻一眼,覺得這老東西真夠陰的,不過她要說的不是這個:“齊鵬老婆在照顧五爺,也許……”
話沒說完關躍就搖了一下頭:“沒可能,剛才她端粥過去我就在那兒,她連門都進不了,是齊鵬接手送進去的。”
“……”言蕭還打算從許恩葉這邊找機會探一探五爺的相貌,聽了這話就知道沒可能了。
一桶油全灌進去,關躍直起腰:“不要緊,只要他肯親自去陷地之城就行了。”
“為什麼?”言蕭湊得更近,就快貼到他身上:“你是不是早就計劃著在那兒把他……”
關躍把空桶扔在一邊,拉開車門:“上車說。”
言蕭坐上車,他跟上來,把兩邊車窗閉上。
“從這裡過去,靠陷地之城最近的地方叫風廟村。齊鵬會把家人留在前面,夜裡帶著五爺去風廟村跟我們碰頭,然後跟我們去陷地之城,到了就直接發掘。”
“這都是五爺的安排?”
“對。”
言蕭耐著性子等他說重點:“然後呢?”
“風廟村是個不錯的地方,我的隊友都等在那裡了。”
昨晚他跟石中舟打過電話,言蕭的第一反應是考古隊裡的隊友,接著就反應過來他說的應該是文保組織裡的那些隊友。
他是打算在那兒就制住五爺,那樣一來,五爺連陷地之城的地方都見不到,就別提得到了。
“所以我沒猜錯了?”
“沒猜錯。”關躍說:“你可以給李正海打電話了。”
言蕭看他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推門下車。
關躍拉了她一把:“干什麼這樣看我?”
言蕭回頭,正對著他高挺的鼻梁,她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覺得你聰明而已,男人太聰明了,會讓女人很有壓力。”
關躍微低頭,眉頭往下壓,眼神忽然深沉,很久才說:“我有時候也沒你想的那麼聰明。”
“……”言蕭輕挑眉頭。
他松開了手:“去准備吧,馬上就要上路了。”
言蕭靠在椅背上看著他,他的短發在這些天的奔波裡長長了點,下巴上冒出泛青的胡茬,臉對著窗外,目光所及的遠處,是那片金黃的沙漠。
她輕輕搓了搓手指,對於他話裡的意思最終沒有細究,開門下車。
踏著樓梯一路回到房間,關上門,手機上的號碼已經撥了出去。
李正海似乎很忙,很久才接通:“言蕭?”
言蕭說:“是我。”
“我剛想打給你,你最近在哪兒?”
“還在西北。”
李正海在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我這裡前兩天端了一窩盜墓賊,追的人裡有個人很像你。”
言蕭想了想,也沒遮掩:“對,是我,我就是為這個打給你的。”
“到底怎麼回事兒?”李正海的口氣一下嚴肅了。
“那是個誤會,我是被五爺的人盯上了在跑路,正好遇到警察追過來,怕惹事上身。你也知道我現在的名聲,被警察追上,要是爆出去又得上一次頭條。”
隔著電波也不知道李正海有沒有相信,他那頭好一會兒都沒聲音。
言蕭趁機說:“我知道五爺的行蹤。”
李正海立即開口:“你知道?在哪兒?”
“風廟村。”
“你確定?”
“確定,大概今天夜裡他會在那裡出現,有消息我再告訴你,不用主動聯系我。”
言蕭說完就掛了電話。
樓下有說話聲,她走到窗邊往下看,戴著墨鏡口罩的五爺被齊鵬扶著正低頭上車,從她的角度剛好看到他花白的頭頂,一晃就進了車裡。
她轉頭收拾了一下,拎著包出門下樓。
到了車門邊,剛好許汝姑侄一起走出客棧准備上車。
許汝背著個大大的登山包,似乎想跟言蕭坐一輛車,邊走邊朝她擠眉弄眼。
也能理解,畢竟那輛車裡都是長輩,怪無聊的。但是言蕭沒解救他,只當做沒看見,直接上了車。
關躍發動起車,隨時都能開出去。
言蕭又往後看一眼,許汝瞧著心不甘情不願地上了那輛路虎,嘴裡嘀咕著:“之前計劃的陽關、敦煌還有嘉峪關一個景點也沒去成,這又是去哪兒啊?”
剛在車裡坐下的許恩葉說了句:“你怎麼還抱怨起來了?”
他乖巧地不做聲了。
言蕭收回視線,關躍已經把車開上道。
走了有一會兒,他才問了句:“都聯系好了?”
言蕭瞄著後視鏡裡的路虎:“好了,後面就看誰的運氣好了。”
有的時候成事是需要運氣的,她都倒霉到今天了,怎麼著也該轉轉運了。五爺那個老東西藏到今天,運氣總不能讓他一個人給占著。
這一路枯燥乏味,沿途都是枯黃的色調,車一開過去就是一陣飛揚的塵土,什麼能看的景致也沒有,也沒看到村鎮。
言蕭對這種景像看得多了,已經沒什麼感覺,反倒是後面的許汝挺有興致。
中間齊鵬跟關躍通過一次話,電話裡還傳出他問東問西的聲音。
這一路所有人都各懷心思,就他情緒頗高。
開到中午,中途沒有地方停頓,午飯也沒能吃,只能繼續往前開,到了下午三點多才看到個鎮子。
這種偏遠的小鎮,路上都看不到什麼人。齊鵬的車超過了關躍的越野車,沿著路開了一圈,停在一家看起來還不錯的餐館門口,開門下來,招手示意關躍停過去。
“大家都餓了,下來吃飯吧,這頓老板請客。”
到了這地方,他連稱呼也變了。
許汝第一個跳下車,他早就餓得受不了了。
許恩葉低低說了他兩句,跟在他後面進了餐館。
言蕭剛覺得這是個看到五爺真容的好機會,卻見齊鵬隨即就把路虎的車門拉上了。
“就我們吃,老板感冒沒好,同桌也不方便,走吧。”
言蕭冷眼看著他進了餐館的門,別過頭在心裡罵了幾句。
手被抓住,關躍拉著她過去,經過路虎的時候走得尤其快,沒有半點停頓,更沒表現出半點好奇。
言蕭刮了刮他的手心,貼近他低語:“放心好了,最後一步,我沉得住氣。”
關躍沒回頭:“真不錯,你現在連我想什麼都知道了。”
話到這裡就沒再繼續了,兩人腳下邁進了餐館。
裡面不大,但挺干淨。這個點沒有其他客人,擺著的桌子都空著,正中間一張圓桌最大,齊鵬他們已經坐下了。
言蕭看見許汝一臉八卦地盯著她和關躍握在一起的手,動了動手指,掙開了。
關躍偏頭看她一眼,抿著唇,手收了回去。
許恩葉不在,齊鵬原本拿了菜單給許汝看,他等著言蕭坐下就把菜單推了過來:“姐,你來點吧。”
關躍坐在他對面:“別客氣,誰點都一樣。”
齊鵬笑著說:“就言小姐點吧,這一路也沒少吃苦頭,應該的。”
言蕭看都沒看他一眼,疊起腿,展開菜單隨便選了兩個菜,還給許汝:“好了,你點吧,我去一下洗手間。”
許汝只好又接回去。
言蕭離開座位,找了個服務員問了一下,找到了洗手間,推門進去。
裡面兩個坑位,她推了推一扇門,鎖著,應該有人,就進了另一邊。
剛蹲下去,隔壁的門就開了,有人走出去,擰了水洗手,然後帶上門走了。
言蕭跟在後面出來,走到洗手池邊上。
洗手池相當原始,是用水泥磚塊砌出來的,水龍頭都生了鏽,邊上擺了塊舒膚佳。
言蕭伸手去拿,看到香皂盒旁擺著個東西,一眼就被吸引去了注意力,兩指捏起來細看。
那是只扳指,但有點太細了,套不上拇指,更像是個戒指,卻又太寬了。材質是像牙的,極其完美的純色像牙,質感溫潤,說明很有年頭了,上面雕刻的花紋也不是現代樣式。
她還要繼續端詳,洗手間的門被推開,許恩葉走了進來,看到她手裡的扳指松了口氣:“還好不是被別人撿到了。”
言蕭問:“這是你的?”
許恩葉點頭:“是我的,老齊送我的,剛洗手落這兒了。”
那就難怪了,這是個古董,言蕭見過類似的,是明朝時南洋小國進貢給明朝皇室的貢品,這是真品,應該系出同源。這種扳指既實用又兼具奢侈,市面上很少見。
看來許汝說的沒錯,齊鵬還真挺疼老婆的,這東西價值不菲。
她把戒指還過去。
許恩葉道了謝,套到左手的無名指上,不合她手指尺寸,只能套到關節上面,她也不介意,就這麼戴著了,看著有點不倫不類。
言蕭也不好笑她,轉過身,抹上香皂洗手。
等擰上水龍頭,回頭看到她還站著。
“言小姐……”許恩葉欲言又止,頓了頓才說:“老齊這次忽然跟你們過來,還帶著他老板,是不是要干什麼事兒啊?”
言蕭輕輕甩著手上的水珠:“你指什麼事?”
許恩葉皺眉,言蕭這才發現她的確已經老了,額頭上皺紋很深。
“說不上來,不過老齊這麼多年來是第一次要全家旅游,還帶著他的老板,他那個老板……總讓人覺得很古怪。”許恩葉看著她,語氣居然有點長輩的語重心長感:“要是真有什麼事兒,你可不能瞞我。”
“沒什麼,他想帶老板去參觀,我們剛好知道地方,就這麼回事。”言蕭說完就出去了。
後面腳步跟著,許恩葉也出來了。
就這會兒功夫,桌上的菜已上齊了,大家都沒動,在等她們。
言蕭坐下來,齊鵬的眼神從她身上一掃而過,又看一眼許恩葉,似乎確定沒泄露什麼,笑了笑招呼大家開動。
這人的確會演,在家裡人面前溫和又愛笑。
一頓飯吃得不熱絡,齊鵬沒有刻意跟關躍閑聊,只有許汝偶爾說幾句,其他時候幾個人就默默拿著筷子吃菜。
牆上掛著鐘,關躍抬頭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四點,放下筷子說:“齊哥,我們先過去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齊鵬笑眯眯地叮囑一句。
言蕭跟著關躍出了門。
上車前又經過那輛路虎車,車窗開了道縫,她依稀看到裡面的人在一片昏暗裡筆直地坐著。
如果是個普通的老人她會覺得這是精神矍鑠,但對著他,只感覺到極強的忍耐。
上了車,關躍開出去時看一眼身邊的言蕭,她雙眼定定地看著前路,眼裡的神采又顯露出來。
用她自己的話說,那是激動、興奮。
沿著沙漠邊緣一路開進風廟村,天剛擦黑。
這村子居然修了水泥路,沿路都堆滿了樹苗和草團。言蕭在電視上見過這些,應該是用來治沙的,會有水泥路就不奇怪了。
橫穿過這小而舊的村子,車輪碾上砂礫,停下。
眼前蜿蜒而過淺淺的地表水,不遠處是一片被風沙吹蝕的土丘。
這裡安靜的仿佛只有他們兩個人。
關躍說:“等著吧。”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3:35 PM
第52章
夜緩緩而至,這幾個小時分外漫長。
言蕭等了很久,漸漸坐不住,下車去抽煙。
月出奇的亮,沙漠在盡頭延伸,另一頭是小小的村落,房屋盒子似的排列,被照得白晃晃的。
關躍也下了車,繞過來說:“確定一下李正海到了沒有。”
言蕭拿下嘴裡的煙,一手握著手機撥號。
他攔住:“發消息,到了這裡就別打電話了,手機調成靜音。”
言蕭照辦,調出短信,發了信息出去。
李正海顯然是聽進了她的話,到現在還真沒主動聯系過她。
只過了幾十秒,收到回復,她看了一眼說:“到了,他在等我消息。”
關躍點點頭:“他藏得挺好,一點動靜都沒有。”
“我怎麼回復?”
“你告訴他位置就在沙漠入口,讓他繼續等著,一旦收到你的消息就立即過來包抄。”
言蕭心領神會,低頭編輯短信。發完順帶看一眼時間,過了十點了。
她抽了口煙,輕聲說:“你有把握嗎?”
“一半。”關躍背靠車門站著,出乎意料地干脆。
言蕭微微蹙眉:“才一半?”
“這還算好的,在他安排的地方連半分把握都沒有,不然我在朱水鎮裡就下手了,齊鵬就是他身邊最大的變數,現在到了這裡才敢說有一半把握了。”關躍拿出根煙,叼進嘴裡。
旁邊伸過來一只手,打火機響了一聲,火光跳出來,送到他嘴邊。
他借著火光看著言蕭的臉,下巴尖了不少,雙唇有點干燥,很難形容她現在臉上的神情。他低頭湊近點燃,手一伸,勾著她的腰拽到跟前:“你餓不餓?”
言蕭說:“我不餓,不困,也不想上廁所,我平靜著呢。”
關躍低笑一聲,這些事情他計劃了很久,但沒想到真到付諸實施的這一天,身邊會多出一個她來。
他夾開嘴裡的煙:“等五爺到了,後面無論發生什麼情況,你都要先確保自己的安全,記住了?”
“好。”
關躍擁著她,在月色和夜風裡,耐心地等待著。
差不多就一支煙的時間,有車燈照了過來。
“來了。”他松開言蕭。
燈光劃過村口,路虎車的輪廓慢慢清晰,朝這裡開了過來。
言蕭看到關躍忽然扭頭朝遠處的土丘看了一眼,猜他的那些隊友應該是到了。
車到了跟前,停住。
齊鵬從車裡下來,還沒說話,先轉著頭看了看左右。
關躍說:“沒事兒的齊哥,這裡沒有別人。”
“是嗎?那就好,這麼偏的地方不得不防啊。”齊鵬語氣別有深意,轉頭拉開後排車門。
言蕭瞥見裡面坐著的人影,背過身迅速編輯好短信,手指剛要按下發送,胳膊被一把抓住。
回過頭,關躍就在身後,把她的手機按下去,迅速地搖了一下頭。
言蕭察覺出不對,看向那輛路虎,裡面的人走下來了,不是五爺,而是齊鵬的老婆許恩葉。
齊鵬說:“老爺子謹慎,叫咱們先來看看,這裡安全就好,我這就回頭去接他過來。”
“真不知道你在瞎折騰什麼。”許恩葉嘀咕著站到旁邊。
齊鵬笑著說:“你跟小汝待在賓館也悶,出來轉轉,正好跟人家聊會兒天,省得人家干等著無聊。”
說完他就上了車,又沿著來路開回去了。
言蕭有點煩躁,走到車前面去,又掏出支煙。
還好消息沒發出去,不然李正海帶人包抄上來卻沒有五爺,那就打草驚蛇了。
現在齊鵬還故意把老婆丟在這兒,就像多了雙眼睛,讓她跟關躍連私下說話的空間都沒有。
都到這一步了還來這麼一出,難怪關躍說他是變數。
許恩葉可能是嗅到了煙味,忽然說:“言小姐,你還這麼年輕,少抽點煙,對身體不好的。”
夜色裡她身形微微佝僂,老態明顯。
言蕭不喜歡別人對她指手畫腳,但對方是齊鵬的老婆,也不好說什麼。
關躍走過來,拿下她手裡的煙扔在地上踩滅:“齊嫂說得對,你少抽點。”
也不知道他是在敷衍許恩葉,還是自己的意思,言蕭不鹹不淡地“嗯”一聲,坐在引擎蓋上。
關躍站在旁邊,身上披滿月光,腳下連著被拖長的斜影,在半明半暗的夜色裡,讓人感覺他的雙腿格外修長有力。
言蕭知道他現在已經蓄滿了力。
並沒有等多久路虎就返回了,從村子方向一路開過來,這次連車燈都沒開。
來得這麼快,五爺顯然就藏在半路。
齊鵬剛把車停穩,關躍已經大步過去拉開車門。
後排坐著那道蒼老的人影,上身筆挺,頭一轉,臉朝著他的方向,隔著昏暗都能感覺到他的視線。
“齊哥,一夜就這麼長,經不起耗了,那邊還在等著,你跟老板要再玩兒就是耽誤時間了。”關躍聲音沉靜,這句話說得很有分寸。
齊鵬笑一聲:“小心點總沒錯,這回不是玩兒了,走吧。”
關躍合上車門。
齊鵬探頭出來對許恩葉說:“你去村子裡等我們吧。”
“村子裡哪有地方能待,我跟你一起去。”許恩葉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齊鵬似乎有點無奈,回頭問五爺:“老板,帶著我老婆可以吧?”
五爺依然不說話,只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他許可了,關躍也不好說什麼,拉住言蕭,轉頭上車。
言蕭坐進車裡,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關躍低低說:“別動,往前走。”
言蕭就壓下了發消息給李正海的念頭。
在這裡動手是沒可能了,齊鵬防範得太嚴密,到了最後,陷地之城這一趟還是必須得去。
月上中天,灑進沙漠裡,越發的亮。
兩輛車在沙地上行進,風大了許多。
關躍在車裡低聲說:“你現在給消息,讓李正海半個小時後帶人進沙漠,一路往西,大概一百多公裡,停下來守著。”
情況變了,計劃也得跟著改變。
言蕭一言不發地發完消息,他似乎沒別的安排了,沉默地開著車。
這一路開了三個多小時,直到翻過一片高聳的沙丘,前方冒出了綠洲,往下凹陷,如同一塊圓形的谷地。
地方到了。
兩輛車先後開下去,直入腹地,停住。
前面閃著一束手電的光,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過來。齊鵬從車上扶下五爺,看到之後馬上一條手臂警覺地橫攔住車門。
關躍說:“齊哥放心,那是我隊裡的隊員。”
齊鵬干笑一聲,垂下了手。
那兩個人走近了。
“關隊。”
是石中舟和王傳學。
關躍指了指齊鵬:“這位是我們隊裡的資助人。”
石中舟最會做人,馬上就說:“歡迎歡迎。”
齊鵬偽裝的也好,笑得很溫和:“帶路吧。”
幾個人一路往前,很快就看見幾只豎著的三角彩旗,分插在四方,繩索圍著旗杆繞了一圈,圈出了一個方方正正的深坑。
圈出來的是“考古發掘”的範圍。
齊鵬左右看一眼,拍一下身邊關躍的肩:“這地方可真難找啊,要不是有你帶著,誰能找到這裡?”
關躍看看後面:“讓齊嫂在旁邊歇會兒,我們下去看看。”
齊鵬回頭對許恩葉說:“你去旁邊等我們吧。”
關躍看了一眼言蕭。
她明白他的意思,是叫她跟許恩葉一起避開。
許恩葉也累了,走到一棵干枯的胡楊樹旁邊,坐了下來。
言蕭倚著樹站著,遠遠盯著土坑方向,石中舟和王傳學先下去,大概是擺好了扶梯,齊鵬踩著一步步往下。關躍站在坑邊,彎下腰搭手扶了一把五爺送下去。
那蒼老的人影一點一點往下,漸漸沒入幽深的坑底。
關躍還在上面站著,身體在月色裡筆直如松。
許恩葉問了句:“他怎麼沒下去?”
言蕭沒有理睬。
下一秒,關躍忽然跳進了坑裡。
她的目光瞬間凝聚在坑口。
幾聲悶響,不知道下面發生了什麼,緊接著是一聲槍響。
言蕭一驚,看見一道人影快速爬出了坑裡,高舉手臂,對天放了一槍:“媽的!保護五爺!”
出來的是齊鵬。
沙丘方向一輛車陡然俯衝而下,一群人從車裡跳出來。
言蕭迅速躲去樹干後面,原來齊鵬還帶來了人。
那群人朝坑口跑過來,月光照出領頭人的臉,言蕭眯著眼睛看了一眼,似乎是之前在戈壁裡射過她麻醉槍的那個獨眼,要不是他的眼睛太顯眼,還認不出來。
獨眼帶著人剛衝到坑口,又是兩聲槍響,另外一群人從綠洲的角落裡閃了出來,有人高喊了一聲:“十哥!”
言蕭記得這聲音好像是那個川子的。
旁邊人影一晃,許恩葉忽然朝那裡跑了過去。
她跑的非常快,速度驚人。
言蕭差點都忘了她的存在,剛想跟過去,齊鵬朝這裡跑了過來。她又躲回胡楊樹後面,看見齊鵬抓住許恩葉朝沙丘方向跑了。
獨眼那幾個人似乎放棄了下坑搶奪五爺的計劃,掩護著齊鵬一路後退。
川子他們一路追著他們攆上沙丘,言蕭終於有機會跑出去,剛到坑口,一只手搭在邊沿,撐著一躍而出。
看到那身形她就松了口氣:“你沒中槍?”
關躍一眼看到了她:“沒有。”
他大步回頭,伸手拉了一下,五爺被他拽了上來,卻是橫著上來的。
石中舟在下面托著,一上來就累得坐在地上:“關隊,你叫咱們准備就是為了抓這個人嗎?”
王傳學緊跟其後:“現在怎麼辦啊關隊?”
言蕭看清了,中槍的不是他們三個,而是五爺,他臉上的墨鏡口罩都拿掉了,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老人面孔,早已昏了過去。那一槍打在他肩上,衣服半邊染了黑乎乎的濃稠血跡。
關躍說:“你們兩個帶他出沙漠,往西走,會遇到警察,就說你們意外發現他受了傷,讓他們送去醫院。”
石中舟趕緊叫王傳學搭手,兩個人慌慌張張地抬起老爺子往停車的地方跑。
他們租了一輛沙地車來的,倒也算快,很快就消失在西邊。
言蕭看著關躍:“怎麼回事?”
“抓錯人了。”關躍語氣挫敗:“剛制住他們,齊鵬第一反應就朝他開了一槍,這個人不可能是五爺。他左手無名指我也看過了,斷指是新截的,切口裹了假皮膚做舊的。”
齊鵬剛才不是想救他,而是想殺他滅口。
“……”言蕭愣住,腦子裡一片空白。
關躍捏緊沾了血的手指,轉過頭狠狠罵了句:“操!”
這麼久的安排,就這樣失敗了,連重來都沒可能。
“等等,”言蕭忽然回神:“你剛才說左手無名指?”
關躍喘了口氣:“我是說了。”
言蕭一動不動地站了幾秒,忽然轉身衝到停車的地方,坐進車裡,點火轉向。
車衝到關躍身前,揚起一陣黃沙:“上來!”
關躍迅速坐進車裡:“你干什麼?”
言蕭緊握著方向盤:“見到五爺之前你從沒聽過他的聲音對吧?”
“對。”
“五爺一定有不能暴露聲音的原因。”
關躍盯著她,她的臉上森冷。
“五爺誰都不信任,偏偏信任齊鵬,也許是因為他們的關系本來就不一般。”
“言蕭,你說明白點。”
“你有沒有想過,五爺其實是個女人?”
關躍擰起眉:“你說的是……”
“許恩葉!齊鵬的老婆!”話音沒落,車已衝出去。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3:42 PM
第53章
車猛地衝過一片沙丘,關躍轉了一下方向盤,幫忙確定了方向,嘴裡問:“你怎麼發現的?”
言蕭胸口微微起伏:“許恩葉的左手無名指戴了一個古董扳指。”
頓一下,她解釋說:“其實不是扳指,那就是戒指,做成那麼寬是為了給貴族遮擋手指缺陷用的。如果假五爺可以用假皮膚做出斷指,許恩葉當然也可以用假手指遮掩斷指。那戒指只戴在她關節上面,我本來以為是尺寸不合適,現在才知道是為了固定假手指。”
齊鵬剛才第一時間帶著許恩葉逃跑的時候她就該想到的。
之前只想著一心揭開那個老頭子的面紗,沒想到正主就堂而皇之地在身邊晃著。
這對夫妻真是太能演了。
關躍伸手過來幫她穩住方向盤:“你馬上跟李正海通個氣,齊鵬不認識路,肯定會順原路返回,他在的地方正好可以攔截。”
他之前安排的時候就考慮到了這點。
言蕭拿出手機飛快地給李正海發消息。
信號不好,試了兩次才發送成功。
前方沙丘群裡,槍聲密集。
他們的車追過去,看見了川子,他帶來的人多,獨眼帶來的那幾個人被攆地四處奔跑,那輛路虎則已經在灰蒙的夜色裡開出老遠了。
關躍說:“從左邊超過去。”
言蕭開著車從側面衝過去,引來了獨眼的注意,他從沙丘後面衝出來,對著越野車連開兩槍,好在沒能打中,子彈射在車身上鐺鐺作響。
盡管這樣,言蕭的手心裡還是冒出了層汗。
“我他媽……”她頓一下,簡直有點咬牙切齒:“這輩子都沒干過這種事!”
關躍笑了一聲,很悶,這種時候聽起來卻有一股莫名的痞氣,“沒事兒,你比你想的還有本事。”說話時他已經解開安全帶,降下車窗,一手從腰後摸出槍握在手裡:“開穩點。”
言蕭把油門踩到底,不自覺地咬住下唇,盯著前面漸漸靠近的路虎。
隔了幾十米,隱約能看見車裡齊鵬轉著頭在往後看,旁邊是坐得穩如磐石的許恩葉,只看得見她半邊模糊的肩頭。
接連三聲槍響,關躍射出的,隔著消聲器,聲音不是很大。
一槍打在路虎車尾,發出一聲清晰的金屬擊撞聲,另外兩槍都打中了輪胎。
路虎迅速側斜,往一邊橫甩過去,掃起一陣塵沙,匆忙停下。
“剎車!”關躍一把按下言蕭的頭。
幾乎同時,她踩下剎車。
一聲響亮的槍聲,擋風玻璃轟然碎裂,玻璃渣子落滿兩人後頸。
齊鵬跳下車後的第一反應就是朝他們開了一槍,看到車裡沒人下來,他拽起許恩葉就跑。
沙地裡一腳一個坑,他們從沙丘上翻越過去,滿腳沙子,分外吃力。
齊鵬回頭看一眼,發現那輛車又朝這裡開了過來,立即拉著許恩葉朝下跑。
躲到沙丘背後時,兩人氣喘吁吁。
“媽的,居然沒打死他們!”齊鵬喘著粗氣:“姓關的小子真他媽有膽,老子錯看他了。”
許恩伸手進他口袋摸到煙和打火機,拿了一根出來,熟練地點燃,抽了一口說:“看來他們是察覺到我的身份了。”
逃跑的疲憊把她精心的保養都打破了,又或者是不用刻意偽裝了,她的聲音嘶啞,月光裡臉上的紋路擋不住地顯露出來。
齊鵬說:“察覺了又怎麼樣,我一定會帶你跑出去的。”
“我知道,這麼多年我總是信你的。”
這種危險以前也不是沒有遇到過。三十年前,許恩葉被仇家斬斷一指,齊鵬帶著她跑出警察的追捕,身上中了四槍,差點沒命。
她在嫁給他的時候,他就說過:“我齊鵬這輩子會用命對恩姐你好的。”
許恩葉當然是信他的,這麼多年也就唯一信了這麼一個人。
她點了點煙灰:“一定是那個言蕭發覺的,她看我戒指的時候我就該留心的。那女人實在礙眼,當初在上海的時候給她的教訓太輕了。”
齊鵬粗嘎地笑一聲,蹲著的姿勢像蓄勢待發的野獸:“等出去了,新帳舊賬跟她一起清算就是了。”
許恩葉抽著煙,身體微弓地坐著:“把這地方記熟了,只要能出去,我們下次還能自己來。”
“你瞧那地方是真的?”
“真的,這麼多年經驗擺在這兒,那地方地形特殊,我不用去坑裡看就知道有貨。姓關的不會蠢到拿假的來蒙我們,他知道蒙不過五爺。”
外面又是一聲槍響,掩護他們的獨眼到現在都沒見到人。
齊鵬不再指望他,拉起許恩葉繼續跑,一出去就撞見關躍的那輛越野車,正從沙丘旁邊繞過來,近的只離了幾十米遠。
他馬上又放了一槍,也沒管有沒有打中,接著往前跑。
來的時候他特地注意過方向,勉強能辨認沙漠出口,一路過去,盡量往沙丘後面躲避前行。
後面的車卻緊追著不放。
跑得就快筋疲力竭,前面幾百米的地方忽然閃爍出一排紅藍車燈。
齊鵬連忙轉身,拖著許恩葉回頭,跳入沙坑。
“媽的,居然還有條子守著!”他怒火攻心,額頭上青筋凸起。
許恩葉朝他伸出一只手。
齊鵬二話不說,摸出把槍放在她手裡。
許恩葉拉開保險,手背上已是老皮皺起:“阿鵬,咱們都老了。”
齊鵬冷笑:“是啊,老了。”
許恩葉忽然掏出手機撥了個號:“小汝,明天就出國去學校報道……讓你去就去,別總問東問西的。”
嚴厲的兩句話說完,電話掛斷,手機被她直接扔進沙裡。她喘了兩口氣,摘下戒指,把那截假手指也扔了,幽幽地笑了:“他們真抓到了我又能怎麼樣,真正的五爺早就不是我。”
那只殘缺的手拍了拍齊鵬的臉:“阿鵬,好好干吧。”
齊鵬魁梧的身軀像是忽然僵著了。
沒人知道,其實五爺只是個名號,背後的人是誰不重要,誰有絕對的實權誰就是五爺。
以前的確是許恩葉,但如今早就是齊鵬,什麼決定都是他做的。
只要有權的人沒倒,五爺就還沒倒。
就像那個被切斷手指拉來做替死鬼的老頭,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許恩葉也可以做擋箭牌。
都是刀口舔血過來的,過去以命換錢路上培養出來的夫妻情意,沒有世俗的兒女情長,只有單刀直入。
齊鵬對許恩葉護了大半輩子,許恩葉也可以替他擋槍,她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這是對等的。
“那地方富可敵國啊……”許恩葉閉著眼睛,嗅到風裡的氣息,也許是沙的氣息,也許是這片土地下文物深埋的氣息,那些古舊的玩意兒轉頭就會變成真金白銀,所以那應該是財富的氣息:“我是真的很想得到。”
那座陷地之城,真的很想得到,直到現在,他們也沒有後悔來這裡這趟,貪心在他們心裡是榮耀,絕非錯誤。
就快天亮了,月亮早就隱了下去,天邊隱隱泛出青白。
言蕭開車時還能感覺到時不時有玻璃渣子從頭頂和身上落下去,好在沒有割到哪兒。
轉過一片沙堆,警笛聲傳了過來。
言蕭踩下剎車,盯著前面:“我們已經把他們趕到李正海的面前了。”
“嗯。”
沒有擋風玻璃,反而看得更清楚,齊鵬和許恩葉已經分開逃竄了。
許恩葉大概已經體力不支,跑得不快,眼看著就要被警車包圍,那裡時不時響起兩聲槍響,但沒效果,她還是被追上了。
齊鵬朝著另一個方向,卻是就快逃脫了。
關躍忽然反應過來:“追上他!”
言蕭立即跟上去。
齊鵬警覺,很快發現他們,回頭連開幾槍。
言蕭急急轉彎剎車,子彈打中側面的玻璃,碎裂聲炸在耳邊。
關躍迅速推門下去:“你小心,我去追他。”
言蕭下車時,腳邊又是一聲槍響,她立即趴下,看到齊鵬居然從另一邊繞過來了,槍口對著她的方向。
兩聲悶響打中他腳邊的沙塵,阻擋了他的腳步,關躍開完槍就躲回了側面的沙丘後。
言蕭趁機後退,躲到車後面,捂著胸口喘了兩口氣。
槍聲斷斷續續,直到停歇,她才又伸頭出去看。
齊鵬接近了關躍藏身的沙丘,背朝著她的方向,一動不動地站著,忽然膝蓋一彎跪在了沙地裡。
警車呼嘯而至,車門打開,一群荷槍實彈的警察合圍過來。
齊鵬想跑,但站起來也只能單腿拖著前行。
他的腿上中了一槍,手裡的槍也被打落,很快就被警察制服。
被銬上雙手拖走前,他忽然扭頭對著沙丘的方向狠狠地喊了句:“關十,你他媽給老子等著,老子絕對不會放過你!”
一群警察中響起一道聲音:“關十?是小十哥!”
沙丘後面人影一閃,關躍跑了。
跑進起伏的沙丘裡,那輛殘破不堪的越野車衝到了他面前,言蕭從車裡跳下來,把車鑰匙拋給他:“快走!”
關躍一只手臂垂著,單手接住,看她一眼,迅速上車。
幾個警察匆匆追了過來,車已開走,沙堆後的陰影裡有人在動。
他們慢慢圍上前。
人影站起來,緩緩從沙堆後面走出,舉著雙手,全身暴露在淡薄的天光裡。
李正海撥開幾人大步走近:“言蕭?”
“是我。”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3:49 PM
第54章
早上九點多,太陽灑進平房,強烈地刺著人的雙眼。
言蕭坐在桌子後面,雙眼不可避免地眯起。
這裡是風廟村村委會的辦公室,幾平米的屋子裡就一張辦公桌。一只紅色塑料水瓶擺在上面,旁邊是桶吃了一半的泡面,外加一個台歷,正翻在六月。
她的面前放著個紙杯,裡面的水已經涼了。那位叫劉爽的女警站在對面,拎著水壺又給她添了點熱的。
“言小姐,你都坐到現在了,怎麼就不肯跟我好好聊聊呢?”
言蕭捏捏眉心,一夜沒睡,加上精神高度緊張,她現在很疲倦:“該說的我都說了,小十哥的事情我不清楚,我就是跟著五爺才去沙地裡的。”
劉爽跟她磨了幾個小時了,口供早就錄完了,就是小十哥的事,到現在什麼也沒能問出來,她的五官都要耷拉下去了。
“小劉,你出去吧。”李正海從外面走進門。
劉爽如蒙大赦,一溜小跑出了門。
李正海沒穿警服,套著件褐色的夾克衫,老氣橫秋的,回頭把門關上,在言蕭對面坐下來:“昨天的事兒我得謝謝你。”
言蕭靠上椅背:“是得謝我,沒我你沒可能那麼順利抓到五爺。”
李正海點頭:“確實,不過仔細想想,我該感謝的好像是‘你們’?”
言蕭的雙唇合上了。
李正海說:“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從你聯系我開始就很不對勁,那些安排不會是你做出來的,你一個來這兒沒多久的人,對西北不可能那麼熟悉,肯定有人在旁邊指揮著,那個人是不是就是小十哥?”
言蕭疊起腿,掏出煙盒,看他一眼:“介意嗎?”
“沒事兒,你抽吧。”
她點點頭,推出一根點燃,慢慢抽了一口:“李隊長,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待到現在的,其實我什麼事也沒犯,你這樣扣著我,我完全是可以告你的。”
李正海笑一聲,他眉眼剛正,就算笑的時候看起來也有點嚴肅:“你這脾氣一點沒變。”
言蕭的臉在煙霧後面沒什麼表情。
李正海嘆口氣:“那行吧,你給足了我面子,我也不能不給你面子,你走吧。”
言蕭一手拎著包站起來。
李正海看著她走到門口,又開了口:“言蕭,我還是提醒你一句,小十哥這個人很有可能來路不正,警察正在查他在西北的活動,你要是真認識他,最好還是離他遠點兒。”
言蕭手指動了動,握住門把:“我會記在心裡的。”
她拉開門出去。
門外有層水泥台階,路口上只停了一輛警車,其余的警察據說都還在沙地裡做最後的搜查。
言蕭站在台階上抽著煙,余光瞥見隔壁屋門口蹲著個人,轉過頭去看。
許汝蹲在那兒,抬起臉看著她,表情是懵的,眼眶通紅,雙臂收緊,抱住膝蓋。
言蕭掐了煙,把包背在肩上,雙手在口袋裡一插就走。
沒什麼好說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總會有知道真相的一天。
“姐……”
言蕭轉過身。
許汝吸了吸鼻子,聲音有點啞:“他們說我姑媽跟姑父這麼多年一直在盜墓走私,還造假,是什麼國寶幫……還說你也是受害者,這是真的嗎?”
言蕭冷笑一聲:“真的。”
許汝木著臉,雙眼陡然失了焦距:“怎麼可能,我從沒見他們在家裡放過半個文物啊,怎麼可能呢……”
沒頭沒尾的像在喃喃自語。
言蕭盯著他:“你覺得他們干這種事會告訴你嗎?”
許汝沒了聲,他想起昨晚他姑媽給他打的那通電話,什麼都沒說,直接叫他一早就出國去留學。
假如他真的一早就走了,也就什麼都不會知道了。
或許那還好一點。
他的眼睛盯著髒兮兮的地面,又慢慢轉到言蕭身上,眼眶更紅了:“姐,你恨我嗎?”
言蕭沒看他:“這事跟你沒關系,你該去留學就去留學,少往自己身上扯。”
許汝蹲著一動不動,臉埋在膝上,背輕輕的顫。
他沒發出聲音,又或者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言蕭看了兩眼就轉身走了,凡事有因必有果,她不會把對五爺的恨意轉嫁到他身上,但也沒有安慰他的義務。
村子裡白天很熱鬧,人來人往的。可能是因為有其他地方的志願者來這裡參與治沙的原因,沿途也有商店和小旅店,都是本地人自家開的,比較簡易。
言蕭走在路上,旁邊有幾個治沙的人在整理樹苗,嘴裡議論著昨晚的事,說得繪聲繪色的:“有槍響咧,我聽到了好幾聲,跟放炮仗似的。”
“怪不得忽然來了好多警察。”
她邊走邊拿出手機,低頭翻出關躍的號碼,忽然想起什麼,把手機豎起來,借著屏幕的反光朝後面照,模模糊糊的好像有人跟在後面。
言蕭放棄了撥號的打算,把手機收回口袋,走進路邊的面館。
隨便點了一碗面,她坐得靠裡,沒有看到有人跟進來,也許是在外面守著。
她吃了幾口,又拿出手機撥了關躍的電話。
剛響了一聲忙音,他那頭自己掛了。
沒一會兒進來條短信:我就在村子裡,九曲旅館大門口。
言蕭站起來結賬,走進後廚,老板娘正在大汗淋漓地煮面。
“老板娘,我問一聲,九曲旅館怎麼走?”
老板娘說:“你從這兒出去左拐,走一會兒就到了。”
言蕭掃了廚房一圈:“你這兒能出去嗎?”
老板娘古怪地看她一眼,伸手拉開一扇油漬漬的後門:“能。”
言蕭道了謝,快速走出去。
村屋之間挨得很近,擠出一條條的窄巷,她從巷子裡穿出去,又回到路上,沒幾分鐘就看到一棟兩層小樓,外面伸出一個破舊的燈箱,印了九曲旅館的招牌。
大門口只有住客停著的車,沒有看到半個人。
言蕭站在牆根下,留心著馬路上來往的車和人,忽然有什麼砸在她肩頭,吧嗒一下滾到地上。
她低頭看,是一團香煙紙,順著往上看,二樓窗口有人影對著她,隔著玻璃輪廓深刻,一閃而過。
言蕭左右看一眼,收著手,低頭快走幾步進了客棧大門。
二樓好幾間房間,她憑著感覺推測了一下位置,走過去敲門。
沒有回應,言蕭懷疑自己是不是敲錯門了,轉頭去看隔壁,面前的門忽然開了,胳膊被人握住,她被一把拽了進去。
門合上的瞬間她已被一雙手臂圈固在門背後,關躍結結實實地籠罩著她。
“有沒有人跟著你?”
“有,被我甩了。”
應該是劉爽,看身形有點像。不過不重要,反正都甩了。
“還好,你比我想的警覺多了。”
“那當然。”言蕭仰著頭衝他笑:“不然我們能扳倒五爺跟齊鵬麼?”
關躍頭往下低,對上她的雙眼,嘴角慢慢揚起。
沒有比這更讓人高興的事了。
兩個人對視著笑,無聲無息。
言蕭眉頭舒展,笑時微眯起眼,有萬種風情。
關躍的頭更低,唇挨在她額角,呼吸灼熱。
言蕭這才發現他的襯衫沒扣,手臂撐在她兩邊,身體低下,拉得更加敞開,結實的上身一覽無遺。
她伸手摸上去,輕輕摩挲:“干什麼啊你,一見面就色誘我?”
關躍手指壓住她的唇,阻斷了她的話。
但沒想到,言蕭張口就含住了那根手指。
偏偏眼睛還看著他,勾人的命。
關躍的身體轟然壓近,低頭狠狠吻住她的唇。
言蕭熱情回應,她現在心情分外的好,渾身喧囂,充滿亢奮的熱潮。
兩張嘴分開時欲火已經點燃,“來,慶祝一下。”她一條腿在他大腿上輕蹭。
關躍一手抱著她,含著她的耳垂低語:“上哪兒慶祝?”
“床上。”
他不可遏制地笑了。
言蕭以為他會抱起自己去床上的,但他沒有,只是攬著她一路吻著,跌跌撞撞地到了床邊。
她把肩頭的包扔在床上,拖著他的手按在身上,那只手一顆一顆解她衣服上的紐扣。
他單手解,有點慢。言蕭沒在意,先一步剝下他的襯衫,看到他赤裸的上身才知道原因。
他的左臂有傷,包扎著厚厚的紗布,滲出血跡。
言蕭轉頭看,床頭櫃上擺著醫用紗布和消毒藥水,難怪他敞著襯衫,是因為剛才在處理傷口。
“你中槍了?”她還有點喘。
“被子彈擦了一下,沒入肉。”關躍拉著她坐在自己身上:“還慶祝麼?”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3:55 PM
第55章
言蕭坐在他的大腿上,明顯感覺到他的那團已經蘇醒,堅硬地抵在她的身下。
不過幾層布料的阻隔而已,男人的硬挺和女人的柔軟已經觸碰。
她的腰動一下,看到關躍眉頭瞬間皺緊,雙眼黏在她身上,隱忍地抿緊唇。
言蕭真是愛極了他這表情,像困獸,充滿野性,偏偏還克制著不發作。
“還慶祝?你當我是變態,凌虐傷患吶?”她的手指刮過他上下浮動的喉結,站了起來。
但被拉住了。
“你現在這樣難道不是在凌虐我?”關躍那只手用力扯下了她的長褲。
動作粗魯,底褲也被帶著剝下一半,掛在她的腿上,露出一半挺翹的臀,畫面熱辣不堪。
言蕭雙手扶住他肩:“別逞強啊,小十哥。”
關躍的臉從她雙臂間抬起來,眼裡更黑更沉:“這點傷算不了什麼。”
言蕭看著他的臉,他的表情還是沉靜的,聲音已經因為情欲變得低啞。
子彈擦過他左臂的肱二頭肌,紗布纏在上面仍然鼓出肌肉的輪廓,小臂上還有當初齊鵬割傷的疤痕。他的身體遭到了破壞,不完美,卻更有吸引力。
刀槍裡趟過的男人渾身都有種危險的氣息,言蕭在他身上嗅到了,但不想退卻,反而更加沉迷。
更何況他的一只手還在她大腿內側游移,她的身軀已經火熱,褪下褲子,坐回他身上。
沒有完全坐下去,她的手先扒開他的牛仔褲,粗硬的布料被她在喘息中拉扯下,碰到火熱細膩的皮膚。
關躍右手攬著她,不急切,在入口徘徊輕蹭。
言蕭伸出去摸套子的手都開始發顫。
沒有哪次像這次更誘人。他什麼都沒說,言蕭卻看得出他的神采,微微古銅的臉透出淡薄的紅,神情意外地明亮。
言蕭別過臉,不讓他看見自己輕抖不止的雙唇。
等到都准備好,雙方已經角逐過一場一樣,赤裸的身體纏在一起。
“你別亂動。”言蕭摟著他的脖子坐下去,充實感讓她急促地眨了幾下眼,她開始又輕又緩地扭動腰肢。
窗簾敞了一半,窄小的窗戶外面艷陽高照。
關躍的手扶在言蕭的腰上,看著她的身體染上潮紅,又被陽光鍍上一層暖黃。
雪白的身體在光裡明亮,妖冶動人,她輕合著眼,緊緊咬著唇,腰肢晃動時全身似漾出了波紋。
他差點忍不住,按著她的後腦勺壓下來,撬開她咬住的唇,含她的舌尖。
頓時,她的雙臂把他的脖子摟緊,雙腿纏到他腰後。
然後猛然的,他挺身往上重重一撞。
言蕭控制不住地叫了一聲,摟著他脖子的手臂越發用力,幾乎要把身體嵌進他的胸膛裡,睜開眼,眼底一片迷蒙。
關躍摟住她翻身壓下去,倒在床上。
原本有意溫和進行,到後來還是打破了。
關躍的身體頻繁發力,起伏,挺進,像不知疲倦,到最後雙臂撐在言蕭兩側,居高臨下地動,牢牢盯著她啟唇呻吟的模樣。
簡直要逼死他。
沒有外界打擾,這場歡愛進行了很長時間。
關躍長腿壓在言蕭身上,把她嚴嚴實實地圈在懷裡,赤身裸體地纏著,蓋上毯子。
言蕭發現他胳膊上血跡滲出的痕跡變大了,推他一下:“你的傷口要重新包扎。”
“沒事兒。”
“重包,萬一出事,得怪我跟你做得太狠了,我是罪人。”
關躍嘴角抿出弧度,腿從她身上拿開時帶出一陣磨蹭:“你的確是罪魁禍首。”
他掀開毯子坐起來,坐在床沿拆紗布。
言蕭渾身酸軟,慢吞吞地坐起來,伸手幫忙的時候他已經重新上了藥開始包扎了。
他一臉平靜,纏繞紗布的時候右手臂快速繞圈,干脆熟練。之前並不是誇口,這點傷在他眼裡的確不算什麼,似乎早已習以為常。
言蕭又看到他肩後的那個很深的傷疤,手指摸上去,想起李正海說的那句話,他可能來路不正。
她說她記住了,其實是心裡無所謂。
她根本不在乎他是什麼來路。
關躍抓住她的手一拉,她胸前的兩團貼上他堅實的後背,聽見他低沉的聲音:“還想慶祝一次?”
“保命要緊啊十哥~”疲倦讓言蕭的聲音又低又柔。
逗過他,她就松開他躺了下去。
太累了,放縱之後幾天來的疲倦全都湧過來了,擋都擋不住。
關躍很快躺回來,從背後摟住她:“困就睡吧。”
警察現在都忙著處理五爺的案子,不會分散精力來特地追他,這裡應該很安全。
言蕭“嗯”一聲,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呼吸就均勻起來。
關躍把毯子拉起來,也閉上眼睛。
屋裡安靜,兩個人實打實睡了個好覺。
言蕭再睜開眼睛看到窗戶外面太陽都沉了,只剩窗台上還有一抹余暉,恐怕睡了有五六個小時。
她翻過身,關躍正在床邊穿衣服,單手拉起褲鏈,看著她:“醒了就起來吧,該走了。”
言蕭坐起來,緩了一下,光著腳進了洗手間,很快出來,開始穿衣服。
關躍站在窗口邊抽煙,看著她赤裸的身體。
修長的身體暈著白瓷的光澤,凹凸有致,美中有種精致。
他從沒這麼仔細地欣賞過她的身體。
“我們要怎麼走?”言蕭扣著扣子,轉身看他。
那輛越野車應該已經廢了。
關躍又朝窗外看一眼,擰了煙:“我聯系好了,你跟著我就行。”
言蕭背上包。
這個點出門很合適,到了傍晚,村子裡走動的人明顯減少,路上也很少有車經過了。
言蕭謹慎地走著,看到前面疑似有警車開過就馬上往路邊的商店靠。
正好有個賣煮玉米的攤子在,遮擋了她的身體。
攤子上擺著只銅盆,滿滿一大盆煮熟的玉米棒子,香味一飄,勾出言蕭的飢餓,她順手挑了兩個大的,低頭掏錢,忽然一頂帽子落在她頭上。
下意識扭頭,關躍高大的身影站在她後面,頭上戴著個棒球帽,帽檐壓得低低的,一眼只能看見他的薄唇和下巴。
“你買的?”
“嗯。”
她摘下頭上的帽子,白他一眼:“什麼品位,這個顏色?”
暗粉的,俗艷的要死。
“我在店裡隨手買的。”關躍拿過去扣在她頭上,還低頭端詳了一下:“這不挺好的?”
“……”
“我是說真的。”
真的,在他眼裡,這張臉戴什麼都很好看。
看他誇得真誠,言蕭拿了根玉米塞在他手裡,挪了一下帽檐,倒沒摘下了。
這地方太陽大風沙也大,戴帽子遮頭巾都是常態,兩個人這樣反而正常。
低著頭順著馬路走出村口,在路上玉米就被吃完了。
馬路一邊是連接沙漠的戈壁荒漠,一邊是綿延的群山和村鎮。
言蕭跟著關躍走進荒漠,沒多久就看見一輛車的輪廓,車外面蹲著一個男人,看到他們就站了起來,身材瘦高。
“十哥。”
是那個川子。
他好像等很久了,一見面就問:“怎麼現在才來啊?”
關躍走過去:“有點事兒。”
“什麼事兒啊?”
關躍一下沒回答上來。
言蕭差點沒笑出來,可惜他帽檐壓得太低了,沒法看清他的神情。
“昨晚警察沒追到你們?”關躍及時轉了話題。
川子說:“沒有,誰能有我們熟悉沙地啊。”
關躍點頭,拿出手機:“我打個電話再走。”
言蕭看著他走遠,聽見他叫小石,大概是問他們的情況。
旁邊一聲突兀的稱謂:“十嫂。”
言蕭轉頭,川子臉上笑眯眯的,黃昏裡看很柔和。
“你叫我什麼?”
“十嫂啊。”
關躍大概是聽到了,舉著手機轉過頭,看著她這裡。
帽檐遮蓋了他的眼神,顯得他很深沉,但言蕭知道他在看著她。
她有點不自在地別過臉,低聲說:“別這麼叫我。”
川子一愣,緊接著就一臉了然:“知道了,嫂子你的臉皮也太薄了。”
“……”
關躍走了回來,對她說:“小石他們沒事兒,我們走吧。”
言蕭摘下帽子坐進車裡,關躍跟進來,和她一起坐在後排。
川子開車,昨晚那麼驚險,他好像沒受半點影響,擰開音樂,還跟著輕哼,哼著哼著說:“十哥,你的考古隊營地被警察查過去了,那些隊員……”
“沒事兒,我有安排。”關躍打斷了他。
川子似乎把後面的話咽回去了:“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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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時間:
2018-1-6 04:04 PM
第56章
星光穿透車窗投下來,絢爛奪目。
車後排窩著言蕭。
她沒想到川子這車一開就開到了半夜,外面風呼呼作響,偶爾卷著沙子拍打車窗,他們正行駛在沙漠裡。
“我們要去哪兒?”
關躍在旁邊說:“文保組織的營地。”
言蕭“哦”一聲,有數了。
車燈掃出去,幾座古代遺留下來的烽燧坍塌聳立,狂風吹過殘影,說不出的蒼涼。
沿途見得最多的還是胡楊樹,有時只有一棵,有時是幾棵挨著,影子一樣豎在沙地裡,燈一照過去,樹頂橙黃似燃燒的火焰。
川子方向盤一轉說:“到了。”
視野裡出現一片聳立的山體輪廓,山底有建築在那兒,矗立著露出一角,下方是圍了一圈的高牆。
車拖著塵煙直衝進院牆。
言蕭下了車,先看了看眼前的房子,一排泥磚屋子依靠山體而建,胡楊木搭建起門廊,廊下有燈,盡頭那間頂上似乎還挑了一層出去,搭成了樓,讓她想起莫高窟。
在這之前,她一直以為那個文保組織只是一群民間志願者組建的閑散組織,沒想到還能有這樣像模像樣的營地。
川子下了車,走到正中間那屋敲了敲門:“都出來,小十哥回來了。”
門拉開,一群男人魚貫而出,一溜的皮膚黝黑,身材高大,紛紛跟關躍打招呼。
言蕭之前見過他們,有點印像,每次見到他們都感覺是見到了兵馬俑。
男人們幾乎都注意到了她,只是關躍沒作介紹,他們也沒打招呼,衝她笑笑,或者只是看著。
有人遞了根煙給關躍,川子按著打火機要給他點上,他沒讓:“等會兒抽,我叫你們善後的事都做好了?”
川子說:“放心吧十哥,按你說的,那個挖出來的坑我們已經掩埋回去了,二柱現在帶著人在那兒守著,那地方不會暴露出去的。”
“那就好。”
川子瞥一眼言蕭,胳膊肘抵抵關躍:“你們應該餓了,我去看看有沒有吃的,十哥你先帶人去落腳吧。”
關躍點頭,接過言蕭的包:“我帶你去住的地方。”
言蕭跟著他踏上門廊,直走到頭,看到一層木質樓梯。
關躍踩上去,台階咯吱作響。
上面好似一個小陽台,屋門是對開的,掛著把鎖。關躍悉悉索索地開門:“這間在樓上,沒什麼人住過,干淨點,也沒人打擾。”
屋門吱呀一聲推開,關躍在門後摸索一下,拉扯到一根繩子,燈閃了兩下亮起。
很小的一間屋子,就一張木板床,臨窗一張小桌,連凳子都沒。
窗戶是敞著的,風往屋裡狠狠地灌。
言蕭走過去關窗。
沙漠地帶的建築窗戶都很小,這是為了白天可以減少太陽熱量的傳入,晚上也可以使熱量不會迅速散失,而且能有效防止沙塵暴。這小窗難關,像怎麼也合不嚴。
試了兩次沒成功,關躍走過來手指拉著一扣才合上了,屋裡頓時風平浪息。
他拍去手上的灰塵:“暫時在這兒住著,周圍的警察用不了多久就會撤走了。”
言蕭倒是無所謂,反正她也待不了多久了,在哪兒不是待。
“想什麼呢?”
“嗯?”言蕭回神,倚在桌邊看著他:“哦,我在想五爺也是因為你這支假考古隊才落網的,就算你真被李正海查上,難道不能將功折過?”
“沒那麼簡單。”
他這句一帶而過,言蕭差點以為自己聽岔了:“怎麼就沒那麼簡單了?”
“沒什麼。”關躍轉頭在屋子裡簡單收拾了一下,說:“我去給你拿被子過來。”
門框不夠高,他出去時要低著頭,背影披著星光,踩著咯吱的樓梯下去了。
言蕭扭頭看向窗外,玻璃模糊,但擋不住漫天燦爛的星河,這個高度可以遠眺到靜謐的沙丘,荒涼中透著粗狂,這裡仿佛是另外一個世界。
她忽然覺得這地方挺美的。
關躍很快就回來了,一手夾著棉被枕頭,另一手端著只大碗,上面架著副筷子。
言蕭看過去:“你給我把飯也送上來了?”
“怕你不習慣跟一群老爺們兒一起吃飯。”
她接過碗,順手刮一下他鼻尖:“這麼體貼啊?”
有點癢,關躍摸一下鼻子,轉頭去鋪床。
言蕭放下碗走過去:“放著吧你,手臂不是還有傷麼?”
關躍直接把一角遞給她:“牽著拉緊。”
言蕭只好接過來,繃著床單鋪上,發現床很窄,看他一眼:“你住哪兒?”
“就你樓下,川子說有事跟我說,我今晚跟他住。”
“哦。”說完覺得好笑:“我又不是要留你過夜。”
關躍抬眼看她,屋裡的燈不夠亮,言蕭覺得他的眼睛比剛才看過的星子還亮。
她不習慣他這樣直接坦然的眼神,低頭掖一下床單。
床鋪好了,關躍站直說:“我給你打點水來,吃完洗漱一下就早點睡吧。”
“嗯。”
言蕭在桌邊捧起飯碗的時候又朝窗外看了一眼,星空更密集了,光卻暗了點,波瀾壯闊的美裡多了一絲凄凄的色調。
她忽然覺得好奇,關躍在這種荒涼的地方是怎麼待下來的,還待了這麼久。
……
來的時候已經不早,等躺到床上已是後半夜了。
不過言蕭睡飽了,根本也不困。
她拿著手機翻出了石中舟的號碼。
忙音響了一聲石中舟的聲音就傳了出來:“言姐,你找我啊?”
言蕭的聲音低低的:“嗯,我聽說考古隊被警察查過去了?”
“是啊,我們都轉移了。”
“轉移到哪兒了?”
“定邊縣城裡。”
“我的行李帶出來了嗎?”
“帶著呢,隊裡沒留東西,你的行李在我這兒,言姐你要用嗎?”
言蕭笑笑:“你給我找地方存起來吧,存好了給我發個消息,回頭我自己去拿。”
“好嘞。”
電話掛了,言蕭閉上眼睛。
隱隱約約的,能聽見樓下男人們說話的聲音。
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再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叫醒她的是來電鈴聲。
言蕭睜開眼,正對著床的小窗裡陽光灑入,照了她一臉,她隨手摸了摸,摸到關躍買的那頂帽子搭在臉上,才接聽電話。
“師妹。”是裴明生。
言蕭聲音沙啞:“師兄。”
“心情這麼好叫我師兄,是不是猜到我要說什麼了?”
“嗯,我正在等你的電話。”
“我沒看錯關躍,他還真把五爺給扳倒了。今天上海這邊有警察來華岩問話我才知道,他怎麼沒給我消息呢?不然我肯定第一時間就給你電話了啊。”
言蕭笑一聲:“也許他忙吧。”
裴明生在那頭愉悅地笑:“我當初就說讓你來西北是為你好,你現在信了吧?”
“誰知道你這狐狸當時打的什麼算盤。”
“行了別罵了,你在那邊沒工作了吧,什麼時候回來?”
言蕭拿開臉上的帽子,抿了抿干燥的雙唇,慢慢說:“隨時都可以。”
“那就好,你不在這段時間華岩簡直忙瘋了,那些本來能鑒定一遍的東西他們能給我鑒定個七八遍,我真是想死你了。”
言蕭掛了電話,坐起來,陽光太刺眼了,她閉了會兒眼睛才緩過來。
樓下,男人們剛背著大包小包爬上車開走,關躍低頭走上門廊。
川子蹲在那兒抽煙:“十哥,那地方有那麼重要嗎,干嘛搞得這麼麻煩?”
關躍剛才把隊員分了組,讓他們輪班去守那座陷地之城了。
“少廢話,你們照辦就行了。”
川子笑著說:“行,不廢話,那咱說點兒別的,就說說你是怎麼泡到咱嫂子的吧。”
關躍叼了支煙在嘴裡,看他一眼。
“說啊十哥,我們都好奇死了,差點以為再過兩年你就要順著這條道去西天取經了呢,聖僧啊你,怎麼一下就有女人了?還是個這麼正的大美女。快說說,是她追的你還是你追的她?”
關躍舔一下牙關,回答不上來,那算追?
川子等著他開口,關躍的五官被陽光一照,陰影錯落,分外深刻,他恍然大悟一樣拍了一下腿:“我操,果然還是得看臉吧。”
關躍輕踹他一腳,抬眼正好瞄到盡頭的樓梯,夾著煙走了過去。
言蕭背著包一路走過來,叫他:“哎。”
“嗯?”他應得自然而然。
“我剛打電話問了李正海,他押五爺去西安了,這裡的警察肯定都撤了,我們出去逛逛?”
“逛逛?”
“嗯,就我們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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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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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6 04:15 PM
第57章
這地方乏味無聊,的確沒什麼意思,關躍沒有異議,先去開車。
川子眼尖地注意到了,追過去攔住:“怎麼著,十哥你要走了?”
“不走,我帶她出去轉轉。”
川子笑他:“你這也太寵她了,這地方有什麼可轉的,挖空心思陪她呢?”
關躍恍若未聞,低頭進車。
言蕭正朝這兒走。
川子給她讓道,叮囑一句:“你們別玩兒太晚,說好了今天要給你們接風的,等換班的那幾個回來咱就准備。”
言蕭扶住車門:“這麼客氣?”
“應該的,十哥都好久沒回來了。”
她笑一下:“好,我不會占用他太多時間的。”
車從厚高的泥牆院裡開出去,沙漠裡干燥的風一陣陣鑽進車窗。
日光強烈,但不毒辣,言蕭戴上墨鏡,看著沿途急速倒退的沙丘裸岩。
關躍握著方向盤問:“怎麼想起來要出去?”
“好不容易扳倒五爺,放松一下,我以前可忙的沒空旅游,就當免費游西北了。”
關躍有點想笑:“那你想去哪兒逛?”
“這附近有城鎮嗎?”
“有個鎮子。”
“就去那兒吧。”
關躍轉了一下方向盤。
言蕭看著車窗外的景像:“這是在往哪個方向走?”
“南邊。”
言蕭點頭,一路往南,她記住了。
中途,車開到一塊半沙漠化的沙土地裡,關躍停了車:“下來看看。”
灰黃的沙土堆積,連接金黃的沙丘,幾棵矮而粗壯的胡楊樹茂盛地生長。
言蕭下車看了一圈:“風景不錯。”
關躍拉著她往前走:“不止風景,這裡以前經常能淘出文物。”
言蕭意外:“那不是跟古董灘很像?”
陽關外有個地方,據說隨隨便便就能撿到古董,吸引了很多人去淘貨,坊間給了個稱呼叫“古董灘”。沒想到這裡也有,難怪那文保組織的營地就在這附近。
關躍說:“是很像,這一帶文物很多。”
“你剛才說以前,現在還有麼?”
“應該沒了,組織裡經常來挖。”
言蕭一愣:“直接挖走?你們文保組織保護得夠徹底的啊。”
關躍沒接話。
言蕭也沒在意,蹲在那棵胡楊樹下,頭頂有樹蔭,她掀開墨鏡卡在頭發上,問他:“你來西北有好幾年了?”
“嗯。”
“這些年都在做考古?”
“沒有,前幾年都在文保組織裡,我是衝著五爺才去組了這支考古隊。”
言蕭忽然問:“你是缺錢麼?”
“什麼?”關躍看著她。
“不缺錢誰肯干這些?”她記得他說過五爺的身份很值錢。
關躍手在地上撐一下,坐下來:“嗯,我缺錢。”
“缺多少?”
他眼神古怪:“干什麼,你想給我錢?”
“我就問問。”
關躍沉默了一瞬,答非所問:“我不要錢。”
言蕭順著他的話接:“那你想要什麼?”
關躍雙眼猶如會捕捉一樣,精確地捉到她的視線。
荒涼的環境裡一點色彩都會帶來很強的衝擊力,這裡粗曠而原始。他的眼神是另一種原始,沉不見底。
言蕭身體前傾,慢慢靠近:“要我?”
關躍捏住她下巴,拇指搓過她的唇,很涼很軟:“你說呢?”
言蕭張嘴咬了一口他的拇指:“我以前怎麼會覺得你渾身禁欲的?你個悶騷。”
關躍抿住唇,她好像曲解了他的意思。
他說的不是性。
“說點別的想要的,”言蕭引導:“物質上的。”
關躍搖一下頭:“沒有。”
言蕭不做聲了。
關躍拉她起來:“走吧。”
車繼續前行,到了鎮子上正好是中午。
小鎮背枕沙漠,有種濃烈的風情。這時候太陽正烈,路上的人少,隨處可見賣紗巾披肩的,哪怕是小飯館都要順帶在門口掛上幾條售賣,乍一看過去整條街都飄著艷麗。
關躍跟言蕭坐在飯館裡,兩人面前擺著烤饃、羊肉湯,花樣不多,分量十足。
言蕭一路沒說什麼,飯快吃完才開口:“你會一直待在這兒?”
關躍從對面抬起頭:“不知道,誰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也許再待幾個月,也許又是幾年。”
言蕭撕著烤饃上烤焦的皮:“你在這兒就沒有一點不習慣的時候?”
“也有,怎麼沒有,冬天荒郊野外沒有暖氣是最難熬的時候。”關躍喝了口羊肉湯,湯熱,他看她的眼神也是熱的。
她今天問了他很多事情。
言蕭若有所思。
吃完飯出去,一片烏雲遮在頭頂,陽光沒那麼強烈了,街上的人多了點,擺攤的都出來了。
言蕭的眼睛在兩邊掃視,終於找到鎮上唯一的一家裁縫店,拉關躍進去。
店裡擺著台老舊的縫紉機,牆上掛滿布料,大多是少數民族的款式,色彩張揚。裁縫是個少婦,面龐被曬得黝黑,看著他們問:“要做衣服?”
言蕭把關躍推過去:“給他做一套冬衣。”
關躍看她:“干什麼?”
言蕭笑一下:“沒什麼,就是想送你點東西。”
他更狐疑:“好好的送我東西干什麼?”
言蕭捏一下他臉頰:“想送就送啊,一件衣服又不值什麼錢,你少給我說不要?”
關躍還真想說不要,看見她臉色有點冷又忍回去了。
少婦拿著皮尺過來給關躍量尺寸,一邊拿筆記在小本上。他伸展雙臂站著,眼睛瞄著言蕭。她靠在縫紉機那兒翻著樣本冊子選款式。
沒一會兒她的眉頭就皺起來了,合上冊子說:“算了。”
少婦疑惑地回頭:“不做了?”
“不做了。”言蕭推著關躍出門,小聲說:“樣式都太土了,料子也不行,你穿了會老十歲。”
關躍眼裡有笑:“早想叫你別做了。”
言蕭想想又轉頭回去,問那少婦要了關躍的身材尺寸收在口袋裡,出來說:“回去吧。”
一來一回的時間大多花在路上,回到文保組織的營地裡天都快黑了。
川子早在院牆裡等著,車一開過去他就走過來說:“正等著你們呢,都准備好了。”
門廊上的燈全開了,好照亮院子。廚房在邊角單獨的一間屋子裡,可能是嫌裡面太小,兩張桌子搬了出來,拼在一起,旁邊架著個燒烤架,炭火剛點上。
幾個男人含著煙在那兒串烤串兒,這畫面莫名有點滑稽。
言蕭說:“我等會兒來。”
關躍點頭,先朝那邊過去了。
言蕭上樓去放了包,下來後在院牆角落裡找到壓水井洗了把臉。直起身,看見前面牆邊上停著的幾輛車。
大概是需要經常出去跑的緣故,這裡不缺車,比考古隊闊氣多了。
余光裡有人從旁邊經過,她看過去,叫了一聲:“川子。”
川子應一聲,走過來:“叫我有事兒?”
言蕭問:“你們這裡的車可以用嗎?”
“當然可以。”川子覺得她可能是出去一趟野了心了,也不奇怪,這破地方哪能圈得住女人啊,猜她是後面還想出去,他笑著說:“鑰匙都直接扔車上,你跟十哥想用就用,沒事兒的。”
言蕭淡淡點頭:“謝了。”
天黑了,起了風,院子裡彌漫出一股炭火的氣味,燒烤的煙很重。
言蕭坐在最邊上,關躍挨著她,挪了挪位置,擋住飄過來的熏煙。
川子居然還拿了酒出來,這裡的男人都不善言辭的樣子,吃東西的時候話都很少,但一看到酒就不一樣了,氣氛登時熱絡起來。
“十哥,來點兒。”川子給關躍倒了滿滿一玻璃杯,又想給他旁邊的言蕭倒。
言蕭手及時蓋住杯口,一只手蓋在她手背上,關躍攔下了:“別胡鬧了你,我們喝就行了。”
“你們喝吧,我差不多也飽了。”言蕭抽出手,站起身的時候蹭過關躍耳邊,低低說了句什麼。
炭火把他的側臉映出暗紅,有種難以形容的誘惑感,他偏頭看了言蕭一眼,手指握住杯子。
言蕭上樓去了。
川子舉杯:“十哥,恭喜你,這回是雙豐收了。”
雙豐收,指的大概是五爺和言蕭。
關躍跟他碰了杯,白酒辣喉,他全干了。
一頓飯吃到半夜,醉倒一片。
關躍一步一步踩著樓梯上樓,腳步很輕,還是有咯吱聲傳出來。
走到房門口,他轉身朝院子裡看,沒有被人發現。
身後的門開了,一雙手臂從背後抱住他的腰,把他拉進去。
門合上,關躍回身抱住懷裡的人,摸到一片光滑的皮膚。
言蕭剛才臨走的時候說:“我在樓上等你。”
作者:
yayo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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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6 04:27 PM
第58章
風從窗縫裡擠進來,絲絲的涼,門也被吹得吱呀作響。
院子裡男人們的說話聲偶爾還能聽見。
床上卻只有粗重的喘息。
言蕭渾身赤裸地迎接了關躍。
他想要她,那就給他。
就今夜。
關躍在她身上馳騁伐撻。
窄小的床讓他們黏得更緊,連床板也在有規律的輕響,言蕭沒有半點退縮,雙腿纏著關躍的腰,挺送腰肢迎合他。
今晚毫無保留,她把自己融成一汪水,無論他是什麼形狀,她都能容納承受。
關躍一遍一遍地吻她,他喝了酒,身上有酒氣,吻她的時候纏住她的舌尖,彼此都有點醉了。
過了很久,風似乎停頓,外面像也安靜了。
關躍喘息著,伏在她身上釋放。
他們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在黑暗裡,完全用身體感受了彼此。
言蕭還被他壓著,他很沉,但她沒有推開。
“今天怎麼這麼熱情?”關躍埋在她頸邊,聲悶著,低沉又磁性。
言蕭輕輕笑了,一只手撫摸著他的脊背,咬了咬他的耳垂:“關躍。”
關躍的頭動了一下,臉衝著她,他在聽。
言蕭想說一句溫存之言,比如“我會記住你的”,話已經到了喉邊,又咽了回去。
沒有意義,相反,她會忘了他。
“沒什麼,叫你一聲。”
關躍說:“你叫我的名字比叫別的都好。”
不是小十哥,也不是關領隊,只是關躍,他希望她能叫他的名字。
言蕭的手伸向床沿,摸到他的衣服遞給他:“穿上吧。”
關躍接過去,坐起來,身體上還有潮濕,他扯著床單隨意擦了一下,套上衣服。
言蕭翻了個身,等呼吸平靜下來,語氣還是慵懶的:“對了,有件事情你別忘了。”
關躍下了床,回過頭:“什麼?”
“那五節玉璜還在我包裡,你拿走吧。”
屋裡驟然安靜。
關躍站在床邊,站姿像是一尊雕塑:“為什麼?”
言蕭說:“這東西挺重要的,我一直收著也不合適,還是交給你保管比較好。”
關躍走去桌邊,摸到她的包。
言蕭躺在床上,聽見拉鏈拉開的聲音,一垂眼就能看見關躍的背影。
東西他應該拿到了,卻迎著小窗外微薄的夜色站了很久才轉身離開。
門拉上,木質樓梯咯吱輕響,又恢復安靜。
言蕭默默躺著,想了一下,應該沒什麼遺漏了。
過了一會兒,她赤腳下床,去鎖門。
一陣風撞到門上,送來輕而穩的腳步聲,樓梯再次發出咯吱咯吱地輕響。
下一刻,門被人推開,高大的身軀站在她眼前。
關躍又回來了。
言蕭沒穿衣服,夜風吹到她身上,涼得刺骨。
門被用力關上,關躍一把抱起她放去床上。
床單被拉扯了一下,言蕭想爬起來,關躍從背後扣著她,不讓她動。
“言蕭,”他停頓了很久才說出後面的話:“你有話對我說嗎?”
言蕭沉默了兩秒:“沒有。”
“真沒有?”
“嗯,沒有。”
關躍沒了聲,過一會兒,他忽然說:“你別騙我。”
言蕭不自覺地皺起眉。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冷:“言蕭,你最好別騙我。”
剎那間,言蕭的腰被他抬起,背被壓下去,她聽見身後急促的喘息,衣服摩挲的聲音,撕扯塑料紙的聲音。
等她反應過來那陣聲音是在做什麼准備的時候,關躍已從背後刺入她的身體。
言蕭嗚咽一聲,揪住床單,上一場情潮還沒褪去,他又掀起了新的。
關躍的身軀繃緊,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在發力。
身體相連的那一處火熱,他一次又一次狠衝,身體摩擦像起了火。呼吸噴在她背上,燙得駭人,扣在她腰上的手卻很冷,五指用足了力氣。
言蕭開始還能硬撐著不出聲,漸漸的,渾身止不住地發顫。
環境的壓抑讓她敏感的過分,她甚至覺得彼此身上的氣味都變了,像發情的獸。
關躍在這一刻匪氣衝天,每一次挺入都充滿了強烈的進攻性。
言蕭想叫,想不管不顧地叫出聲,但到底忍住了,緊緊咬住唇,也許咬破了,卻沒感覺到疼,身上有更劇烈的感覺在衝刷。
關躍忽然停了,甚至退了出去。
言蕭心裡輕松,身體反而更煎熬,臉埋在枕上,難耐地蜷起腳趾。
身體被撥轉過去,她變成仰躺,關躍撐在她身上,隔著濃濃的黑暗注視她。
彼此都粗喘不止。
看了幾秒,他再次衝入。
言蕭的一聲呻吟盤在唇邊,被他堵住。
他吻她,卯足了勁,腰下頻繁聳動。
言蕭在他的操控下忍耐、顫栗,直達高潮。
但這不是終止,起碼對關躍而言不是。
他又抱起她,讓她坐在自己身上。
時間仿佛靜止,身體像永不停歇的馬達,關躍不停歇,也不放松。
言蕭摟緊他起起落落,胸前的柔軟在他身上摩擦,他渾身硬的像鐵。
然後她的身體又被翻轉,他退出,深搗,進退之間潮濕裹著火熱。
她的腦子都要空了,只聽得見彼此克制的喘息……
這一次,關躍格外持久,言蕭被他擺布了好幾個姿勢,他忍了又忍才宣泄而出。
一瞬間時間又流動了,屋裡的氣息曖昧熱辣。
身下一片狼藉,床單上甚至濕了一塊,言蕭從欲海裡清醒的時候,人在關躍懷裡。
“你別玩兒太過火了。”她聲音嘶啞,如果把自己作為禮物,今夜已是前所未有的厚重了。
關躍的臉與她相貼,黑暗裡近看他的五官,深刻裡有種神秘。
“我知道我在干什麼。”他的語氣說不清什麼意味。
言蕭輕輕笑了:“我怎麼覺得你這是跟我較勁呢?”
“我沒跟你較勁。”
“那就好,”言蕭背過身:“你該走了,會被他們發現的。”
關躍沒動,也沒有應聲,雙臂伸過來把她摟緊。
言蕭摸到他的手臂,打消了掙開的念頭,閉上眼睛。
屋裡沒有了聲音,喧囂的風聲又入耳,但不妨礙入眠。
有事在心裡的時候言蕭通常都很難睡得沉,何況睡前她還刻意給了自己強烈的心理暗示,所以沒過幾個小時她就睜開了眼睛。
天沒亮透,小窗外天光照進來一片烏蒙。
言蕭掀開被子,一寸一寸輕緩地往外移,直到腳踩在地上,她下了床,回頭看,關躍果然還在。
他沒走,手臂還向她躺的位置伸著。
言蕭有經驗,關躍的睡眠非常有效率,一旦睡著了就會睡得很沉,但也很容易蘇醒。
幸好沒有把他驚醒。
或許是他昨夜太過放縱了。
言蕭穿好了衣服,怕有聲音,沒穿鞋,赤著腳收拾了昨夜他們制造出來的凌亂。
再走到床邊,她的腳步輕得像貓。
熹微的天光照著關躍的臉,言蕭的目光輾轉過他的突出的眉骨,高挺的鼻梁,至薄唇,到下巴,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搓捻。
臨別前很想觸碰一下這張臉,但怕把他弄醒,她在心裡觸碰了。
言蕭傾身,低頭湊近他,微微啟唇,無聲開合。
再見,還有,謝謝。
悄無聲息地說完,她轉頭拿了桌上的包,提起鞋子,輕輕開門出去。
這是最好的離開方式,大家都留足顏面,她走也能走得體面點。
風還在吹,讓人清醒。言蕭在樓梯下穿上鞋,走向車時,迎著風閉了閉眼。
汽車開過的聲音只是一陣而過,樓上的小屋裡,關躍陡然睜開眼睛。
坐起身,一屋空蕩。
言蕭不在,她的包也不在,這裡完全沒了她的痕跡。
屋門被一把拉開,關躍邊套襯衫邊走下樓梯,扣子都來不及扣就跑去開車。
川子披著外套站在門廊下,轉過頭看到他,一臉詫異:“十哥,我剛才好像看到嫂子開車走了。”
關躍重重拉上車門,擰下車鑰匙的時候死死咬著牙。
汽車如同脫了韁的野馬,直衝出院子,後視鏡裡川子追上來幾步,他沒顧得上管。
她走了。
難怪她昨天一整天都很反常。
原來是在跟他告別。
不,更像是永別。
昨晚讓他拿走玉璜她就已經是在劃清界限。
她不再是他的隊員,不再是他的合作伙伴,也不會跟他同行下去了。
車橫衝直撞,沙塵蔓延的前路一望無垠,視野裡什麼都沒有,關躍一腳踩下剎車。
言蕭已經走得無影無蹤。
她早就做好了准備。
關躍在車裡坐了很久,遲緩地推開車門。
沙地裡的風掀著他敞著的襯衫,他衣衫不整,皮帶都還掛在褲腰上,裸露的胸膛一陣陣起伏,忽然轉頭一腳踹在車上。
整輛車生生被踹開一寸,他緊緊捏著拳,從牙關裡擠出那個名字:“言蕭……”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4:31 PM
第59章
天上剛露日頭時,言蕭到達小鎮,接著轉向開去定邊縣城,取了石中舟幫她寄存的行李就馬不停蹄地趕去機場。
最近一班飛上海的航班在下午,她買好了機票,去洗手間裡洗了把臉才放松下來,隨後在機場裡找了家餐廳吃飯。
剛一坐下手機就響了。
言蕭看見裴明生的名字,接起來。
“師妹,出發了沒有?”
“今天下午四點多的飛機。”
“好,我安排人去接你。”
言蕭捏著筷子戳碟子裡的一塊牛柳:“算了吧,我現在的樣子不適合見人,一路趕到機場,就洗了把臉。”
裴明生笑問:“你這是從魔窟裡逃出來的?”
“趕時間而已。”
“何必這麼趕,我出那麼多錢給關躍,他就該安排好一切,再把你好好送上飛機才對,怎麼辦事的這是?”裴明生不是真的指責,更像是在開玩笑。
言蕭嘴角勾一下:“跟他沒關系,沒事我就掛了。”
手機切回主屏,上面停留著個未接來電,應該是剛才通話期間打進來的,石中舟打來的。
她按了回撥。
電話通了,石中舟的聲音秒傳過來:“言姐,你的行李拿到了吧?”
“嗯,拿到了。”
石中舟挺負責:“那就好,其實你說一聲我給你送去就行了。”
“沒事,”言蕭沉默了一下說:“小石,謝了。”
石中舟笑著說:“別這麼客氣啊言姐,這點小事有什麼好謝的。”
言蕭口氣很淡:“應該的,還有,當初在西安找人打了你們,不好意思。”
大概是沒想到她竟會說這種話,石中舟再開口聲都顫了:“言姐,你這是怎麼了?”
“我要走了,跟你道個別而已,你幫我謝謝小王和大銘,哦,還有蒲小姐。”
言蕭想起蒲小姐大名叫蒲佳容,不知道是因為關躍的緣故,還是因為曾被她得罪過,自己似乎有點刻意忽略她了。
石中舟問:“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回上海。”
“哦,那什麼時候回來?”
言蕭忍不住笑了:“小石,我的工作在上海,家也在上海。”
他似乎搞錯了,她當初只不過是迫於無奈才來了這裡而已,她從不屬於這裡,何談回來?
石中舟似乎回味過來了,電話那頭長長的“啊”了一聲:“那關隊……”
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這個。
“就這樣吧,我趕飛機,再見。”
手機放下,拿起筷子,就兩通電話的時間,飯菜都涼透了,言蕭吃了幾口就推開。
飛機沒有晚點,下午四點過五分,准時起飛。
手機沒有別的來電了,登機後,言蕭看了一眼就關了機。
頭等艙裡只坐了她一個人,靠在柔軟的座椅裡,昨晚身體遺留的酸軟就湧了上來。她歪一下頭,靠近窗口。
陽光還很強烈,褐黃的地面隨著漸漸拔高的距離在眼裡推遠,這塊大地上綠色很少,山脈起伏,縱橫交錯的溝壑如同老人臉上的紋理,越往上越感覺像是有一雙大手在撕扯。
這就是西北,荒涼,但廣闊;貧瘠,卻壯美。
與之相比,人根本不算什麼,這裡發生過的事也根本不算什麼。
直到飛機衝上雲層,下面再也看不見什麼,言蕭轉過頭閉目養神。
將近三個小時的航程,正好補夠睡眠。
空乘過來溫柔地將她叫醒,言蕭睜開眼,有點恍神,接著才意識到上海到了。
拖著行李走出機場,晚七點的上海天已經黑下,不像西北,這時候天還是亮的。
一輛黑色轎車開到面前,言蕭看過去。
裴明生西裝革履地從車上下來,鏡片後雙眼帶笑:“歡迎回來,言蕭。”
言蕭摘下臉上的墨鏡:“你親自來接我?”
“我親自把你送走的,當然親自來接你。”他沒帶司機,開的是自己的車。
言蕭手一推,行李箱朝他滾過去:“算你還有點良心。”
裴明生笑著接住,上下打量她:“你不是說你現在不能見人?這不是挺美的,氣色比走的時候可好多了,怎麼,在西北過得很滋潤?”
言蕭一臉平淡地拉開車門:“是你眼花了。”
裴明生沒想到她是這個反應,托一下鼻梁上的眼鏡,去給她放了行李。
晚高峰還沒過去,車開進城區後就混入了車流的長龍,尾氣混著潮悶的空氣鑽進車窗,六月的上海已經熱起來了。
言蕭把車窗降到底,等得煩悶,有點想抽煙,但忍住了。
裴明生脾氣好,堵成這樣也有耐心,任由車一點一點往前挪:“挺巧的,聽說五爺被西安那邊移送到上海的公安局了,也是今天到的。”
言蕭的目光落在窗外的十裡華燈上,忽然有了絲想法:“哪個公安局,送我去看看。”
裴明生看她一眼:“看什麼?”
“看五爺。”
“……你怎麼會有這念頭?”
“想看看仇人的慘狀開心一下。”
裴明生被她弄笑了:“好吧。”
擁堵的車流終於通了,他轉下方向盤。
晚上八點半,車停在公安局外面,裴明生沒進去,在車裡等她。
言蕭知道李正海肯定來了,正想給他電話,走進玻璃大門就看到他一手叉著腰在打電話,省事了。
李正海轉頭看到了她,掛了電話走過來:“你回來了?”
“嗯,”言蕭開門見山:“我想見一下五爺。”
李正海有點意外:“見哪個五爺?”
五爺只是個稱號,齊鵬這幾年已經差不多接替了這個稱號在作案,從警方的角度來說,他也是五爺。
言蕭點名:“許恩葉。”
李正海想了想,轉頭帶路:“跟我來吧。”
晚上這個點公安局人不多,非常安靜。言蕭跟著他走到一間審訊室外面,門推開,被拷在審訊椅上的許恩葉緩緩抬起頭,神態蒼老,目光如電。
“因為你協助有功才給你開了後門,別待太久了。”李正海帶上門走了。
言蕭走過去,在許恩葉對面坐下,交疊雙腿。
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誰也沒說話,就這麼彼此冷眼注視著對方。
許恩葉忽然冷笑一聲:“別太得意了言蕭,沒有關十你現在還不是被老子捏在手裡?”
言蕭昂起下巴,眼神居高臨下:“可是偏偏有關十啊,你被捏手裡了。”
許恩葉臉上表情發狠,額上皺紋深如溝壑:“這樣看你,還真有點像年輕時候的我。”
“是麼?”
“沒錯,同是女人,我看得出來,你也是個狠角色,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言蕭慢慢冷下臉。
許恩葉咬了咬牙,似乎連腮幫子都咬住了:“只可惜不知道關十在替誰辦事,也算好命,有這麼一條能干的狗。”
言蕭忽然一腳踹過去,鐵制的審訊椅一聲巨響,許恩葉渾身一晃,差點摔翻。
李正海推門進來:“干什麼!”
言蕭狠狠看一眼許恩葉,轉頭出門,走了很遠還能聽見她低低的冷笑聲。
出了大門,李正海追了出來:“等等,我有事找你。”
言蕭轉過身。
李正海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想請你幫忙鑒定一下這個?”
言蕭手指夾住照片,看他一眼:“為什麼找我?”
“五爺倒了,當初那場鑒寶會就成了最好的檢驗場,所有人都知道你才是真有本事的,不找你找誰?”
言蕭低頭看照片,拍的是一節玉璜。
她的手指在上面摸了一下,還能感覺出那觸感:“哪兒來的?”
“許恩葉身上搜出來的贓物,我們懷疑他們當天去沙漠是要進行盜墓活動,想查到這東西的出處,也好防止文物遭到破壞。”
言蕭其實知道,這是關躍給五爺做誘餌的那節玉璜,他們當初一起從陷地之城裡帶出來的那節。
她想了想,把照片還回去:“不好意思,我沒時間。”
李正海皺一下眉,也不勉強:“好吧。”
言蕭在裴明生的注視下回到車上。
他溫文爾雅地笑了笑,忽然說一句:“關躍可真有本事。”
言蕭拉上車門,仿佛沒聽見。
“你知道麼,剛開始是因為你在鑒寶會上得罪了五爺,五爺才會叫關躍來找我資助考古隊,那老家伙就是想叫華岩放血。我本來心裡不願意,見過關躍之後就改了主意,因為我看得出他能做成這事。”他的語氣裡有些許的得意,事實證明他的確有眼光。
“嗯……”言蕭輕輕拖出一個字音,沒有半點起伏。
因果早就注定,她開始了因,有了現在的果。
裴明生說:“回去好好休息,改天給你接風慶功。”
上海熟悉的繁華從車窗外閃過,車駛入夜色,仿佛駛入一片燈海。
作者:
yayo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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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6 04:39 PM
第60章
早上九點,商業中心的門店裡,言蕭坐在沙發上翻著冊子。
這是一家專為私人定制高檔男裝的店,裴明生是這裡的常客,言蕭以前陪他來過一兩次,她自己還是第一次來。
一個穿旗袍的中年女人陪她坐著,是這裡負責接單的莉姐。她接單之後,會送去法國或者意大利交由專人手工制作。
差不多快翻完全本,言蕭終於停下翻動,看著冊子裡的照片。
照片裡是一件男式羊絨大衣,雙排扣,黑色立領。
模特是外國人,身材又瘦又長,這件衣服穿在身上像掛在了空架子上。假如換個人穿,一定會不一樣。
言蕭的頭腦裡自然而然地跳出那副高大的身軀,想像和眼前的畫面重合,這件衣服似乎也順眼了。她指一下照片說:“就這個吧。”
莉姐忍不住笑了:“言小姐怎麼想做羊絨大衣,現在天正要熱起來啊。”
言蕭笑一下:“提前做好啊。”
“那沒問題,您有什麼要求?”
“保暖。”
莉姐愣一下:“就這樣?”
“這就是最重要的。”言蕭從口袋裡掏出張紙遞給她:“照這個尺寸做,按你們最高的規格來,料子都要最好的。”
莉姐接過來,笑著多嘴一句:“是給裴少東做的吧?”
言蕭沒回答:“什麼時候可以做好?”
“您是貴客,可以優先,要是急著要,我會安排國外那邊提前。”
言蕭點頭:“我急著要,越快越好,做好了幫我包好寄出去。”
莉姐有點驚訝:“您要直接寄出去?”
“對,我給你地址,有點偏遠,別寫岔了。”
……
僅僅過了幾天,五爺落網的消息就掀起了滔天風浪,古玩圈裡天翻地覆,導致很多拍賣行的生意也受了波折,華岩的工作量也減少了很多。
但言蕭很忙,這幾天沒空閑過。
一只琺琅鼻煙壺被輕輕放到桌上,言蕭摘下手上的白手套,看一眼牆上的鐘,已經過了晚上七點。
裴明生特地交代了今天給她安排了慶功宴,叫她無論如何不能遲到,實際上已經遲到了。
她收拾了一下,拿起包走出工作室。
先回家換了衣服,再趕到酒店就更晚了。
頭頂燈火輝煌,服務生托著餐盤穿行在賓客裡,來的都是古董圈裡的人,收藏大拿或者投資商,華岩的同行和高層。
言蕭一路走到餐桌那兒找到裴明生,順手從經過的服務生手裡拿了杯香檳:“弄這麼正式干什麼,你知道我不喜歡應酬。”
裴明生好笑:“要你應酬什麼,我不還在旁邊站著呢麼?”
言蕭稍稍靠上餐桌,她穿了一件黑色長裙,抹胸收腰,輕輕笑了笑,凹凸有致的身體也如軟緞一樣輕輕動了動。
裴明生盯著她,她有時候會不經意的散發出女性的嫵媚,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趟從西北回來後,她似乎更有風情了。
他不自覺地朝她靠近過去,放下手裡的酒杯:“我是巴不得你為華岩賺錢,不過你現在的工作勁頭也太足了,回來後就天天在忙工作,這麼鞠躬盡瘁,我這個做少東的都要汗顏了。”
言蕭瞥他一眼:“忙點好,感覺很充實。”
裴明生剛想說話,幾個人端著酒杯走了過來,他讓開一點。
“言蕭,恭喜你,總算是沉冤得雪了。”一個鑒定師舉起杯。
言蕭隨意地點一下頭,沒有跟他碰杯,只抿了口酒。
“言姐現在是上海灘的大紅人了,前途無量啊。”另一個小助理說得就有些巴結了。
恭維的話都大同小異,言蕭只是一個個點頭,抿酒。
其實這些人在她得罪五爺後大多數都跟她劃清界限了,她記得很清楚。現在她翻身了,好像之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又開始跟她活絡起來了。
“好了,大家一起喝一杯意思意思就行了。”裴明生發了話,人群裡帶頭舉起酒杯。
少東開口,大家自然服從,一個個帶著笑臉舉起酒杯,齊刷刷朝著言蕭。
言蕭慢慢站直,她本來就高,穿上高跟鞋都過了一七五,看著也只比裴明生矮一兩公分,站在人群裡尤為突出。
迎著眾人的視線,她舉了一下酒杯,臉上露出笑容:“敬我自己。”
裴明生手指扶著鏡框笑地抖起肩膀,言蕭永遠是言蕭,不管是逆境還是順境,她都不會變,可以外表柔媚,也可以一身鐵骨。
這種時候她居然大言不慚地來這麼一句,分明是有意打小人們的臉。
大家在一片和諧的笑聲裡紛紛舉杯。
等那群人散去,裴明生告訴她說:“我本來還特地邀請了宋方過來看看你現在的風頭,可惜他被警方帶去問話了。”
言蕭好笑:“你就是真請了他,他也沒臉再來。”
裴明生笑笑,從西裝裡掏出個厚厚的信封按在餐桌上推給她。
言蕭兩指夾住,眉頭挑了起來:“這麼多,給我的?”
“一碼歸一碼,這是你應得的獎勵。”裴明生笑眯眯的。
言蕭不客氣地收進手包:“就我有?”
裴明生反應過來:“你指考古隊?他們當然也有,我都准備好了,不過沒送出去。”
言蕭看著他:“怎麼了?”
“關躍接受資助的那個賬戶封了,錢打不過去,我打了幾次電話給他,他一個都沒接。”
“打不通?”
“通了,他不接。”
言蕭轉著手裡的高腳酒杯,沒說話。
裴明生搖一下頭:“算了,他畢竟有自己的老板,五爺的事了了,可能也不想跟我們再聯系了。”
“嗯。”
這樣是最好的。
能給的她都給了,彼此也算是兩清了。
這樣對誰都好。
……
西北這兩天剛經過一場沙塵,別的地方都還好,就沙地裡感受特別難熬。
川子正在收拾營地裡的沙子,一輛車開進營地,車門打開,關躍走了下來。
他喊了一聲:“十哥,又去那什麼城了?”
關躍“嗯”一聲,邊走邊脫了身上的外套。
“有他們守著就行了,你也用不著天天去。”
“沙塵推進綠洲了,不去不行。”
川子覺得他這就是在找事兒忙,但又怕說出來惹他不痛快。
那天早上,他看著關躍開車追了出去,回來後整整一天都一言不發。
後來他問怎麼不追上去啊?
關躍回得很冷:“追上去也沒用。”
他沒追,也沒打電話,第二天就又恢復如常,每天該干什麼干什麼。
這些天,天天如此。
川子扔了手上的鐵鍬,走過去遞給他一根煙,什麼也沒說。關躍本來話就少,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何況男人之間的相處有時候不需要過多的語言。
關躍點了煙,夾在指間,背靠著門廊上的胡楊木,陽光有點淡,照下來在腳邊拖出一道模糊的影子。
一根煙抽了一半也沒聽見他開口說過話,忽然有車從外面開了過來,是輛舊貨車,老遠聽見突突的響。
川子抬頭看一眼:“那不是阿古嘛。”
阿古依然穿著那身藍色的蒙古袍子,從車裡跳下來,手裡捧著個東西,朝關躍揮手:“小十哥!”
關躍丟了煙蒂走過去:“你來干什麼?”
“給你送東西,有個包裹寄到我這兒,寫的讓我轉交給你。”阿古把手裡厚厚的盒子遞給他。
關躍接過來:“哪兒寄來的?”
“上海。”
他臉上的表情一下就凝固了。
阿古沒注意:“哥,快拆開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這麼大一只盒子呢。”
川子也好奇地走了過來。
關躍五指抓著那盒子架在車前蓋上,幾下撕扯掉了外面的包裝,裡面的盒子露出來,很精致。
阿古迫不及待地掀開了盒蓋:“是衣服啊。”
一件黑色的羊絨大衣,阿古兩只手拎出來,抖了抖:“這麼沉,瞧著就很貴,哥,是不是咱姐送你的?”
關躍冷冷地盯著那件大衣。
真難為她,這麼貼心,這算什麼?
他從阿古手裡搶過大衣,塞回盒子:“退回去。”
阿古一愣:“哥你不要?”
“不要,給我退回去。”
阿古看他不像開玩笑,乖乖蓋上盒蓋,抱著上了車。
川子看著他的車開出營地,轉頭拍一下關躍的肩:“十哥,這是嫂子送的吧?”
“別叫她嫂子。”關躍繃著臉:“你到現在還沒明白嗎?我跟她不是那麼回事兒。”
“……”川子語塞,撥一下頭發:“行,那我叫言小姐好了吧。”
關躍轉身回屋。
川子追上來:“十哥,兄弟知道你性子冷,但你有話別憋在心裡,要麼干脆打個電話過去,女人嘛,哄一哄不就好了。”
關躍沉著臉:“不需要。”
“十哥你就別強了,打通電話怎麼了?”
關躍停了一下,風沙過後的空氣是干燥的,他的聲音也是干的:“我不會打給她,她遲早會打給我。”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4:53 PM
第61章
上午,言蕭正用儀器對那只琺琅鼻煙壺做最後一步的鑒定,工作室的門被推開了。
裴明生從外面走進來,背著雙手在她身後慢悠悠地走了半圈,一副富貴閑人的模樣,忽然頭一傾,靠在她耳側問:“親愛的師妹,你是不是在外面有野男人了?”
言蕭眼盯著儀器,頭都沒抬一下:“好好的胡扯什麼?”
“聽說你在莉姐那兒定做了一件男裝送了人,這不是胡扯吧?”
“一件衣服而已,哪兒那麼多事。”
“價值十幾萬的衣服,叫一件衣服而已?”
言蕭終於抬頭看他:“怎麼,我花自己的錢你還要管了?”
裴明生托一下眼鏡:“別誤會,你是知道的,你的私事我一向不過問,但是作為師兄,我得關心一下你吧。”
言蕭轉過座椅,疊起腿:“行啊,我在外面有男人了,怎麼樣?”
裴明生剛想問是誰,仔細看了她兩眼,又搖了搖頭:“算了吧,我不信。”
“為什麼不信?”
“我還不知道你?你要是這麼容易被打動,我早就有機會了。”裴明生語氣裡一半帶著玩笑。
言蕭絲毫不給他面子:“那沒可能,兔子不吃窩邊草。”
“你是兔子?”裴明生差點沒笑出聲來:“你這性格……應該是狼吧?”
言蕭瞄他一眼:“嗯,我是狼,所以我肯定要去找頭公狼,你是只狡詐的狐狸,我們倆物種不對,更沒可能。”
裴明生好笑地看著她:“那你要上哪兒找頭公狼去?”
言蕭的腦子裡忽然閃出當初在考古隊裡畫的那個狼首,抽像的圖案描畫在男人古銅的脊背上,即使是用口紅畫的,也出奇地適合他。
那個男人就像一頭狼,在西北大地上獨來獨往。
但這想法只是一瞬間的事,剛冒出來就被她壓下去了。
“少煩我,我要工作了。”她轉過去,繼續擺弄那只鼻煙壺。
裴明生摁一下她的肩,口氣認真不少:“言蕭,其實我知道你心裡裝不下別人,這麼多年了,你還沒忘了那個人是不是?”
“我忘不了誰了?”
“你的那位貴人。”
言蕭抬頭看他,眼神尖銳:“裴明生,你能不能別沒事找事?”
裴明生收回手:“好好好,隨便聊幾句,別放在心上,我就是來通知你明天去參加一個電視采訪,沒別的事了,你忙吧。”
門關上,他走了。
言蕭推開手上的工作,仰靠在椅背上,腦子裡有短暫的空白。
桌上的手機響了,她拿起來看了看,是莉姐打來的。
“喂?”
“言小姐,非常不好意思,那件衣服被退回來了。”
“什麼?”
可能是她口氣有點冷,莉姐在那頭連忙道歉:“真的抱歉言小姐,地址是完全正確的,我保證沒有寫錯,對方是重新打包寄回來的。”
“……”言蕭沒了聲音,握著手機的手指漸漸用力。
這男人,想干什麼?
“言小姐,真的對不起……”莉姐還在一個勁地道歉。
言蕭掛了電話,手指一翻,一排名字滑上去,看到關躍那個名字。
故意的是嗎?故意讓她欠著他是嗎?
她的手指已經要點下撥號,停頓兩秒,反而一滑,直接把他拉黑了。
隨手將手機拋在桌上,言蕭冷冷地笑了一聲:“不要拉倒,我還貼著你了!”
……
天就快黑了,沙地裡正當暮色四合的時候,天半暗,可以遮掩很多行跡。
關躍伏在沙丘後面,雙眼像豹子一樣,緊緊盯著遠處在沙裡冒出頭的兩個人影。
他們所在的那片沙地裡已經被掘出了坑,那兩個人已經在坑裡忙活半天了。
遠處一聲口哨,川子第一個衝了過去,幾個弟兄緊跟在後。
那兩個人被拽了出來,隨他們一起出來的,還有剛被他們挖出來的文物。
關躍看他們抓到人了就沒過去,爬起來坐在沙地上,掏出煙。
剛點上一根,川子過來了,其他弟兄已經把那兩個人扭送走了。
“十哥,還是你回來的好,自從你去做考古了,我們截的貨都比以前少了。”
他們管這叫截貨。
關躍抽著煙,看他一眼:“他們帶出什麼好貨了?”
“都不行,估計這一帶也被挖空了吧?你看看。”他捏著個圓圓的金幣遞到他眼前:“就這還行,不知道是哪個古國的貨幣,就這麼一個。”
關躍隨便掃了一眼:“帶回去收好吧,其余的也別落,殘缺的也是文物。”
“知道了。”川子把金幣揣進口袋,沒急著走:“十哥,我多嘴問一句,咱們這個文保組織斷斷續續也好幾年了,不管是挖來的還是截來的文物倒是不少,可全都存著,從不交去文物局,為什麼啊?”
關躍吐了口煙:“川子,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讓阿古回去養馬麼?”
川子一愣:“為什麼?”
“因為他像你一樣問得多,人還比你單純。”
“……”
關躍說:“讓你們干什麼就干什麼,別問太多,知道多了對你們沒什麼意義。”
川子想起之前他安排他們去對付五爺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忍了忍,話就咽回去了:“行,我不多問,我先回去了。”
等川子走了,關躍掏出手機,翻了翻,沒有電話。
他叼著煙,又把手機收回口袋。
言蕭當初是為五爺留下來的,關躍知道她遲早要走,她可以走,她可以回她的大上海,繼續做她的鑒定師,他並沒有怪她,只是沒想到她會用這樣的方式。
這麼決絕,擺明了就是要斷絕一切。
他絕不會向她低頭,但也絕不能這麼不明不白。
……
晚上九點,言蕭開著車在回家的路上。
沒想到這個點都能堵,她點了根煙,降下車窗等著。忽然想起下班前助理給了她一封掛號信,伸手在抽屜裡摸了出來。
信是今天寄去華岩的,她按亮車內燈看,裡面原來是封邀請函,邀請她去香港的某個文保組織交流活動。
她一個做古董鑒定的,就因為五爺倒了,連身份都高貴起來了,最近什麼活動都能想到她。
文保組織。
言蕭看到這四個字就沒了興趣,直接把邀請函撕了扔在一邊,順手擰開音樂。
電台裡正在播一首蒙語歌,唱歌的男人聲音高昂,像能穿透蒼穹,唱了幾句蒙語之後轉成漢語,歌詞她似乎聽過,簡單又婉轉——
“鴻雁,向南方,
飛過蘆葦蕩。
……
鴻雁,北歸還,
帶上我的思念。
歌聲遠,琴聲顫,
草原上春意暖……”
鴻雁,草原,向南,往北。
言蕭緊緊捏著煙,冷不丁笑了,手指一點,重重按下關閉。
怎麼了這是,哪兒都擺脫不掉西北了是不是?
音樂沒了,她又猛拍了兩下喇叭,催促前方車流。
回到家,言蕭沒心情吃飯,煮了杯咖啡喝了就去洗澡。
洗完出來,手機在響,她裹著浴巾接起來,是李正海。
“言蕭,我有點事情想要問你一下。”
“嗯,你問。”
“你在西北的時候有沒有去過一個跟狼有關的地方?”
“……”言蕭在沙發上慢慢坐下來,有點意外他居然僅靠那一節玉璜就能查到這一步。
她並不希望李正海查到陷地之城,那意味著他也會查到關躍。
“沒有,怎麼了?”
“那沒事了,我就問問。”李正海說到這兒一頓:“對了,我就要回西北了,你以後還去不去了?”
“我為什麼還要去?”
李正海在那頭清晰地笑了一聲:“那看來你是真的跟小十哥無關了。”
言蕭就知道他是在套話:“一路平安,沒事我就掛了。”
“謝了,有事再聯系。”
電話掛了,言蕭卻是一點也不想再聯系了。
坐了一會兒,她站起來去房間。
回來後行李就沒動過,她忽然很想找到那張當初在關躍背上拓印下來的狼首。
從行李箱一直找到那只最常用的雙肩包裡,打開拉鏈翻了翻,她的眼神突然凝結。
包裡放著她意想不到的東西——
那五節玉璜,那一晚她讓關躍拿走,他根本沒有拿走,居然被她從西北帶回了上海。
言蕭把東西一放就衝出了房間,拿起手機迅速翻出那個號碼。
早上剛被她拉黑,現在她想都沒想就撥了出去。
忙音三聲,一聲急促,一聲沉悶,第三聲卻成了悠遠,抵達了遙遠的彼端。
電話通了。
言蕭胸口微微起伏,冷冷地擠出兩個字:“說話。”
電話那頭有風聲,還有關躍沉靜的呼吸。
“你給我說話!”
關躍開了口:“看到東西了?”
言蕭咬了咬牙:“為什麼?”
“就為了這時候。”
“……”言蕭撥了撥長發,頭發還是濕的,水珠粘在手指上,她無比煩躁。
“為什麼不告而別?”關躍的聲音比她還冷:“我不是跟你說過讓你別騙我?”
言蕭冷笑:“小十哥,你是聰明人,會不懂這意思嗎?”
“不懂,我不懂。言蕭,你自己來說說你是什麼意思,你既然走了又送什麼衣服?你自己什麼意思你自己明白?”
“我明白,那不過就是為了報答你跟我合作扳倒了五爺而已,你以為呢?”
“是麼?”關躍冷笑了一聲,他很少有冷笑的這麼明顯的時候:“那行,東西是我去上海拿,還是你送過來?”
“你別來!”言蕭脫口而出。
關躍沉默,很久之後,低沉的聲音又傳過來:“言蕭,你敢說你回去這些天真的斷干淨了?”
“啪”的一聲,言蕭猛然甩手,手機砸在牆上,又掉到地上。
她一動不動地站了半天,出口的聲音都不像是自己的:“關躍,你他媽真是瘋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5:11 PM
第62章
“言小姐,聽說您在沉寂的這段時間裡去了一趟西北是嗎?”
電視台的錄影棚裡,聚光燈強烈地照在人身上,女主持人對著台本提出問題。
言蕭對著光側坐,臉上化著精致的妝,穿一身黑色職業套裙,雙腿交疊,坐姿優雅:“沒錯。”
“當時整個圈子裡都在排擠您,您怎麼會選擇去西北呢?”
“走投無路而已。”
女主持不禁微笑,誘導她多說一點:“警方透露五爺被捕是受到了您的協助,能告訴我們您在西北都做了哪些嗎?”
“沒做什麼,只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了警方罷了。”
誘導失敗,女主持還盡量保持微笑:“那您這趟西北之行有什麼收獲嗎?”
言蕭點一下頭:“五爺被捕,古董市場得到淨化,大家得知了真相,我也重歸了鑒定這行,這些全都是收獲。”
“還有其他的收獲嗎?”
言蕭淡淡說:“沒了。”
還有其他收獲嗎?
有,當然有,她還收獲了一個男人。
只可惜,有些脫離了控制。
錄影從上午十點開始,一直到下午一點才結束。
對方一喊停,言蕭就直接走出了攝影棚。
裴明生找過來時,她正站在電視大樓前的花壇邊抽煙。
“師妹,電視台這邊的人跟我抱怨說你不太配合,那位女主持人說跟你說話就跟鬥智鬥勇一樣,聽說你好多問題都沒回答她?”
言蕭一臉冷淡:“我還以為是專業方面的采訪,結果只是想挖出我在西北干了什麼而已,跟那些八卦周刊有什麼差別?”
“他們也是為了收視率而已,”裴明生說著故意湊近看一眼她的臉:“不過有你這張臉,收視率已經有保證了。”
言蕭沒有搭理他的恭維,冷漠地抽著煙。
“對了,你的手機怎麼打不通了?”
“砸了。”
“怎麼,手機惹你了?”
手機沒惹她,手機裡的人在惹她。言蕭狠狠咬住煙嘴。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裴明生盯著她近乎空洞的雙眼:“言蕭,你在想什麼呢?”
言蕭一言不發。
她在想什麼,她也不知道。
好好的一局棋亂了,亂的沒法收拾。
裴明生只當她是錄影不愉快,一手攬住她的肩膀,掏出車鑰匙:“行了,不就是個采訪,走,師兄請你吃飯。”
車從電視台開出去,前往餐廳。
午後城市裡的空氣又悶又熱。
路上裴明生想到什麼:“明天我要去香港談個合作,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就當散個心,省得你再砸手機。”後面一句當然是玩笑。
言蕭看著外面快速倒退的綠化帶。
香港往南,跟那地方背道而馳,去了就能遠離,但之後呢……
關躍昨晚問她,真斷干淨了嗎?
“怎麼樣,你到底要不要一起去?”
“不去。”言蕭忽然說:“停下,我要下車。”
裴明生踩住剎車,看著她:“怎麼了?”
“我去不了香港,我要去一趟西北。”
“去西北干什麼?”
“有點事,你別管。”
裴明生攔住她:“到底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言蕭黑漆漆的眼珠轉過來,落在他臉上,又移開:“我要去見關躍。”
裴明生皺眉:“事情已經了了,你還見他干什麼?”
言蕭很久才說:“有個東西要送過去。”
“就這樣?”
言蕭沉默了幾秒,也許更久,說:“就這樣。”
裴明生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慢條斯理地摘下眼鏡,捏捏眉心,又戴回去,語氣已經變了:“師妹,這麼多年了,我對你的脾氣很了解,這是第一次見你主動去找一個男人。”
言蕭的臉色很冷。
多年相處,知根知底,裴明生大概知道那件衣服是送給誰的了。言蕭的身邊一直不缺獻殷勤的男人,但她很少會給正眼,偶爾一兩個也是逢場作戲,根本連點漣漪都不會留下。
這是第一次。
所以他反而覺得嚴重。
“為什麼是關躍?”
言蕭沒回答,她的臉上沒有表情,眼睛也沒有著落,她的心思不在這兒。
裴明生的口氣難得嚴肅:“這是你的私事,我不管你跟關躍之間有什麼,但必須要提醒你一句,關躍是個連考古隊都敢冒充的人,你別跟他扯太深了,你現在前途無量,千萬別把自己毀了。”
車裡長久的沉默,言蕭推開車門:“我知道。”
細細的高跟鞋踩著路面,她下了車,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裡。
裴明生靠在椅背上,按了按太陽穴。
或許當初關躍提出需要一位文物鑒定師的時候,他不該把言蕭送去的。
……
當天下午,言蕭從上海直飛銀川。
飛機降落在機場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她背著包走進一家手機店。
手機卡插進新手機裡,言蕭翻了翻通訊錄,那個名字很快跳躍出來,但她最終沒有撥出那個號碼。
沒有必要特地通知他,也沒有理由,她只是來善後的。
一個小時後,言蕭找了輛車,離開機場,獨自駕車趕去那片沙地。
很快天邊夕陽落盡余暉,遼闊的原野撲面而來,她握著方向盤的手又觸碰到了干燥的西北風。
這裡似乎什麼都沒變……
夜裡十點多,文保組織的營地裡還亮著燈。
川子拍響了關躍的屋門:“十哥!”
關躍打開門:“怎麼了?”
“好像有車進沙地了,二柱說他昨天看見個人很像朱矛,別是這小子又來找事了吧?”
關躍回頭進屋拿了件黑色外套出來,搭在身上雙臂一伸,邊穿邊走:“分頭去看看,真遇到朱矛就直接下手逮了。”
“好。”
除去每天例行換班去守那座陷地之城的人,營地裡剩下的人不多,這會兒一個也沒睡。川子打頭,他們先一步分頭開車出去了。
天氣不太對頭,頭頂雖然有月亮,卻紅絲絲的。
關躍坐進車裡,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手機裡有一條未讀消息,只有一句話:“我近期會過來。”
不是言蕭發來的。關躍回復了個“是”,然後刪了。
這裡不算沙漠腹地,就算信號不強也不會妨礙通信,但昨晚那通電話突兀地斷了之後,言蕭再無音信。
他猜她當時肯定氣炸了。
以前她就說過:“你這個人,總能惹我生氣。”
關躍把手機收回口袋,開車出去。
在附近繞了一圈,沒什麼發現,越開越遠,忽然在一片起伏的沙丘間看見了汽車的輪廓。
他開著車緩緩靠近,終於看出那是一輛車陷在了沙坑裡。
關躍下車,手摸到後腰,從車後方向那輛車接近。
直到靠近駕駛座的車窗,他手臂一抬,槍口迅速指入車窗。
車裡的人動了一下,抬起頭,臉慢慢轉過來。
月光把沙地映得紅殷殷的,那張臉也被照出來,錯愕一閃而過,然後沒有表情。
關躍瞬間收回了手。
言蕭正看著他。
誰也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見,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男人高大的身影只隔著扇車門站著,有種威壓感,言蕭的呼吸微微一窒。
她就不該在天黑後還開進沙地,弄得現在這麼狼狽。
腳下惱恨地踹了一下,車身一晃,陷得更深。
關躍伸手扒住車窗,用力拉了一下車門,拉不動:“為什麼不打電話讓我去接你?”
隔了段時間再聽,他的聲音似乎更低沉了。
“用不著,我自己可以來。”言蕭早就嘗試過推門,沙子堆積,根本推不開。
“那你就陷在這裡永遠出不來也不打給我?”
言蕭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說:“我可以出來。”
她把包扔出車窗,抓住車窗往外爬。
身體一半到了外面,重心轉移,車身一晃,言蕭連人帶車往沙子陷。一只手緊緊抓住了她的胳膊,另一只手鉗在她腰上,把她從車窗裡拖出來。
“言蕭,你就非要這麼強嗎?”關躍的聲音壓抑在風裡,看不清臉上的神情。
言蕭一身是沙,喘了口氣:“你又好到哪兒去了?你比我還強。”
“……”
回到營地裡已經是後半夜了。
其他人還沒有回來,言蕭被關躍帶上樓梯,推進屋裡。
燈亮了,他扒下她的外套,擦她的臉,沙子很快在腳下落了一層。
言蕭衣領敞著,胸口起伏,臉頰被他手碰過後泛出了紅暈。
臉上濃妝還沒褪,她現在明艷的出格。
關躍注視著她,眼神又暗又沉。
言蕭別過臉,把手裡的包放在地上:“東西在這兒了,順便提醒你一句,李正海在查陷地之城。”
“還有呢?”
“你還想要我說什麼?”
瞬間,她被關躍推著壓在牆上。
“言蕭,你在玩兒我嗎?”關躍死死地盯著她:“你覺得我是你能玩兒的人嗎?”
言蕭看著他,臉上表情一點點淡下去,到最後只剩冷漠:“別這樣小十哥,我想要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我就是對付五爺路上彼此的一點慰藉而已,一段露水情緣罷了,分別了就該斷了,你現在這樣已經過了。”
關躍兩腮肌肉顫了顫,松開了她:“原來經過這麼多事情,在你眼裡這依然是一段露水情緣,你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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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時間:
2018-1-6 05:22 PM
第63章
川子第二天一早才回到營地,剛下車就看到樓梯那兒坐著個人在抽煙,仔細一看居然是言蕭,差點以為自己一宿沒睡花了眼。
“早啊,川子。”言蕭居然還微笑著跟他打了個招呼。
“……早,你什麼時候來的?”
“昨天晚上。”
“十哥知道嗎?”
“當然知道,是他把我從沙地裡帶回來的。”
川子摸不著頭腦,但也挺高興的,跑去找關躍,他正在院子角落裡洗臉。
“十哥,嫂……言小姐來了啊。”
“來了。”關躍彎著腰,對著臉盆重重搓了兩下,隨手抹了一把,就這麼晾著,掀盆倒了水:“一晚上轉下來有什麼發現?”
川子還想聊幾句言蕭呢,聽他這麼問只好回話:“沒什麼發現,可能是我們太多疑了吧,五爺都倒了,朱矛那小子應該不敢露頭了。”
關躍點點頭,沒再說什麼,轉頭就走了。
川子覺得他挺古怪的,臉色也很沉。
怎麼了這是,好不容易把人盼來了,還不高興了?
言蕭在樓梯那兒抽完了一根煙,正好看到關躍過來。
他剛起床,身上只穿著件背心就出來了,臉上水珠沒干,下巴上胡茬泛青,額邊幾根碎發也沾了水珠,眼神在她身上一觸即回:“什麼時候走?”
言蕭停頓一下,說:“就現在。”
“好,我送你。”他說完就回屋去了。
言蕭看著他的背影,他的肩背似乎更寬闊了,走動時腰腿間的肌肉都在賁張出力量感。她微微眯起眼,又把眼神移開。
昨晚他說:“原來經過了這麼多事情,在你眼裡這依然是一段露水情緣,你厲害。”
言蕭反問了一句:“我把這當做露水情緣又怎麼樣,不當成露水情緣又怎麼樣?”
他沉默了很久後說:“如果這不是一段露水情緣,等這裡的事情了了,我會去上海光明正大地找你。如果是,我以後不會找你,也不會等你。言蕭,我不會求你。”
言蕭記得他當時的眼神,很狠,卻異常堅定。
他並不是要把她綁在身邊,他要的其實是以後,他以為他們還會有以後。
……
半個小時後,言蕭背著包上了車。
川子和其他幾個隊友都陸續回來了,但都去補覺了,正好,她也用不著道別了,避免了很多尷尬。
關躍套了件襯衫在身上,拎來桶汽油加進車裡,然後開車上路。
天氣不好,沒有太陽,風也很大,一路都有沙塵,其實今天不太適合上路。
但言蕭還是會走。
大片的黃沙被甩在背後,荒涼的戈壁前方延伸,整個天地都是灰茫茫的。
他們一路上沒有說過話,甚至連簡單的眼神交流都沒有,就如同兩個陌生人。
直到一個轉向,言蕭眼角余光忽然瞄見了關躍的小臂,衣袖卷起,他左臂那幾道刀傷隱約可見。
她忽然說:“關躍,你以後在這兒小心點。”
關躍有一會兒才開口:“我一直都很注意。”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一直待在這裡,但我知道你做的事是有道理的,你保重。”言蕭心裡有數,假如他有半點邪念,那座陷地之城早就空了。
所以即使李正海說他來路不正,她也願意替他遮掩。
關躍這次簡潔地回了一個字:“好。”
他沒有叮囑言蕭什麼,他相信她回去後會過得很好。
風更大了,陡然一陣沙塵拍上來,車身搖晃,一陣劈裡啪啦地響。
前面一間低矮的木棚屋孤單地矗立在山岩下,這種廢棄的小屋,如今成了背包客落腳休整的地方。
關躍有經驗,知道這風是一時一時的,停下車說:“等這一陣過去了再走吧。”
言蕭下了車,背著包低下頭,走向那間小屋。
推開門的瞬間意外地發現還有別人在,她看了一眼就要退出來。關躍跟在她後面,察覺不對立即摸出腰後的槍。
已經來不及,裡面的人早就等著了一樣,一把黑洞洞的槍口先一步指在言蕭的額頭上,她被人拽了過去。
屋裡的人挾持著言蕭慢慢走了出來:“小十哥,好久不見啊。”
是朱矛,他似乎更干瘦了,雙眼陰鷙地駭人。身邊是總跟著他的丁哥。
關躍手裡的槍對著他,他的槍對著言蕭。
“原來你躲在這兒。”
“是啊,被你們攆一夜,真是不容易,在這兒又遇上你們了。”朱矛陰陰地笑起來:“怎麼樣,沒想到老子當初沒給你們那破爛玩意兒射死吧?你他媽真有種,居然敢動五爺,老子早看出你不是什麼好鳥,果然是對五爺有異心。”
關躍注意著言蕭:“你想怎麼樣?”
言蕭很冷靜,至少臉上沒看出慌亂。
朱矛打開保險,槍口抵住言蕭的太陽穴:“老子不像你,對五爺忠心耿耿。我要你告訴我你到底在替誰賣命,還要你找到的那個大鬥的位置。”
關躍雙眼沉沉地看著他,沒有開口。
“不肯說是吧?那我就拿你的女人開刀了。”朱矛扣著言蕭的那只手伸進了她的衣領裡,摸著那截細嫩的脖子。
言蕭瞬間臉就冷了,眼神像結了霜。
關躍握著槍的手指暗暗使力。
“聽說獨眼拿她要挾你,發現你根本不在乎她?”朱矛冷笑:“你蒙得了他可蒙不了我,我可知道你當初為了這個女人單槍匹馬跑我那兒去干了什麼,你說是吧?”
言蕭的衣領被他的手扯開,一大片雪白的胸口連同文胸都暴露了出來。
朱矛伸手摸進去,故意當著關躍的面揉搓,甚至還在言蕭脖子上咬了一口:“你有種死撐,就看著我在這兒把你的女人給辦了吧。”
丁哥在旁邊臉紅耳赤地看著,嘿嘿笑起來:“朱哥你真是有口味啊!”
關躍咬緊牙關,看著言蕭。
她在抖,卻沒有看他:“我根本不是他的女人,你拿我威脅不了他。”
“勸你別費心機了,你說什麼都沒用,這得看小十哥怎麼說了。”朱矛的手伸進她的褲腰。
關躍臉上沒什麼表情,眼裡已經變了意味,徹骨的陰冷:“放了她!”
朱矛的手收回去了:“肯說了?”
關躍把手裡的槍扔在地上,踢過去:“你放了她我再說!”
丁哥接到朱矛眼神,馬上撿起那把槍。朱矛拽著言蕭走過來,手裡的槍口直抵到關躍臉上,終於推開言蕭。
關躍立即把言蕭擋在身後。
朱矛槍對准他,忽然拽著他的衣領,一腳踹在他膝彎裡。
關躍膝蓋一彎,卻還穩穩地站著,臉上還頂著那支槍。
朱矛冷笑著,朝旁邊的丁哥使了個眼色:“上路前給小十哥一點教訓,我們這些日子的罪不能白受了。”
丁哥拿出了把刀,一刀扎在關躍膝彎上,用力一踹,終於讓他單膝跪地。
“你他媽不是很能嗎,現在你再能啊!”
關躍撐在地上,像被拔了牙的猛獸,一聲不吭。
……
足足過了二十幾分鐘,言蕭的手機被搜走,人被留在原地,看著他們把關躍拽去車上,絕塵而去。
這陣風終於過去了,她坐在地上,摸出煙,顫抖著手點了一支。
關躍上車前已經渾身都是傷,那兩個人要留著他的命,又存心蓄意在他身上發泄著恨意,就當著她的面,地上現在還留著一大攤血。
言蕭抽著煙冷靜下來想了想,忽然站起來就走。沒有手機,無法聯系上別人,只能走回營地,雖然很遠,但也許來得及通知川子他們。
不知道走了多久,後面有車開過來的聲音。
言蕭轉過頭,看到那輛車又開了回來,立即朝邊上跑。
車直衝到面前,車門打開,裡面的人跳下來,很快就追上來,緊緊抓住她的手。
言蕭回過頭,看見關躍的臉。
他抓著她的手,劇烈地喘著氣。
言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不敢相信他居然這樣回來了,但看到他手裡還拿著把帶血的刀就明白了,他一定是冒險跟他們近身肉搏了。
“你怎麼樣?”言蕭抓住他的衣領,他身上血跡斑斑。
“死不了,我死不了。”關躍重復兩遍,大手扣著她的手腕,格外用力。
言蕭的胸口還暴露在外面,彼此在對視中喘息,如兩頭困獸。
陡然間,關躍扣著她的後腦勺就吻了下來。
言蕭被他用力抱緊,他狠狠地吻她的脖子,她的胸口,剛才被朱矛碰過的地方,全被他的吻洗刷了一遍。
言蕭敏感地縮起身體,想阻止他,但被他按住了。
關躍一用力把她抱到車上,座椅被急忙放倒,兩具身軀緊靠在一起,一觸即燃。衣服在混亂中撕扯開,褲腰松開,底褲扒下,他抱著言蕭猛衝到底。
情欲混著血腥味,他一聲一聲的粗喘,用力地深入。
關躍剛才在車上假裝昏死突襲,扣住朱矛的咽喉時幾乎要了他的命。
言蕭說她根本不是他的女人,他卻可以為了這個女人拼命。
好在她就要走了,以後都不會再來了,不會再有這種事了。
“關躍,你在流血。”言蕭的聲音在發顫,一半慌亂,一半情潮。
關躍依然在狠狠地進出,雙手揉搓著她的身體,像要揉進自己的身體裡,聲音發悶,咬牙切齒:“言蕭,我們之間就只有這個是嗎……”
言蕭咬住唇,身體在車裡搖曳,沒有看他的雙眼,忽然伸出手臂抱住他,挺腰迎合。
關躍終於在她體內宣泄而出。
彼此都像是死了一回一樣。
“起來,你快止血。”言蕭輕喘著說。
關躍沒有動,喘息著,身體沉重地壓在她身上。
言蕭連忙推開他坐起來,他身上的血都已經沾到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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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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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6 05:35 PM
第64章
前前後後找遍了車上和後備箱,沒有找到醫藥箱。
言蕭回到車上,把關躍翻過來,他任她擺布,失血過多讓他微微古銅的臉都泛白了。
衣服早就凌亂不堪,襯衫和長褲沒有費什麼力氣就扒下來了。
言蕭壓著劇烈的心跳檢查他身上的傷口,腿彎那兒的一道割傷不太深,已經自己止了血,肩膀和胸口那幾下是扎傷的,一刀一個孔洞,扎得很深,血往外淌,到現在都還沒止血,從他的身上滴到座位上。
言蕭拿了他的襯衣緊緊按壓住,不停地喘氣:“關躍,關躍!”
關躍睜著眼睛看著她。
言蕭移開眼,深吸口氣,又轉過來:“怎麼做,你教我。”
“就這樣壓緊,止了血就好了。”
他說得很平靜,言蕭才算松了口氣。
過了一會兒,扔開那件染血的襯衣,血終於止住了。
關躍從頭到尾都清醒冷靜,甚至還能掏出手機,撥了個號出去:“喂,川子……在戈壁那裡,那個廢屋往東……朱矛在,他們一共兩個人,都受了傷……”
言蕭把他的背心和長褲拉上,奪了他的手機,走去車外面。
川子還在那頭問:“十哥,你們沒事兒吧?”
“是我,”言蕭用力地握著手機,指關節都泛白,冷冷地說:“你們找到朱矛之後別手軟,往死裡整,能多狠就多狠,最好去他一層皮!”
去他一層皮都算輕的。
川子半天沒說話,可能是被她的口氣震住了。
言蕭掛了電話,下意識地伸手去摸煙,摸到了煙盒,卻只是拿在手裡煩躁地轉了兩圈就塞回了口袋,又走回車門邊:“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這裡離營地更近,等川子他們過來就行。”
言蕭走動兩步,摩挲一下脖子,才發現自己現在也衣衫不整,她把衣領扣起來,坐進車裡,脫下身上的外套搭在他身上。
車門拉上,車裡變得分外安靜,言蕭低著頭,眼睛盯著他:“關躍,你別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我不會的。”
“你剛才那樣是不是瘋了,你說你不會?”
關躍認真地看著她:“我不會,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活著,不會讓你欠我的。”
言蕭沉默了一瞬,慢慢說:“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
關躍抿住唇,喉結滾了滾,卻沒說什麼。
車窗外隱約有聲音,言蕭仔細聽了聽,一下坐正,發動汽車,把車開了出去。
那是一陣警笛聲。
“往回走,進沙漠。”關躍的呼吸有點重,手在口袋裡摸一下,把她的手機遞了過來。
他搶回來了。
言蕭隨手拿了塞進口袋:“會不會是來追朱矛的?”
“有可能,”關躍坐起來:“開車目標太大,下車走。”
言蕭踩下剎車,還沒停穩,他已經一把推開車門下去。
她把包在肩上一搭,下車去扶住他。
關躍的傷口剛止了血,又裂開了,卻還走得很快。
言蕭抓著他的胳膊搭在肩上,好在她夠高挑,能架得住他。
往前是沙漠,沙丘遍布。
關躍的體力強得驚人,走了很久他也沒有要停下的跡像。
言蕭怕他休克,扶著他在沙丘後面坐下。
在這地方休克就完了,救都沒法救。
遠處忽然一聲槍響,沉悶的像是啞了的鞭炮。
她回頭望一眼,沒法辨別是哪個方向傳來的。
關躍說:“可能是川子帶人過來了。”
“十哥!”
遠處果然傳來了川子的聲音。
言蕭拉著關躍站起來,看到有車朝他們這裡開了過來。
一輛吉普拖著老長的塵煙疾馳過來,川子半個身子都從車窗裡探了出來,朝他們遙遙揮了揮手。
車很快停在附近,他一馬當先跑過來:“十哥,我們找到朱矛了,不過被警察搶先了。”
話沒說完已看到關躍身上的血,他嚇了一跳,趕緊過來扶人:“操,怎麼弄成這樣了?”
關躍喘口氣:“沒什麼,剛才那槍是誰放的?”
“朱矛自己放的,我們快過去的時候他放了一槍,沒打中我們,把警車引過去了。”
川子他們是在一個沙坑附近發現那兩個人的。丁哥昏死在一邊,朱矛更嚴重,手腳都被放了血,被皮帶綁了手在胡楊樹干上,出氣比進氣多,幾乎去了半條命。
川子本來還惦記著言蕭的話要給他點苦頭吃,看到這一幕差點驚呆了。
一看就是關躍的手筆,但他很少見關躍下這麼重的手。
朱矛也是狡詐,居然還拼了口氣,趁他們靠前的時候掙脫開放了一槍,就這一槍引來了警車。
川子擔心關躍,就放棄了那小子,一路找了過來。
關躍說:“被警察逮了也干淨。”
言蕭只覺得太便宜了朱矛。
“行了十哥,先回去再說吧。”川子二話不說從言蕭手裡接過他,就要往背上背。
關躍沒讓:“用不著,我還沒到那地步。”說著自己朝停車的地方走了。
言蕭在原地站了一瞬,過去的幾個小時紛紛亂亂地擠在一起,她的腦子裡反而是空的。
直到現在,關躍留在她身上的情欲已經褪了,只剩了身體上的酸楚。
她抹一下臉,跟過去,手機忽然響了。
拿出來看一眼,是裴明生打來的,她顧不上接就按掉了。
剛到了停車的地方,手機又響了,拿出來,又是裴明生。她只好接起來,眼睛看著剛剛上車的關躍:“有什麼事等會兒再說。”
裴明生開門見山:“言蕭,你跟關躍的事情解決好沒有?”
“現在問這個干什麼?”言蕭盯著車裡,有點煩躁。
川子正在跟關躍說話:“十哥,老板今天忽然過來了,聽說你的事也跟著一起來了,就在後面那輛車裡。”
關躍“嗯”了一聲,好像並不意外。
電話裡,裴明生還在說:“我跟你說過關躍有個幕後老板還記得嗎?我今天在香港剛知道一個消息,那個老板居然是你認識的人。”
言蕭注意到他們後面的確還跟著一輛車,車窗玻璃降了一半,能看見後排坐著個人。
她看著那人,下意識問了句:“誰?”
“就是以前你身邊的那個人!”
那輛車的車門被推開,裡面的人走下了車,一路走到前面的車門口,和裡面的關躍說了兩句話,然後轉身朝言蕭走了過來。
裴明生在那頭問:“言蕭,你聽到了嗎?是顧廷宗!關躍的老板就是顧廷宗!”
言蕭盯著迎面走來的男人。
“蕭蕭。”他在她面前停下,端詳著她的臉。
言蕭垂下手。
……
兩輛車先後往營地開,川子急著帶關躍回去治傷,在前面開得飛快。
後面的車裡坐著言蕭,旁邊是顧廷宗。
其實她這個名字已經很久沒出現在她的腦海裡了。
“蕭蕭,你長大了。”
言蕭看他一眼,淡淡說:“你卻老了。”
顧廷宗愣一下,接著就忍不住笑了:“是啊,歲月不饒人。”
其實他還算不上老,男人在四十多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顧廷宗有副很儒雅的外表,身材保持得也算勻稱,他依然很有魅力,那種成熟男性的魅力。
但對言蕭而言,他還是老了,畢竟認識他時她還年少。
“你怎麼會是關躍的老板?”
顧廷宗說:“這個文保組織是我創立的,我當然是他的老板。”
言蕭以前只知道他經商,但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生意的,也從沒想過他還跟文保組織有關。
顧廷宗調整了一下坐姿,身上斜條紋的西裝壓出細細的褶皺:“我聽說了你的事,我讓關躍去扳倒五爺,也算是替你出氣了。”
言蕭盯著前面的車尾:“說這個干什麼,我並不會謝你,因為這不是你的功勞。”
扳倒五爺,明明是她跟關躍一起做的。
顧廷宗眼角擠出笑紋:“你不用謝我,我希望能為你做些事。”
車終於開進營地,川子把關躍送進屋裡,幾個大男人忙進忙出地給他處理傷口。
都是久傷成醫,手腳也麻利,很快就處理好了,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了川子還在給他收拾。
“十哥,你胸口那兩下被刺得有點深,要不還是去醫院看看?”川子給他披上衣服。
關躍忍著藥水的刺激,額頭上不斷冒汗:“沒事兒,你別告訴言蕭。”
川子會意:“怕人家擔心是吧?”
關躍搖一下頭:“她就要走了,別給人添堵。”
“……”
門被敲了兩下,川子看到來人,再看看關躍,還真嘴巴一閉什麼都沒說,出門走了。
言蕭走進來。
這間屋子她是第一次來,就在她住的那間樓下。
關躍身上蓋了毯子,露出赤裸的上身,早上出門時肩背上還都好好的,現在包扎著厚厚的紗布。
言蕭盯著他硬實的胸膛,真懷疑他是不是鐵打的。
關躍忽然問:“你什麼時候走?”
今天的飛機明顯是趕不上了。
言蕭看著他,她的眼珠很深很黑,專注著看人時,仿佛全世界就只有眼前這麼一個人。
“我要再待幾天,你好好養傷。”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關躍抿了抿干燥的下唇:“沒有必要言蕭,你要是想不明白為什麼留下,不如不留下。”
言蕭在他床沿坐下:“我有別的事,顧廷宗要我留幾天。”
關躍眼裡有了變化,其實在車上的時候他就注意到顧廷宗找了言蕭。
“你們早就認識?”
“嗯,早就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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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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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6 05:41 PM
第65章
營地裡並沒有因為來了老板就有什麼變化。
晚飯是川子弄的,跟平常差不多,唯一的區別是多了份土豆燒肉。
川子來給關躍送飯,言蕭才離開,她待了很久,話卻沒說幾句,就在他旁邊坐著。
有些話彼此心照不宣,根本沒什麼好提的。
臨出門,關躍叫住她:“你盡快回上海吧。”
他的語氣很認真,言蕭在門口徘徊了一下說:“我也沒打算久留。”
天就快黑了,言蕭打水去樓上,洗了臉,換了身衣服,又接到了裴明生的電話。
這次他的語氣恢復如常了:“言蕭,你現在怎麼樣?”
言蕭伸手摸煙:“不怎麼樣。”
“要我過去嗎?”
“你過來干什麼?”
裴明生在那頭停頓一下,說:“怕你經受修羅場,師兄可以直接過去以工作名義把你接回上海。”
言蕭忍不住笑一聲:“難得見你這麼正義,不過沒用的,該來的總會來。”
顧廷宗已經告訴她,在上海時她收到的那封來自香港某文保組織的邀請函就是他發來的。現在他又主動聯系了裴明生,透露了他身為關躍老板的身份。
他想出現,是擋不住的。
裴明生在電話裡問:“那你就繼續待在西北?”
“放心,不會太久的。”
電話掛了,言蕭終於摸到了煙,夾在手裡,一只手正摁打火機,門被人敲響了。
她含著煙去開門。
門外站著顧廷宗,他脫了西裝,換上了很休閑的開衫,貼身柔軟的長褲,頭發也梳得松松的,這讓他看起來年輕了不少。
“東西拿來了?”言蕭讓他進門。
顧廷宗提出留她幾天,幫他鑒定一下藏品。
她答應了,原因很簡單,她欠他的。
“沒有,那不急。吃晚飯的時候沒見到你,我來看看你。”顧廷宗進門後先打量了一圈四周。
言蕭看他一眼:“你是這裡的老板,要想住這裡的話我可以換地方。”
顧廷宗說:“你就住這兒,女人當然還是適合住在閣樓上。”
言蕭摁住手裡的打火機,點了嘴裡的煙,緩緩吐出一口:“金屋藏嬌是麼?”
她記得十幾年前就有人拿這四個字形容過他們。
“別這麼敏感,蕭蕭。”顧廷宗看著她,微微皺眉:“你什麼時候學會抽煙了?對身體不好。”
言蕭心想果然男人上了年紀都知道養生了,還關注這對身體不好。
她不急不忙抽了半截才開口:“我工作很忙,你有什麼藏品盡快拿出來,我待不了多久。”
顧廷宗靠過來,摸了摸她的頭:“我現在只能用這種方式留你了是不是?”
言蕭側身讓開,臉上沒有表情:“難道還有別的理由?”
“我以為這麼多年沒見,你對我是有點懷念的。”
言蕭抽著煙,陷入沉默。
她的父親是知名歷史學教授,顧廷宗是他眾多學生中最得意的一個。
她已經不記得第一次見他是什麼場景,只記得他經常去家裡拜訪,每次眼神都會停留在她身上。
人和人之間的吸引很難說清楚,終於某一天,顧廷宗在陽台上情不自禁地吻了她的臉。
那天晚上,言蕭被養父叫過去訓了很久:“我都看到了,你們不能在一起,你才多大!你們不合適!”
言蕭沒有反駁。
幾個月後養父心髒病復發去世。
當時她的養母已經身體很不好,逢此巨變精神都有點恍惚,葬禮上忽然跟言蕭說:“你不該氣你爸爸的,說不定他就不會發病。”
言蕭不止一次告訴她:“醫生說爸爸是勞累導致的,不是生氣。”
但似乎沒有用,她一次次提起。
沒多久養母也去世了。
一個被稱呼為二叔的男人成了言蕭的監護人,實際上頂多見過兩次面。
沒多久外面就有了傳言,她還沒成年就跟一個大她十幾歲的老男人混在了一起,氣死了養父母。那個二叔管她叫白眼狼,義正言辭地把她趕出了門。
言蕭身無分文,很長一段時間沒去學校,只能睡橋洞。那時候她才發現原來一個人可以窮到那樣的地步,比書裡看的,電影裡演的任何一種都要難以忍受。
顧廷宗後來在大街上找到了她,她很狼狽,在寒風裡穿得很單薄,和幾個小混混走在一起。
言蕭被他拽上車,關車門的時候不小心夾到了手,狠狠地罵了一句:“媽的。”
顧廷宗皺眉:“別跟那群人混在一起了,你都學會說髒話了。
言蕭看著她:“古人還說‘豎子’,‘叱嗟,爾母婢也’,都是罵人的話,怎麼罵直白點就不能接受了?”
顧廷宗不禁笑了:“蕭蕭,別逞強,有事為什麼不找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
言蕭那時候就像只刺蝟,什麼都不想依靠,只在他那裡窩了一晚就走了,後來也並沒有找過他,直到那個二叔忽然叫她回去,說願意把她的家還給她。
她回去了,二叔卻喝得醉醺醺的,一見面就對她動手動腳:“你不是就喜歡比你大的嗎,外面的日子不好過吧,跟了我,我把房子跟錢都還給你。”
言蕭摸到了能摸到的一切東西招呼了上去,台燈,書,甚至是廚房裡的鍋碗。
等到停下來時,那位二叔已經躺在血泊裡一動不動。
她愣了很久才跑出去,終於想起找顧廷宗,站在公用電話亭裡撥通他號碼時聲音都在抖:“顧廷宗,我打死了人……”
顧廷宗來了,警察也來了。
人沒死,重傷。
言蕭記得李正海當時看她的眼神,像看一個怪物:“你打傷的?你才多大?”
顧廷宗替她解決了一切事情,她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反正她贏了官司。
那時候她才發現顧廷宗很有來頭,他看似溫和,實際上很有手段。
他們順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從十六歲到十八歲,顧廷宗陪在她身邊兩年,很多人都以為他是她的長輩。
等到她成年,他們才算真正的在一起,可是並沒有多久,顧廷宗就從她的生命裡消失無蹤。
言蕭那年剛進大學,剛剛認識裴明生。
他有時候會問她:“那個總來接你的男人去哪兒了?”
她不記得自己當時是不是很傷心了,既然斷了,就斷得徹底點,這些陳年往事也早就塵封了。
只是有時候會回憶起養父的話,不要找個不合適的男人,不管過程多吸引,不合適終究不合適。
言蕭把沒抽完的煙捻滅,看著顧廷宗,他老了,跟記憶裡不一樣了,實際上在這裡遇到他之後,言蕭發現自己以前根本也未曾了解過他。
“什麼時候開始鑒定?”
顧廷宗嘆口氣:“早知道你這樣,我就多帶幾件藏品過來了。”
他出門走了。
言蕭倒頭躺在床上,聽見樓下偶爾的腳步聲,想起裴明生說的“修羅場”三個字,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關躍換完藥出門,正好碰上顧廷宗來找他。
“老十,傷好點沒有?”
“好多了。”
“那就好,帶我轉轉吧。”
陽光熱烈,照入營地,到處都亮得晃人眼。
關躍拿著鑰匙,打開了營地邊角裡一間屋子的門。
顧廷宗跟在他後面走進去。
“東西都在這兒了,一件都沒有交出去。”關躍揭開一塊布,灰塵四散,下面露出幾只大木箱。
顧廷宗在旁邊踱著步看了幾眼,點點頭:“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木箱子裡都是這些年文保組織從盜墓賊手裡攔截下來的文物,有的是就地發掘出來的。
言蕭來的那晚,那條說近期會過來的短信就是顧廷宗發來的,關躍早就准備好了。
“應該的。”他把布蓋上。
顧廷宗笑笑:“再去那座陷地之城看看吧。”
“好。”關躍出去開車。
經過樓梯那兒,他特地朝閣樓看了一眼,沒有看到言蕭。
車開入沙漠,走了很久,顧廷宗開始在車上閑談:“那地方是你跟言蕭一起找到的?”
關躍目不斜視地盯著前路:“對。”
“言蕭還是跟以前一樣聰明。”顧廷宗的語氣裡不自覺地流露出親昵:“當初我在她身邊的時候她才十幾歲,如今女大十八變,就是脾氣一點沒變。”
關躍一言不發。
顧廷宗參與了言蕭的過去,他沒有。
“人啊,總要到一定年紀才知道自己要什麼,如果當初我沒把事業重心轉去香港,可能跟她也大不一樣了。”
關躍握著方向盤,沉穩地轉向、加速,只不過手上不知不覺多用了點力。
“老十,你覺得言蕭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人怎麼樣?”
關躍沒做聲。
“算了,我也是隨口問問,聽說營地裡管言蕭叫十嫂?”顧廷宗說到這裡笑出了聲:“也不稀奇,跟這樣的女人朝夕相處,除非是石頭做的,哪個男人能不動心呢,你說是不是?”
關躍不需要回答,他知道顧廷宗是故意說給他聽的,一直聽著西北動靜的人,不會不知道他跟言蕭的事。
“到了。”他踩下剎車。
那片綠洲到了。
顧廷宗下車遠眺一眼,眼裡已有贊嘆:“真是好地方,這麼大一片寶庫,難怪五爺會甘願冒險,我這趟親自過來也值得了。”
他拍一下關躍的肩:“當初這個文保組織創立的時候就十個人,你是最年輕的,我沒想到他們都走光了,反而是你留到了最後。”
關躍說:“我自願留下的。”
顧廷宗點頭:“你替我扳倒了五爺,我也可以放心把西北這塊交給你了。我給你路線,把收著的那批文物都送出去吧,好好干,至於別的事情,都過去了。”
別的事情是指什麼,他心領神會。
關躍從煙盒裡抖出一根煙叼在嘴裡:“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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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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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6 05:53 PM
第66章
正當中午,陽光最強烈的時候,有車開進了營地。
言蕭走到院子裡,忽然聽到一陣熟悉的說話聲,緊接著就聽到有人叫她:“言姐!”
她看過去,居然是石中舟。
“言姐,你從上海回來了啊!”有段時間沒見,他瞧著越發圓頭圓腦。
言蕭問:“你怎麼來了?”
石中舟指指正在那邊關車門的川子:“他接我們來的。”
來的不止是他,車旁邊還站著王傳學和蒲佳容,除了張大銘,整個考古隊都在這兒了。
“言姐!”王傳學興高采烈地跟她揮手。
蒲佳容看到她之後神情卻有點僵,只跟她點了個頭。
川子在那兒催:“走吧,我先帶你們去住的地方,兩位姑娘就麻煩擠一擠了,我就不另外安排了。”
石中舟急匆匆過去:“回聊啊言姐,我們先去把帶來的工具拿下來。”
連做考古的工具都帶著,言蕭大概猜到他們為什麼來了。
蒲佳容提著只旅行包走過來。
言蕭帶她上樓。
一路無話,直到進了屋,蒲佳容忽然開口:“言小姐,我聽說你之前走了。”
言蕭看她一眼:“嗯,怎麼?”
蒲佳容看著她,好幾次欲言又止,很久才說:“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失望了?”
“……”蒲佳容不自覺地紅了臉,這麼長時間關躍一直帶著言蕭在身邊,她已經放棄了,但石中舟忽然說言蕭走了,沒有理由。
來這裡之前,她心裡不可遏制地生出了一絲希望,可是來了卻看到言蕭就在眼前。
“你跟關隊現在……”
言蕭笑得很淡,一晃就沒了:“你想聽到什麼答案?”
蒲佳容合上雙唇,忽然後悔這麼問了。言蕭不急不忙,她自己卻像是亂了陣腳一樣,上來就想套問出他們現在的關系。
她放下旅行包,溫吞地說了句:“你當我什麼都沒說,我先下去了。”
言蕭心知肚明,蒲佳容要喜歡關躍是他們之間的事,她管不著,也不會管,女人之間的這種試探,根本沒有意義。
樓下,關躍帶著顧廷宗走了幾個地方,剛剛回來。
下車前,顧廷宗說:“老十,你的那幾個考古隊員我讓川子去接了,現在應該已經到了。”
關躍眉峰一壓:“他們只會做考古,來這裡恐怕不合適。”
“沒什麼不合適的,我聽說考古隊被警察查過去的時候你讓他們自己跑了,川子提議他們來這裡也被你攔下了。何必呢老十,那座城太寶貴,還是有專業人員來開最好。”顧廷宗笑著說:“就這麼定了,去見見他們吧,畢竟你也是領隊。”
關躍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推開車門。
窄小的屋門口站著蒲佳容,她身上穿了件淡綠的長袖衫,在這地方很顯眼。關躍從門廊下過去,一眼看到她。
“關隊……”一看到他,蒲佳容就想問這段時間他好不好,可看著他的臉又沒問出口。
關躍問:“小王和小石呢?”
蒲佳容拎拎神:“都在屋裡呢。”
關躍走進屋子,石中舟和王傳學正坐在床上整理東西,看到他進來,彈簧一樣跳起來。
“關隊,我們可算再聚首了!”
“就是,言姐也在呢。”石中舟說起來就感慨:“我之前還真以為她不回來了。”
關躍不自覺地咬一下牙關:“你們都是做正規考古的,到了這裡不比之前,什麼事情都要多長個心眼。”
三個人都聽他調動習慣了,聽到這種話第一反應就是點頭,也沒問什麼原因。
關躍想了想:“要是不想待就直說,我可以送你們走。”
蒲佳容愣了愣:“當然想待,我們早就想來找你了。”
王傳學附和:“是啊,不想待就不會來了。”
石中舟到底要機靈一點:“關隊,這個文保組織的老板忽然接我們來,是有新的發掘工作請我們參加嗎?”
關躍說:“這次跟之前不太一樣。”說話的時候他眼角的余光掃到屋外,看到一道女人的身影。
言蕭站在門廊的陰影裡,正在抽煙,手上戴著雪白的手套。
關躍記得她說過,這是為了不影響做鑒定。
似有所感,她的臉忽然抬了起來,目光穿透一片熾烈的陽光看了過來。
沒有刻意,甚至像是漫不經心的一瞥,也許只有短暫的幾秒鐘,卻像過了很長時間。
然後她掐了煙,走進了顧廷宗的那間屋子。
關躍收回視線,喉結滾了一下。
石中舟還在跟他說話,也沒有在意。
顧廷宗的屋子裡茶香四溢。
屋子一樣窄小,但他懂得享受,靠窗的位置擺著他特地帶來的紫檀櫃子,櫃子上是一套紫砂茶器,他正在泡茶。
言蕭站在旁邊:“要我鑒定的藏品是什麼?”
顧廷宗給她倒了杯茶:“這麼著急?”
言蕭碰都沒碰:“別拖時間,否則我也可以用別的方式償還你,比如直接還你錢。”
“還我錢?”顧廷宗的臉上有點不好看:“別這樣,我們當初並不是買賣關系。”
“是麼?”
大概是她語氣不對,顧廷宗終於放下茶壺,從櫃子抽屜裡拿出了一個盒子,放到她面前。
言蕭手指挑開盒蓋,裡面是那五節玉璜。
她抬起頭:“這五節玉璜我早就鑒定過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不是要給你鑒定的,是要送給你的。”
“什麼?”
顧廷宗把盒子蓋好,朝她眼前推了推:“這是你的了,蕭蕭。”
言蕭的眼神有點變味:“你知道這是怎麼來的嗎?”
“知道,當然知道。”
“那你就該知道這是文物。”
顧廷宗笑得溫和:“在我眼裡,什麼文物的價值也比不上你。”
言蕭低頭摘手套:“你究竟想干什麼?”
“你明白的,蕭蕭。”
她明白的,但不想聽。顧廷宗嘆口氣,手指摸過她的頭發: “我這次親自過來是為了你,當初是我對不起你,我一直想回來找你。”
對不起她?言蕭心裡沒有一絲波瀾。
十六歲時起她被所有親戚唾棄,流言蜚語持續了很久,跟顧廷宗在一起前她被說成不知檢點氣死養父母的白眼狼,跟他在一起後又被說成不知廉恥被男人包養的爛貨。
她以為自己明白這段關系是什麼就可以了,但直到顧廷宗突然離開,才發現別人沒有說錯。
她在這段關系裡如同被豢養,那根本不是一段正常的戀情,所以可以任意地丟掉。
言蕭的確不記得自己有沒有傷心了,但記得每一句謾罵和指責,他們幸災樂禍的嘲諷。人言可畏,有段時間她甚至真的產生了錯覺,覺得自己氣死了養父母,整個人郁郁寡歡,把自己關在屋子裡幾個星期,甚至產生過不該有的念頭,想一了百了。
但她掙扎過來了,年輕時不懂事,一腔轟轟烈烈以為就是愛,現在才發現那不過就是成年人隨意玩過的一撮泥,風干之後,在指尖一捻就能隨風而散。
手套終於脫離指尖,言蕭淡淡說:“知道什麼叫歷史嗎?昨天的事情到了今天就成了歷史,顧廷宗,你跟我已經是歷史了。”
男人的身體靠過來,一只手臂輕輕摟住了她的腰。
“你長大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顧廷宗的手從她的腰上往上滑:“你真的長大了,蕭蕭。”
女人的臀是渾圓的,胸是飽滿的,他見過豆蔻一樣的言蕭,但現在她已長成了成熟的蜜桃。
他的眼裡仿佛燒起火星,低頭吻到她的脖子:“你不知道這些年我有多想你。”
言蕭推開他,朝門口走。
顧廷宗抱住了她,言蕭的背抵在紫檀櫃子上,兩具身體緊貼在一起。
言蕭的衣服被掀開,顧廷宗的手伸進去,女人的皮膚滑膩得像塗了一層蜜蠟,他的呼吸不禁急促,撫摸她的身體時解開了自己的衣服。
言蕭僵著身體:“別碰我。”
顧廷宗看她的臉,只看到一臉冷漠,松開了手。
到了他這個年紀,對欲望已經能做到克制,勉強女人不是他會做的事。但任何年紀,被女人拒絕都會讓人臉上無光。
“為什麼?”
言蕭實話實說:“心裡沒你,肉體也吸引不了我。”
顧廷宗的臉很白,除了年齡帶來的細紋,沒有一點風吹日曬的痕跡,敞開的衣領裡,胸膛不結實,一片光潔。
養尊處優的男人,和在西北風沙裡趟過的男人截然不同。
言蕭很清楚吸引她的男人是什麼樣的。
顧廷宗理了理領口,眼神深了許多:“蕭蕭,能吸引你的並不能當真,玩兒一下可以,那是什麼樣的人你並不清楚,別不理智。”
言蕭冷冷地看著他,很明顯,他知道她和關躍的事。
“你是什麼樣的人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跟你不一樣。”言蕭攏著衣服走到門口:“還有,別動那座陷地之城,那是犯法的。”
顧廷宗看著她出了門,慢慢轉過身,端著一杯涼透的茶喝了下去,一甩手,紫砂茶杯砸到地上,四分五裂。
所有女人都可能回頭,言蕭不會,他曾經占盡先機,如今卻一敗塗地。
怪得了誰,怪他自己。
當晚沙地裡又有風沙,營地裡大部分人守在那片綠洲裡,剩下的人早早吃了晚飯回屋避風。
夜裡過了十點,關躍站在門廊下抽煙。
煙抽完,他走到顧廷宗的屋門口,敲了兩下。
門拉開,顧廷宗站在門口,遞給他一張紙條。
關躍收在口袋裡。
“老十,這就是那條路線,你盡快把東西送出去,我待不久了。”
關躍“嗯”一聲,燈光昏暗,看不清顧廷宗的表情,關躍覺得他的情緒有些變化。
他下意識地朝閣樓看了一眼,燈光已經滅了,言蕭今晚睡得很早。
顧廷宗又說:“那座陷地之城加快發掘,後面我安排人過來把東西運走。”
忽然兩聲腳步響,話語戛然而止。
關躍轉過頭,胡楊柱子旁站著一個人,動了一下:“關隊,我出來找一下廁所……”
是石中舟。
關躍瞬間皺緊了眉。
顧廷宗拍一下他的後腰:“處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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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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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6 06:00 PM
第67章
深夜裡,風一陣陣拍打著窗戶,言蕭在黑暗裡睜著眼睛,沒有睡意。
她是來這裡善後的,陰差陽錯,現在卻跟顧廷宗徹底善了後。
也好,像是結清了一筆陳年舊賬。
地上的人翻了個身,那是蒲佳容,她覺得床太窄,堅持要打地鋪,也許是不想跟言蕭擠一張床。
言蕭也沒攔著,這張床她跟關躍滾過好幾次,說實話,睡了別人也有點怪。
毯子被子都給了她,言蕭翻了個身,感覺手機在震動,摸出手機,屏幕上有條消息。
她坐起來,沒有驚動蒲佳容,輕手輕腳地開門出去。
外面黑燈瞎火,一個人也沒有,除了風聲什麼也聽不見。言蕭貼著牆角走到泥牆院外,隱隱約約看到一輛車停在那裡。
剛走近,一只手把她推進了車裡。
言蕭剛坐下就問:“叫我出來干什麼?”
“開車。”關躍進了後排,聲音壓得很低,帶著喘息。
“去哪兒?”
“醫院。”
車裡似乎還有別人,言蕭按亮手機,微薄的藍光照亮後排,車座上蜷縮著石中舟,關躍一手按著他的腿,那條腿上褲管已經被血染透。
“怎麼回事?”
“中了槍,快走。”
言蕭愣了一下,來不及多問,轉頭就把車開了出去。
石中舟似乎昏迷了,一路都沒怎麼出聲,中間也只是斷斷續續地哼了兩聲,並沒有醒。
到了鎮子上已經是後半夜,路上一個人也沒有,整條街就一盞路燈。
關躍在後面指路:“往右走。”
言蕭轉向開過去,車燈照出了鄉鎮小診所的圍牆。
車還沒停穩關躍就開了車門跳下去,也就言蕭下車的功夫,診所裡燈亮了,他拽了一個男人出來。
那是醫生,邊被扯出來邊套白大褂:“別急別急,我瞅瞅。”
他探身進車看了一眼,連忙跟關躍一起把石中舟抬進診所。
言蕭一路跟進診室,裡面就一張斑駁掉漆的鐵床,石中舟躺在上面,臉色蠟黃。
診所小得可憐,就這麼個醫生,口罩都沒顧上戴,只戴了副手套,一邊拿剪刀剪開石中舟的褲管,一邊問:“什麼傷?”
“槍傷。”回話的是關躍。
醫生愣了一下:“那我怕是治不了,你們還是趕緊送大醫院。”
“再耽誤要出事。”關躍冷靜地說:“你放心,子彈在小腿肚子上,不深,取出來就行,我可以幫你。”
“……”醫生看一眼床上的石中舟,猶豫不決。
“快點,救人要緊。”關躍看一眼言蕭:“你先出去。”
言蕭深吸口氣,出了門才緩緩吐出來。
這診所就是個大雜燴,中西醫混合,還夾雜著藏醫。進門的地方豎著一排藥櫃,一半放中藥,一半放藏藥。言蕭從旁邊經過,刺激的藥味鑽進腦袋裡,腦仁都作疼。
走到門外,她從口袋裡掏出煙,含了一根在嘴裡,好半天才想起來要點。
白天見到石中舟還好好的,晚上就中了槍,她不明白這是怎麼發生的。
診所門口掛著牌子,一半漢字,一半藏文。直到她就快把那天書一樣的藏文筆畫記下來了,聽到關躍跟醫生說話的聲音,然後他才從裡面出來了。
言蕭立即問:“怎麼樣?”
“子彈取出來了,人還昏迷著。”
“他怎麼中的槍?”
關躍低著頭,拿著塊醫用紗布擦著手上的血跡,高大的身軀逆著門裡的燈光,看不清神情。
“說啊,到底誰開的槍?”
“我。”
言蕭一怔:“你再說一遍。”
關躍丟了紗布,往牆上一靠:“我開的。”
“為什麼?”
“他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
言蕭揪住他衣領:“你他媽在胡扯什麼,是不是瘋了?”
關躍低頭對著她的視線,眼裡沉幽幽的:“我沒胡扯,事情就是這樣,你別說出去,明面上小石已經不存在了。”
“……”言蕭松開手,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關躍壓低聲音:“出了這種事我得回避一下,小石就交給你了,我暫時在鎮子上的旅店裡落腳,有任何消息及時通知我。”
言蕭扯住他:“為什麼找我?”
關躍雙眼定定地看著她:“這種事情我能找誰?誰也相信不了,我只信你。”
事關生死,他只信她。
言蕭說不出來話,看著他迅速走出診所的圍牆,身影消失在夜色裡。
一頭亂麻,她用力地搓了兩下手指,轉頭走進診室。
石中舟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臉上青白,沒有血色,腿上包扎了厚厚的紗布。
床邊的托盤裡擺著染血的手術刀和止血鉗,止血繃帶的一段耷拉在裡面,一切簡陋又倉促。
言蕭在旁邊守著,偶爾看一眼牆上老舊的掛鐘,過得很快,天就快亮了。
醫生不知道去了哪兒,這會兒才匆匆走進來,大概是頭一次遇到這種事,頭上都是汗,“看看情況吧,實在不行得送去大醫院,別後面出什麼岔子。”他一邊說一邊嘀咕著出去:“奇怪了,怎麼到這會兒警察還不來?”
言蕭猛地盯著他:“誰讓你報警的!”
醫生被她這一句吼得莫名其妙:“你這人沒事兒吧,這可是槍傷,怎麼能不報警啊?”
“操!”言蕭低低罵了一句,自己也不清楚在罵什麼。
醫生只覺得吃力不討好,板著張臉走了。
言蕭沒問他到底什麼時候報的警,也沒法估計時間,就這會兒功夫,王傳學忽然從外面一頭衝了進來。
“言姐,關隊叫我過來幫忙照看小石,他怎麼了?”
他來得正好,言蕭來不及多說:“這裡最近的市區在哪兒?”
王傳學說:“榆林。”
“那好,馬上送小石去榆林市區的醫院。”
“到底怎……”
“別多問了,馬上走。”
王傳學只好點頭,去床邊背起石中舟就出了門。
剛把石中舟送上車,路上已經能看見閃爍的紅藍燈條,言蕭說:“你們先去,別碰上警察。”
王傳學開著車走了。
言蕭打算朝另一個方向走,但沒來得及,一輛警車直衝到她眼前。
車窗降下,李正海伸頭出來看著她:“又是你啊言蕭,你不是不來西北了嗎?”
也是巧,要是別的事情報警,來的還不是李正海,偏偏是槍傷。
前幾天警察在沙地裡抓到了朱矛,審問後得知他跟小十哥動了手,還動了槍,李正海就對槍支彈藥這塊兒上了心,要求有相關消息都直接報給他。
他來的也真對,又遇到了言蕭。
……
天亮了,昨夜的風沙讓鎮子到處灰頭土臉,連小鎮的派出所裡都彌漫著塵灰。
言蕭坐在桌子後面,李正海坐在她對面。
又是一番漫長的對峙,他靠在椅背上,有點無奈:“中槍的人跟小十哥有關?”
言蕭說:“看到我就是跟小十哥有關?”
“中槍的人少得很,我們很快就會查到,到底是不是跟他有關另說。就算跟他無關,小十哥也是必須要找的。朱矛說你是小十哥的女人,言蕭,我還真不知道你跟他是這樣的關系。”
“我是五爺的仇人,朱矛是五爺的人,他對我仇視,說的話能信?”
李正海攏著雙手往桌上一擱:“你不承認我也還是要勸你一句,別找不合適的人。你一個在鑒寶會上敢公然對抗五爺的人,是知道大是大非的,別頭腦發熱。說吧,他在哪兒?”
別找不合適的人,曾經她養父說顧廷宗跟她不合適,現在是關躍。
裴明生也說過類似的話,所有人都覺得他們不該是一路的,甚至就連言蕭自己也是這麼覺得的。
“我不知道,有什麼事我可以讓律師來。”
李正海一下繃了臉,五爺的案子他正查到關鍵,偏偏在這關卡過不去,又不能拿言蕭怎麼樣,很頭疼。
言蕭站起來出了門。
劉爽就在門口,看見李正海想叫住言蕭,跟他使了個眼色,自己追了過去。
“言小姐,都這個點了,一起吃點東西再走吧。”
太陽都出來了,的確不早了。言蕭被她半拖半拽地拉進一家面館。
劉爽今天沒穿警服,穿著件套頭衛衣,嫩得像剛出校門的大學生。
很快她就端了兩碗面坐到角落,推一碗給對面的言蕭,上面居然加了好幾塊牛肉。
言蕭心裡有數:“你也想問話?”
劉爽笑出小虎牙來:“也不是要逼著你說,咱們李隊礙於職務,不能透露案件信息,說話硬了點兒,我就是想告訴你點實情,讓你自己拿主意。”
言蕭等著她開口。
劉爽吸了口面,說:“你知道五爺是斷指吧?”
“知道。”
劉爽點點頭:“她那一節手指是被仇家斬斷的,所以說西北這地方,這麼多年一直都不止一股勢力。”
“所以呢?”
“五爺落網後,我們審出了個大概,牽扯出西北另外一股勢力,這股勢力涉及境外文物走私,根據我們的調查,小十哥就是這股勢力裡的關鍵。”
言蕭的臉不自覺冷了。
劉爽放下筷子:“你別這麼看我,我不止一次去阿古達木那裡查那個文保組織你也知道,結果越查越有問題。那個組織根本沒有正規記錄,像阿古這樣的普通成員對裡面的事一知半解;只是一個文保組織,卻還能配上槍支;關鍵是他們一次也沒交過文物上來,我們懷疑這個組織是在監守自盜。”
言蕭盯著面,腦子裡想著石中舟,關躍說他聽到了不該聽的;接著又想到了顧廷宗,他似乎想動陷地之城。
她動了動手指,有點發僵:“那你們現在的結論是什麼?”
劉爽其實說得有點多了,但還是接著說了下去:“我們認為小十哥扳倒五爺是在黑吃黑,五爺一倒,西北的勢力就會被他上面的人全盤接收,這裡很快就會出現新的五爺。”
話一說完她就急切地想從言蕭臉上看出什麼,但什麼也沒有,言蕭面無表情。
“你們有確切的證據嗎?”
劉爽愣一下:“暫時還沒有,但……”
言蕭淡淡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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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6 06:06 PM
第68章
營地裡,司機把顧廷宗的行李拎上車時,已經是上午十點多。
川子恭恭敬敬地把人送出院門:“老板,才來這兩天就要走了啊?”
顧廷宗扣起西裝紐扣:“香港那邊事情多,這裡以後交給老十,你們都聽他的調動就可以了。”
川子轉著頭看了看左右:“奇怪了,一早起來就沒見著十哥,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也沒瞧見考古隊的那倆小子。”
顧廷宗笑著說:“他有他的事,你就別過問了,去干自己的事吧,不用送我了。”
川子在此之前沒見過他,只聽說有這麼個老板,這回一見,覺得他既有派頭脾氣又好,打心眼裡挺欽佩的,二話不說領了命令,回頭招呼剩下的弟兄換班去了。
顧廷宗卻沒急著上車,任由車門敞著,就這麼等待著。
整整一上午沒見到言蕭,她好像出去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一輛車開到營地門口,言蕭從車裡走了下來。
她身上穿了一件簡單寬松的白T恤,看著像是剛起床一樣,臉上素淨,還帶著點疲倦。
顧廷宗站在院門口,叫住她:“蕭蕭,到哪兒去了,找你到現在。”
言蕭走到他面前站著,很久才說話:“找我有事?”
“我就要走了。”
他的車就停在路上,這麼明顯的事情,她好像並不在乎。
顧廷宗心裡明白,難得臉上還有點笑容:“臨走前還是想再問你一句,願不願意跟我一起走。”
言蕭看著他:“我不會跟你走。”
顧廷宗臉上的笑隱了下去:“那你要跟誰?”
“那重要嗎?”
輕描淡寫的四個字,已經足夠讓人聯想頗多。顧廷宗臉上看似沒什麼,眼裡卻有陰沉:“蕭蕭,我就挑明說了,老十是我手底下的人,他怎麼樣我知道,其實他什麼都干得出來,你要想清楚。”
言蕭的心裡極快地抽動了一下,看著他:“他什麼都干得出來,包括槍殺無辜,是麼?”
周圍沒有別人,空空蕩蕩的,如同她的聲音。
言蕭湊到他耳邊,低低地說:“那一槍,是你逼他開的對嗎?”
顧廷宗皺起眉,額頭上擠出細細的紋路:“你在胡說什麼,哪一槍?”
言蕭慢慢直起腰,手指不自覺地微微發抖:“沒什麼,覺沒睡好,說話也有點混亂了,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顧廷宗的臉色有點難看,剛才是他心急口快了。
昨晚叫關躍處理那事時,他拍了一下關躍的後腰,因為知道他後腰上別著槍。
他並沒有明說,只不過給了暗示,只要關躍足夠忠心,就該知道怎麼辦。
言蕭看著他的眼神輕飄飄的:“其實沒必要,我拒絕了你,給了你難堪,但你真沒必要這樣。”
沒必要這樣在她面前貶低關躍。
那一槍怎麼回事,點到為止,顧廷宗只會裝作不知道,言蕭心知肚明,她覺得心寒。
“走吧,我希望你創立的這個文保組織是真的在保護文物。”
她大概知道當初為什麼顧廷宗會不告而別了,因為他不能再待下去,不能暴露。盡管不再有瓜葛,她也希望他不要成為下一個五爺。
言蕭轉過身,手腕被抓住了。
顧廷宗抓得很緊,甚至還有點急切,不像他平時一貫溫和平淡的模樣。
“放手吧顧廷宗,別把當年那最後一點恩情也給弄沒了。”
顧廷宗沒開口,只有呼吸一點點急促,憋了一口氣一樣,卻到最後還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終於松開手。
車很快發動,然後駛離。
言蕭沒有回頭看一眼,走進院子裡,再看一圈這營地,忽然感覺分外陌生。她腳下加快,直接上了樓,推開屋門。
蒲佳容還在屋裡,正在整理自己做文物復制的工具,看到她進來,抬起頭看著她。
言蕭說:“拿上你的行李,跟我走。”
蒲佳容莫名其妙:“怎麼了?”
“馬上走,去榆林的醫院裡找小王和小石。”
“醫院?”蒲佳容這才連忙收拾東西:“他們誰病了?”
“先走再說。”
言蕭拿了自己的包,剛趕回來,連口水都沒顧上喝,又帶著蒲佳容出門上路。
車在沙地裡開出去很遠,蒲佳容還在追問:“言小姐,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誰出事了?”
言蕭一個字也不說,車速開到最快,沙子像被破開一樣,在車身兩邊一路飛揚。
一直到了鎮子上,言蕭把車停了下來。
她離開鎮上的時候,劉爽已經隨李正海去查那間診所,這會兒說不定已經就快查到石中舟的所在。如果她直接把人送去榆林,撞見了反而是給他們指路。
“後面我就不送你了,你去跟小王他們會合,遇到警察什麼都別說,以後也別再回來了。”
蒲佳容坐著沒動:“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她有點意外:“你是在趕人嗎?”
言蕭點頭:“對,我就是在趕人。”
蒲佳容臉騰地紅了,聲音拔高:“你……憑什麼?”
言蕭不想說那文保組織是什麼情形,怕嚇著她。
“就憑你繼續待下去也沒機會了,行不行?”
蒲佳容臉上的紅暈迅速褪盡,沒有血色,上一秒因為氣憤湧出來的氣勢,這一秒就沒了,低低囁嚅:“所以你跟關隊……”
言蕭冷淡地看著她:“我跟他睡了,又把他甩了。”
“……”蒲佳容震驚地看著她。
“當然,你可以問他的意見,如果他願意留你,我也不阻攔。”
蒲佳容一下回神,從包裡翻出手機。
言蕭第一次看她這麼堅決而迅速地做一件事,開門下車,給她留點私人空間。
街道上人來人往,喧嘩吵鬧,跟平常一樣,沒人知道這一夜發生過什麼。
言蕭雙手收在口袋裡,盯著路邊的小攤,卻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
大概有二十幾分鐘,她才朝車裡看了一眼,蒲佳容低著頭,手機早就不在耳邊。
車門隨後打開,她提著行李走了下來。
“我走了,言小姐。”蒲佳容眼眶有點泛紅,頭垂得很低:“其實我早就放棄了,就是聽說你走了又不死心了而已,但這回我徹底清楚了。”
言蕭沒問他們之間說了什麼,那是她跟關躍的事,只要她肯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就行了。
“再見。”蒲佳容提著旅行包走了。
其實剛才的電話沒有通,只有冰冷的女聲提示音,關躍的手機是關機的。
真通了蒲佳容也不想說什麼了,聽到言蕭話的那刻她就明白了,關躍在言蕭面前是個普通男人,在她面前不是。
街道狹窄擁堵,人潮很快遮掩了她的背影。
言蕭坐回車裡,想起許恩葉說她的話,像她這樣的人,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她覺得自己剛才就挺狠。
但比不上關躍,他才是對自己真狠。
言蕭捶一下方向盤,猛地把車開出去。
關躍說他在鎮子上的旅館暫時落腳,轉了一圈,整個鎮子就一家旅館。
言蕭甩上車門,快步走進門。
老舊的兩層磚樓,采光不好,裡面黑洞洞的,從前台一直走到樓梯口,沒有見到人。
言蕭撥了電話,不通,也不好直接開口叫名字,在走廊上站著,心裡卯了一股勁,直接去敲門。
第一間沒人;第二間開了,一對老夫妻扶著門框看著她;第三間裡是風塵僕僕的男游客……
從一樓到二樓,一共敲開了十二個房間,言蕭沒有刻意數過,卻清楚地知道敲了多久。
下一間,很久沒有人應門,言蕭猜到就是這間了。
她喘著氣,額頭抵著門:“開門。”
門開了,關躍隔著門看著她。
他眼下青灰,也是一夜沒睡:“你怎麼弄成這樣?”
言蕭出了一身的汗,從臉到脖子都汗津津的,她走進來,甩上門,揚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是不是顧廷宗讓你干什麼你都肯干!”
古銅的臉頰上浮出紅印,關躍舌尖抵了抵後牙槽,一動不動。
“他是我老板。”
言蕭胸口劇烈起伏,轉頭衝進洗手間,擰開水龍頭,抄著水用力地搓了搓臉。
關躍站在門口:“你來這裡就是為了問這個?”
言蕭扶著水池,臉上水珠淋漓。
關躍大步進來,伸手撈起她腰,把她拽出去:“言蕭,你到底是來干什麼的?”
言蕭背靠著牆,呼吸一點點平復,抬起頭,臉頰邊的長發掩著一雙濕漉漉的眼:“老板想要的女人你敢要嗎?”
一瞬間,關躍的眼珠像是凝固了。
言蕭仰著頭:“敢不敢?”
關躍盯著她的臉,牙關啟開,干脆地說了個字:“敢!”
他敢,但也要那女人肯給。
言蕭扯住他領口:“那你就別走彎路,別坐牢!留著這條命,才能去上海找我。”
關躍喉結滾動:“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知道,我知道。”言蕭垂下頭,又抬起來,語氣很淡,但字字清晰:“從今天起,這一刻起,我就是你關躍的女人。”
方寸天地,什麼都沒有,只有彼此,兩雙眼睛一瞬不移地對視。
在所有人阻攔的時候逆流而上,她站在他面前,只要他敢,她就是他的。
關躍手臂一收,把她按在懷裡就吻了下去。
身軀緊纏在一起,言蕭被他托起,壓到床上。
“言蕭,你別反悔。”
別反悔,這一步都邁出來了就別想再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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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6 06:10 PM
第69章
房間裡彌漫著喘息,言蕭臉埋在枕頭裡,身體難耐地弓起,承受著背後的關躍。
明明兩個人都一夜沒睡,卻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身體連在一起,他進,她迎,簡直是抵死纏綿。
終於停下時,渾身是汗。
言蕭再睜開眼,窗口裡已透出微弱的天光,事後她迷迷糊糊睡了一覺,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應該都到第二天了。
關躍下了床,抱起她去洗手間。
赤裸的身體坐在洗手台上,言蕭清醒了大半。
她的身體還是軟的,緊緊靠著身前的關躍,胸前的柔軟也抵著他。
“言蕭?”
“嗯?”言蕭懶洋洋地開口,才發現嗓子也已經嘶啞。
關躍問:“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言蕭長長的睫毛掩著眼下:“李正海追查過來了,那個劉爽跟我說了文保組織的事。”
關躍心裡多少明白了。
言蕭手搭在他肩上,他身上的傷好得很快,就剩了胸口那兩處扎傷還貼著紗布,外沿一小圈紅腫。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那周圍畫著圈。
關躍抓住她的手,托起她下巴,盯著她的臉:“你當時為什麼想哭?”
“什麼?”言蕭完全沒印像:“我什麼時候想哭了?”
關躍沒有直說,昨天就在她說她是他女人的時候,眼眶是紅的。
“你這個人,就是太逞強了。”
就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她的倔強是深在骨子裡的。關躍覺得她一直都在逞強,他們本來就沒斷干淨,也沒可能斷干淨,她就是不肯承認心裡有他。
那一路走過來怎麼可能是沒感覺的,她的心是硬了點,但不是沒有心。
如果真沒心,就不會在他孤立無援的時候站到他身邊來。
言蕭捏著他下巴說:“你還教育起我來了。”
關躍扯一下嘴角:“言蕭,我知道你是能跟我走一路的人。”
他知道她可以跟他並肩同行,當初在林子裡,她騎著馬來救他的時候就知道。
言蕭的手指摩挲著他的下巴,新冒出的胡茬刺著手指,她什麼也沒說,轉頭在洗手台上找到一把刮胡刀,浸了水,給他打上肥皂,慢慢刮著。
關躍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貼得她緊緊的。
言蕭仔細地刮完他下巴,拿了毛巾抹干淨,身體隨著動作在他懷裡蹭動。
像是回應,關躍的身體也火熱地繃緊。
感情一旦交融,身體簡直就不存在什麼克制力了。
他握著她胸前狠狠吻了她一通,直到兩個人都氣喘吁吁才強行退開:“我送你回上海,你不能在這裡跟著我東躲西藏。”
言蕭從洗手台上站下來:“然後呢?”
關躍拉著她站到花灑下面:“這裡的事情還沒完,後面我也沒法去上海看你。”
言蕭擰開龍頭,水柱衝下來,一時間嘩嘩的聲音充斥,其他聲音也聽不見了,話題自然而然地終止。
洗完出來,關躍站在床邊擦干了身體,套上長褲,光著上身處理被水沾濕的傷口。
言蕭疊著腿坐在床沿,點了支煙抽了兩口,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關躍,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缺錢?”
關躍轉頭看她一眼:“我要真缺錢怎麼辦,你還跟不跟我?”
“你要真是因為缺錢才待在這裡倒好辦了,”言蕭點了點煙灰:“我掙得多,能養得起你。”
關躍按緊傷口上的膠布,衝她點點頭,眼裡有笑意:“這話我信。”
言蕭吐出口煙:“我真希望你只是為了錢。”
凡事只是跟錢有關,反而還好解決。
關躍搖一下頭:“不是為了這個。”
“那你是為了什麼?”
關躍在她面前蹲下來,以一種虔誠的姿態,抬頭看著她:“我不能說,對不起言蕭,命我都能給你,但這我不能說,至少現在不能。”
言蕭安靜地看著他,手裡的煙被遺忘,長長的一截煙灰落下,還沒落地就四散飛開,悄無聲息,又像奮不顧身一般。
關躍一傾身,從枕頭底下摸出那把沉甸甸的手槍,站起來,在床頭櫃邊上迅速拆解。
拇指按下扣銷,彈匣取出,左手一推,卡簧脫離連接軸,套筒、槍管,很快一堆零散的部件就散在櫃子上。
那雙手靈活凌厲,又以更快的速度把它恢復原狀。
言蕭默默看著他的動作,他做這件事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
她一直知道他槍用得很好,槍法也准。
關躍把槍別在腰後,看著她:“別怪我,言蕭。”
言蕭看著他的臉:“那就以後告訴我。”
關躍抿一下唇:“好。”
言蕭點了點頭:“記著我跟你說的話,你信我,我也信你。”
記著她說的話,別坐牢,留著命,才能有以後。
關躍想說什麼,但忍住了:“嗯,我都記著。”
每一個字都記著了。
兩個人從旅館離開時已經是日上三竿,言蕭買了點吃的帶上車,直接從鎮上開向榆林。
路上她翻了翻手機,王傳學給她發過幾條信息,說了石中舟的大致情況,但過了昨晚十點就沒消息了。
她猜大概是警察查過去了。
幾輛警車停在榆林市區的醫院大門口。
王傳學剛剛送走幾個警察,領頭的就是李正海。
他回到病房,看看床上緊閉雙眼的石中舟,撓了撓頭,百思不得其解:“小蒲,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嗎?”
醫生說石中舟腿上是槍傷,還引來了警察,但這到底怎麼發生的,他們都一頭霧水。
蒲佳容在床尾坐著,搖搖頭:“只有等小石醒過來才知道怎麼回事兒了。”
門被輕輕敲了兩下,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
王傳學看了她兩眼,驚呼:“言姐,你可算來了。”
言蕭頭上戴了頂遮陽帽,穿了件異常寬大的灰色外套,跟她平常干練的打扮一點也不像,不注意看差點沒認出來。
蒲佳容站起來,衝她點了個頭。
言蕭走過來,看了看石中舟:“小石怎麼樣?”
王傳學說:“醫生說他命大呢,子彈不深,沒有傷到骨頭,也沒傷著動脈,只要好好養,應該不會妨礙以後行動。”
“那就好。”言蕭松口氣,低聲問:“警察來過了?”
她剛才從側門進的住院大樓,看著警車開走的。
“來過了,我們什麼都沒說,那個李隊長說等小石醒了再過來一趟。”
言蕭猜想李正海還會盯著這裡,不好久留。他們都跟關躍久了,好像早就約定好怎麼應付警察,也用不著提醒。
剛准備走,床上的石中舟動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言蕭低下頭:“你醒了?”
石中舟清清嗓子:“醒了有一會兒了。”
王傳學吃驚地看著他:“原來你小子在裝睡啊?”
“廢話,不然我不是要回答警察的問話啊?”石中舟苦著臉,說話有氣無力:“真疼啊……”
言蕭在床邊坐下:“小石,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我哪兒看到什麼,那時候都深夜了,燈又暗,我只是出來上個廁所……急匆匆的,連關隊在跟誰說話都沒看清,就聽到那麼一句話,嗨……倒了八輩子霉。”可能是腿又疼了,石中舟齜牙咧嘴,句子一長就喘氣。
言蕭怕他留下什麼陰影:“都忘了吧,以後去干正經考古,別跟這裡有瓜葛了。”
“唉,言姐你別這麼說啊,好像我們之前干的都不是正經事兒一樣。”
言蕭看他這樣就放心了,人雖然虛弱,但至少還能開玩笑。
石中舟忍著疼,安靜了一會兒:“言姐,你要是能見著關隊就替我帶句話給他,我不怪他。”
那晚關躍把他拽出去的時候說了句:“小石,如果你以後殘了我賠你一條腿,你死了我賠你一條命,但你要是沒事,就跟我斷了聯系,怎麼恨我都行,就當沒認識過我。”
石中舟不傻,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言蕭從病房裡出來,走到安全出口,角落裡藏著男人高大的身影。
“你都聽到了?”
“嗯。”關躍身上穿著黑襯衣,戴著帽子,帽檐壓得很低:“人沒事就行了,走吧。”
離開醫院,車開上公路,車窗外陽光漸漸西斜。
一路上見不到什麼車,直到接近高速口,老遠看到那裡停著幾輛警車,前面的車在接受臨檢。
關躍轉了個向:“走小路吧。”
車開進荒野,兜了個大圈子。
快拐上公路的時候言蕭說:“就在這兒停吧。”
關躍踩下剎車。
遠處有山,他們下了車,在車旁站著,吹著西北的風。
言蕭手指一勾,勾著關躍的褲腰,他自然而然地順著那點牽扯的力道靠到她眼前。
“你沒法去看我就別去,熬著,可別太想我了,嗯?”
關躍雙手扣著她的腰: “那你呢,也熬著?”
言蕭一只手摟住他的脖子,似笑非笑:“那可不一定,也許我會來看你的。”
“可能會不太安全。”
“不是有你這個小十哥在嗎?”
關躍低沉地笑了一聲。
她怎麼會明白,她存在就是他的軟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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毀壞關隊形像的小劇場——
關躍:我缺錢,還跟我嗎?
言蕭:我做古董這行賊有錢。
關躍:……那我跟你吧。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6:22 PM
第70章
言蕭最終沒讓關躍送去機場,兩人就在荒野裡分別,一個往西,一個往東。
回到上海時已經不早了,機場外一片濃重的夜色。
城市裡已經真正熱了起來,言蕭打車回家,出了一身的汗。
進了門,脫了那身喬裝,她洗了個澡就疲憊地躺到了床上。
閉上眼睛,昏昏欲睡,又突然睜開,手在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本來她想撥電話,想想可能關躍那邊手機還沒開機,就發了條短信,告訴他自己到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睜開眼,手機還握在手裡。言蕭翻個身,眯著眼睛看屏幕,關躍回復了句“好”,時間是凌晨過四點,他終於開了機。
也許就是為了等她的消息才開的。
言蕭揚著唇角起床,赤身裸體地去換衣服。
在家的時候她喜歡裸睡,不過在西北的時候很收斂。
關躍沒法來她的家,不會知道這點小習慣,但也沒關系,以後他會來的……
下午,言蕭走進華岩拍賣行的工作室。
推開門,裴明生手裡端著杯咖啡,正優哉游哉地坐在她椅子上等著。
“回來了師妹?”
言蕭身上穿著黑色的西裝套裙,裙邊沒過膝,踩著細細的高跟站到桌邊上。
“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
裴明生手指托一下眼鏡,不疾不徐:“你的修羅場處理好了?”
他這個人有時候還真有點八卦。
言蕭低頭翻著助理整理出來的工作安排:“處理好了,跟顧廷宗都是陳年往事了,在我心裡當年就斷了。”
裴明生點點頭:“好事,你們倆不合適。不過我在香港的時候他叫人聯系我,說想跟華岩合作古董生意,這事你怎麼看?”
言蕭立即轉過頭:“別跟他合作。”
“怎麼?”
“你聽我的就行了,”言蕭停頓一下:“顧廷宗並不像表面那樣和善,華岩剛擺脫五爺掌控,穩點最好,何必著急跟別人合作。”
裴明生覺得她說的也有道理,其實他也沒那個心,要不是看顧廷宗生意做的挺大的,根本連提都不會提。
“那關躍呢,你也處理好了?”
“處理好了。”
“怎麼處理的?”裴明生慢條斯理地抿了口咖啡。
言蕭瞄他一眼:“等你咽下去我再說。”
裴明生有點莫名其妙,還真依言咽下去了:“說吧。”
“我跟他在一起了。”
“……”裴明生一臉風中石化的表情。
言蕭一點不意外他的反應,很少有機會把他弄成這樣,大多數時候他都是氣定神閑的。
“為什麼?”
“人帥,條正,”言蕭眯起雙眼:“帶勁。”
裴明生站起來,放下咖啡杯:“認真點言蕭,你走之前我跟你說的話都白說了?他跟你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言蕭很輕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自己想想,他能給你什麼?”裴明生完全是站在她的角度想。
言蕭收起玩笑:“師兄,我也不是懵懂小姑娘了,我知道自己在干什麼。”
她和關躍就像兩塊磁鐵,擺放的方向錯了就總是排斥,找對了位置就會深深吸引。
她想要這個男人,不圖別的。
裴明生皺著眉,摘了眼鏡,低著頭擦拭一下,再戴上:“言蕭,你是第一次這麼不理智,太讓我驚訝了。”
言蕭淡淡說:“是不是第一次我忘了,不過肯定是最後一次。”
……
天快黑的時候,沙漠的營地裡正當忙碌。
川子領著弟兄們把營地裡一直收著的文物都搬上了越野車,用厚實的油氈布仔細遮蓋好,一扭頭,關躍回來了。
“十哥,”川子迎上去:“你這兩天到底去哪兒了啊?”
關躍邊走邊摘了頭上的帽子:“有點事情出去了,讓你們准備的東西都准備好了?”
“好了,東西都搬上車了。”
關躍走過去掀開油氈布看了一眼就蓋上:“我要跑一趟外地,你們最近能少待營地就少待。”
川子好奇:“十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兒瞞著咱們啊?”
關躍盯著一排房屋後面倚靠的裸岩山壁,這營地因為隱蔽才存在到今天,不過最近警察查的嚴,可能會進沙漠,一旦搜索式的排查,這裡遲早也要暴露。
“沒什麼,你們只是聽我的話辦事,不會有什麼問題。”
關躍說完轉頭看向一個黑漆漆的魁梧漢子:“二柱,你跟川子把人都帶去那片綠洲裡守好了,千萬別出岔子。”
二柱嘿嘿笑著露出白牙,走過來遞煙給他:“我知道的小十哥,能不好好守著嗎,你跟老板都那麼重視,那地方肯定特值錢吧?”
文保組織裡招的都是孔武有力的粗人,沒什麼學歷,有的甚至還有過打架犯事的前科,二柱就是其中一個,但都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
這裡報酬高,他們拿錢辦事,關躍能鎮得住他們,也都很聽話,只不過情懷也的確沒那麼高尚,文保組織的旗號是保護文物,但對他們而言也就是個能掙錢的地方而已。
關躍接著他打火機裡的火點了煙,叼在嘴裡,好笑地拍上他後腦勺:“就知道錢,文物也不只是錢。”
二柱難得見他心情好,摸著後腦勺笑著躲開。
“記住了,那地方少根草我都饒不了你。”
“得嘞十哥,記住了,記住了。”
……
“文物的價值,當然不只是錢,它是人類留下的寶貴歷史文化遺產,很多後人無法得知的歷史真相往往就是從文物身上尋到的,這種傳承是無價之寶。試想如果沒有文物,我們中國這上下五千年將會空白成何等模樣?很多盜墓賊和不法分子只知道文物值錢就無所不用其極,卻忘了文物值錢正是因為它背後的歷史,而他們的作為卻恰恰是在破壞歷史……”
一場講座結束,現場掌聲雷動。
言蕭從後排站起來,就快走到門口,有人叫住了她:“等一下。”
她回過頭,剛才在台上講話的老學者正快步走過來:“沒想到能在上海見到你,你還記得我吧?”
言蕭點頭:“記得,華教授。”
也是巧,市裡安排文物歷史交流會,本著淨化古董市場的原則,部分從事古董行業的也受到了邀請,言蕭就是其中之一。
華教授是專程從北京飛過來的,上次還畫像磚那事兒他實在記憶深刻,一眼看到言蕭就認出來了。
老人家盛情難卻,言蕭跟著他出了會場,走進一家茶樓。
“你是做文物鑒定的吧?”上次見面華教授就看出來了。
言蕭坐在他對面,笑笑:“我的工作是古董鑒定,文物鑒定做得少。”
華教授點頭:“你姓言,上海以前有位有名的歷史學教授叫言修實,你認識嗎?”
言蕭說:“那是先父。”
華教授拍一下膝蓋,“難怪啊,我說你怎麼年紀輕輕就能做這行。”他神情遺憾起來:“我最近在幫西北警方研究一節玉璜,早知道就帶過來跟你交流一下了。”
言蕭心裡一動:“什麼玉璜?”
“挺少見的玉璜,上面刻著狼紋,初步斷定是跟獫狁有關。”華教授說到考古的東西就滔滔不絕:“你知道獫狁吧?那可是很神秘的少數民族,歷史上記載他們古代就在西北那一帶活動,應該是錯不了的。”
言蕭終於知道為什麼李正海能那麼快就查到跟狼有關了,原來請的是他。
“要是我那個師兄還在就好了。”華教授嘆口氣:“五爺落了網,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聽說他以前就找到了一個跟狼有關的地方。”
他要找路伯。
言蕭不確定陷地之城還能在警察眼皮子底下保密多久。
她拿著手機轉了轉,有點心不在焉。
“對了,”絮絮叨叨說了一通,華教授想起了別的:“上次跟你一起送畫像磚過來的那個人呢,說自己待過文保組織的那個,他沒跟你在一起了?”
言蕭回神:“在一起,不過他不在這裡。”
華教授笑著說:“那是你對像?”
言蕭點頭:“對,我對像。”
“挺好的,那小伙子瞧著不錯。”
“嗯,我也覺得他挺好的。”
……
夜裡,關躍提著油桶給越野車加油,准備出發。
川子打著手電在旁邊給他照著:“十哥,差點忘了跟你說了,考古隊裡的幾個人不見了,還有言小姐也不在了。我就去那地方守了一宿,回來就一個人也見不著了,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
關躍直起腰,把空桶遞給他:“他們都走了,這事兒我知道。”
“那好吧。”川子退到一邊,給他讓路。
關躍坐到駕駛座上,忽然手臂在車窗上一搭,探出頭來:“川子。”
“哎,怎麼了十哥?”
“叫嫂子。”
川子一愣:“啊?”
“我說言蕭,以後別再叫言小姐了,叫嫂子。”
“……可你不是說你們倆不是那麼回事兒嗎?”
“我們倆現在是那麼回事兒了。”
川子摸不著頭腦,看著他的臉轉過去,開著車走了。
那張臉給人感覺,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鮮活。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7:00 PM
第71章
裴明生再來找言蕭的時候,她沒在工作,正靠在窗口打電話。
工作室的窗戶是高大的落地窗,言蕭靠在那裡,纖長的身體逆光成一道剪影。
“……是的華教授,給你介紹幾個人,都是做考古的。一個叫石中舟,一個叫王傳學,還有個姑娘……”
這幾個名字都不陌生,裴明生倚在門口,耐心聽她打完。
言蕭掛了電話,一回頭就看到了他。
“你在給考古隊那幾個人介紹工作?”
“對。”
裴明生無奈:“關躍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連他的隊員你都要操心。”
“這事跟他沒關系。”言蕭低著頭,把華教授的聯系方式傳給了王傳學,讓他們自己去聯系老人家。
跟著華教授做考古,至少是份正經工作。
裴明生捏捏眉心:“算了,讓關躍到上海來,我也可以給他一份工作。”
言蕭有點好笑:“你這是干什麼?”
“他在上海干點什麼不比他在西北干的那些事強?”裴明生在椅子裡一坐,靠著椅背看著她:“我是你師兄,看著你一路怎麼艱難過來的,如果他連這點事情都不能為你做,憑什麼值得你喜歡?”
言蕭搖了搖頭:“不用,你肯這樣我已經很感激,就當是你的祝福了。”
“……”裴明生該說的也說了,能做的也做了,言蕭比他想的要堅決。他站起來走到門口,又停下說了一句:“言蕭,我希望你以後不會後悔。”
他希望言蕭能敞開心胸接納一個人,但不希望她後悔。言蕭過去這十幾年來就沒順過,他不希望她再跌一次。
言蕭說:“不會的。”
目送裴明生出了門,她掏出手機,想撥那個號碼,又擔心他是不是還在哪兒躲著警察,手機又放了回去。
……
關躍還在路上。
從顧廷宗那兒得到的路線非常隱蔽,出了沙漠後往甘肅方向走,連他這個自認把西北摸得夠透的人對這條路也不熟悉。
車在路上走了兩天,大部分是晚上走,白天休息。
一路很少會看到人,因為路非常難走,或者是荒野戈壁,或者就是石塊嶙峋的山腳,偶爾能上國道,也很短暫。
晚上十點,關躍把車停在路上,去車後面檢查木箱裡裝的文物。
東西包裹的都很嚴密,川子還在裡面墊上了充氣氣墊和塑料泡沫,不過這一路下來還是有損壞的。
走這樣的路,什麼好東西都被顛壞了,以前在這條路上應該也沒少損壞過文物。
關躍低低罵了一句粗口,蓋好木箱,一抬頭,正好看見夜空。
初夏,漫天星鬥,北鬥七星最明顯,在曠野裡看,穹窿如同倒扣,感覺像是觸手可及。
當初跟言蕭一起宿營那晚,王傳學告訴她西北的星空是一絕,可惜當時並沒有看到。
這幾天沒顧上跟她聯系,他的手機一直開著,她也沒有打過來。
關躍掏出手機,翻出她的號碼撥出去。
忙音響了兩聲就通了,言蕭開口是一聲輕輕的“嗯”,語調上揚,透著股慵懶。
關躍靠在車上,低聲問:“還沒睡?”
“睡不著,在工作。”
“很晚了。”
“你不也沒睡?”
“我也在工作。”
“工作還打給我?”言蕭笑了一聲:“想我了?不是叫你熬著的麼?”
關躍沒有立即回答,聽筒裡只剩下他的呼吸。
“不想麼?那我掛了啊。”
沒等關躍有所反應,言蕭還真掛了電話。
他有點錯愕,又有點好笑,又撥了過去。
電話通了,言蕭在那邊問:“怎麼說?”
關躍摸一下鼻尖,想像著電話那頭她的表情:“那你呢,這麼晚睡不著,不也在想我?”
電波的另一頭,言蕭正拿著包走出工作室:“你少得意,我現在就回家睡覺。”
關躍低笑,隔著電話聲音充滿磁性:“路上注意安全。”
言蕭走在走廊上,看一眼窗外,不夜城燈火燦爛,這裡不像西北,沒有荒涼的高原,天離頭頂又高又遠,烏沉沉的,隱隱有雷,好像就要下雨。
她聽見聽筒裡的風聲,想像著他現在一定在荒郊野外,輕聲說:“你也注意安全。”
“我會的。”
電話掛了,言蕭走出華岩的大門,坐進車裡,手機又響起短信的提示音。
關躍發來的:“嗯,我很想你。”
悶騷,早點承認不就完了?
天上果然開始落雨,但車裡的人心情晴朗。
言蕭回撥了他的電話。
“你在哪兒?”
“在路上。”
“說個你能落腳的地方。”言蕭倚在車座上,聽著車窗外淋漓的雨聲:“上海下雨了,我查查那邊的天氣怎麼樣。”
……
路線上的終點站叫北善鎮,要過酒泉,靠近嘉峪關,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地方,關躍要去那裡落腳。
言蕭在電話裡告訴他,這一帶屬於河西走廊的中段,北側是黑山山脈,南側是祁連山脈,是古代絲綢之路的咽喉。
又是一天快要過去,關躍從路邊的小飯館裡吃完飯出來,站在路上往兩邊望了望,能看見祁連山終年積雪的山頂。
精通歷史的人多厲害,透過一個地名就能熟知他周圍的一切,從古到今。
氣溫偏低,他把外套領口扣上,順勢朝停車的地方看了一眼,看到了兩個巡邏過來的警察。
關躍不動聲色,雙手在口袋裡一收,朝那邊走。
越野車這一路下來早就看不出車身本來的顏色,就連車牌上都沾滿了泥灰。
那兩個警察站在車後面看了幾眼,抬頭看到了他。
“這是你的車?”
“嗯。”
“從哪兒開來的。”
“榆林。”
“陝西開過來的啊。”一個低頭做記錄,另一個說:“打開我們檢查一下。”
這兩個警察看著都很年輕,也許才剛工作不久,應該不難打發。關躍收著下巴,臉低低的:“我車鑰匙落在飯館裡了,你們稍等。”說著轉身要走。
偏遠地區的警察都比較警覺,兩個警察怕他跑,馬上說:“我們跟你一起去。”
“行。”關躍走在前面,快到飯館的時候轉了個向,拐去牆角,那後頭有面院牆。
“你往哪兒走呢?”一個警察話剛問出口,關躍已經轉過了身,一記鎖喉,另一只手臂勒住了另一個的脖子……
沒幾分鐘他就從那裡面走了出來,扔了手裡的麻醉針,走到飯館門口叫了一聲:“老板,我看你飯館後面好像暈了人。”
老板急匆匆地走出來,只來得及看見一輛越野車從眼前開走,將信將疑地走去院牆後面看,一眼看到兩個警察暈那兒,趕緊去報警。
晚上八點,關躍到了目的地。
小鎮雖然沒什麼名氣,但交通並不閉塞,鎮子上很多住宿吃飯的地方,往來的游客並不少。
流動人口越多,反而越安全。
關躍找了家僻靜的旅店,在後院裡停了車,剛走進房間,口袋裡的手機響了一聲。
他拿出來,屏幕上是言蕭發來的短信:“今晚你住哪兒?”
關躍打了一行字:“在外面當然住旅店。”
很快又收到她的回信:“旅店叫什麼名字?”
關躍走到窗口,窗戶沒關,風涼絲絲地往屋裡灌。他朝外看了一眼旅店門口,燈牌亮著,上面寫著“風語客棧。”
他照實回:“風語客棧。”
言蕭沒回復了。
關躍以為她只是隨口一問,放下手機,脫了外套,把腰後的東西都拿出來,塞在枕頭底下,進洗手間去洗澡。
洗完出來,房門忽然被敲響了。
關躍迅速穿上衣服,從枕頭底下摸了槍塞在腰後,去開門。
旅店老板站在門口:“樓下有人給你送快遞,叫你下去拿。”
關躍扶著門,眼神戒備:“哪有快遞送到客棧的。”
“你是姓關吧?我們店裡就你一個姓關的客人,那個女人說是上海來的快遞,給姓關的。”
關躍一瞬間反應過來,立即開門出去。
老板還沒來得及問到底是不是他的,就看他一陣風似的走了。
出了客棧,到了馬路上,關躍迎著風朝對面望。
對面有個小店,上方窗口懸著報紙雜志,下面櫃台賣煙酒飲料。
小店牆邊倚靠著言蕭,她身上還穿著職業裝,女士西裝搭著半身包臀裙,高跟鞋踩在凹凸不平的地磚上,肩膀上挎著包。
隔著條街的晦暗燈火,她望著他。
關躍大步走過去,低頭看著她的臉:“我的快遞呢?”
言蕭昂起脖子,半明半暗的路燈照著她開得低低的領口,一片晃眼的白,掩著胸前深深的溝:“不就在你眼前麼,喏,給你寄了個女人來。”
關躍聲音低沉:“簽哪兒?”
“嗯?”
“還沒簽收,我簽哪兒?”
言蕭忍不住笑一聲:“隨你。”
關躍把她拉到牆角,拉下她的衣領,朝她的脖子上吻了下去。
很久才停,言蕭呼吸急促,被他扣著雙手按在牆上:“你那天問我在哪兒落腳的時候就准備來了是嗎?”
“沒啊,我真的就是查個天氣。”
天氣不錯,所以就順便買了張機票。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7:12 PM
第72章
關躍其實有數,她一定早就到了鎮上,不然不會一問清他住的地方就直接找了過來。
她一直算著時間在等他。
兩個人從牆角裡出來的時候,言蕭拽了關躍一下:“等一下,我買包煙。”
關躍跟著她走去小店窗口,站在她旁邊低頭看櫃台。懸下來的燈泡邊上繞著飛蟲,他拿手遮在她額頭上,問:“要買什麼煙?”
言蕭沒看到自己常抽的牌子,手指點了一包南京女士煙。
關躍剛想替她付了,手被她攔住了:“算了,不買了。”
“不抽了?”
“嗯,吸煙有害健康啊,不抽了。”
關躍順著她的視線看進窗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兩個人鬧出了點動靜,守店的小老頭正在打量他們。
她是不想讓他在人前多暴露。
關躍拉著她往客棧走,才意識到剛才他也有點高興過頭了,能見面當然好,可他手上還有事情要辦。
客棧樓梯逼仄,頭頂燈光昏暗,上樓時言蕭緊緊貼在他身上。
她身上有股很淡的香水味,擠在他身上,胸飽滿得像是要跳出來。
關躍伸手把她摟進懷裡:“明天我要出去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
關躍不答話,手臂收緊。
言蕭手伸進他的後腰,摸到他的腰臀:“不想帶上我麼?”
關躍推開房門時還是鎮定的,門一關上就抱起了她,半身裙被直掀到腰上。
言蕭摟著他的脖子,雙腿纏上他的腰,高跟鞋甩在地上。
衣服掉了一地,關躍推上她的胸衣,咬她的耳垂:“帶了嗎?”
言蕭知道他問的是什麼,笑著說:“你這麼問,好像我專程趕過來就是為了這個似的。”
關躍解開褲腰,在她腿間頂一下,含住她的胸口,悶著聲:“有沒有帶?”
言蕭受不了他這樣,喘了口氣:“帶了,在包裡。”
關躍把她放在床上,拖過她的包,找出安全套。
言蕭看著他脫光自己,赤裸的身體在床前向她耀武揚威,下一刻腿被他一把握住,她的嘴裡嗚地哼出一聲。
他進入地干脆,撞得凶狠,言蕭瞬間死死抓住他的背。
“言蕭,你現在來不合適……”
“那你不想我來麼?”言蕭摟著他的脖子急喘,纏著他的腰輕輕扭動身體:“想不想我來……嗯?十哥~”
關躍堵住她的嘴,重重衝撞。
怎麼不想,想得要命。
要是事情都完了,根本不用她來,他早就去找她了。
言蕭斷斷續續地呻吟:“你干什麼……這麼……”
話沒說下去,關躍卯足了勁,喘著氣,盯著身下她雪白的身體布滿潮紅。
整整折騰了大半夜,言蕭精疲力竭,不知道是不是小別的緣故,總覺得他今天太過猛烈。
第二天睜開眼,窗外面太陽已經升了老高,身邊沒見著關躍。
昨晚太累,她睡得沉,完全沒意識到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言蕭睜著眼睛盯著發白的天花板,明白了,難怪他昨晚那麼折騰她,就是故意不帶她出去。
……
頭頂陽光強烈,今天是個好天氣。
關躍坐在車裡打電話,眼睛盯著路邊一家木料廠。
看了幾分鐘,他掛了電話,把車開進去,停在一堆高高堆放的白松木中間。
車外面早就站著個精瘦的小眼睛漢子,看到他下車馬上笑著遞煙過來,一開口,滿嘴濃重的南方口音:“小十哥,正等著你呢。”
關躍接了,別在耳後:“莫平是吧?”
“是我,老板交代了叫我在這兒等著接貨。”
關躍看一圈四周:“就你一個人?”
“不止,十來個呢。”
“人呢?”
莫平回頭叫了一聲:“都出來!”
不遠處的廠房裡很快走出一群男人,過來挨個跟關躍打招呼。
關躍問:“你們怎麼帶出去?”
“我們有這麼多人,一人揣幾樣,分頭走就帶出去了,不會被條子發現。”
“你們這麼有把握?”
“那當然,也不是第一回 干這個了,沒出過岔子。”
關躍點點頭,掏出車鑰匙開了鎖:“貨在車裡。”
莫平走過去打開後備箱,一把揭開油氈布,露出木箱,手在裡面挑揀,像是買菜一樣隨意,比較完整的放在一邊,破碎的殘片就隨手丟在木箱外面。
關躍看著他的動作:“你干什麼?”
“挑貨,這些碎太厲害了,帶出去容易丟,還不如扔了,要麼就給弟兄們分吧,當點外快,我們以前也是這麼干的,嘿嘿。”
關躍走過去,脫了外套扔在他面前:“挑出來放衣服上,誰也別動。”
莫平手停一下,隨即會意:“既然小十哥您開了口,那當然都是您的了,我們絕對不動。您如今是老板身邊的一把手了,以後多關照了。”
“談不上,你們跟老板久,資歷比我老。”
莫平似乎很受用這話,笑得眼睛都快瞧不見了:“小十哥謙虛了,我們頂多跑跑腿,比不上您,能替老板除了五爺。要不是您,也不可能一次見著這麼多貨,這回賺的,指不定能翻個好幾番。”
關躍看著他誇張地翻動手掌,仿佛已經看到了錢一樣,眼裡都冒光。
莫平挑好了,把油氈布隨便一搭,拍拍手:“小十哥送貨辛苦,賞臉跟兄弟們一起吃個飯,吃完我們就開工上路了。”
關躍把包著那些殘片的外套一卷抓在手裡,合上後備箱:“應該的。”
一群人進了廠房,裡面擺了張大圓桌,酒和菜都已經准備好了。
關躍被莫平推去上座,在場的都知道他如今是顧廷宗的心腹,都盡可能地跟他套近乎,好幾個人張羅著要給他倒酒。
關躍拿下耳後那根煙點了,隨口問莫平:“以前給你們送貨的人呢?”
“跟老板去香港了,老板生意大啊。”莫平舉著酒杯送到他面前:“小十哥您以後一定也能跟老板混去香港,我聽說老板連國外都有生意。”
關躍吐了口煙:“嗯,好好替老板干吧,不過都小心點,別栽。”
“那沒話說的,老板可不像五爺,五爺他媽的干的事情比放炮都響,再偷偷摸摸的不見人又有什麼用,這不栽您手裡了?老板不一樣,有正經生意,還有個文保組織遮掩,就是讓那些條子查也查不出什麼。”
關躍點頭,舉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飯沒有吃完,外面忽然有人跑進來:“有條子過來了!”
莫平第一個從桌邊站起來:“媽的,貨還沒來得及分呢。”
關躍快步出門:“快去搶貨!”
一群人匆忙出門,跑向越野車,警車已經到了門口。
莫平趕去門口,笑著跟警察搭話,沒能攔住,一群警察直接要進來搜查。
其他人也顧不上了,兩個人拉開後備箱,瘋狂地要把木箱往外搬,但警察已經圍了上來。
不知道是誰突兀地開了一槍,現場頓時混亂,一群人往四處的木材堆後面跑。
關躍放棄了接近越野車的計劃,迅速往側面走。快走出去的時候,莫平發現了他,高聲叫了句:“小十哥!幫忙啊!”
幾個警察追了過來,關躍一槍打在地面上,他們站得老遠,沒能接近,但很明顯,他們都看清了他的臉,並且還在觀察他。
關躍皺一下眉,轉身就跑,出了木材廠的範圍,直接跳進後面的河道……
已經是下午,言蕭在外面隨便吃了點東西,回到房間,依然沒見到關躍回來。
她在床邊坐了一會兒,拿了包站起來,剛走到門口,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關躍閃身進來。
言蕭眼神涼涼地看著他:“真厲害啊小十哥,昨晚那麼賣力,想讓我下不了床是麼,今天瞞著我去干什麼了?”
關躍全身濕透,放下手裡的外套,把累贅的上衣長褲都脫下來:“不是什麼好事,不能帶你去。”
言蕭丟開手上的包,靠過去摸上他濕漉漉的底褲,手指勾了一下:“到底干什麼去了?”
關躍按住她的手。
言蕭手動不了,就用腿蹭他:“不說麼?”
關躍隱忍地悶哼一聲,身上肌肉賁張,身體一壓,把她抵在牆上:“去給顧廷宗辦事了。”
“所以才不帶我?”
“警察也過去了。”
言蕭明白了,盯著他說:“你說實話,顧廷宗是不是真的在走私文物?”
關躍看著她的雙眼:“對,我拿到了他的路線,他的確在走私文物,而且早就開始了。”
言蕭倚著牆,冷冷清清地笑了一下,說不上來什麼意味。
以前顧廷宗為她的官司出過力也出過錢,而這些錢,原來是這樣來的。
關躍托起她下巴:“你在意嗎?”
言蕭眯了眯眼:“我在不在意都沒什麼意義,那是他的選擇,我只希望你別做這個。”
關躍抿住唇。
言蕭別過臉,有一會兒沒說話,再轉過來時問他:“你甩開那些警察了?”
“甩開了,”關躍松開她:“但是被他們看清楚了臉。”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7:16 PM
第73章
李正海從榆林市區的醫院裡出來,站在大門口點了一支煙。
跑了好幾趟,那個石中舟總算是醒了,可是一口咬定自己腿上的槍傷是誤傷,也堅持說自己不認識什麼小十哥。
明明朱矛都把他們做假考古隊的事兒給招了,領隊就是小十哥,也虧得這幾個人嘴這麼嚴,死活維護他。
雖說是假考古隊,做的事兒卻又和他想的不同,這個小十哥實在正邪難辨。
李正海慢慢理著頭緒,手機就響了。
“李隊,有大發現!”來電話的是劉爽。昨天有消息說甘肅那邊兩個民警遇襲,形容得那下手的男人身高體型都很符合他們對小十哥的印像,李正海就派她追過去查了。
“咋咋呼呼的,又怎麼了?”
劉爽語氣興奮:“甘肅這邊的同事接到報警,在一個木料廠裡端了一窩走私文物的假工人,一下逮了七八個人。”
“難怪你這麼來勁。”
“我可不是因為這個來勁,小十哥當時也在現場,有兩個同事說他們看清了小十哥的臉!”
李正海拿開嘴裡的煙:“真看清楚了?”
“真的!”
“叫技術科繪圖傳給我。”李正海當機立斷:“小十哥既然當時在場,我們就有充分理由懷疑他跟走私有關了,你跟那兩個同事在當地排查,說不定他還沒能跑遠。”
“是!”劉爽領了命令,笑嘻嘻地在電話裡問:“李隊,我這次能算是戴罪立功嗎?”
“你想的美,案件還沒定性就私自透露給相關人員,沒記你處分就不錯了。”
劉爽聲音一下低下去了:“我把文保組織的事兒告訴言蕭也是為了爭取她的配合啊,又不是故意的。”
李正海又好氣又好笑:“你爭取她?言蕭是什麼人,她要是那麼好擺布,能連五爺的勢力都不放在眼裡?她這個人心裡有自己的一杆秤,真要朝小十哥那頭斜,誰也左右不了。”
劉爽嘀咕:“現在有證據了,她不配合也得配合了。”
“說不定她還在西北呢,你也可以順著她找一找線索。”李正海拉開車門,叮囑一句:“隊裡說發現了個老人,很像是華教授說的那位陸教授,我要去見一下。你在那邊給我招子放亮點兒,小十哥這個人很可能具備反偵察能力,別掉以輕心。”
“知道了。”
劉爽現在人就在木料廠裡,掛了電話,她回頭看看一片狼藉的現場,散落的木材到處都是,還有人負傷留下的血跡。她的面前就是那兩個見過關躍的警察。
“別說,聽你們剛才的形容,小十哥長得還挺不賴的。”劉爽笑出小虎牙,問他們:“他往哪個方向跑的?”
一個警察回答說:“不能確定,他速度很快,我們猜測可能是從河道裡跑的。”
“那就順著河道往下查吧。”劉爽剛坐進車裡,忽然想起什麼:“誒對了,差點忘了問了,報警的是誰啊?”
“不知道。”坐在駕駛座裡的警察點了火:“對方說不方便說太多就掛了,我們再回撥那個號已經打不通了,查了一下是今天剛辦的新號,可能對方是怕報復吧。”
“哦。”劉爽琢磨著,這個情況還是跟李正海反映一下比較好。
……
客棧裡,關躍把換下來的濕衣服卷起來扔進垃圾簍,收拾好東西,連槍一起塞進一只旅行包裡,提著從洗手間裡出來,沒看見言蕭。
沒兩分鐘,房門外高跟鞋響,門推開,她走了進來。
“你去哪兒了?”
言蕭走的快,呼吸有點急,從包裡拿了樣東西塞給他。
關躍低頭看一眼,是副黑框眼鏡。
“平光的,戴上,你不是暴露臉了麼?”
關躍有點好笑:“你就為了去買這個?”
“沒用?”
“有用,好過沒有。”關躍戴在眼睛上,看著她。
言蕭端詳兩眼,跟裴明生不同,他太男人,戴了眼鏡也沒有斯文氣,不過跟原來的樣子還是有差別的:“有點效果,戴著吧。”
關躍走到窗邊,朝外看一眼,轉頭說:“走吧。”
“怎麼走?”
“車被繳了,想辦法找別的車走。”
言蕭手心攤開,拿著串鑰匙在他眼前晃一下:“我剛租的。”
關躍這才明白她剛才出去是干什麼的,看她的眼神都深了幾分。
不等他伸手來接,言蕭一把收了回去:“現在還說我來的不是時候麼?”
關躍拉著她往懷裡一按,拿到了那把鑰匙:“是時候,我說錯了。”
言蕭掐一下他的腰:“這還差不多。”
關躍抓住那只手,緊緊握著,開門出去。
下了樓梯,他先去退房,言蕭就站在門口等他,眼睛留心著街上,看到交叉口經過了好幾輛警車。
關躍走過來拽住她的手:“走後門。”
兜了個圈子找到了路上的車,兩個人一坐進去就開上了路。
開了幾條街都沒什麼問題,到了主干道上往出口開的時候就遇到了阻礙。
出口已經被攔了,車流堵了一路,排成長龍。
意料之中,關躍心裡有數,就算不找他,莫平他們可能也有沒落網的,警察肯定會到處檢查。
他很平靜地轉了個向,說:“找機會再走。”
街邊的小飯館一家比一家熱鬧,因為排隊等著檢查,很多人干脆就下車提早吃晚飯了。
關躍沿著小鎮街道漫無目的地開,眼睛在車窗外面掃來掃去,沒一會兒在一家飯館外面停了下來。
言蕭順著他的目光朝外看了一眼:“你看什麼?”
關躍說:“看那支車隊。”
言蕭這才注意到路邊上停了十來輛越野車,車型都不一樣,但車上都貼著統一的標志,車頂還豎著小旗,寫著某野外探險俱樂部的字樣。
關躍推開車門:“你在這兒等我,我去跟他們領隊的說一聲,看能不能讓我們混進他們的車隊裡走。”
言蕭看著他走去了車隊邊上,路邊的小飯館裡很快走出幾個男人問話,他掏了煙出來散了幾根,男人們就這麼順理成章地聊了起來。
沒過多久他就回來了:“他們正好需要一個領路的,同意了。”
言蕭點點頭。
關躍本來想進車裡跟她一起等,但那邊一個中年男人在叫他:“兄弟,過來聊幾句,咱們合計一下怎麼走。”
言蕭說:“你去吧,還要靠他們走,得打好關系。”
關躍只好走過去,剛才叫他的中年男人是領隊,本來也負責在車隊裡領路,但第一次走沒經驗,走岔了就到這兒了。
他們開的都是名車,一看就是一群有錢有閑的人搞的俱樂部,這些人也樂意在路上施舍好心,不然也不會願意帶上陌生人。
言蕭沒過去,就坐在車裡等著。
關躍跟那位領隊進他們的越野車裡坐了,看著他拿出來的地圖,偶爾抬頭隔著車窗玻璃看她一眼。
言蕭坐在車裡,眼睛往兩邊望,一截脖子轉動,纖長雪白,有股說不出的味道。
讓她跟著自己打游擊一樣,關躍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閑聊了一會兒,前面排的長隊動了。
言蕭感覺後面有動靜,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看到有三個人在往這兒走。她探出車窗又看兩眼,沒看錯,兩個警察跟著一個穿便衣的姑娘,那姑娘是劉爽。
三個人偶爾停下問一下路人,或者就走進路邊的店裡看看,很快就會走到車隊這裡。
言蕭想了想,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關躍聽到她一句低低的說話聲,看出去的時候發現言蕭坐進車裡,調了個頭開走了。
他意識到什麼,往後看,看見劉爽正往這兒來。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言蕭,她最終改了方向,朝言蕭走的方向跟過去了。
關躍下車往那兒走,外面車隊裡的一個男人叫他:“你不跟我們走嗎?剛才那女的過來說她有事兒,叫你坐咱們的車走。兄弟,那是你什麼人啊,怎麼看到警察過來就走了,沒什麼問題吧?”
那女人一身名牌,很出挑,他們早就注意到了,就是這舉動讓人覺得古怪,出門在外總得多長個心眼。
關躍停下腳步,眼睛盯著言蕭離開的方向:“沒問題,她是我老婆。”
言蕭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停了車,回頭看了看,劉爽因為剛才沒開車,還沒追上來。
她低著頭走了一路,看到一家理發店,推門走了進去。
劉爽匆匆在街上找了一會兒,沒了目標。那應該是言蕭,她外貌出眾,不可能認錯,剛才還看到那長發披肩的高挑背影呢,現在沒看見了。
她一邊走一邊問:“出口那邊查的怎麼樣了?”
後面的警察說:“肯定是沒消息,有消息早傳過來了。”
劉爽覺得不大對頭,怎麼好像就在眼皮子底下讓人給溜了呢?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7:22 PM
第74章
一排越野車停在陝北的黃土地裡,旁邊是錯落的帳篷,豎著探險車隊的旗子。
陽光明晃晃的曬人,到處都被照得黃燦燦的,出了甘肅進入陝西,氣溫一下升高了不少。
昨天天黑後這支車隊才順利過了檢查,路上沒有合適的地方落腳,後半夜才到這地方扎營露宿。
車隊的領隊剛在架的鐵鍋上煮好一大鍋泡面,繞過帳篷,看到蹲在地上拿著礦泉水洗漱的男人,問話說:“兄弟,後面還跟咱們一起走嗎?”
關躍抹把臉,站起來:“不了,我要去的地方跟你們不順路。”
領隊說:“那行吧,我給你盛面,你吃完再走。這一路感謝你指路了,趕緊去找你老婆要緊,可別走丟了。”
關躍點一下頭:“不會丟的。”
走得再遠也得找回來,怎麼可能丟。
吃完了面,差不多其他人都起來了,關躍跟大家點個頭告別。
等他走遠了,車隊裡一個人跟領隊小聲嘀咕:“總覺得這男的有點奇怪,昨天檢查的時候你注意到沒?”
昨天檢查的時候,為了節省時間,由領隊集中把成員們的身份證交上去,警察看完了就可以放行。
結果交身份證的時候沒見他人,快走的時候他忽然坐進了一輛車裡,說是之前上廁所去了,車隊就這麼過了。
領隊倒沒在意:“管他呢,反正能給咱們指路就行了,他又沒對咱們怎麼樣。得了得了,趕緊吃飯吧,餓死了,還得趕路呢。”
“……”
關躍走在半路,摘了那副眼鏡收在口袋裡,手機突兀地響了,他以為是言蕭打來的,掏出來一看,卻不是她的號碼。
按下接聽,那頭響起顧廷宗的聲音:“老十,你居然失手了。”
關躍早料到他會打過來,因為漏網在逃的一定給他會通風報信。
“是,對不起顧哥,我失手了。”
“以你的本事,不應該這樣。”
“是我的失誤,沒防住條子。”
顧廷宗的語氣不同以往,關躍聽得出來他在克制怒氣:“以前從沒出過事,你一接手就被警察端了,真的就只是失誤?”
關躍聽出弦外之音:“顧哥,我跟你五年了,這五年來你讓我黑我就黑,讓我白我就白,如果你對我有懷疑,那我任憑發落,絕沒有二話。”
足足五年才贏得他的信任,得到這一條路線,關躍知道他有多謹慎。
電話那頭安靜了許久,顧廷宗忽然笑了一聲:“我也不是懷疑你,只不過事情太巧了而已。算了,人損失了可以撥別人過去,貨沒了也可以再補上。我派去陷地之城的人已經提前過去,那座城就夠抵一切了。”
關躍說:“我明白了。”
顧廷宗緩緩的,又叮囑一句:“老十,我一直都很看好你,別讓我失望,畢竟,我已經把最寶貴的都給你了,你應該懂我的意思。”
電話斷了,關躍迎著黃土原上的風,緊緊握住手機。
他當然懂,最寶貴的,是在說言蕭。
關躍很想冷笑,言蕭並不是他賜予的。
她也從來不是可以談條件的砝碼。
手機又響一聲,關躍低頭看,言蕭發來的,她在等他。
他收起手機,立刻上路。
離開那片黃土原,眼前是一條灰塵撲面的馬路,不斷有車開過去,關躍站在路口攔了一輛貨車。
言蕭早就坐在車裡等著,手裡的打火機反復地摁下、松開,火苗跳出來,又熄滅。
太陽西移,戈壁裡的風吹過來,帶來一陣沙塵,撲進車窗。
她不禁眯起眼,等那陣沙塵過去,看到了車前方跑過來的人影。
“言蕭!”
言蕭扔開打火機,把車開過去,還沒停穩他就拉開車門坐了進來。
“你……”關躍的話停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她的長發剪短了,只到下巴的長度,掩著巴掌大的臉,乍一看跟之前的差別很大。
關躍剛才想問她怎麼過來的,現在不用問了。
言蕭撥一下頭發:“好看麼?”
關躍沒回答。
言蕭好笑地看著他:“一把頭發而已,感動了?”
一把頭發而已,的確沒什麼,但現在可以是頭發,以後也可以是別的。
言蕭烏黑的眼睛看著他,腿一跨,坐到他身上,又問一遍:“好看麼?”
關躍低低地“嗯”一聲。
“那你喜歡麼?”
“嗯。”
言蕭解開他的褲腰,手伸進去:“我要你說出來。”
關躍的眼神暗了,一把握住她腰:“喜歡。”
“喜歡我長頭發還是短頭發?”她的手摸到那處。
關躍隱忍地喘息:“都喜歡。”
都喜歡,她什麼樣他都喜歡。
“那不就完了?”言蕭低頭咬一下他的下巴:“不用可惜,我十幾歲的時候就這發型,就當回顧過去了。”
她十幾歲的模樣他沒見過,大概顧廷宗見過。
一剎那,顧廷宗的話就飄到了耳邊。
關躍唇抿成一線,猛地掀起她身上的裙子,手摸到她臀上。
身體早已迫不及待地准備好。言蕭拿著一只安全套,急忙撕扯,套上去的下一刻人就跟著坐了下去。
關躍揉著她剪短的頭發,她的頭發很硬,像她這個人,倔強執拗。
但她身下柔軟,軟成春水,足以融化一切。
荒無人煙的戈壁裡一點聲音都沒有,只有狹小的車內一陣陣粗重的呼吸。
關躍忽然往上重重一頂:“叫我,言蕭。”
言蕭抱著他的脖子,渾身跟著一晃,身體受空間限制,連聲音都壓抑地發顫:“嗯?”
“叫我。”
“小十哥~”
關躍又是一頂:“叫名字。”
她偏不:“十哥~”
關躍揉著她胸口,狠狠發力:“叫我的名字,言蕭!”
言蕭忍不住雙手抓住他腦後的頭發,身體後仰,脖頸線條舒展,漫長的忍耐,終於繳械投降:“關、關躍……”
“再叫!”
言蕭嗚咽一聲,埋頭在他頸邊,一口咬了下去。
他發狠,她也以狠回應,身體像燒起了火。
停下時言蕭趴在關躍的身上,半天沒動。
等緩過來,她拉上裙子,坐到旁邊,把車窗降到底,風吹進來,車裡濃郁的氣息還沒散。
“說吧,”言蕭頭一轉,看著關躍:“你這是受什麼刺激了?”
關躍拉上長褲拉鏈,靠在椅背上,看她一眼,只說了三個字:“顧廷宗。”
言蕭的眼神一下冷了,盯著他的臉:“怎麼,你怕他了?”
關躍皺一下眉,看過來。
言蕭冷笑一聲,推門下車,用力甩上:“姓關的,你要是真怕他就別要我,當我之前犯賤,我言蕭絕不貼著你!”
她轉頭就走,關躍立即下車追上去,緊緊抓住她手腕:“誰說不要你了!”
“那你他媽剛才是什麼意思!因為他你就能受刺激!”
“我的意思很清楚,別說一個顧廷宗,就是天皇老子拿槍指著我,我他媽也要你!”
言蕭緩緩合上唇,起伏的胸口一點點平靜。
關躍抓著她的手腕死死地不放,一用力把她拽過去就吻了下去。
言蕭墊腳,勾住他脖子,張開嘴吮他的舌,從他的薄唇上咬下去,一直到他的喉結,輕輕地咬,又細細地舔。
關躍緊緊按住她的背,一把抱起來回車上。
幾十分鐘後,言蕭如一團軟泥一樣靠在椅背上。
天快黑了,關躍坐在駕駛座裡,點了支煙,她伸手夾過來,含在嘴裡吸了一口,眼睛看著他。
“關躍,我一直沒問你,你今年究竟三十幾了?”
關躍的聲音帶了點別樣的喑啞:“三十一。”
言蕭輕輕頷首:“我今年二十九了,你正好比我大兩歲,所以我十六的時候,你十八。”
關躍偏頭看過來,等著她繼續說。
言蕭問:“你十八歲的時候在干什麼?”
關躍回想了一下:“念書,偶爾也打架逃課。”
正常的學生生活。
言蕭把煙又塞回他嘴邊:“有愛過什麼女孩兒麼?”
“談過,但沒愛過。”
如今回想,連對方長什麼樣都不記得了,大概就是青春年少時湊了一場熱鬧。
言蕭挑眉:“這麼肯定?”
“嗯,我肯定。”
他肯定,因為遇到她之前,根本也不知道原來愛是這樣的。
明知不該,還是會認栽,栽得徹頭徹尾。
言蕭忽然說:“我十六歲的時候如果能遇到你就好了。”
關躍一愣。
言蕭淡淡地看著他:“真的,如果能選,我不選顧廷宗,我希望當年在我身邊的是你。”
盡管窮困潦倒,盡管受盡白眼,盡管當時的他可能也幫不了她什麼,她還是願意早點和他相遇。
不是顧廷宗,她選的是他。
關躍手一伸,把她拽過來圈住:“現在也不晚。”
人沒辦法選擇跟誰相遇,歲月也沒可能重來,但現在也不晚。
顧廷宗根本不算什麼,言蕭是他的,再有多寶貴也是他的。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7:33 PM
第75章
李正海一腳跨進一間窯洞,轉著脖子打量了一圈四周,又回頭看向門口。
老人佝僂著背蹲在門邊,頭上扎著白羊肚手巾,拿一杆旱煙在吧嗒吧嗒地抽。
“陸教授,您這些年吃了不少苦啊。”
路伯磕一下手裡的煙鬥:“咋,公安部門的工作成關心老年人生活了?”
李正海笑一聲,他這兩天見了不下十個老人,廢了好大勁才找到他:“感慨一句而已,當年要不是五爺,您現在哪會在這裡,可叫我們好找。”
“找我干什麼咯?”
“是這樣,五爺落網後一直拒不交代他們去沙漠裡的目的,我們懷疑他們是要盜劫文物。華教授協助我們查出了點眉目,說那地方您應該知道。”
“哦。”路伯應一聲,卻沒往下說,一杆煙抽得更凶了。
李正海拿不准這老頭的脾氣,畢竟當年從輝煌栽落塵埃,也許是帶著怨氣的。
正跟他耗著,外面有車開過來的聲音,李正海走出門,看到劉爽走進了院子,身後還跟著兩個警察。
“李隊,正急著見你呢。”一看到他劉爽就小跑過來。
“查到小十哥了?”
她頓時訕訕:“沒……”
查了兩天,一無所獲。
“那你見我干什麼,想討罵?”
“不是啊李隊,我剛回隊就見到這兩位上海來的同事,是他們急著見你,上海那邊出事了。”劉爽還真怕挨罵,說話倒豆子一樣。
李正海只好先放下她這茬,朝那兩個警察走過去,互相握了個手,他們就開始說來意。
很快,李正海又返回到窯洞門口,臉上已經是一片嚴肅了:“陸教授,五爺那邊出了點情況,您是做考古出身的,總不會希望那地方被不法分子占了,務必請您協助一下警方工作。”
路伯看他一眼,慢慢扶著膝蓋站了起來。
“小劉,”李正海一邊朝外走一邊說:“回去拿畫像給朱矛辨認,相似度盡可能精確,在全國範圍內排查小十哥,我馬上回去請求上面協助。”
劉爽看情況不對,趕緊立正說是。
……
天擦黑,風過草場,蒙古包上炊煙裊裊。
羊肉、牛肉、馬肉,陳年釀造的馬奶酒,阿古幾乎要把家裡的好東西全搬出來了,忙前忙後,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言蕭倚在旁邊說:“阿古你干什麼呢,過年啊?”
阿古笑出一口白牙:“你跟哥好久沒來了,我不得好好招待嘛。姐你別跟我客氣,瞧你們那天從戈壁過來的時候都成什麼樣了,像好多天沒吃飯似的。”
言蕭似笑非笑:“你說對了。”
體力都耗光了,能不跟沒吃飯似的麼?
從那片戈壁到他家草場是最近的,他們自然而然就跑這裡來了。
“阿古!”關躍忽然在外面叫了一聲。
阿古擦一下手,匆匆跑出去:“哎,哥,怎麼了?”
關躍站在外面:“我帶了點零散文物放你這兒了,等我們走了你找個理由交上去,否則被條子查到了有麻煩。”
他說的是從木料廠裡帶回來的零碎文物,塞在旅行包裡,擱在車上,被言蕭一路開車帶了出來。
阿古點頭:“哥你交代的事我鐵定辦好,放心吧。先吃飯,今晚有好酒。”
關躍問:“怎麼這麼高興?”
“我是替你高興啊!”阿古撞他一下,看一眼帳門,小聲說:“哥,你跟姐是好上了吧?我看你們這兩天住的是一間蒙古包啊。”
少數民族的小伙就是直接,一個“好上”點透一切。
關躍點頭:“我跟她好上了。”
“那好啊!等你們結婚的時候我就把恩和送給你們做賀禮!”
關躍沒把他這新奇的想法放在心上,腦子裡卻不自覺地勾勒起言蕭穿婚紗的樣子,看見門裡言蕭纖長的身影,心都緊了一下。
在西北待了這些年,從沒想過這樣的場景,他甚至以為自己會一直獨來獨往下去的。
但這想法一旦有了就抹不掉了,他也不想抹。
菜上了桌,果然豐盛。
阿古把兩人湊著坐一起,一杯接一杯地給他們倒馬奶酒。
關躍握著筷子的右手抵著言蕭的胳膊,燈火裡手背古銅,手指修長有力。
漸漸的,阿古酒喝多了,話也多了:“哥,還記得當年我進文保組織那會兒嗎?”
關躍說:“什麼?”
“那會兒最苦了,跟你一起的九個兄弟都走了啊,談戀愛的受不了異地戀,有的有老婆孩子舍不得異地分居。開始都挺有勁頭的,在風沙裡頭待久了就膩了,最多的也就待了兩年吧?就連川子他們也就才來一年多,給的錢再多都留不住。哥,你可是首都來的啊,我問你怎麼不走,你還說大不了不找對像,一待就是五六年,我真不懂你圖什麼。好嘛,你看現在咱姐在旁邊坐著呢,你打臉了不是?”阿古明顯要醉了,啪啪打兩下自己臉,嘿嘿傻笑。
關躍端起酒灌下去,喉中五味雜陳,頭一低,側臉埋入濃重的陰影。
言蕭默默看他一眼,也干了一整杯。
從文保組織到考古隊,這些年,他圖什麼。
能忍受尋常人忍受不了的困苦,自然也有尋常人不會擁有的目標。
關躍拿下她手裡的杯子:“別喝了,不然又要醉。”
言蕭臉上浮出微醺的坨紅,站起來:“我飽了,先回去睡。”
關躍要送她,手機正好響了。
正當月光最亮的時候,照得草場上覆了層銀光一樣。
關躍目送言蕭進了蒙古包,踩著長高的青草走遠,按下接聽,信號不好,川子的聲音聽著不太清楚:“喂?十哥,能聽見嗎?”
他似乎站在很高的地方才找到信號,聽筒裡風聲灌得呼呼響。
“能聽見,你說。”
川子像松了口氣:“我們今天在綠洲裡撞見了那個獨眼,被我們擋回去了,但我看他那樣子可能還會來,還是跟你說一聲。”
關躍沉聲:“你確定是獨眼?”
“確定,抓五爺那晚我跟他交了手,記得他的樣子。有點怪啊十哥,五爺都倒了,他怎麼還敢來這兒,學朱矛呢?”
關躍半天才開口:“你們小心點,老板派的人隨時會到,我盡快回去。”
“好。”
朱矛找過來是因為跟他有私仇,獨眼卻是直接聽五爺調動的,之前都沒動靜,忽然冒出來,肯定跟五爺有關。
畢竟那麼大的勢力,沒那麼容易死絕。
關躍掛了電話,走向那間亮著燈的蒙古包。
言蕭躺在床上,身後忽的一沉。
關躍從背後抱住她,吻了吻她的後頸:“言蕭,阿古說的話你聽進去了?”
“嗯。”
“我不後悔。”酒氣混著他身上的氣息,莫名的誘人:“五年了,有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是黑是白,明知道不該,但和你的事我不後悔。”
言蕭輕輕開口:“我也是。”
我也是,不後悔招惹了你,是黑是白都認了。
關躍還有話說,但忍住了,揉揉她的頭發:“睡吧。”
早上的陽光一升起來,蒙古包裡就是一片透亮。
言蕭睜開眼睛,關躍的臉近在眼前。
她伸出一根手指,從他高挺的鼻梁上劃過去,點過他的薄唇。
極其輕微的動作,他竟也動了一下。
警覺的男人,連睡著的神情都帶著隱忍。
言蕭安靜地起床。
正刷牙的時候,口袋裡手機在響。她漱了口,拿出來看了一眼就不想接,但那邊沒有放棄的打算,鈴聲瘋響不停。
她只好接起來:“喂,李隊長。”
李正海在那頭問:“言蕭,你在哪兒?”
言蕭望著大草原上的天說:“上海。”
“不管你在哪兒,聽好我說的話。”李正海的口氣格外認真:“齊鵬越獄了,上海方面認為他已經逃竄回西北,你要注意安全,小心他的報復,有任何情況立即報警。”
言蕭舉著手機,那頭已經掛斷。
走進蒙古包,關躍已經起來了,正在收拾東西。
言蕭拿了他的煙盒,抽出一根點了,坐在床上看著他。
煙沒抽完,他已收拾完。
她開了口:“你打算學我不告而別?”
關躍轉身看著她:“沒有,我正准備跟你說。”
言蕭點頭:“好,你說,我聽著。”
“我要去陷地之城。”
言蕭眼垂一下,又掀起:“又是替顧廷宗辦事?”
“嗯。”
言蕭吐出口煙:“那你知道齊鵬越獄了嗎?”
關躍眼動一下:“不知道。”但猜到了。
言蕭別過臉,想起齊鵬被捕那晚的叫囂,想起警察的追查,她不看他,很平靜:“昨晚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關躍卻牢牢看著她:“記得。”
“關躍,你已經成了黑白兩道的眼中釘。”
“我知道。”
言蕭轉過頭,煙霧後一雙眼朦朧涼淡:“那就去吧,把你要辦的事你辦完。”
既然知道還要去,那就去吧。
她不問他去那裡是要干什麼,認定了他就信他。
關躍抿了抿發干的雙唇:“你最好回去,齊鵬如果真逃回來了,這裡就不夠安全。”
“好,我回去。我讓你放心,你也讓我放心行麼?”
言蕭站起來收拾行李,背後兩聲急促的腳步聲,她如觸電般回過頭,一頭撲上去。
剛才的冷靜土崩瓦解,關躍抱她抱得極緊,兩張唇迫不及待地吻在一起。
粗喘,悶哼,從沒想過吻也能這麼深入,噬骨入髓,恨不得給對方烙上印記。
言蕭唇被咬得鮮紅,摟著他的脖子,蹭過他的鼻尖:“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恨不得把你綁回上海。”
關躍看進她的雙眼,眼底黑沉,翻江倒海。
草場高處,阿古正哼著歌在高處壘敖包,忽然瞧見言蕭收拾好行李拎上了車。
“姐,你要走了?”
“嗯,工作忙。”言蕭走過來說:“我也拜一下長生天吧。”
阿古奇怪她什麼時候信這個了,轉頭看見關躍就站在下面。
言蕭拿了塊石頭壘上去,回過頭,風吹動經幡,吹動衣角,她望向下方,下方的關躍望著她。
什麼都不用說,她所求的,他明白。
作者:
yayo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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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6 07:36 PM
第76章
車在國道上疾馳。
言蕭擰開廣播,電台裡在播新聞:“……一重犯越獄在逃,警方特別提醒廣大市民群眾注意安全……”
換個台,流淌出音樂——
“後視鏡裡的世界,越來越遠的道別,
你轉身向背,側臉還是很美……”
只要稍微留點心,什麼都在提醒她所處的境地。
她把危險留在這裡,和這裡離別。
言蕭干脆關了,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
雲壓得低,陽光暗了點。空曠的公路兩邊都是群山,前面看不到頭。這條路直通銀川城區,要到過了收費站車才會多起來。
收費站還沒到,卻遠遠看到前面停著一排警車,幾個警察站在那兒,拿著筆和對講機對過往車輛臨檢。
路上的車並不多,就一輛銀灰小轎車和一輛貨車挨著在接受檢查。
言蕭並不意外,她要過去應該也不難,但還是不打算跟警察正面碰上,手轉了一下方向盤,拐下公路。
靠路邊不遠有個依著山墾石的廠子,旁邊是給工人建的小店和公廁。
一群游客站在小店外面三三兩兩地聊著,聽談話似乎也是不想過檢查,在等那些警察走了再上路。
言蕭走進店裡轉了一圈,買了包煙,沒有煙癮也沒有心情,隨手收在口袋裡。
出門的時候感覺似乎有人在看自己,她抬頭看了一眼,那群交談的游客裡站著幾個抽煙的男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朝她這裡看著。
言蕭走到停車的地方,拉開車門,那幾個男人走了過來。
“言小姐好啊。”說話的人走在最前面,右邊眉毛上一道淡淡的疤,有明顯的口音。
言蕭掃他們一眼:“叫誰呢?”
那人手在車門上一搭,擋著不讓她上車,咧嘴笑:“言小姐不用否認,我們都見過你的照片,認識你,還去上海找過你,可惜沒找到。正打算在西北找你呢,躲個條子就碰上了,老天的安排啊。”
言蕭推上車門:“你們什麼來路?”
“香港來的,我們老板想請言小姐去做鑒定工作。”
言蕭瞬間就明白了,冷冷地笑一聲:“你們老板姓顧吧?”
那人沒否認,拿出手機撥了個號,嘴裡換成粵語說了幾句,把手機遞到她跟前。
言蕭接過來放到耳邊,聽見顧廷宗的聲音:“蕭蕭,我就猜你在西北,你真的在。”
他的話裡居然有點笑意,漫不經心的,卻能聽出隱隱的冷。
“怎麼,你連句話都不想對我說?”
言蕭轉頭看著灰茫茫的遠山,這世上山不變,水不變,除了人。
“我沒話跟你說。”
事到如今,無話可說。
……
當天下午,關躍在路上接到消息,轉向把車開到沙漠邊沿。
不毛之地一片灰白,風一吹就掀走地上一層沙。
足足等了好幾個小時,兩輛車遠遠開了過來。
關躍隔得老遠看見車牌,開門下去。
車在幾米外停下,下來四五個人,為首的男人右邊眉毛上有道淡淡的疤,打量一下關躍,開口說:“小十哥,久仰大名,我是湯仔。”
關躍點一下頭:“老板知會過了。”
湯仔給他介紹了一下後面幾個人,口音太重,名字都說得不大清楚,臉上笑得很邪氣:“小十哥居然親自來接我,我真是有面子。”
關躍看了一圈:“就你們?”
“就我們,老板說你這裡也有人,我們幾個足夠了。”
關躍拋支煙過去,轉頭上車:“那就走吧。”
湯仔接住,誇一句“利落”,卻把煙拋給了後面的人。
他是顧廷宗的嫡系心腹,小十哥是新升的左膀右臂,一個老板下面效力,彼此三分敬,更有七分不屑,這條道上出來的人,誰能看得起誰?
川子早就收到消息,在綠洲高處的沙丘上一直等到太陽落山,終於看到了拖著塵煙過來的車。
他揮一下手,跑下綠洲,把二柱他們那群人都叫過來,幾輛車正好開了進來。
“十哥。”
關躍下了車,朝後面看一眼:“這幾位是老板派來的人。”
川子上前給湯仔他們挨個散煙:“兄弟們在香港也干文保?”
湯仔肆意地笑兩聲,其他人也跟著他一起笑,笑得川子莫名其妙。
“對,我們做文保的,來這裡把文物運走好好保護。”
頓時,一群人笑得更厲害了。
川子莫名覺得這幾個人不太客氣,收起煙看關躍一眼。
關躍衝他遞個眼色。
川子忍住了,畢竟是老板派來的人,多少要給面子。
綠洲裡隨處可見胡楊樹,樹後面搭著大家住的帳篷,湯仔轉一圈,眼裡黃沙、綠洲,灰白的土地,就是沒有見到預料之中的深坑。
“小十哥,你不會還沒挖吧?”
關躍說:“你們不來,我當然不能動,盯著這裡的眼睛多的是。”
湯仔皮笑肉不笑:“那現在我們到了,可以開始了吧?”
“你要什麼時候開始?”
“現在,老板交代過,夜長夢多。”湯仔意有所指:“這麼大一塊寶地弄砸了,可沒上次那麼好糊弄過去了。”
關躍看他一眼,塞了支煙在嘴裡,偏過頭攏著手點上。
短短幾秒鐘,他轉過頭說:“川子,按我交代的,動土。”
川子應一聲,帶著人過去了。
湯仔走到停車的地方,手抓住門把:“老板說小十哥不容易,叫我們給你請了個幫手,你肯定想見。”
車門打開,關躍看進車裡,深邃的眼窩裡陰影陡然深沉。
言蕭坐在後排,安靜地看著他,臉上沒有表情。
極短的對視,沒有只言片語,似乎風平浪靜,只有彼此能看出對方眼底的情緒。
湯仔咧開嘴,拍一下車頂:“老板一片好心,言小姐都給你請到了,小十哥這次可別再讓他失望了。”
關躍抵住牙關,又松開,顧廷宗果然還是不夠放心他。
“替我謝謝老板,有女人在身邊,辦事會更有勁。”
湯仔曖昧地笑兩聲:“出來吧,言小姐,給小十哥多點干勁。”
一群人哄笑。
言蕭被湯仔帶著走向綠洲深處。
關躍走在她前面,背影寬闊,腳步一如既往的沉穩。
陷地之城到了,數次挖掘和填埋,印記很明顯。川子他們正在挖坑,抬頭看到這邊,一聲驚呼:“嫂子,你也來了?”
湯仔流裡流氣地笑出聲。
言蕭平淡地看著他們忙碌,掏出煙盒,撕扯掉封口。
“這樣也太慢了,到吃晚飯的時候能挖幾米?”湯仔看看黑下來的天,沒了耐心,走到關躍面前,小聲說:“小十哥,我們帶了雷管,拿出來埋上,今晚就能進去了。”
“裡面的文物不抗震,還有建築,你一炸就碎一片。”言蕭在旁邊接話。
湯仔不屑一顧:“言小姐不要糊弄我,我是有經驗的。”
“你懂文物還是我懂文物?”言蕭冷笑:“你下去過嗎?”
湯仔知道顧廷宗看她不一般,不跟她計較,用粵語跟同伴交談幾句,看關躍:“小十哥怎麼說?”
關躍點頭:“你炸吧,這主意是你出的,只要炸壞了裡面的東西你去跟老板解釋,我沒意見。”
湯仔口氣有點不客氣了,拔高音量說:“好,那大家都別睡了,連夜挖!”
月上中天,坑才挖不到兩米。
所有人暫停,點了篝火,吃著大鍋裡煮的飯。
一群男人不自覺地分成了兩撥,湯仔跟自己帶來的人用粵語交談,也許是嫌吃的不行,口氣不是很好,偶爾看一眼那座在挖的陷地之城,眼神陰沉得捉摸不透。
“十哥,你在電話裡不是說這次可能不安全嗎,怎麼嫂子來了?”川子端著碗坐在關躍身邊,悄悄問。
關躍手裡夾著煙,隔著火堆看著言蕭,她也在看他,兩雙眼睛纏在一起,比火還烈。
“她既然來了,我就得護好她。”關躍手指一彈,煙飛入火堆,跳起一陣火星。
他站起來,看著言蕭:“過來。”
火光裡,他的眼睛暗沉,也簇了火苗。
言蕭站起來,往他那兒走。
湯仔吹聲口哨:“小十哥,可算挨不住要言小姐陪了?”
關躍伸手一拽,一只手臂緊緊箍住言蕭:“這得謝謝老板,別妨礙我們。”
“那當然,你們隨便玩。”
一群男人豺狼一樣看著他們笑。
關躍一路攬著言蕭,避開火光,走到暗處。
夜晚的風在吹,干燥地刮過胡楊葉,沙沙作響。
樹背後,帳篷角落,言蕭的手冰涼,伸進他胸口,摸到一片滾燙。
關躍一把抱起她,她的雙腿一下纏到他身上,摟住他脖子:“我拖累你了是麼?”
“沒有,”關躍急促地吻她:“是我連累了你。”
“顧廷宗不夠信任你。”
“他不相信任何人。”
“如果我走了,他更不信任你。”
關躍含住她的耳垂,泄憤一樣,隔著衣服就在她柔軟的地方狠撞了一下。
言蕭伏在他的肩窩,微微戰栗:“關躍,我們已經綁在一起了。”
風停了,氣也平了。
關躍抱緊她,心裡干澀:“對,綁在一起了。”
言蕭在月光裡將他纏得更緊,她已被卷了進來,和他一起陷在這泥沼裡。
顧廷宗終於把最後那點恩情也弄沒了。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7:43 PM
第77章
一鐵鍬下去,翻出一層土,顏色比之前深了很多。
川子拎著鐵鍬往上送:“十哥,你看看。”
文保組織裡的所有人,加上湯仔帶來的人,全都在坑裡。
火堆滅了,天也早就亮了,整整一夜過去,除了吃喝拉撒之外,他們就沒停過挖掘。眼下坑四四方方,就快到一人的高度。
關躍站在坑邊看一眼:“那塊石蓋挖到了,土裡的濕氣也重了。”
旁邊的湯仔看向他,眼裡都有了血絲:“小十哥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石蓋是壓在上面的界碑,濕氣越重往下越深,意思就是快了。”
湯仔頓時來了點精神:“那還等什麼,趕緊挖開!”
“現在不行。”關躍指一下天:“天亮了,萬一有人闖過來,大家都耗盡了體力,這裡就等於是給別人挖的了。川子,你跟二柱去周圍巡邏一遍,其他人都上來睡兩個小時,確定安全了再接著挖。”
“媽的,真他媽麻煩!”湯仔嘀咕一句,到底自己也累了,揮兩下手:“那就都上來睡兩個小時。”
言蕭坐在樹蔭下面,手裡夾著煙,看著那些男人們一個個經過,東倒西歪地倒進帳篷裡。
湯仔打旁邊經過,忽然在她面前蹲下來,笑著問:“言小姐,你來估個價,這地方能值多少?”
言蕭吐口煙,一臉冷漠:“反正夠你們用幾輩子的了。”
“那太好了,老板說言小姐的話是要信的,聽你這麼說我就高興了。”湯仔笑著站起來,回頭看一眼關躍:“這裡就交給小十哥了,昨晚你跟言小姐肯定也休息得夠好了。”
關躍看他一眼:“嗯,還行。”
湯仔轉頭走人時心裡暗罵一句鹹濕佬,他們在這兒拼命,他倒好,摟個女人睡了一夜安穩覺,真他媽不是東西。
川子拍了拍身上的土,准備去開車,臨走前想起什麼,走到關躍身邊小聲問:“十哥,你為什麼不照以前叫我們挖的那個法子斜著往下挖,就挖一個洞進去,那樣好像更快啊?”
關躍說:“別多話,就這麼挖。”
“我肯定不多話,也就是問問你。”川子心裡清楚關躍剛才說的不是事實,其實離挖開還早著呢。他正好看不慣湯仔盛氣凌人的模樣,心想讓他挖久點也好。
川子和二柱開著車離開綠洲的時候,周圍已經鼾聲四起。
關躍走到言蕭身邊,她一支煙正好抽完,又點了一支。
“我有點後悔發現這地方了。”她的聲音淡淡地飄在風裡。
關躍在她旁邊坐下:“就算沒有這裡,還會有別的地方,顧廷宗從成立文保組織的那天起就是打算包攬整個西北的。”
言蕭輕輕說:“可是要這地方的不只是他。”
她沒有說出名字,但知道關躍心知肚明。
齊鵬。
齊鵬越獄了,逃竄回西北不會是為了別的,肯定也是為了這裡。
也許還有別的目的,為了報復。
抓到五爺的那晚,他曾叫惡狠狠地囂過:關十,你他媽給老子等著,老子絕對不會放過你!
“我知道。”關躍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越來越涼,但他的暖,寬厚的手掌一包攏就把她的冷給化掉了。
“言蕭,還沒發生的事,你不要多想。”
“想了也沒關系,”言蕭莫名的,微微笑了:“反正我都隨你。”
如果能走,她不會成為他的拖累;但如果走不了,那也沒什麼,她隨他。
真認定了一個人,這世上的事,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關躍感覺到她手指輕微的顫動,但她的臉上無比平靜。
一個女人的愛該有多熾烈,才會在和他走了一路的荊棘道,沒安穩過幾天的情況下,仍然願意和他同生共死。
關躍胸口熱漲地發堵:“不行,生可以隨,死不行。”
“沒人說死,我不是那種人,我就隨你生。”
對,她不是那種人,挺過那麼多波折的女人,比他想像的還要堅韌,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決心。
關躍把她的手握得更緊:“好,那你要聽我的安排。”
“嗯,我聽你的安排。”
人都隨你,當然也隨你的安排。
天陰著,雲垂著,縱有不安,心也靜了。
很長的時間裡,他們就這樣坐著看著遠處的沙丘,近處的胡楊,還有那座被挖開了大坑的陷地之城。
很突兀的,遠處傳出一陣汽車疾馳的聲響,言蕭轉頭去看,川子開出去沒多久的車又開回了沙丘頂上。
“十哥!”隔得老遠,他伸頭出來揮手,風送來他隱約的吶喊:“快!那個獨眼!”
關躍站起來。
下一刻,驀然一聲槍響。
川子的車似乎被打中了輪胎,猛地一轉,從沙丘頂上倒退下去,滑去了沙丘背後,頃刻就消失在了視野裡。
關躍立即擋在言蕭前面,從腰後拔出槍,高喊一聲:“都起來!”
一瞬間,剛躺下沒多久的男人們全都驚了起來。
湯仔最先衝出來,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句粵語,又換成國語:“媽的,還真有人敢來!都給老子拿家伙!”
“他們就在沙丘後面,馬上去救人!”關躍抓緊言蕭:“你跟著我。”
言蕭跟著他坐上車,朝著沙丘開出去。
湯仔帶著自己的人上了另一輛車,跟了過來。
事發突然,言蕭此刻卻出奇的冷靜,偶爾看一眼身邊的關躍,他的側臉沒有表情,握著方向盤的雙手用力,骨節明顯。
“關躍,會沒事的。”
“嗯。”
遠處隱約一兩聲槍響,悶雷一樣。
關躍把車窗都閉上:“你把頭低點,靠近我,盡量被我遮擋。”
言蕭低了點頭,不自覺地咬住唇,他要她把他當做擋箭牌,即使有流彈飛過來,也是他擋著。
車衝上沙丘頂,又翻過去,下面就是川子他們的車,側斜在沙地裡。
遠處有一輛吉普在往前開,追著兩個人,就是川子和二柱。
湯仔有股狠勁,直接開車越過關躍追上去,朝那輛車直衝,沒管川子他們,伸頭出去就開了兩槍。
吉普後面的玻璃被打碎,裡面的人當然反擊,雙方的速度都慢下來,幾聲槍響,開得雜亂無章。
關躍從旁邊避開他們,終於趕上川子和二柱,急剎車停下:“上來!”
川子和二柱連忙爬上後排,車門一關上就開了出去。
“差一點,十哥,還好你來得及時。”川子剛才跑得太急,還在喘氣,二柱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關躍轉向,看一眼外面,湯仔的車還在不依不饒地追著那輛吉普,已經被他甩在後面:“那輛車裡有幾個人?”
“兩個,獨眼帶了一個小弟。”
“就他們兩個?”
川子點頭:“對。”
關躍覺得不太對勁:“你們碰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有幾輛車?”
“兩輛,要不是他們人多,我們直接就把人趕走了,沒想到回來的時候被那獨眼追上,叫他搶了個先手。”
關躍聽完踩下剎車。
“川子,你來開,去周圍找一下其他車的蹤跡,有消息馬上告訴我,我回去幫一下湯仔。”
“十哥你幫他干什麼,他根本就沒把我們當自己人。”
“我不是幫他,我是為了保住那座城。”
關躍下了車,但緊跟著,言蕭就下來了。
“言蕭,你跟川子的車。”
言蕭看著他:“我說過我隨你。”
關躍大步走到她面前:“你也說過會聽我安排。”
言蕭抿住唇,沒有言語。
關躍低頭,對上她的目光:“言蕭,你得說話算數。”
言蕭的眼睛落在別處,又慢慢轉回他臉上,點點頭:“好。”
關躍走去後排把川子叫下來,拉到旁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很快又走回來。
天始終陰沉,沙漠裡的風起初悶燥,漸漸凜冽。
言蕭的聲音和著風聲,清清淡淡:“你不讓我隨你,那你也得說話算數,你曾經答應過我的話還沒有履行,你別食言。”
關躍的臉沉在天光裡,眉目分外深刻:“我不食言。”
四個字擲地有聲,言蕭沉靜地點頭,轉身上車。
但瞬間,她又被關躍拉了回去,一把抱緊。
他靠在她後頸,呼吸穿過她的耳朵和臉頰,胸膛貼背,心跳驟然激烈。
只有短暫的幾秒,他松開手,替她拉開車門:“去吧。”
言蕭坐進去,隔著車窗看他一眼。
車開走,沿著黃沙奔向陰晦的天際,只余沙地上兩條車轍印。
關躍沒有片刻遲疑,掏出槍就走。
湯仔的車早已停了,獨眼的那輛吉普也停了。
雙方都縮在車後面,瘋了一樣廝殺。
湯仔的人裡有一個中了槍,他就殺紅了眼,冒失地一抬頭,看到獨眼舉了槍,想退已經來不及。
槍響了,但倒下去的是獨眼。
關躍從後面衝出,一槍打中獨眼的肩窩,趁他們慌亂,拽起湯仔就往車裡塞:“快回去!”
“媽的,走什麼,老子還沒把他們解決干淨!”
“來的不止這兩個!我們在這兒拖得夠久了,趕緊回去!”
湯仔反應過來了,惡狠狠地叫其他人:“上車!”
關躍跟著坐上去,又朝對面開一槍,擋住他們。
車碾過沙塵,朝陷地之城的方向飛馳。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7:52 PM
第78章
天氣不好,風走沙飛。
李正海一身警服坐在警車裡抽煙,車窗外灰黃的沙漠在倒退。
兩排警車緊隨其後,今天是全員出警。
車後排,老人抄手而坐。李正海透過後視鏡看他一眼,說:“陸教授,辛苦你領路了。”
路伯一雙渾濁的眼看向他:“李隊長,你說的那個小十哥,真的是關領隊?”
“沒錯。”李正海哼笑一聲:“這小子敢組建假考古隊,私自發掘文物,還非法持槍,涉及走私,說不定還背過人命,有幾條命都不夠這麼玩兒的。”
路伯額頭上擠出幾道深深的溝壑,閉嘴不言。
開車的是劉爽:“李隊,我們怎麼說行動就行動了?”
李正海手伸出車窗,點掉煙灰:“省廳接到了上面的指示,我們就得聽指揮,何況那地方有那樣一個寶庫,小十哥和齊鵬可能都藏在那裡。”
“省廳的上面?”劉爽咋舌:“這事兒都驚動到這地步了?”
“這麼大的案子,從西北到全國,還涉及出境,盜墓、造假、走私,一個不落,你說能不驚動嗎?”李正海說到這兒眉皺一下,其實他覺得上面知道的比他們還多。
抽了兩口煙,李正海又說:“唯一可惜的就是沒摸清小十哥的底細。”
劉爽訕訕無言。他讓她在全國排查小十哥這個人,她真盡力了,卻只查到一點最基本的資料:真名關躍,北京人,年齡三十一,還有一些簡單的求學經歷,但也頂到高中就沒了。
什麼有用的線索都沒有。
手機猛地響起來,是李正海的。
他馬上接起來,一連回復了好幾個“是”,表情嚴肅,到後來掛了電話,眉心卻是擰得更緊了。
“怎麼了李隊?”劉爽在旁邊瞄他的神色。
“上面說派警力來支援了,全力配合我們行動,不過有件事要特別注意。”
“什麼?”
李正海拿出對講機:“全員注意,上面指示,小十哥這個人必須活捉!”
……
車在沙漠裡開著,漫無目的。
言蕭抽著煙,眼睛始終看著窗外,目前為止沒有看到吉普車的蹤影。
她臉上的神情越來越淡。
川子握著方向盤跟她說話:“嫂子,我還是第一次看十哥那樣。”
“哪樣?”
“你上車前他不是抱你了嗎?十哥多冷一個人啊,我真沒見過他當著別人跟誰這麼親密,他是真喜歡你。”
言蕭不做聲,她想起那抱住的一瞬間他胸膛裡劇烈的心跳。
隱隱的,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川子,他臨走前跟你說什麼了?”
川子看她一眼,臉上一笑,黑的臉卻有股陰柔氣:“嫂子,這話說出來怕你笑話,他說我跟二柱只是為錢賣命,你還是跟著我們比較好,跟著他的話就和這兒牽扯太深了,對你不好。”
言蕭唇動一下,輕飄飄地說了聲:“哦。”
他們只是為錢賣命,沒必須效命的理由,真有危險肯定還是會優先保命,所以他讓她跟著他們。跟著他就是一起犯罪,即使顧廷宗把她弄進了這泥沼,他還是想讓她撇清。
他計劃得很周全。
川子轉個彎,忽然回味過來:“不對啊,十哥這話說的……他是不是話裡有話?”
言蕭淡淡問:“你看我們到現在有看到車麼?”
“沒看到。”
“我猜是不會看到了,你們被獨眼追應該是調虎離山,另外一輛車肯定是直接去陷地之城了。”
川子一下明白了:“所以十哥是為了咱們的安全才把咱們支開的?”
言蕭“嗯”一聲,垂下眼,一口接一口地抽煙。
“不行,剛才十哥救了我們,我得回去幫他。”川子剎住車,扭頭問:“二柱,你怎麼說?”
二柱也沒猶豫:“去啊,小十哥也救了我,不去還是人嗎!”
川子於是調頭往回開,一邊看言蕭:“嫂子,你別太擔心,十哥的身手特別好。”
言蕭捏著煙,看著車窗外倒退的黃沙,點一下頭。
她不擔心,因為他說過不會食言。
他說了,她就信了。
湯仔的車剛開到綠洲外面,已經聽到了清晰的槍響。
果然有人來了。
關躍沒等車停穩就跳了下去:“盡量把他們攔在外面,別讓他們進坑。”
四處的沙丘裡偶爾冒出人影,天陰光暗,離得遠了,敵我都分不清楚。
湯仔罵一句髒話,帶頭跑過去。
關躍趁機從旁邊繞過去,直接進綠洲。
翻過沙丘頂就能看到挖出來的坑,因為堆了很高的土在旁邊,非常顯眼。
真有兩個人進了綠洲,正在往坑那裡跑,關躍遠遠開了一槍沒打中,對方看了過來,他就地一滾,翻進毛草叢裡。
他腳邊兩聲槍響,地上被打出兩個孔,塵土飛揚。
關躍伏低身體,單眼瞄准,再抬槍,一槍打中一個。
另一個人不敢再往前跑了,拖住受傷的同伴往朝沙丘方向退。
關躍沒有追,確定沒其他人了才爬起來。
低頭檢查一下手裡的槍,子彈沒幾顆了。
正准備去坑那裡,湯仔忽然過來了。
他單槍匹馬,架勢看起來不太對,邊走邊說:“小十哥,幫忙!老子現在就要進那裡面去!”
關躍沒動:“你現在應該攔著他們。”
湯仔暴躁地罵:“去他媽的,他們是進不來了,可老子的人也快光了!還管那麼多!進坑!我們能帶多少帶多少,真有閃失去老板跟前也算有個交代!”
關躍說:“叫你回來是為了保住這裡,你他媽別胡來!”
“讓你進就進!你他媽還真當自己做考古的了,明明就是個走私犯!別逼老子下狠手!”
關躍手一抬,槍口指著他:“我說了,你他媽別胡來。”
湯仔臉僵著,眼神陰惻惻的:“好你個關十,老板的事都不顧,你他媽到底是替誰賣命的!”
關躍沒搭理他,眼睛忽地往他身後一瞄,一輛吉普車從沙丘上斜衝了下來,車窗裡伸出了黑洞洞的槍口,他猛地抓住湯仔的衣領往後一拽。
陡然一聲槍響。
關躍藏在胡楊樹後,低頭看一眼軟倒的湯仔,松開手,轉頭看出去。
吉普停了,擋風玻璃後駕車人的臉看得清清楚楚。
齊鵬坐在車裡,露出一個陰沉沉的笑。
“好久不見啊小十哥。”
風沙漸漸大了起來,遮天蔽日一樣。
川子剛到達綠洲外面,正翻越沙丘,迎面掀過來一層沙,整輛車都晃了一下。
沙丘下隱隱有槍聲,忽然冒出人影。
川子一眼看出那不是自己人,急轉方向盤,“嘭”的一聲,側面車窗玻璃被一槍打碎。
車在斜坡上甩了個彎,看不見人了,川子看一眼旁邊,急忙剎車。
言蕭低著頭,用手護住脖子,碎屑刮過她的手背,割開道口子,鮮血淋漓。
川子連忙推開車門,把她拉下去,轉頭喊:“二柱,咱倆下去擋著!嫂子,你快進綠洲躲好,萬一你有什麼事,我們沒法向十哥交代。”
言蕭被他拉著蹲在車身後,拿衣角擦掉血,說:“沒事,你們自己小心,車停這兒,情況不對我就開出沙漠。”
川子聽她這麼說就放心了,拽上二柱繞出車去跑遠。
言蕭等到外面沒動靜了才站起來,跑向那片綠洲……
一槍打過來,只打中樹干。
關躍從一棵胡楊後面迅速跑向另一棵,齊鵬開著車緊追不放。
開動的車裡很難瞄准人,但齊鵬不下車,始終就在車裡追殺他。
關躍靠在樹後喘氣,想了想,又看一眼槍裡的子彈,忽然衝出去。
齊鵬頓時瘋了一樣開槍。
關躍撲倒,一槍打在他車下面。
肩膀上在流血,他沒管,咬牙忍著,又是一槍。
車甩出去,油箱上兩個孔洞,汽油漏了一地。
齊鵬終於從車裡跳下來,一瘸一拐地跑向坑邊。
關躍追過去,拿槍指著他。
誘捕五爺那晚,他打中了齊鵬的腿,他知道齊鵬現在肯定腿腳不便,這就是他不肯下車的原因。
“小十哥,老子知道你能耐。”齊鵬扔了手裡的槍,頭發花白蓬亂,眼光凶狠,臉上卻在詭異的笑:“你他媽有種,能抓我兩次。”
他忽然拉開外套:“來,朝這兒開槍!”
關躍沉著眼,身體瞬間繃緊。
他的胸口綁著東西。
炸藥。
齊鵬站在土堆旁,腳邊就是坑口。
他的手搭在上面,隨時都會引爆,神情癲狂:“老子既然出來了就豁出去了,你他媽害了五爺,老子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們如意!五爺得不到的東西,誰他媽都別想得到!”
關躍一動不動,槍裡還剩了一顆子彈,但不能開。
下一秒,齊鵬跳入了坑底。
關躍緊跟著撲下去。
齊鵬被他鎖住喉嚨往坑沿推,撕扯中他肩膀的傷崩裂,快要沒有知覺。
關躍在他頸後重擊兩下,把他猛掀上去,狠狠往外推。
齊鵬垂死掙扎一般,一把扯住他的衣領:“你他媽別想好過,要死一起死!”
關躍的眼神像刀,凜冽地穿透他。
風沙漫卷,沙丘上有人影朝他跑來。
一聲震天的巨響。
言蕭渾身一晃,摔倒在地,震驚地抬起頭,坑邊高高堆著的土堆如同整個被掀了起來,紛紛揚揚,下雨一樣往下落。
沙子混著塵土,坑幾乎被填平。
她腦子裡空白了幾秒,爬起來往那兒跑。
沙子割著臉,也迷著眼。她撲到坑邊,兩米開外一個焦黑的坑窪,被土埋了半邊的人趴在血裡,不是關躍,不是他的衣服。
她跳進坑裡,想也不想就用手扒土。
“關躍!”
沙子卷進嘴裡,連喉嚨也被割痛。
言蕭近乎麻木地扒著,手背上的血粘著土,指甲生疼,她一遍一遍地叫他的名字。
“關躍,你在嗎?”
在嗎?在就回答我。
一條染血的手臂露了出來,她幾乎整個人撲了上去,緊緊握住往外拽。
“出來,關躍,你出來……”
土沉,他被埋得深,她繼續扒,又再次握住,死活不松手。
“出來啊……”言蕭咬破了唇,什麼都忘了,這瞬間像是拼了命:“出來啊關躍!你他媽給我出來!”
男人的身體終於完全落在她眼裡,她跪在土裡,把他翻過來擱在膝上,抖著手撥開他臉上混著血的塵土。
他忽然動了,眼睛睜開,一把抓住她的手。
一陣沙拍過來,他緊緊抓著她,掙扎著坐起。
言蕭連忙扶住他,他渾身都是血。
遠處驟然傳出警笛,天邊有直升機接近,旋翼掀著風,轟隆如雷。
關躍忽然喊:“言蕭!”
爆炸讓他現在什麼也聽不見,他的聲音震耳欲聾。
“回去!”
言蕭盯著他的臉,他的嘴唇抖動,像還有話說,但最終仍只是重復一句:“回去!”
“我回去之後呢?”言蕭摸著他的臉:“說啊!說讓我回去等你啊!”
關躍看著她的雙眼通紅,兩腮不住的顫抖。
血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滴。
他能看出言蕭在說什麼,但沒開口。
沙更狂,天昏地暗。
直升機攜著風接近,關躍忽然拖住她的手,把槍塞過去,一把對准自己的太陽穴。
他緩緩舉起雙手。
狙擊的紅點從上方掃下來——
“鎖定目標小十哥。”
“鎖定目標齊鵬。”
紅點掃到言蕭身上,頓一下,看清情況,移開。
言蕭握槍的手僵著,關躍的頭越來越低,最後靠在她身上。
“回去,言蕭……”這一聲成了虛弱無力的呢喃。
回去,他用自己做路,送她出這泥沼,讓她干干淨淨地回上海去。
言蕭低頭,唇貼在他耳邊:“好,我回去了。”
明知他聽不見,她還是說了下去:“我回去等你,你要來,嗯?”
“不來也沒關系,我就當你跟我斷了,這次不是我要斷的,是你自己斷的。”
“關躍,你真能跟我斷干淨麼?”
黃沙盡頭,李正海正帶著人跑來。
言蕭扔下槍,緊緊抱住他。
風沙撲頭蓋臉,她擁著他,貼著他的臉,也染著他的血。
直到終將分離前的最後一秒,直到這片天地萎靡。
作者:
yayo117
時間:
2018-1-6 07:57 PM
第79章
如一根繩牽扯兩端,一頭毀,另一頭必然勢如山崩。
顧廷宗安寧地坐在沙發上煮茶。
對面一張紅檀木櫃,上面放滿榮譽,每一個上面都有一個頭銜:傑出企業家,慈善家,文物保護先進個人……
他在香港的這間半山豪宅很空曠,多年來居住的只有他一個人和兩個菲佣,如今菲佣被支走,這裡更顯得空空蕩蕩。
雖然只有他一個人,但他穿得很正式,筆挺的西裝,一絲不苟地打著領帶,連頭發都梳得整整齊齊。
爐上茶水沸了。
茶壺是紫砂的,小爐卻是明朝的文物。
顧廷宗挪開茶壺,裡面明火跳躍。
他沒有泡茶,而是低下頭,看著手裡捏著的一張照片。
一張少女的照片,明麗的眉眼,短短的頭發。
青春洋溢,但臉色冷淡,沒有笑容。
顧廷宗的手指緩緩撫摸過去:“真可惜啊蕭蕭,你選錯了人,我也看走了眼。”
他知道她的心無比冷硬,卻也無比熾熱,她真愛上時,就如同飛蛾撲火。
她的愛比火還烈。
顧廷宗手指一動,照片落入小爐,被火舌舔吻,卷起一角。
“我做的很對,就該把你這把火滅了……”
第二天,大陸特派警員跟著香港特區警察,足足數十人趕到,荷槍實彈,破門而入。
顧廷宗安穩地坐在沙發上,面前茶幾上放著只盒子,裡面裝著那五節玉璜。旁邊還有一只熄滅的小爐,以及一壺冷透的茶水。
爐火卻不是自己滅的。
顧廷宗穿著筆挺的西裝,體體面面,一如以往。
唯有左手搭在小爐口沿上,血從手腕割破的切口落進爐裡,又溢出來,順著茶幾邊沿滴到地板,一大灘觸目驚心的褐紅。
小爐裡殘余了被燒得只剩一角的照片,但已被血浸泡的無法辨認。
火,於是滅了。
顧廷宗自盡了。
消息傳出的同時,警方宣布偵破西北文物走私大案。
據說這是國內幾十年來最大的一宗文物走私案,涉及之廣,聞所未聞。
警方如開天眼,後續行動勢如破竹,定案很快,幾個主要涉案人員都向全社會進行了通報。
齊鵬引爆炸藥當場死亡,許恩葉因犯罪情節嚴重被判死刑,兩宗案件的關鍵人物小十哥,亦被叛死刑。
但也有警察透露說,那個小十哥受傷太重,在被帶上直升機的時候就已快沒呼吸,警方之所以照常宣判,不過是要給個交代。
有人問,給誰交代呢?
不知道。
大概就是給社會一個交代吧。
人來世上走一遭,總得有個交代,不管是黑是白。
你交代了,別人就知道了。
大案之後又有一條震驚中外的發現——
西北大漠,綠洲深處,隱藏著一座商周時期的異族古城。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目光的時候,上海的博物館收到了從倫敦蘇富比拍賣行送來的兩件中國文物。
都是流落海外的國寶。
據說是一位言姓女士以個人名義拍賣下來的,捐贈給博物館。
但捐贈者署名不姓言。
姓關,叫關躍。
裴明生問言蕭:“你知不知道拍下這兩件國寶就快讓你破產了?”
“無所謂,我又不是沒窮過。”
“那為什麼要以關躍的名義捐,你在替他贖罪嗎?”
“不,這不是贖罪。”言蕭站在落地窗前,從上海,遙望西北:“因為我知道他沒有罪。”
別人不知道他做過什麼,她知道。
她甚至隱約猜到了什麼,就在他那天在她面前拆拼槍的時候。
她覺得那已經是他的暗示。
哪怕猜錯了,她也信他,始終如一。
裴明生於是不再說什麼,他以為出了這樣的事,言蕭會摔地比以前更重,會後悔。
但沒有,她一往無前。
時間會抹去一切痕跡,短短半年,一切就都風平浪息。
上海城一如既往的忙碌。
言蕭從桌子後面抬起頭,一眼就看到坐在對面的男警察小楊在看著她。
對上她的視線,小楊趕緊找話:“言小姐,今天也辛苦你了。”
“沒事,都鑒定完了。”言蕭摘下手套,從座椅上站起來。
這裡是上海海關下的緝私局,小楊是這裡的緝私警察。
言蕭這半年來的每個月都會抽時間過來,幫忙鑒定出入境的古董,辨別是否有文物被夾帶出境。
文物鑒定缺乏統一標准,是項很復雜的工作,能有鑒定師願意無償幫忙,他們是非常歡迎的。
她剛來的時候,小楊問她:“言小姐做古董這行多賺啊,干嘛免費給我們打白工?”
她回以淡笑:“幫助你們打擊走私犯啊。”
小楊覺得像她這樣的年輕女人,一定是經歷過什麼才會有這樣的信念。
不過他沒問過。
小楊單身,跟她這樣的漂亮女人相處久了,難免就有了別的心思,他注意到她總是獨來獨往。
今天也是一樣。
言蕭收拾好了東西。
小楊看她就要出門,鬼使神差說了句:“我送你回去吧。”
言蕭停在門口,笑一下:“不用了,上海的治安這麼好,我想應該用不著警察保護。”
這就是委婉地拒絕了。
小楊有點尷尬:“言小姐有心上人了嗎?”
“嗯,有了。”
那他就釋然了:“怎麼從沒在你身邊見過他?”
“大概他已經不在了吧。”
小楊愣一下,她說這話時很平靜,無比坦然。
讓人感覺在與不在,並沒有什麼分別。
“能告訴我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這次,言蕭有一會兒才開口,眼裡蘊著微微的光亮:“是我眼裡最好的男人。”
最好的男人,不管在不在,都無法抹去。
因為銘心刻骨。
小楊看著她出門離開。
以前只覺得她不是個消沉的女人,偶爾笑起來,有種瀟灑利落,似乎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現在才發現她眼裡有如火的熱情。
或許她曾熊熊燎原,只是暫時沒了焰苗,煨成了火星。
沒兩天,言蕭收到了一封邀請函。
當時齊鵬企圖炸毀那座陷地之城時連人帶炸藥被推出了坑外,雖然沒有造成毀壞,但還是對深埋地下的頂部結構造成了一些影響。
再加上沙漠化日漸嚴重,裡面的地下河萎縮,綠洲逐漸縮小,考古人員最終決定對那裡進行搶救性發掘。
這事半年前石中舟就在電話裡跟她提過,cncnz主持發掘的是華教授和重返考古界的路伯,被業內引為一樁美談。
因為言蕭的引薦,石中舟他們也都跟著參與了工作。
現在看到邀請函才知道,整整半年,發掘工作已經快到尾聲。
考古隊決定在上海舉行一場文物展,向大家揭開這座城的神秘面紗。
言蕭受邀參觀。
入冬以來,終日陰沉,到了展覽召開的當天,上海卻是難得的好天氣。
言蕭攏住大衣領口,走進開闊的展廳。
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她只作為一個普通的看客,慢慢地從櫥窗旁依次走過,看著裡面陳列的文物。
新清理出來的文物還帶著泥土的濕氣,色澤很鮮。
青銅器居多,打獵用具、車駕部件,甚至是磚塊,風格樸素粗狂,獫狁的民風可窺一斑。
大廳四角都有復原後的一些城內場景,那個放玉璜的石台,鋪著石磚的走道,大石雕刻的石馬和石虎……
一個神秘古老又別樣的世界。
言蕭看完一圈,一抬眼,目光落在正中間的牆上。
隔著層櫥窗,那六節玉璜在燈光下拼成一個圓。
旁邊是圖紙描繪出來的玉璜紋飾,用文字解釋這是狼首紋。
她曾在他身上描繪了這個紋樣,換來他一句強硬的拒絕。
“你再怎麼費心思,我對你還是沒興趣。”
後來她不告而別,他把五節玉璜留在她包裡。
“言蕭,你敢說你回去這些天真的斷干淨了?”
言蕭手指撫摸櫥窗。
這玉璜,這座城,這裡的一切,都是他們一起發現的。
現在這座城重見天日,他也終於走出了那片沙漠。
言蕭收回手,轉過身,看見角落裡站著幾個熟人。
“明明邀請了言姐的,怎麼沒見著她呢?”
說話的是石中舟,旁邊站著王傳學和蒲佳容,他的對面是華教授和路伯。
路伯穿得整整齊齊,戴上了老花鏡,不再是當初模樣。
王傳學跟蒲佳容站的很近,石中舟告訴過言蕭,他正在賣力地撮合他們在一起。
還說如果成功了,梅姐一定會給他包個大紅包。
言蕭沒有打擾他們,拉高衣領出門。
路上沒化干的積雪在冬陽下反出瑩瑩的白。
她低頭走下台階,隱隱間似感覺到注視,轉過頭,看到一輛停著的警車。
車窗玻璃降下,李正海的臉露出來:“言蕭,好久不見。”
言蕭停下,點個頭。
自那天之後,他們再沒見過面。
李正海看著她的臉,笑了笑,卻有些干澀的意味,走出車來,搓一下手說:“我找你有事。”
“什麼事?”
“有位同事介紹你認識,這位同事剛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今天正式從北京調職上海。”李正海伸手拉開車門。
“關警官。”
言蕭的眼睛緩慢地移過去。
車裡走出男人高大的身影,一身警服。
她的眼裡映出他的眉眼。
關警官。
背後是大漠狂沙,是黃土莽原,是西北荒涼遼遠的風。
是他和她一起走過的歲月。
言蕭看著他朝自己走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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